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燁梁推推架在臉上的眼鏡,一臉麵色凝重的注意著躺在病**男人。
顧景眉目緊閉,一臉昏迷。這已經是他的第三次治療了。
艾燁梁擔憂的思考著如何對他進行醫治,他體內兩種人格相互交錯,對他來說是如此的費神,況且還要主導這具身體,這無疑是在自我消耗。
思考間,隻見男人本是放鬆的眉目開始掙紮皺起,就連身體也開始微微抖動。
艾燁梁急忙上前,開始記錄。
黑,好黑——
顧景伸開雙手。刹那間,順著手指從縫隙直接透進一絲亮光,瞬間刺的他眼睛發疼。下意識的,他猛地轉身。一抬頭,卻又置身一片汪洋大海。
一切都安靜下來,顧景猛地放鬆,身體裏再也沒有兩股聲音爭吵。
他漸漸放棄掙紮,任由水漸漸覆身全部,一點一點的淹沒。身體開始緩慢下沉,他睜著眼睛看著漸漸沒落的身體,眼底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他遙遙的看向海上,一輪圓月掛上夜空,一切都結束了。
倏忽,一道聲音傳來,本是緊閉的雙眸瞬間睜開,顧景猛地看向海麵。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喊他:
她說:“阿景,快回來,阿景,快回來。”
顧景猛地睜開眼眸。
世界開始再次旋轉。他從**翻滾而下。火,滿世界的火。
他來不及穿鞋,光著腳一個踉蹌又跪倒在地,他的安安在哪,滿世界的火快把他焚燒透了。
“安安——”
安安在哪,他瘋狂的大喊,世界開始坍塌,火勢遼大,撲的人臉生疼。
火海中的那邊,有人冷冷的發笑,笑聲如同幽冥,深不見低的看著他跪在地上大聲呐喊。倏忽,男人猛地抬頭,直直的望向顧景的眼睛,嘴角勾起,眼底一片冰霜。
他說:“顧景,殺了我。”
“誰?”顧景顫著聲音問。
天地萬物,一瞬間泯滅。那人又重新開口,“殺了我,這個身體就是你的。”
世界再次置身一片昏沉,顧景卻身處一小處光亮,伸手卻不見五指。那人遠遠地看著他,聲音從各個角落傳來,嘴角在他的四周一張一合。
聲音猶如螞蟻萬般啃噬,緩緩爬上頭顱,一點一點的往身體裏滲。他的頭劇烈疼痛,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那道聲音還在繼續:
“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我——”
顧景大喊一聲,一低頭卻發現手裏不知何時握著一把刀。
——血。
他的手顫抖著把刀扔在地上,落下的刀柄隨之掉落,**起一波又一波的水紋。指尖在滴血,眼神中都是恐懼,那張臉猛地靠近,他終於看清那張臉。
——這具身體的主人,真正的顧景。
顧景瞳孔猛地一縮,他咒罵道,大聲掙紮,那張臉卻揮之不去。
“顧景,顧景,你快醒醒。”
“顧景,顧景——”,艾燁梁看著渾身大汗,身體不停抽搐的顧景大聲喊道,“顧景,快醒醒。”
男人還在昏迷,無可奈何。
艾燁梁沒了辦法,急的團團轉。倏忽,被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陣悅耳的鈴聲。艾燁梁看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倏地大喊道:“安然,快,安然小姐來了,快醒醒,快醒醒。”
夢還在繼續,顧景深深的環抱著自己的身體,他顫抖著看向那具身體,男人穿著純白,倒在地上。水打濕了他的衣襟,混著血液悄悄滴濘。
倏忽,一道柔軟的聲音傳來,他猛地抬頭望去。下一秒,本是眼底發紅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他伸出手,朝著那傳來聲音的方向伸去,依稀間,一雙手終於抓住了他。
“安安——”
聲音虛弱如同下一秒就要倒身離去——
......
一個小時後。
艾燁梁看著眼前早已恢複平常的男人遲遲說不出話。
“顧景,你應該清楚你現在應該接受治療。”
男人仍是冷冷的看他,就在艾燁梁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才慢悠悠的開口:
“艾伯伯,你也應該清楚我要的是什麽?”
