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馬匪,有馬匪!”孫夢音哭得梨花帶雨,聲音卻十分尖細,惹得周邊百姓紛紛側目。
時春分還以為她特地等在這兒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結果卻是找她哭訴馬匪的事情,惹得她黑了臉頰,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有馬匪就有馬匪。”褚休沒好氣道:“你在這兒瞎叫喚什麽,擾不擾民啊?”
孫夢音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不由噎了一下,抽抽搭搭道:“我是怕那些馬匪掉過頭來襲擊大少奶奶,所以才特地趕來報信。”
“我們手下這麽多人,用得著你報信嗎?”褚休一臉嫌棄,“你別把馬匪引來就不錯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孫夢音聽見這話時明顯一僵,時春分也眯起了雙眸。
明明馬匪已經走了,她卻去而複返跑來報信,真的隻是“報信”這麽簡單嗎?
離燕和綠桃也對視一眼,二人不動聲色地靠近時春分,護在了她的左右兩邊。
“二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孫夢音氣得漲紅了臉,“難道懷疑是我故意引來馬匪,要他們對大少奶奶下手?”
“那可不一定。”褚休有意逗她,“誰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呢?萬一是想借刀殺人,讓馬匪除掉我大嫂,你好取而代之呢?”
他本是玩笑的話語,卻聽得孫夢音和時春分的臉色同時一沉。
“二公子莫要血口噴人!”孫夢音激動地紅了眼眶,“我孫夢音在此發誓,若我真有這樣的打算,便不得好死,死無全屍!”
見她連毒誓都發了,褚休自覺沒什麽意思,正想開口妥協,卻聽見時春分道:“你有沒有這個打算,看看待會兒馬匪會不會來就知道了。”
孫夢音臉色一滯,褚休則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雖然十分詫異,但他也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時春分的懷疑,望向孫夢音的目光也變得不善起來,“是啊,如果你真是無辜的,咱們在此等等就知道了。”..
孫夢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我怎麽能預判馬匪的行蹤?萬一他們恰好來了這裏,那我豈不是……”
“那也隻能算你倒黴。”時春分打斷道:“誰叫你恰好出現在這裏,舉止又那麽可疑呢?不過我始終認為,這世上沒那麽多巧合。”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馬匪真的來了,必定是孫夢音有意而為之,跟巧合完全無關。
見她如此篤定,孫夢音的眼淚直往下掉,“你們怎麽能這樣冤枉我,我爹就是定水鎮縣令,勾結馬匪對我有什麽好處?”
“沒有人冤枉你。”褚休厲聲道:“馬匪如今不還沒來嗎?你要哭訴也等他們真的來了再哭。”
見他們油鹽不進,孫夢音的眼淚掉得更凶。
時春分等人懶得理她,迅速退回了茶樓之內,以防止馬匪真的出現,影響他們的安危。
一行人回到茶樓沒多久,外麵就傳來了熟悉的馬蹄聲,他們冷冷瞥了麵如死灰的孫夢音一眼,迅速走到茶樓的窗戶前向外望去,隻見幾個揮著刀的馬匪一路從街頭砍來,凡是路過的百姓都血濺當場,而他們衝來的方向十分明顯,一路都是奔著茶樓而來,直到停在了門口為止。
“這些人像是知道我們在茶樓裏一樣。”褚休麵如冰霜地望向孫夢音。
時春分則一臉平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在他們數量不多,我們拿下他們綽綽有餘。”
孫夢音則臉色煞白,猛地向時春分跪了下來,“大少奶奶,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勾結馬匪,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些話你留著跟褚令說吧。”時春分漠然道:“你是好是壞,我們並不在意。”
比起仇恨厭惡更讓人羞恥的事情是漠視,尤其是來自情敵的漠視,孫夢音整個人表情一僵,臉頰因為恥辱而漲得通紅。
褚休更是懶得看她,直接抬手按住了刀柄,“我出去收拾這幾個馬匪,你們好好在茶樓裏待著。”
時春分微微點頭,目送著他走出茶樓,除了褚休和他的精兵以外,她自己帶來的人馬都寸步不離地跟在她的身邊,足以應付任何突發狀況,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褚休走出茶樓,沒說幾句就與那些馬匪戰到了一塊兒,不僅僅是為了保護時春分,更是為了剛剛那些被馬匪砍殺的百姓,平時進鎮子裏搗亂也就算了,今天竟然連百姓也殺,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時春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交戰,一旁的孫夢音卻跪在地上不斷發抖,剛才他們的態度已經判了她死刑,就算褚令肯相信她,她也注定無法融入褚家,之前所有的討好都算是白費了。
這樣想著,她索性站了起來,徑直向茶樓外衝去,“好,你們不相信我,我就證明給你們看!”
