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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歲被係統叫醒的時候腦袋沉得像是灌滿了水, 渾身上下酸軟使不上力氣,隻能勉強抬起眼睫,望著完全陌生的營帳一時間不記得發生了什麽。
“你終於醒了。”
聽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童歲側過頭看去。
綽羅斯笑著看他, “怎麽了, 睡了幾天睡傻了,連我都不記得了。”
他說著走近。
“陛下見到我怎麽看起來不太高興?”
童歲回想昏倒前發生的事情,腦袋一陣刺痛, 他忍不住皺起眉頭,“你用這種肮髒的手段把我抓來到底想幹什麽。”
“別生氣啊,”綽羅斯道:“我也想光明正大的, 誰讓你手底下的那神機營是吧, 手裏拿的叫火銃的破玩意讓我部下死的死、傷的傷, 我這麽做也是出於下策。”
童歲閉上眼睛不想聽他解釋。
雖然他還是按照原本的劇情線被俘了, 但綽羅斯的部隊也被他這段時間擊退, 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再有大肆進犯的實力了。
而京師裏有容瑾在把持, 大概率出不了多少亂子。
如果他回不去, 容瑾……可以再選一個新皇出來, 畢竟,誰坐那個位置對他而言可能都差不多。
綽羅斯見他拒絕溝通,站了起來走出營帳。
門外的守衛連忙行禮, 綽羅斯道:“去給他準備點吃的,另外的人好好看著, 不許出任何意外。”
“是。”
綽羅斯走向負責處理事務的營帳,剛坐下就收到了新送來的信。
屬下跪在地上, 將信遞出去。
“是楚朝的議和信, 對方希望派出使臣和我們談談。”
在童歲昏迷的這段時間, 類似的書信收到了無數封,這讓綽羅斯越發相信自己賭對了。
隻要有這個小皇帝當人質,他們丟掉的領地很快就可以拿回來。
綽羅斯道:“可以,不過隻允許使臣單獨前往,到我們指定的位置商談。”
楚軍這邊一連送了那麽多天的談和信,都沒有收到回音。
軍隊上下的氣壓都很低。
經過了這段時間並肩作戰的相處,他們早就已經認定了童歲是他們的老大。
而他們居然窩囊到在自己的領地,被敵軍把人劫了去。
負責統領大軍,鎮守邊境的將軍張遲眼底青黑一片。
顯然這些天也沒有休息好。
他旁邊的副將道:“大人,您要不去休息一會兒吧,這麽硬熬著也不是辦法,別熬壞了身子。”
張遲道:“我這卑賤的身子有什麽緊要的,但丟了陛下,萬一真的有什麽不測,這等大罪我應該怎麽和先帝贖罪啊。”
他正說著,負責通信的士兵衝了進來,“將軍,瓦剌那邊願意談和了!這是他們要求的時間地點。”
張遲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拆開信件查看。
“好,太好了,看來陛下還是安全的,立刻回信我們同意商談,千萬要寬待陛下不得有任何損失!”
“另外派人加急給容督主通報,請他放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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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瑾雖然將童歲失蹤的消息暫時性地壓了下去,但京師裏還是漸漸出現了一些流言蜚語,惶恐的陰霾罩在了整個都城的上空。
如果戰事順利的話,大軍應該已經回朝了。
這裏麵一定出了什麽問題。
朝中的文武百官不滿容瑾獨攬專權的人召集在一起,希望容瑾可以給一個明確的答複。
但是他們還沒有見到容瑾,就被他身邊的那群走狗錦衣衛給攔住了,“督主事務繁忙,沒有時間見你們。請各位大人回去吧。”
“容瑾你出來。”
“邊關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有權利知道!”
一群人聚集在司禮監外吵吵嚷嚷。
而殿內一片灰暗,所有的門窗緊閉著透不進光線,容瑾靜靜坐在最中心的位置批改著堆積的奏疏。
他原本就單薄的身體此時脆弱得像是一張紙般,冷峻的臉色都透著濃濃的疲倦和蒼白。
站在一邊的馮永昌擔憂地看著容瑾。
自從那天開始,容瑾雖然看起來處理一切的事務依舊井井有條,但是身體卻在肉眼可見的衰敗下去。
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中不可或缺的東西。
馮永昌小聲道:“督主,要我去把他們轟走嗎?”
容瑾放下筆。
“不用了,我自己去。”
門外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在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後,都像是被人忽然扼住了喉嚨,集體失聲了。
就算是這段時間容瑾沒有那麽殘暴,大部分時間都看不到人,但他們對容瑾的恐懼是根深蒂固的。
容瑾像是看小醜一般看著這些人,“鬧夠了嗎?”