艾燁梁站起身來在這間病房裏連著轉了兩圈才平複心情。他看著麵前成熟穩重的男人再次無言了。
恍惚,一片恍惚。
艾燁梁倏地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顧景時的場景。那天他被顧老夫人慌忙叫到花街為他診治,聽顧老夫人的話音像是及其嚴重,艾燁梁一路擔心。卻在見到顧景的那一刻歎為觀止。
顧老夫人本來在房間裏,卻在顧景醫治前提前離去。艾燁梁目送顧老夫人離去,一回頭對上一雙讓他身體瞬間戰栗的眼神。
那眼神,瞳孔漆黑,卻又散著一股冷意,就連眉梢都透著冷漠。
艾燁梁還沒開口,顧景先他一步。
他說:“艾伯父,我是顧景。”
聲音一出,艾燁梁瞬間手腳冰涼。他猛地抬頭,男人嘴角噙著一抹笑,與剛剛渾然兩幅樣子,但唯一不變的卻是那雙冰冷的眉眼。
他繼續道:“我不是真正的顧景。”
艾燁梁:“.......”
那天上午的陽光很好,他的身體卻一片冰涼。窗外早晨的陽光落盡他的身上卻照不進他的心。回憶還在繼續,卻被顧景猛地驚醒。
眼前的男人發出巨大響聲,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艾燁梁看著散落一地的紙頁,瞬間明了。他壓住怒火,直接了言:
“顧景,你應該清楚——”
“艾伯父,”艾燁梁嘴裏的話還沒說完直接被顧景無情打斷,“你還記得我那天找你說的話嗎?”
沉默,無聲的沉默。艾燁梁嘴裏的那句“你應該清楚要是再這樣下去你會徹底消失”再也說不出口。
顧景說:“我要真正的顧景消失。”
艾燁梁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
夕陽漸漸落下,男人站起,窗外的簾子自動透出大片昏黃,打在顧景的身肩,像是踱上一層光。
顧景整理衣襟,眸子淡然,沒再說什麽,隻是微微俯身離去,男人的步伐在安靜的房間尤為明顯,走到門口的那雙腿卻突然停住。艾燁梁順著聲音看去,顧景也轉身看他。
艾燁梁隻感覺內心“咯噔”一聲,緊接著,他的聲音低沉的響起:
“艾伯父,盡快吧——”
艾燁梁:“........”
--
霓虹燈到處星光點點,車子在馬路上疾馳。半小時的車程,顧景回到了顧家。彼時顧老夫人和陳管家和一些下人正在院子裏賞月。
顧景打量了一圈沒見到想見的那副身影也沒在久留,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房間內燈火通明,安然已經洗完澡正悠閑自得的躺在**刷劇。直到枕邊傳來一處熟悉的味道她才皺著眉放下手機。
一轉身,就撞上某人的胸膛。
顧景看著懷裏的小人忍不住的眉眼溫柔,他的安安這麽好,他怎麽舍得離開她?他必須要加快進度才能徹底的留在安安身邊。
安然放下手機,深深的埋在他的懷裏用力嗅了嗅,接著像是懲罰似的故意在某人的脖頸裏重重咬合。頭頂立馬傳來男人的悶哼。
安然急忙鬆口,以為是自己牙口太重,卻不料撞上某人帶笑的眼眸。安然瞬間明了,什麽嘛,居然裝樣子。她佯裝生氣,不理他,故意轉身。
不料,身子猛地被人掰起,顧景欺身而下。
男人聲音沙啞,喘息異常,輕輕噴灑在安然臉側,向他解釋:“我是舒服才叫的。”說完,又輕輕舔上安然的耳垂。
安然:“.......”
她耳尖瞬間發燙,就連臉也開始紅暈。看著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她也不甘落後,直接問道:
“像那天下午一樣舒服嗎?”
顧景先是一愣,接著顯而易見的耳朵開始慢慢變紅,就連嘴角也是抑製不住的開始上揚。他繃了又繃,還是沒忍住,輕揚的語調充斥著整個房間。
他說:“安安,你真可愛。”
安然搖著腦袋不認輸,還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到底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顧景:“.......”
夜很漫長,顧景堵住她的嘴,她嗚咽著從嘴角溢出幾聲驚呼:“阿景......唔.....你混蛋......”
顧景的進攻很激烈,安然絲毫不能反抗,倒是某人還能一邊抽出空隙回答她的問題:
“我這是讓你比較——”
還在反抗的一雙纖細手指慢慢的抱著男人的腰身,安然一邊承受一邊還在繼續思想飄離,顧景還沒洗澡呢!M..
猛地嘴角傳來一絲痛楚,安然皺著眉頭看著男人,顧景的吻還在激聚而下,他一邊吻一邊回她:“專心點。”
安然:“......”
未說完的話伴隨著細細的呻吟漸漸落下:“沒.....洗.....澡.....”
......
