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估摸著,裴碧玉的小吃攤這幾日也就要開起來了。
樓起樓塌,算足了給她三兩日的功夫,已經是十分給裴碧玉的手藝麵子了。
宋好所料果然不錯。
裴家三人回去那日不算,後又隔了一日,第三日前,宋好提前和柳元英打了招呼,說是約莫這兩日有好戲看,三人聚在一塊兒在二樓閣樓上喝著茶。
不到晌午十分,裴碧玉等人便推著獨輪車來到了天香樓外,和裴母人將推車並著車上一攤的東西往酒樓門前一丟,就往裏衝著要找宋好。..
前堂的夥計早得了宋好的指示,幾個反應敏捷的小夥子迅速上前攔住了三人。
眼見著宋好有防備,裴家三人更是覺得,這起先就是宋好的陰謀。
不為別的,今日裴碧玉跟裴母第一日上鎮上大街上擺攤兒。
饃餅、蔬菜等食材早有裴母在家一應全都備好了,兩人推著車上大街上陣勢一擺開,也立刻有人聞著當日小吃樓裏菜夾饃的名氣前來要了一個。
站在一邊等候的時候,還跟一塊兒來的同伴搭話,道:“最近幾日不知怎麽著,小吃樓裏那菜夾饃一區,停業了,旁的都還經營著,單單這一種停了,真是奇怪。”
裴母聽了,立刻笑道:“是了是了,我這丫頭的手藝正是那頭的大師傅親傳的,往後那邊兒停了,您來這裏,味道都是一樣的。”
那人也稀奇,就道:“嘿,那敢情好,我上回吃了很合口味,還怕他就此不開了呢!”
說話間,鍋裏傳來一陣糊味兒。
裴碧玉正手忙腳亂的揮舞著鍋鏟,剛趁著食客不注意,將掀翻出去散落在台麵兒上的蔬菜給悄悄撿回了鍋裏,一會兒加鹽又是鹽罐蓋子掉進菜裏一會兒又是醬油灑落一地,看的攤前的食客一臉懷疑的看向裴母。
裴母也不忙著切饃了,心虛的衝食客笑了一下,慌忙將裴碧玉手中鍋鏟接了過來。
兩人一通操作,總算塞好了一個夾饃。
食客食客被迫接過不成賣相的一個夾饃,頂著裴母喝裴碧玉滿臉殷切和討好的笑,有些不情願的咬了一口。
一口夾菜夾饃在嘴裏嚼了半天,表情越來越不對勁。
最後這食客從嘴裏吐出來個小木栓似的東西,吐在手心仔細觀摩了半日,裴碧玉一聲驚呼。
“呀!我的醬油蓋頂栓!”
“……!退錢!”
食客吐出嘴裏又鹹又澀還半夾生不熟的東西,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怒目瞪著裴碧玉母女二人。
裴碧玉不服氣,還要叉著腰跟人比橫,裴母顧忌著生意,一邊兒拉扯這裴碧玉一邊兒糊弄食客。
“我這姑娘頭一回做,手生了些,您見諒,也沒幾文錢的東西,犯不上鬧,您若是實在舍不得這幾文錢,咱們再多饒您一個,就當送您了!”
兩人聲音都高,裴碧玉還在一邊鬧嚷著罵罵咧咧,嘴裏不幹不淨的說什麽“吃不起、耍無賴、貪小利”之類字眼,裴母看似阻攔,實際也就是拉著樣子。
動靜稍一鬧起來,集市上此時人正多,立刻就圍了一大堆人過來。
你一言我一語的,裴母和裴碧玉本就是在裴家村這樣鬧事兒鬧慣了的,兩片嘴皮子比誰都利索,一會兒就扭轉了局勢,硬生生顛倒黑白將食客說成故意鬧事兒訛人的地痞無賴。
圍觀的眾人立刻你一眼我一語的當起理中客,紛紛開始指責食客不道義,看兩老帶著個孤女出來擺攤謀生,都不容易,怎能還欺淩老弱。
風聲一轉,裴碧玉也懂,立刻就撚著袖子抹起淚來,一時間看的眾人無不心生憐憫,不知誰先起了個頭,人群中喊了一句:“這夾饃我先前吃過,味道不錯,給我來一個!”
後頭人都跟風喊起來:“我也來一個!”
“我也一個!”
裴碧玉和裴母一聽,也不鬧了,立刻一人收錢一人掌勺忙活起來。
她到底半桶水的手藝,盡管有裴母一邊打著掩護也還是手忙腳亂不成章法。
起先前頭幾個年紀稍大的還隻當小姑娘頭天擺攤,又看著人多,有些心慌緊張,一直勸慰道:“莫急姑娘,咱們稍等等,都不催著你,你慢些來。”
裴母也一邊賠著笑開脫道:“是了,我這丫頭向來是個內向的,人一多就慌,各位見笑了。”
一邊說著一邊給裴碧玉收拾殘局。
可不多時,到底有人看出來不對,這姑娘的手法生疏的,像是從未拿過鏟勺不曾下過廚似的。
前頭三兩個夾饃,給了幾個食客,吃了幾口也總覺得裏頭味道古怪,可見裴母等人都那樣說,也就默然離開了。
往後夾饃越做越多,在場的食客一口吃下去,紛紛皺起眉頭,抬起頭看看旁人,也都是吃得一臉糾結。
“你這饃……”
“這豆芽的皮都還沒去!生的!”
“我這裏頭麵筋齁鹹!”
“這海帶是不是沒洗?裏頭有沙子兒……”
“你媽的賠錢!”
“退錢!給老子退錢!”
“就這手藝,還出來擺攤騙人!特麽的老子掀了你的攤!”
“……”
就這麽的,忙活一早上,剛剛就要見滿的荷包眼見著又都給人退了回去,還搭進去一堆的饃餅和蔬菜。
裴碧玉剛坐地上一嗓子嚎出來,裴母一巴掌拍過去,怒道:“好什麽喪!走!咱們找宋好那小賤蹄子去!”
兩人氣勢洶洶的到了門口,繞著幾個小夥子組成了人牆,往裏衝了好幾回也沒能闖進去,反倒又惹了一大幫看笑話的人。
裴母眼見著人都圍過來,立刻給裴碧玉一使眼色,指著個麵相憨厚的小夥子就罵道:“滾開!我可瞧仔細了,若是敢碰我姑娘一指頭,我就把你告上衙門,告你非禮民女!”
小夥子一時慌張無措,裴碧玉得了她娘的眼色,瞅準時機就要再往裏衝,宋好站在閣樓上高喊一聲:“鬧什麽!”
幾個小夥計都跟看見救星一樣,仰頭望向樓上。
裴母和裴碧玉也立刻仰著脖子往樓上瞅,動作稍慢了一些,隻看見了一片草綠的衣袂從窗台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