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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想見別人,也不想知道別人有多好,我隻想你活下來。」
許憫挺多很多動人的情話,他們說要生死相許,此生不負,說願為連理,世世同好,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卻遠不及他聽到的這句話。
「溫姑娘,你為什麽願意跟著我?」
這句話問得比溫情想的遲太多了,她曾想好了很多借口,可是此時此刻站在他麵前時,卻不想對他說謊。
「我是為了你而來。」
從一株草藥,生死關頭被應憫仙君救了下來,還將她放到了自己的院子中,讓她可以每日參悟他悟道提升修為,十萬年後,真正飛升有了自己的神格。
溫情看著他,即使他看不見,還是認真的看著他,「許憫,我是為了你而來。」
「所以,你能為了我,活得久一點嗎?」
許憫想了很多,卻無法將那個好字說出口。
溫情看著外麵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被她迷暈了的書童慢慢醒了過來。
「公子?」
許憫稍稍回頭,下一刻,溫情就在他麵前消失了。
許憫知道,她現在應當是生氣了。
書童擦著眼睛走到他麵前,「公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麽回事……」
明明中午才睡的,下午又睡了半天。
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公子的臉色。
許憫淡淡的嗯了一聲,「你晚上好好睡一覺,明日不許偷懶了。」
聽到他這樣說,書童連連應了,打定了主意明天一定要好好當值。
許憫幾乎是一夜沒睡,早上起來時,便覺得頭昏眼脹,還沒有來得及緩一緩,人就倒下了。
這一病就是好幾天,許憫半醒半睡,沒有再見她來。
「你走了是不是?」
一定是走了。
她這樣委屈的央求自己,還是被自己拒絕,一定是真的生氣了,打定了主意不會再來這裏。
他本應高興的。
高興她終於放棄了那個念頭,高興她此刻一定去了別的地方。
說不定還像他一樣,再認識一個能見到她,陪她說話解悶的人。
可是心好像破了一個洞一般,生了一股委屈。
他不願意讓父母傷懷,不願讓朋友難過,搬到了這裏,從未感到孤獨,他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比如聽書童讀書給他聽,比如彈琴,比如飲酒,比如烹茶。
可現在沒有了期盼見到的人,他覺得什麽事都已經沒了興趣,前所未有的頹廢。
「關上窗。」
書童才把窗戶關上,又聽他道,「打開。」
像是慪氣一般。
書童關了又開,開了又關,摸不準他現在的心情,幹脆站到了窗戶旁邊。
許憫平複氣息,安撫好作怪的情緒,「關上。」
還沒有等書童關上,就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打開!」
書童嚇得一哆嗦,連忙把窗戶打開,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帶著陰冷刺骨的風。
房中的熱氣幾乎被冷風涼透了。
「公子,您已經病了,不能再吹風了。」
許憫閉口不答,許久才悶悶的說了聲關上。
見他要睡下,書童知趣的站到一邊。
「你去給我把藥熬了,不許叫別人經手。」
書童知道他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人碰,將門窗關好,去了廚房。
溫情出來時,許憫已經背過身睡著了,見他沒有要說話的樣子,轉身欲走,卻被他叫住,「你要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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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就後悔了。
溫情知道他心中生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不會勉強你。」
這話說得叫許憫更難受了,就在溫情要走的時候,坐了起來,被蒙住的眼睛追著她,「我沒有生你的氣。」
「我是氣我自己,溫姑娘,我是在生自己的氣。」
溫情不知如何接下這句話,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勸他,這已經是對雙方來說最好的選擇。
任何人都不需要付出什麽,不過是她的一百年而已。
「溫姑娘,你會後悔嗎?」
溫情愣了愣,「後悔什麽?」
「後悔你今天為了我,白白浪費了你百年的時間,困在方寸之間?」
那個時候,他補償不了。
可是他實在是想見她。
「不後悔,許憫,我不後悔。」
許憫便將手伸出來,摸索著要下床,溫情沒有去扶他,看他磕磕絆絆的穿好衣服,披上了厚厚的鬥篷,「溫姑娘,我帶你去聽雨聲,好不好?」
這樣陰沉的天,寒冷的雨天,他說要帶自己去聽雨聲。
溫情跟著他,發現他帶著自己到了聽雨閣,裏麵還有些冷,許憫摸索著按照自己素日的順序,想要將火爐生起來,溫情怕他燙著,暗暗幫了他一把。新筆趣閣
直到火爐炭盆生好了,隻留了一扇窗戶,許憫才拉著她慢慢坐到了一旁。
「溫姑娘,你喜歡聽什麽?是古箏,還是古琴?」
溫情伸手撥弄了一下,便聽到動聽的樂聲響起,許憫也不惱,甚至將她的手主動拉到了古琴的弦上。
「溫姑娘,你選好了嗎?」
溫情從他幼時就跟在他身邊,知道他素愛潔淨,從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尤其是近身的東西。
她撥弄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我都可以。」
許憫笑了笑,坐到了古琴麵前。
窗外雨聲點點,打在聽他彈過的曲子。
「這是什麽曲子?」
許憫頓了頓,手指慢慢就收起來,雙手覆在了琴弦上。
仿佛要壓住如同琴弦一般被撥動的心。
「信手罷了。」
說著就掩口咳嗽了幾聲。
此刻琴聲歇了,外麵的雨勢就大了起來,許憫聽了片刻,慢慢聽到了她的呼吸聲。
「溫姑娘,是《鳳求凰》。」
溫情坐在他旁邊,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話。
「溫姑娘,我方才彈的,是《鳳求凰》。」
他忍不住喉嚨中的癢意,忍不住咳嗽,亦是忍不住心中的情意。
「溫姑娘,我心悅你。」
溫情怔怔的,看著他臉上的笑意,也看見了他藏不住的緊張。
「溫姑娘,是我唐突冒昧了。」
得不到回應,許憫勉強維持了臉上的笑,慢慢歇下了心中奔騰翻湧的情意。
他忘了,她與他不同的,她心中恐怕並不明白自己說的話多麽叫人遐想。
「不,沒有冒昧,我也喜歡你。」
許憫被她握住了手,她的手有些冷。
「許憫,我很早就認識你了。」
許憫慢慢摘下來蒙眼的綢緞,露出無神的眼睛。
「我知道。」
這樣一個隻有他發現的秘密,他早就知道了,她卻以為自己是看不見的。
其實她不常出來,有時候是一個月來一次,有時候是一年,有時候是三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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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他不解幾個好友,為何總喜歡站在閣樓上吟詩作對,彈琴應和,仿佛樓下的女子歡呼一聲,他們就能找到無限的趣味。
現在他明白了。
因為太想把所有的最好的一麵,迫不及待的展現在她的麵前。
如同他獻寶一般,帶著她到了聽雨閣彈奏起了「鳳求凰」。
溫情心中很高興,她實在是高興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麽。
也實在高興能夠真正的,將自己的情意托付給他。
「許憫,我很高興。」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