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下葬時他沒能來,沒想到再見麵已經是這副光景。
刺骨的冷風拂過墓碑,褚長思額前的碎發輕輕浮動,眼睛腫的像個桃子。
眾人站在身後,給他獨自抒發哀傷的空間,等他情緒穩定後,褚無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長思,清荷他說想見見你。”
“我還能見到他嗎?”
褚長思仰頭看著他,枯瘦的麵容和布滿紅血絲的眼眶,在這種環境下尤為可怖。
褚無羈指尖在空中畫符,手裏的白玉瓶裏飄出一縷白煙,清荷的魂魄出現在了墓前。
少年的麵容清雋,一雙漂亮的杏眼中含著幾分笑意,五官比墓碑上的要更成熟,衣裳也是幹淨的襯衣短褲,不似當日千瘡百孔。
“長思,最近還好嗎?”
“好……”
褚長思聲音帶著哭腔,想伸手觸碰一下他,手指卻徑直穿透過去。
清荷的聲音很淺,帶著少年獨有的清澈,如微風撫山崗,衝他揚起唇角:“好個屁,你看你這副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快死了,還沒有我精神足。”
“是我……不好,不該輸了那場比賽,更不該在你開車時接電話。”
褚長思坐在墓碑前,兩人就這樣並肩坐著,就像以前那樣聊天。
“比賽輸了就輸了,你還有重來的機會,我的死跟你沒關係,肇事司機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不用給自己壓力。”
清荷從褚無羈口中得知,他在自己死後一蹶不振尋死覓活時,就恨不能掐著他的脖子,問問他是不是有病?
褚長思看著他眼底的笑意,手指攥起又鬆開,重返往複好幾次,總覺得有好多話想說,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是最後一麵嗎?”
“……”
清荷唇角的笑意凝固,頓了好久才點點頭,又重新露出笑容。
“褚大哥說會幫我投個好人家,下輩子或許還能再見呢?都說不準的。”
“下輩子?下輩子還能不能遇到都難說!”
褚長思覺得很遙遠,下輩子跟永不能見有什麽區別?
但人死不能複生,就算褚無羈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對於弟弟的朋友,他能做的能幫的一樣沒落下。
清荷似乎是想到什麽,麵露不爽的攥起拳頭落在他的肩膀上。
“人是很難遇到,可你是狐狸,你能活好久,一輩子遇不到就兩輩子、三輩子。
認識十年多,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不是人,藏的也太深了,太不夠意思了。”
隨著一陣寒風拂過肩膀,褚長思感覺他的拳頭好像真的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很沉很悶,隨後也笑了笑。
“廢話,能讓你發現了還做什麽妖精?那說好了,就下輩子見、實在不行就一直等,總會有相遇的時候,到那時我們還做朋友。”
“好,一言為定。”
清荷隔空跟他擊了一下掌,在看不見的地方,迷霧盡散,他們都能看到彼此直達眼底的笑意和最真摯的情誼。
鐺——
墓園的鍾樓指針停在十二點,清荷緩緩站了起來。
褚長思意識到他是真的要走,僵硬的坐在原地,隻是抬頭看了過來。
褚無羈口中念著咒語,指尖泛著金色的光,在清荷麵前劃出一道屏障,無數張畫著符文的符紙圍著他飛轉。
“我已經為你選好了命格,下一世定會平安順遂、衣食無憂。
你的父母自會有人照料,安心去吧。”
符紙越轉越快,最後全部燃燒起來,清荷看向褚無羈衝他無聲的說了句謝謝,又將目光投向褚長思,最後定格在一個角落,直至完全消失。M..
褚無憂看著清荷的眼睛,知道他是在看自己,抿起嘴唇衝他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看著來時的墓碑不斷倒退,竟真的有種離別的淒涼感。
褚長生和褚無憂兩個都是沒熬過夜的,早已經困的哈欠連天,現在雙雙變回原形窩在後排睡著了。
這一紅一白緊緊依偎在一起,挺像一個陰陽八卦圖,更像紅白鴛鴦鍋。
自從墓地出來就一直沉默的褚長思,目光看向身側的人,喊了聲:“大哥…”
“嗯?”褚無羈專注著眼前的路,疑惑的應了一聲
褚長思低著頭醞釀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
自從爹爹娘親回了山莊後,這些年無論大小事都是褚無羈在替他們扛,給他們兜底,說是又當爹又當媽也不為過。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幹什麽?事情過了就過了,以後做事多想想自己和家人。”
褚無羈扭頭看了看後座睡的正香的小白狐,唇角微微揚起:“這回你更該謝謝憂憂,你都不知道她多膽大,僅憑著一點猜測,就敢去摸凶手的頭。
這次不光解決了清荷的案子,還徹底把陳家人從公司踢了出去。”
褚長思向後座看去,自從憂憂從山莊過來,家裏就漸漸熱鬧起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憂憂和他們不同,就連年紀最小的褚長生都是跟在爹爹和娘親身邊直到十二歲。
她卻小小年紀就要離開父母到城裏來,做哥哥的總是該多偏愛她一些,不能讓她沒有父母在身邊,就缺少應有的關愛。
睡在後座的褚無憂打了個噴嚏,將腦袋擱在四哥哥的頭上,有東西墊著睡的更舒服了。
褚長生隻覺得腦袋一沉,晃晃九條火紅的尾巴,沒出聲默默的闔著眼。
陳宅——
陳禹慶沒想到褚無羈的手那麽快,很快就查出來他利用職務之便受賄,以及私吞項目資金的證據,徹底把自己從褚氏集團踢了出去。
而他最得意的兒子居然被送進了監獄,他去看的時候被嚇了一跳,那半張臉都被燙毀了。
“爸比……”
陳年年身穿紅色的泡泡裙,這是她之前訂製的裙子今天才到,腰上還鑲的有紅色寶石,燈一照都快能閃瞎人眼。
她端著茶小心翼翼的放在陳禹慶身旁,家裏這兩天接二連三出事兒,就像是倒了血黴一樣,她也跟著煩躁的不行。
陳禹慶揮手打掉她手裏的茶盞,看著她穿的如此鮮豔,就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