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一驚,顧不得再瞧別的,慌忙轉身問道:“夫人,少夫人這裏缺不得穩婆,我若也出去了,一會兒少夫人開指了如何是好?”
給將軍府少夫人接生,這可是望蘇多少穩婆擠破腦袋都想搶的美差。
今日這少夫人生出來的孩子,無論是活的死的,隻要經過她手,由她接生出來,日後不但能夠她大肆吹噓一番,還能更加打響自己的名聲。
但若這當頭被請出去,再傳出去,她望蘇‘快一手接生婆’的名頭,還不得名譽掃地啊!
想到此,穩婆直直地盯著沈夫人,欲張嘴再說點什麽。
沈夫人卻沒空與她掰扯,轉身向貼身婆子遞去個眼神,婆子立馬會意,走到穩婆跟前斥道:“你嚷什麽,我家夫人讓你去外麵候著,你去就是。少夫人一會兒要是開了指,自會喊你!”
穩婆被斥得一愣,臉色有些不太好。
但這裏是將軍府,她不敢叉腰還嘴。不過聽到開指了會叫她,這才放心地走出去。
走時還不忘再往裏看一眼,卻被婆子直接側身擋住,隻得悻悻出去。
待穩婆出去,婆子也在自家夫人的示意下,轉身帶著屋裏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全部退下了,關門聲響起,一直緊著袖口擋住金光的絮若,才滿麵震驚,壓低著聲道:“娘親,表嫂……表嫂的肚子一直在發光。”
她剛剛猛地看到,緊張得差點沒擋住露了餡。
這會兒的光,越發越亮,她都擋不住了。
沈夫人剛剛麵對其他人時的冷肅,驟然褪去。目光再次看向薑羨發光的肚子,眸中也隱含震驚和疑慮。
但她早就猜到薑羨與封如故一樣,多多少少隱藏了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大概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沈夫人不是那種喜歡刨根問底的人,隻要他們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她不會去問。
在她眼裏,他們依舊如同自家子侄。
思及此,她輕聲道:“先別管其他的,咱們娘倆先守著你表嫂,先看看再說。”說著,她又擰來一方溫帕,小心給薑羨擦拭身上冷汗。
而此刻的薑羨,疼得昏昏沉沉間,神識竟然飄回到了修仙界的天門宗上空。
今日的天門宗,也不知道有何大事,不但全部弟子都聚集在了極光殿前的廣場上,就連其他三十一宗,各修仙世族,都或長老、或宗主、或首席嫡子的來了不少人。
天門宗常年難聚首的九大峰峰主,今日也全部聚了首。
就連頂著個宗主尊位,常常當甩手掌櫃,不是在閉關就是在遊曆的宗主淩京華,都站在了高階之上,頂著雙多情帶笑的眸子,在與其他宗門前來的長老客套寒暄。
薑羨看了兩眼,視線遊移了個地兒。
高階之上,一襲白衣袖劍,麵容俊逸卻冷如寒霜的元瑄臨,似感受到了什麽,低斂的眼眉目驀然抬起,猛地朝某處望去。
隻一眼,便又急忙收回視線,閉目沉了一息。
站在他旁邊的季冬鄔見狀,也跟著看去一眼。
碧藍的天際上空,什麽都沒有,隻有幾隻靈獸仙鶴飛過。
也在這時,站在眾弟子麵前的虛歸真人,精神矍鑠,振臂高呼道:“今,承蒙諸仙門賞臉前來觀我的收徒大禮。眾所周知,自我座下那孽徒薑羨被逐出宗門後,便隻剩下瑄臨一個弟子,千絕峰之上,難免清冷。”
說到此,他頓了頓,掃了眾人一眼,才繼續道:“是也,今特收門下弟子時朵朵,為我的關門弟子……”
虛歸真人站在高處,感人肺腑拉扯了一堆,無外乎,全是捧一踩一。
很不幸,薑羨就是被引以為恥拉踩的那個。
而被拉踩的薑羨,此刻以神識狀態漂浮在他們頭頂,已經知道今日這場盛大典禮,是虛歸的收徒大典。
收的還是資質廢材,卻被各大峰峰主爭著搶著當關門弟子的時朵朵。
她沒覺得太意外。
畢竟書裏男主元瑄臨是千絕峰的,女主要與他朝夕相處,自然不可能去別的峰。
“快看,時師妹出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嗓子,眾人的目光頃刻間全向極光殿望去。
不覺地,薑羨視線隨著眾人的目光一起,也看向盛裝從極光殿中,被十幾個白衣弟子眾星拱月,緩緩走出來的時朵朵。
“哇,時師妹今日可真漂亮,特別是她身上的廣袖翠煙裙,瞧著好像菡萏絲製的。”
“什麽好像,那就是好不好!”
周圍羨慕驚豔聲彼此起伏。
薑羨看著時朵朵身上那襲白色的廣袖翠煙裙,一眼就認出,那件衣裙的材質,就是她三百年前從荒古秘境中拿出來的菡萏絲製成的。
菡萏絲製成的法衣,刀割火燒不斷,具有極強的防攻擊作用。
她以前也是想用來做條廣袖裙來著,可也不知道怎麽就忘記了。如今人走茶涼,她的東西,竟都已經全部成了時朵朵的了。
薑羨說不清如今的心情,生氣肯定是有點的,畢竟那是她的東西。不是宗門給的,更不是誰送的,是她自己冒險從秘境中帶出來的。
但更多的,是不在意了。
看著高階上,許許多多她曾經那麽熟悉,如今形同陌路的舊同門。薑羨突然感覺有一種叫做釋然、看開的情緒,慢慢占據了心境。
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的一切都無所謂了。
說起來,她本來就不應該站在他們這些普通人望塵莫及的仙門子弟身旁的。
當年她資質平庸,做個內門弟子都吃力,虛歸肯收她為徒,本就是看在元瑄臨這個天資非凡的弟子麵子上,收得不情不願。
所以三千年來,虛歸頂著她師尊的身份,從未對她用過心。她學的所有東西,也幾乎都是自己從書籍中領悟得來的。
所以很多別人會的,她都不會。
她要想會,就得一頭紮進書籍中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因為沒人教,虛歸自己不教,他甚至阻礙著元瑄臨抽空教。
在他眼裏,元瑄臨抽出來教她的每一刻鍾,都是在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