時春分等人蹙了蹙眉,冷眼看著她跑出茶樓,直接衝到了褚休跟馬匪的麵前,那正在交戰的雙方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緊接著馬匪毫不猶豫地一刀向孫夢音砍去!
褚休就算再討厭這個女人都好,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殺,隻得出劍幫她擋下了這一刀,並伸手拉她到身後,“你瘋了是不是?!”他一邊斥責孫夢音,一邊還得抵擋馬匪的攻擊。
孫夢音早就被馬匪的大刀嚇得花容失色,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二公子,救我!”
褚休一邊聽她哭哭啼啼,一邊還要抵擋馬匪的圍攻,招式自然慢了下來。
趁此機會,那些馬匪不再攻擊他的手下,轉而將他們兩個包圍了起來。
“該死!”眼見他們變了陣型,褚休不得不停住腳步,將孫夢音緊緊地護在身後,“站在原地別亂跑。”
孫夢音原本被嚇得東躲西藏,聽見他的話語不得不老實起來,然後渾身發抖地看著他一個人周旋在馬匪之間,刀光劍影之中,少年郎身影如夢如幻,看得她竟有些癡了。
眼見褚休那邊吃緊,時春分很快向離燕吩咐道:“派一半人出去幫阿休。”
離燕微微點頭,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就聽見茶樓內傳來一聲尖嘯,一支響箭從外麵射了進來,緊接著一群高手從四麵八方地衝進茶樓。
“不好,有埋伏!”離燕臉色一變,大喊道:“保護大少奶奶!”
茶樓內一團混亂,茶樓外的褚休自然也聽到了響箭的聲音,原本以他的功夫要對付這幾個馬匪簡直輕而易舉,沒想到他們竟然纏得他脫不了身,他這才意識到整件事情大有古怪,這些馬匪的身手明顯比之前要強,顯然是萬裏挑一的高手,再加上茶樓內的埋伏,他的心情愈發焦灼。
“都別管我了!”眼看他的手下衝不破馬匪的陣型,褚休大吼道:“全都滾回去救大嫂!”
聽見他的吩咐,那些人不再猶豫,轉身衝進了茶樓。
茶樓內,時春分這次帶的也全是高手,所以暫時還被護得好好地,那些埋伏者近不了她的身。
“豈有此理。”綠桃咬牙道:“這些人怎麽會知道我們的行蹤?”
“那還用說,一定是孫夢音泄的密!”離燕沒好氣道。
“不可能。”時春分直言道:“倘若她知道茶樓的埋伏,根本不用費盡心思引來馬匪,還有她突然衝出去澄清,也證明了她並不知道茶樓的部署,否則她的離開隻會增加更多的嫌疑。”
“那會是誰呢?”綠桃不解道。
時春分眯起了雙眼,“你忘了是誰約我們來茶樓的?”
綠桃和離燕同時一愣,二人的表情當場變了,“翁振海?”
“不可能!”離燕激動道:“如果是少幫主的話,剛才他被擒的時候,這些人就應該出手。”
“或許不是他布置的人手。”時春分分析道:“可能是漕幫的內賊跟蹤了他,並設下了埋伏。”
“漕幫那些長老真是賊心不死!”綠桃痛斥道:“就為了一個河道而已,至於嗎?”
