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降話音剛落,薑羨剛想說他兩句,就突然聽到誰笑了聲,然後就聽到有人好笑的說了句:“小丫頭還知道失禮,這臭小子倒是歪理多了不少。”
隨著這陌生的聲音落下,一陣涼嗖嗖的山風刮來,薑羨後背有些毛骨悚然。
說實話,在修仙界那邊,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魔物,各種各樣妖物,就是還真沒見識過真正的——鬼!
薑羨緩緩扭頭,雲降拿著鐵鏟已經在墳包上挖了個坑了,而他旁邊,正跟著一個透明靈魂。
那靈魂,似乎還保持著他生前最後的模樣,很是年輕,麵容剛毅但很瘦,還很慘白,哪怕是透明的都能瞧出生前沒什麽血色。頭頂青絲高豎著,一襲銀色錦衣,胸前的衣襟上還有大片的血跡。
這人臨死前有些慘啊!
他,不會就是那位英年早逝的少年將軍吧?
薑羨心裏懷疑那人的身份,回過神就聽到那人自言自語道:“真過分呐!臭小子小時候在老子墳頭上拉屎,現在都直接開始刨老子墳包了。”
‘噗嗤’
沒忍住,薑羨笑出了聲。
完了,這句話的代入感太強了。
難以想象,雲降小時候做過那種事,一個小朋友撅著屁股在……那畫麵,不忍直視啊!
聽到她心聲的雲降,還以為她想的小朋友,是以後的綏崽,停了停手裏的動作,抬頭問:“是不是累了?”
“沒有,你繼續挖你的。”
薑羨沒敢對上他的眼睛,她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問出來。算了,一定要忍住,小時候誰還沒做過件糗事,黑曆史是不能考古的。
“挖什麽挖,老子的墳頭啊!上個月你爹才來拔的草,添的幾筐黑土,你又給刨得亂七八糟的!”
薑羨一怔,趕緊阻止:“雲降,你刨墳包幹嘛,種墓碑旁也可以呀!”
“可不是,這地兒這麽寬敞,用得著爬老子墳包上動土麽!”
雲降看了看已經刨好的坑,順手直接連盆帶花丟進去,呼哧幾下將土埋好,把蘭花葉扒拉出來,踩緊了土才道:“以前聽我爹說,他活著的時候喜歡臭美,栽種在他墳包上,開花的時候他還能有朵花戴,挺好的。”
“好個屁!”
“雲振展那混蛋,生個兒子也是個小混蛋,老子何時喜歡臭美了?明明是那混球自己喜歡幹的事,趁老子死了就騙人,老子要活著看老子打不死他!”
要不是打不著人,薑羨懷疑這位陳將軍要一腳把雲降踢下山去。
“在看什麽?”
雲降從墳上跳下來,發現薑羨一直在盯著某個地方看,好奇的跟著看了兩眼,什麽沒有。
那位透明的陳將軍也看了過來。
薑羨趕緊收回目光,指了指似乎伸手就能抓住的雲霞,胡扯到:“你看那朵雲,像不像沈伯母昨日做的蜜汁雞?”
雲降和透明的陳將軍都望了過去。
一個搖頭自歎自說:“小降兒帶來的這丫頭,像個傻的一樣,看朵雲都能想到吃的,那下陣雨是不是覺得是佳釀啊?”
一個沒多想,趕忙問她:“你餓了嗎?”
薑羨朝雲降搖了搖她,狠狠朝某個地方瞪了一眼。
虧她以前還被他的故事感動過,難怪以虐文結局收尾,就憑他這能和封如故那張毒舌媲美的嘴,不英年早逝,哪個姑娘受得了他?!
好氣哦,可他不是人!
薑羨一直在心裏念念碎,雲降聽得奇奇怪怪的,但最後他都當是封如故可能又惹到薑羨了,薑羨罵的全是他。
“種好了,我們回家。”
“欸別那麽快走啊,來都來了,多陪我嘮嘮嗑怎麽了。”陳將軍跟在他們身後,但很快,他才走出他墓碑幾步遠,就被什麽東西彈了回去。
他似乎被彈飛過太多回,習慣了般歎了口氣,無奈的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他們。
“小降兒啊!見一麵少一麵,要多來看看我!”
半山雲霧繚繞,山頂紅霞滿天,雖已快入冬,周圍卻還有不少鬱鬱青蔥,這樣恍如仙鏡的地方,那座立在此間的墓碑,顯得是那樣的悲涼。
而那被困著此間的將軍,淺笑垂頭的瞬間,一身孤寂。
莫名讓人看得鼻翼酸楚。
薑羨被雲降牽著,回頭瞧見這一幕,似乎忽然明白那位將軍為什麽好話賴話,總能叨叨個沒完沒了了。
他是被困住了。
可能時間太長,他隻是……太過寂寞了。
而且此地,似乎沒有表麵看著的那麽簡單……
薑羨突然停住了腳步,掃了四周一眼,朝雲降說道:“我想起當初郡主有話讓我轉達給陳將軍,你站在這裏等我,我回去跟他說了。”
“我陪你過去。”
“不用,你在這兒站著就好,反正又不遠,你站這裏也能看見我的,我說完就過來。”
雲降沉眸默了默,隻好點頭。
陳宴安這會兒已經爬回了自己的墓碑上坐著,正感歎自己能活動的地方又縮小了幾寸,也不知道明年自己是不是就該消散於天地間時,一抬頭,就看到雲振展家那傻兒媳婦朝自己走來,站在碑前,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不對,要不是確定沒人能看得到自己,他都要以為這小丫頭能瞧見自己了。
薑羨是冷冰冰地盯著墓碑上的人,開口:“你方才罵了我,你給我道個歉,我就幫你。”
墓碑上的人靜了一靜,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讓個死人給她道歉,這丫頭這樣傻乎乎的,怎麽能是雲降那臭小子的對手,別是被騙回家的吧!”..
陳宴安笑得差點感覺要掉眼淚了,可笑著笑著,他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剛剛的確罵人了,可這小丫頭怎麽知道的?
“你…看得見我?”他試探性的問。
薑羨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很嚴肅的說:“我再說一遍,給我道歉,然後我帶你離開這裏,說不定還能幫你找到解脫的辦法。”
陳宴麵上玩世不恭的態度瞬間消失,怔怔的望著薑羨,神情嚴謹的似乎在思考什麽。
然,就在她轉身要走的瞬間,他立馬又換成了之前吊兒郎當的樣,直接從墓碑上撲了下來,抱著薑羨的腳激動大喊:“侄媳婦,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口無遮攔,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回吧!”
薑羨左臉狠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