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還沒等他走近,就一下子紅了眼眶。
“你怎麽……”
一句話剛說一小半,喉嚨就哽住了,小孩兒似的哭出鼻涕來,又羞又難過。
身後柳元英和崔或笑著上前來恭賀,宋好怕他們見著自己這傻樣,慌忙躲進裴彥卿的懷裏。
裴彥卿疲憊的笑笑,伸手攬住懷中的人,對著身後兩步遠的崔或二人笑道:“走吧,回去再說。”
崔或本來也就隻是來接裴彥卿下考場的,並不是真的有話要說,把人送到小院兒也就很知趣的和柳元英兩人先告了辭。
裴彥卿在家休整了一天便重新回了書院,一直等到放桂榜那天也都好好地,宋好提心吊膽了多日,什麽不好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桂榜放榜那日,崔或柳元英早早乘了馬車來接裴彥卿和宋好二人。
桂榜還未揭曉,地下已經密密麻麻圍了許多人。
四人坐在馬車之中,遠遠掀著車簾往那邊瞧。
宋好要下車去看看,裴彥卿便也要跟著去,還沒等兩人起身,崔或急忙慌的就起身去攔。
“別別,就叫我身側長隨去瞧瞧,咱們在這兒等著就好了。”
宋好和裴彥卿還有些不明所以,柳元英先捂著帕子低聲笑起來,崔或臉上也有些難言的尷尬。
“怎麽回事兒?說說?”宋好壞笑著伸出腳尖踢了踢柳元英的鞋尖,料到又是崔或的糗事。
崔或求助的看了一眼柳元英,見著她沒搭救的意思,自己輕咳兩聲主動開了口。
“也沒什麽,自古開了科舉就有榜下捉婿的風俗,我當年恩科也是在豐城考的,豐城開的桂榜,雖不是金榜,也學了人家的風俗罷了。”
柳元英已經忍不住嗤嗤笑起來,宋好也不由噗嗤一笑,“所以你當年,是看榜時叫人給捉走了?”
崔或叫她打趣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還想逞強嘴硬:“這有什麽……”
“是沒什麽,不過是寧死不肯拜堂,你哥哥跟你爹爹去救你的時候,恰好見著你被捆起來送進洞房,遲一時半刻就要禮成了哈哈哈哈哈哈……”
這話從柳元英嘴裏說出來便是絕無水分的,宋好立時樂得眼淚都要出來,腦袋埋在裴彥卿懷裏笑的兩個肩膀不停抖動。
就連一向穩重淡漠的裴彥卿此時也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
崔或臉紅的都要滴血,偏生說他糗事的是柳元英,也隻能羞憤的一跺腳,“嫂子!”
玩笑歸玩笑,豐城有這習俗,宋好是決計不敢叫裴彥卿下去看榜的。
不多時,桂榜揭榜,放榜的一敲鑼,開始倒次念此次鄉試前三甲的名號。
“第三名,李義!”
人群之中一陣歡呼喧鬧。
“第二名,……”
宋好幾人正支著耳朵聽著,崔或身側長隨突然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報:“裴……裴公子,是……”
崔或惱道:“快說啊你個蠢材!”
“裴公子是……”
“第一名解元,裴彥卿!”
外頭放榜者的鑼鼓聲落下,長隨的氣也終於喘勻了,扯開了嗓子吼道:“裴公子是第一名!”
身後宋好和柳元英都激動的低聲歡呼起來:“解元!鄉試頭名!”
崔或看著馬車前憨笑的長隨,忍不住笑著咬牙,“老子都聽到了要你說!滾遠些!”
“等等等等,”宋好轉過頭來,臉上滿溢喜慶之色,從袖袋裏掏出粒碎銀子遞過來,笑道:“見者有喜~”
長隨也喜道:“多謝宋娘子!”
雖聽過報榜,也有長隨去看過,但眾人還是坐在馬車上掀著車簾遠遠的繞著桂榜瞧了一眼,親眼看見桂榜上的頭名下寫著“裴彥卿”三字才滿意離去。
為了慶祝裴彥卿鄉試頭名,天香樓和小吃樓接連三日半價經營。
隔壁饕餮樓新任的魏掌櫃一聽聞這消息,立刻遣人送來了賀詞賀禮,也宣布饕餮樓接連三日半價經營,還特地在門前掛了“慶賀裴彥卿鄉試解元”的紅聯。
一時豐城人人都道裴公子何許人也。
大街小巷的人人都知道此次鄉試解元名叫裴彥卿,為慶賀其桂榜頭名,不但天香樓小吃樓,就連天香樓從前對家饕餮樓也大肆慶賀。
消息傳到李蘭芝耳中時,勇哥兒正因和李家村的幾個孩子玩鬧被石子砸破了腦袋哭的嗓子都啞了。
如今勇哥兒年幼,裴家二老嫌棄是個拖油瓶,叫李蘭芝帶回了娘家去帶。
李蘭芝娘家家底還算殷實,家中隻有一個剛開蒙的幼弟和一個待嫁的幼妹,父母雙親隻道當日為她選錯了夫婿,讓自家閨女嫁進了這麽個虎狼窟。
隻是家中好過,村中人卻始終有些閑言碎語。
村裏幾個媒婆前來說過幾回親,都勸她將勇哥兒送回裴家再尋個好人嫁了,她卻在見過裴家幾人的麵目之後沒了那個心思,一直拿著“勇哥兒還小,不能離了娘親”為由都搪塞過去了。
此次勇哥兒跟村中幾個小孩兒玩鬧,不想幾個熊孩子仗著年長,用石子險些砸中了勇哥兒的眼睛不說,還指著他罵“沒爹的孩子”一類話,氣的李蘭芝找上門去辯駁。
誰知那戶人家的娘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非但不肯教著自己孩子認錯,還處處拿李蘭芝和裴家那些事情出言譏諷。
說什麽“你那相公如今還在牢裏,孩子年幼無知,不曾見過勇哥兒他爹來過,便隻當他是個沒爹的了,你也別見氣。”
又說什麽“要我說裴家也的確是人情淡漠,我今日上鎮上,聽聞你那大伯哥如今鄉試中了頭名,不僅天香樓,新開的小吃樓還有饕餮樓幾家都拉了聯子在慶賀呢,凡物盡皆半價,可惜啊,咱們是半價也吃不起的,要我說,你那大伯哥也是取了個好娘子,如今才能如此風生水起呢!”
李蘭芝從前和裴家議親的那點兒波折村裏人也都知道,當日李家的確先看中了裴彥卿,後來也是她自己受了裴玉晟的蒙騙,隻當裴彥卿身懷惡疾,自己在家鬧騰著要嫁裴家老二,不想裴玉晟如今成了個禽獸,裴彥卿卻如此意氣風發,知道的人莫不背地裏暗自笑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