“你不會明白。”離燕輕歎道:“這個三州河道會砸掉漕幫無數人的飯碗,翁家的生意被影響,最多就是賺的少了點兒,可對那些長老而言,他們的手下吃不上飯,就意味著他們的權利得大肆削減,換成是誰都會反的。”
見她分析的如此認真,綠桃不由撇了撇嘴,“那你男人呢?也反嗎?”
離燕猝不及防被她問到痛點,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眼前傳來一聲提醒,“大少奶奶,小心!”
這話響起,她們才意識到敵人已經攻到了眼前,離燕和綠桃幾乎想都不想,齊齊擋在了時春分麵前。
眼看她們暴露在敵人的刀下,時春分雙眼赤紅,驚呼道:“不要!”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褚休手下的精兵及時趕到,一刀將對方擋了回去,“大少奶奶別怕,我們來保護你了!”
難得危機解除,離燕和綠桃腿都軟了。
時春分一手一個扶著她們,臉色都被嚇白了,“漕幫這次太過分了,就算沒有翁振海,我也非讓他們換血不可!”
茶樓內瞬息萬變,茶樓外的褚休也是自顧不暇,那些馬匪不知從哪學來的陣法,將他包圍在圈內用車輪戰的方式輪流向他進攻,褚休既沒戰馬又沒幫手,幾次想衝出圈子都無能為力,更遑論身後還跟著個拖油瓶。
孫夢音早就嚇傻了,一個人蹲在原地抱頭痛哭,早知如此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絕不會招惹這些馬匪。
褚休的體力不支,忍無可忍道:“你平時不是很威風的嗎?身邊前呼後擁,你的手下死哪兒去了?”
孫夢音被他一嗬斥,才想起自己身邊的確帶了人馬保護,她連忙擦幹眼淚一看,才發現那些人躲在馬車後麵瑟瑟發抖,甚至連刀都不敢拔出來。
見此狀況,她氣急敗壞道:“你們還愣著幹嘛?不過來幫忙的,我回頭稟報我爹,將你們通通斬首!”
到底是威脅有了作用,那些府兵總算猶猶豫豫地舉著武器走了過來。
見他們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褚休大喝道:“砍馬腿!”
短短的三個字,讓那些人如夢方醒,立刻向馬腿攻去。
沒有了馬的馬匪,戰鬥力何止弱了一截,簡直瞬間方寸大亂,褚休趁機拉著孫夢音逃出了包圍,將孫夢音送到那些府兵手裏,褚休迅速回頭向失了馬的馬匪發起反擊,不到片刻的功夫,這些人盡數被他斬於刀下。
“二公子,你也太厲害了!”孫夢音滿臉崇拜地看著他。
但褚休理都懶得理她,直接拔腿衝進了茶樓。
孫夢音這才想起茶樓內也有埋伏,嚇得連忙帶著府兵退到了馬車邊,自我安慰道:“大少奶奶身邊那麽多人保護,一定沒事的。”
褚休衝進茶樓的時候,時春分身邊的手下已經快扛不住了,這次漕幫是鐵了心的要取她性命,派來的全是死士,招招都是毒手,盡管她身邊的高手拚命抵抗,可也還是在短時間被殺大半,局勢十分危險。
見此狀況,褚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提著刀飛身而來,狠狠地一招將圍在時春分身邊的敵人盡數震開,像煞神一樣地擋在了她的麵前。
“何方小兒,敢偷襲我們褚家?”
那些死士原本便傷了一些,眼看就要成功攻破時春分身邊的防守,突然冒出個人攔住他們的去路,他們的目光愈發陰鶩,一聲不吭地再次攻了上來。
褚休剛剛跟馬匪激戰,體力原本就有些不支,剛剛那一招更是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氣,一心想嚇跑敵人,但這些死士明顯不吃他這套,換來的隻是更猛烈的進攻,他很快便意識到自己撐不了多久。
“快保護大少奶奶離開!”幾乎沒有猶豫,褚休很快喊出了這一句。
他的手下們也意識到了危險,迅速殺出一條血路,準備帶時春分離開茶樓。
時春分知道自己留在這裏隻會拖累褚休,所以難得地沒有拒絕,隻是走的時候頻頻回頭,眼裏滿是擔憂,“阿休,你自己小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