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江抓你是要……”
“嗯,”宋好眼裏露出極鄙惡的神色,“我往地上扔東西他都知道,他還說了,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好叫裴彥卿順著找來,看見我的慘樣。”
“……”柳元英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麽話,有些事情真是不堪設想。
宋好卻不大在意,繼續道:“所幸他沒有幫手,可惜我的簪子鈍了些,往他後背上紮了許多下連衣服也沒能紮破。”
她如今說的風輕雲淡,可當時真正簪子都紮彎了的時候,心中也滿是叫天不應的絕望和恐懼。
最後舉著簪子最後往他耳孔裏紮的時候,宋好腦袋裏從未如此清晰的感受過死亡的逼近。
她是抱了同歸於盡的決心的。
所以,最後一擊也沒能打斷李江的計劃,反而被他死死綁在椅子上的時候,宋好其實已經絕望了。
心念一卸,渾身的力氣也就慢慢抽離。
好在。
閉上眼睛任人宰割的最後前一秒,她聽見了裴彥卿的聲音。
她再次睜開眼睛,蓄足了全身的力氣,連帶著綁她的椅子一起衝向李江,撞到門框上,瘋狂的從嘴裏的布條之中發出嗚嗚的聲音。
那時候她是在喊,裴彥卿,我在這裏!
沐浴過後,裴彥卿將宋好抱回了房間。
裴彥卿動作溫柔的給她上好藥油,給她蓋被子的時候發現她左腳的腳趾甲也連著肉碎在腳趾上,正要問怎麽傷的,卻見她已經累的昏睡過去。
看著躺在**唇瓣微闔的嬌人兒,裴彥卿失而複得後心中不是驚喜和感激,而是無盡的難以消散的空寂和惶恐。
他盯著宋好緊閉的雙眼,心底無限情緒翻湧,卻終究隻是化作一聲歎息。
親了親她輕顫的睫毛,他問吳嫂要來剪刀,一點一點仔細小心的給她清理了腳上的碎指甲。
宋好受了驚,又狠命掙紮了一番,因此這一覺睡得極沉,從下午被找回來後就一直在睡,連晚飯時分也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崔或從衙門回來後,帶著大夫和柳元英又回來了一遍。
見著宋好在睡,隻叫大夫簡單診了一下脈,知道她沒有大礙便匆匆告辭了。
因著沒吃晚飯,裴彥卿怕宋好醒來時餓,便一直沒有睡,點著盞燈燭一直在床頭守著她。
星星燭火,一直亮到深夜。
**的宋好突然撲騰起來,皺著眉帶著哭腔不停的小聲念叨:“裴彥卿,裴彥卿救我……救我裴彥卿……”
裴彥卿沉思之中被驚醒,趕緊拉住了宋好的手,回應道:“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宋好你醒醒……”
“救我,救我!”
宋好終於從噩夢之中驚醒,醒來迷蒙的睜開雙眼,入目就是裴彥卿一張放大的俊臉,和他滿含擔憂的眼神。
“所以,你沒有法術?”
裴彥卿目光灼灼的看著宋好,突然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麽一句。
“什,什麽?”
宋好頭腦還不甚清醒,隻當自己沒聽清,把手從他掌中抽了出來揉了揉眼睛,又轉頭看了看外麵的夜空,迷糊的問道:“現在幾點了?額,什麽時辰了?”
“約莫三更天。”裴彥卿神色自然的放過了這個話題,擰了擰身側水盆中的濕帕子,遞給了宋好擦臉。
“餓了嗎?我去熱些東西給你吃?”
“嗯好。”
宋好看著他往廚房走去的背影,回想方才他問的那一句話,總覺得有些古怪,卻到底沒有再開口詢問。
府衙那頭有崔或盯著,次日便生了堂。
本來宋好也是要去堂上作證的,但她不太想再看見李江的臉,崔或便出麵跟縣令提了,隻說她傷重在家中修養。
案子不算複雜,隻是在李江是否受人指使這個問題上有些糾纏不清。
一開始李江是咬死了自己隻是見義勇為,見不慣族裏表姐李蘭芝這樣叫人欺負了,還在公堂之上指責宋好蛇蠍婦人。
本來這案子就要這樣判了,不想李蘭芝被召喚上公堂審訊,見了李江跟不認識一樣,也是一口咬死了這事兒是李江一人所為,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就連村中有婦人上堂指證李蘭芝和李江二人案發前過從甚密,李蘭芝也破口大罵,絕口否認和李江有這樣的首尾。..
李江本還有點為愛獻身的無私感,這麽一鬧,也滿臉不相信的看向李蘭芝,問她所說是不是都是心中實話。
就這麽的,場麵轉變成李江改口供,聲稱自己是受李蘭芝指使,李蘭芝堅決否認,說是李江含血噴人。
最後根據村中人的證詞,判了李蘭芝入獄半年,李江關押五年。
宋好聽著柳元英轉述的堂審情況,聽得又好笑又好氣。
當初裴家一行人之中,她對於李蘭芝的觀感算是最好的了,覺得她為幼妹名聲與裴玉晟等虎狼豺豹虛以為蛇,也算是入了火坑的一個苦命女子。
不想到頭來,李蘭芝最恨的不是裴家幾人,而是她宋好。
隻是苦了勇哥兒,小小年紀雙親都入了大牢,不知裴家要如何處置他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娃娃了。
這事兒之後,宋好也沒立即回天香樓繼續籌備新店開業。
她身上的傷稍一挪動就疼,她也就懶得兩頭奔波,本想叫柳元英送些賬本來給她在家中看看,不想柳元英嚴詞拒絕了,隻叫她好好在家休息一陣。
整日呆在家中,不是躺著就是坐著,宋好也嫌無聊,索性重新拿起當日給裴彥卿量好的數據,開始裁衣縫製。
此次裴彥卿過了秋闈,轉年來三月的春闈就可以參考了。
三月的北都天氣依舊稱得上寒冷,宋好打算重新給他製一間羽絨棉衣。
羽絨好得,天香樓每日宰殺的雞鴨,還有東市場的家禽攤位每日剩下的羽毛都沒有人來收,宋好叫吳叔去了幾回,便收回來滿院子的雞鴨羽毛。
隻是這麽多的羽毛晾曬在院子裏多少有些腥味兒
裴彥卿從書院一回來便聞到了味道,強忍著沒皺眉,隻問了句:“弄這些做什麽?”
宋好縫了一整日的針線,頭眼發花,見他回來,終於綻開了笑容,丟下針線就歡歡喜喜的衝他跑過去笑道:“給你製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