“容瑾,你今天必須要給我們一個答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容瑾淡淡道:“來人,把這些亂臣賊子都抓起來。”
等候在一旁的錦衣衛聽令而動,瞬間把這群大臣統統給摁倒在地上。
“容瑾!你瘋了嗎?”
“別以為陛下不在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幾名大臣嚷嚷著。
容瑾道:“陛下在前線辛苦征戰,而你們還在這裏胡攪蠻纏,散布謠言導致人心惶惶,難道不是想要謀反?”
這群人一聽瞬間軟了。
謀逆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回想起當年被安上謀逆之罪的遠征大將軍容府,全府上下連家畜都沒有放過,統統被賜死。
“容督主,我們絕非那個意思,隻是擔心陛下而已。”
容瑾道:“不用你們瞎操心,閉上嘴巴該幹嘛幹嘛去,再有下次可就沒有這麽簡單饒過你們了。”
“是是是。”
他們磕頭道謝後忙不迭離開。
打發走了這群人後,容瑾轉身走進司禮監關上門。
“咳咳咳——”
容瑾彎腰猛咳,他甚至來不急抽出手帕,咳出的血從指縫流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督主,”馮永昌被嚇得連忙給他遞紙,“您別硬撐了,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會先垮的。”
“我心裏有數。”容瑾簡單的把手裏的血擦掉後,道:“你去城門看看有沒有新的書信傳來。”
“……是。”
馮永昌一邊往外走一邊腹誹:這就是有數嗎?一顆心全部牽掛在陛下的身上,就連生病了也不傳太醫治療,生怕會被人趁虛而入。
那個冷漠的容瑾是從什麽時候變成現在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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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歲聽見有人靠近的聲音,看著幾個士兵端著碗碟走了進來。
熱氣騰騰的飯菜被端上了桌。
這些人把東西放下就離開了,全程沒有和他講一句話。
他瞥了眼豐盛的飯菜,如果對待俘虜的話,這樣的待遇也算是頂配了。
童歲倒是不怕他在裏麵下毒,因為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就夠了死一萬次了。
他緩緩起身,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躺著,他都快要忘了怎麽走路了,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前麵。
部落的飲食和童歲平時吃的東西差別很大,就是把大塊大塊的肉簡單煮熟,又膩又帶著淡淡的腥氣。
童歲吃了一口就吐了出來。
他果然吃不慣。
童歲拿起旁邊的水喝了個水飽,重新躺回**休息。
綽羅斯走進營帳就看到童歲背對著睡在**,而桌上的東西動都沒有動,他不由皺起眉頭。
“陛下是想用絕食的方式抵抗?”
童歲背對著他,道:“你想多了,我隻是看不上你的東西。”
“陛下是忘記了落在誰的手裏了?”
綽羅斯單手將捏住他的肩膀,強行將人轉了過來,見到那張有些蒼白的臉蛋時火氣莫名消了一半。
“放開我,”童歲要掙脫他的手,奈何對方的手像是鐵鉗一般抓著,他隻能罵道:“綽羅斯,拿開你的髒手。”
“髒?”
綽羅斯不知道被觸到了哪條神經,非但沒有放開,還將童歲抱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童歲被嚇得呆了兩秒,這家夥是不是腦子有點不正常。
他伸手想要將綽羅斯推開,手心撞到的肌肉都硬邦邦的,和他完全不像是一個種族的強壯。
這就是能和猛獸搏鬥的體格嗎。
綽羅斯看著童歲掙紮的動作,就像看待一個掉進陷阱裏的小羊羔,莫名感覺到了十分愉悅。
“再用點力?”
童歲果斷收手了。
綽羅斯非但沒有生氣,還讓人重新做了飯菜送來。
這次的菜式明顯做了改良。
雖然達不到一模一樣,但盡量還原了童歲在宮裏的菜式。
綽羅斯將童歲摁在桌子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是要自己吃,還是要我一口一口喂給你。”
童歲看著他饒有趣味的笑,絲毫不懷疑他能幹得出這種事,於是拿起了筷子開始吃起來。
不過他胃口不太好,就吃了一點點。
“我吃飽了。”
“嘖,”綽羅斯看著沒動幾口的飯菜,“吃得比貓都少,怪不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童歲:“……”
綽羅斯讓人來收了桌上的東西,眼見著也要離開,童歲忽然開口,“等一下。”
綽羅斯挑眉,“怎麽了?”