--
一大早,須夏萱抱著一盆從基地摘回的鬱金香滿心期待的回到小區。女人的一張臉上是遮擋不住的喜悅,下一秒,看到無人的客廳,她猛地丟下手裏的花開始在各個房間尋找。
沒人,須夏萱找了一遍又一遍,她看著空****的家,不可置信的搖頭,淚水打濕了女人精心畫的淡妝,她拚命咬住自己的下唇安慰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走的。
.....
"吃點什麽?"沈津問道。
對麵的男人搖搖頭,“不用了。”
沈津沒在勉強,擺擺手對著服務員說著老樣子。沒一會,成華著名的早餐茶開始上桌。沈津看著遲遲未動筷子的老朋友,有些無奈。
他低低的歎口氣,像是為自己的無奈之舉道歉:“老朋友,咱們都是老同學了,沒必要這麽疏離吧!”
男人還是不吭聲。沈津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抿了一口茶,似乎是無意間提起:
“夏萱那小丫頭長的挺快,那次見她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肉眼可見的男人瞳孔猛地一縮,艾燁梁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卻還是帶著顯而易見的冷意:
“你別碰她。”
沈津笑了,沒再說什麽,隻是點點下巴朝他示意。半晌,艾燁梁抬起沉重的手臂,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卻是......遲不下咽。
上次沈津曾經找過他,話音裏很清楚的表麵他要做的事情,他沒直接回答,而是說考慮考慮。但顯然,沈津並沒有心情陪他耗。
飯吃的差不多,沈津直接開口,絲毫不遮掩:“之前我在醫院的時候我們合作的不是很愉快嗎?”
艾燁梁沉默著。
他繼續說:“之前我讓你拖垮顧景的病情,我看你也沒反抗,怎麽如今倒是反抗了。”他笑著,眼底卻是老奸巨猾:“還是說,”沈津話鋒一轉,“你想要你和須夏萱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艾燁梁放在腿上的手深深的攥著一起。
良久,他無奈道:“你需要我做什麽?”
對麵的男人終於滿意的勾起嘴角,仿佛剛才威脅的人和他沒有半點關係,隻是親切的讓他喝點茶。他順從地端起茶水杯,還未到口中,正懸在嘴邊。
沈津才緩緩開口:“我要他死。”
艾燁梁:"......"
不動聲色,仿佛沒聽到般,他繼續飲下那口茶。
茶水滾燙,喉結艱難的上下滾動。
時間逝去,艾燁梁起身告辭。起身的瞬間凳子發出碰撞,陽光借機照進一杯空不見底的茶水杯。
沈津拿起桌子上的眼鏡滿意的微眯起眼,接著帶上。窗外的景色很好,一切都會達到目的。
......
一路上艾燁梁都在魂不守舍,本該去醫院的他卻轉身來了小區樓下的那個公園。大片的鬱金香五彩斑斕,陽光下一切都是那麽美。
想到什麽,他又自嘲似的扯起唇,他不敢貪心,也沒在像往常一樣停留很長時間,而是轉身離去。
密碼指紋的聲音響起,艾燁梁回到家裏一轉身就看到女人滿是淚痕的模樣。沈家的走廊陽光觸及不到,裝的是盞聲控燈,隨著兩人的無言,陷入一片昏暗。
須夏萱伸出手臂緩慢的扶上身側的牆壁,大幅度的喘了一口氣。接著,整個身體順著牆壁緩緩滑落,在快要接觸到地麵的時候落入艾燁梁的懷抱。
與此同時,頭頂的白熾燈發出亮度,淺淺的照在兩人頭頂。
艾燁梁的心頭瞬間聚成一團。
他啞著聲問:“萱萱,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須夏萱無言,隻是死死的抱住男人的脖子,把頭深深的埋在艾燁梁的脖頸,淚雨如下。
須夏萱不說話,艾燁梁也不再問,隻是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摸著她的頭頂,安慰她:
“萱萱別怕,艾叔叔在呢!”
女人在他懷裏輕輕轉動,他低頭看她,她仰著頭和他對視。須夏萱的眼裏還是一片紅,就連聲音都染上沙啞,卻還是執拗道:
——“你不是我叔叔,你是我愛人。”
艾燁梁沉默著,卻是無奈歎息一聲。男人的一雙手牢牢的抱著她,送她去休息。
掉落在門口的鬱金香最終還是被人整齊擺放在花瓶裏,放在艾家最顯眼地客廳桌子上。白色的鬱金香有一個很浪漫的名字:
——純潔清高的戀情。
而這,
是一個22歲的少女;
最真摯,也是最熱烈的;
強大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