“我想洗澡。”童歲道:“麻煩幫我準備一下熱水。”
“陛下自己能洗嗎?不需要人伺候,”綽羅斯道:“我作為臣子自然是有義務為陛下服務。”
童歲被嚇得臉色微變,連忙驚慌地往後退了幾步,“不用,你把東西放下出去就行。”
他這種懼怕的樣子落在綽羅斯的眼裏格外有意思,就像是被卸了爪子的貓,炸毛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生動又可愛。
“好吧,那有需要再叫我,”綽羅斯咧嘴笑,“不打擾陛下沐浴了。”
確認他離開之後,童歲才鬆了一口氣,緩緩脫掉身上穿了好幾天的衣服,雖然不至於有很大的味道,但終究是不舒服。
他全身浸泡在熱水裏,闔上眼睛,仰後時雪白的脖頸如同天鵝頸般修長漂亮。
綽羅斯現在願意圈養著他,完全是因為他的身份還有利用價值,可以用他在楚朝的身上薅到羊毛。
一旦他的身份失效,他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到時等待他的就隻有死路一條。
無論如何,他得要想辦法從這裏逃出去。
洗完澡後他擦幹身子,這才注意到放在架子上的衣服是瓦剌部落特有的服裝,毛領獸皮,袖子口是收窄的。
童歲看了眼剛才脫下的髒衣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套衣服給換上了。
第二天。
綽羅斯掀開營帳看到他換上了衣服。乖乖坐在**,嘴角翹了翹,“怎麽樣,我們這種莽荒部落的衣服,陛下還習慣嗎?”
童歲道:“你打算關我到什麽時候?”
“別急啊,”綽羅斯道:“這就要看陛下的臣子們有多大的忠心了。”
“我登基時間短,也沒有培植自己的勢力,他們隨便再推一個人上去也一樣,所以你別在我的身上抱太大的希望。”
“這可不一定,”綽羅斯點點下巴,讓跟著進來的手下放下餐盤。
“你好好休息吧,別亂動逃跑的心思,這方圓幾十裏都荒無人煙,你跑出去說不定會被狼給叼走。”
他離開後,童歲隻隨便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
童歲走到營帳前,剛走出去就被兩個拿著刀的守衛給堵了回來,“首領有令不許您離開這兒半步。”
這兩名守衛肌肉發達,看起來一拳可以幹趴一頭牛。
童歲肯定不能和他們硬剛。
隻能悻悻地又回到了營帳內,坐立不安地轉著圈圈。
係統道:【宿主別轉了,我頭要暈了。】
童歲停下腳步,他怎麽都沒想起來自己還有個係統,“你能幫我從這裏逃出去嗎?”
係統道:【可以把這些人短時間放倒,不過綽羅斯沒有騙你,這周圍荒無人煙,要是以你現在的身體條件出去,恐怕半路就撐不住了。】
童歲雖然有些惋惜沒法立刻離開,但這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另一邊使臣和瓦剌派出來的人接洽,臨行前他有被要求盡量滿足對方的條件,一切都以童歲的性命為首。
但他沒有想到這群人這麽貪婪。
使臣拿著信回去,找到將軍張遲,“將軍,他們居然想要這四個關隘,簡直是狼子野心。”
這幾個關隘都是重要的戰略地理位置,易守難攻,能保證中原王朝的平安。
要是貿貿然交出去造成的後果沒有人能承擔。
饒是一向獨斷果決的張遲都皺起了眉頭,從這兒快馬加鞭到京師也得要三日,來回得要七日。
太慢了。
張遲又想起容瑾之前的交代,拳頭握緊,“答應他們,這四個關隘給他們。但我要見到陛下還活著的證明。”
綽羅斯聽到匯報,哈了一聲,沒有想到這麽幹脆就答應了,他以為至少要等幾天。
“要證明,那太好辦了一些。”
他拿了紙筆去找童歲。
“過來寫一封信。”
童歲皺了下眉,“要寫什麽?”
“寫勸降信。”綽羅斯道:“隻要你寫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享受屬於你的榮華富貴了。”
童歲將紙筆打翻在地,墨跡染黑了鋪著的地毯,“我不會寫的。”
綽羅斯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是通知你,不是讓你做選擇的。”
他壓低身子,用手挑起童歲的一縷發絲。
淡淡的芳香縈繞著鼻息。
綽羅斯撕開了那層偽裝,暴露出野心的一麵,“你要是真的寫不了,那我會考慮用點別的東西替代。”
“比如說一根手指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