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贏師傅!”沒過多久,那小弟子又跑回來,邊跑邊喊,聽起來著急得不得了,還砰砰敲了兩下門,“袁公子說在他們路上遇到了劫匪,無憂大人腿受傷了!您快出去看看!”
屋內靜了幾秒,傳出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小弟子還沒回過神來,麵前的門被打開,剛煮開的茶香飄了出來,一塊素白色的衣角出現在他眼前,小弟子抬頭望去,對上一雙琥珀色的深瞳,眼眸微垂,盡是無奈之意。
“行,我出去看看。”
他抬腳往門外走去,步步生風,衣袂翻飛,素色長衫並未削弱自帶的淩厲鋒利,反而增添了幾分成熟穩重的文人氣質。健壯厚實的臂膀蘊含著無可比擬的力量感——無論看多少次,他都覺得自家師傅真是帥呆了!
道場內的訓練還未停止,門外隻有幾個被叫過來幫忙的新兵。他出來的時候,正巧見到幾人扛著一瘸一拐的無憂從馬車內出來——他眯眼望過去,停住了腳步。
“大……咳咳咳!長贏兄快來幫幫忙!”他的多年好友一見到他便欣喜地眼睛都睜開了,發上頭冠歪歪地落下,還有幾縷發絲掛在飾品邊緣上,顯得淩亂和狼狽,“幫忙把無憂抬進去吧,我去外邊請個醫師過來。”
“……”他不語,徑直走過去,單用一隻手臂就將垂著腦袋的黑狼青年扶住,問道,“這裏偏僻,你要去哪裏請?”
“……我騎馬去請!”不知為何語氣有些激昂,說著他便轉身又向門外走去,一個閃身不見。
“長贏師傅,那無憂大人他——”
“先進去吧。”他說道,看向無憂,“直走左拐的空房間,你自己進去吧。”
“……”無憂抬頭,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我腳斷了,走不了。”
“是嗎?哪隻腳斷了?我幫你接上。”
“……右腳。”
“可是你現在踮著的是左腳。”
他迅速換了個腳裝瘸子的動作把他看笑了:“信不信我真的讓你變瘸子?”
無憂:“……”糟了,裝不下去了。
“你們倆到底在玩什麽花樣?閑的沒事做也不要出來丟人現眼,都多少歲的人了,還玩這些幼稚的——”
“長贏兄,我把醫師找來了!”
門外又是一聲喊,眾人下意識望過去,隻見一抹純白裙角於門外揚起,緊接著便從拐角處款款走出一道纖纖倩影和清亮的女聲。
“傷者……在哪裏?”
樹影婆娑,日光變得觥籌交錯,在地上落下斑駁閃光的痕跡,也落在了她身上,落到了那張淺笑倩兮的臉上,她直勾勾地凝望過來,眼眸波光瀲灩,唇角上揚,笑意盈盈。那一瞬間,仿佛於天上降世的仙子,周身綻放著耀眼的光芒。
“……”
風停了,大叔呆呆地望著前方,一時竟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幾道細小的竊竊私語鑽進了他的耳朵裏,緩慢到凝結起來的思緒才總算清楚——這是真的。
“女人……?”
“是人族……”
“等一下,你們不覺得很眼熟嗎?”
“是、是玉牌上的……!”
“怎麽樣?我們的計劃是不是成功了?”阿袁偷偷湊到無憂身邊悄悄嘀咕道,“你看他這樣子,絕對就是嚇傻了。”
“嗯……”無憂不會說自己當初的反應比他還有激烈就是了……
“噢……這裏好像沒有傷者。但是——”她向前走了幾步,踏入了常勝武館的門檻,來到他……大叔的麵前,“有個很久沒見的熟人呢。”
“大叔。”
至她離開以後,已經很少再聽見過這個稱呼了。他們好像在刻意回避著這個稱呼,取了新的名字後更是直接以新名字稱呼。
重新聽到這兩個字,他不由得一晃神——無論是這道聲音,還是麵前的人,一切都沒有變化。
“你……”
他欲言又止,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那樣躊躇不前。
正在道場裏訓練的新兵聽到了消息紛紛前來圍觀,但又不敢走太前,全都擠在走廊圍欄後邊偷看。
“別擠……我看到了!真的是玉牌上的神女大人!”
“真的假的?!給我也瞅一眼!”
“師傅犯傻的樣子真的好少見……快啊!快上啊!”
“等下……師傅口中天天念叨的就是——唔!”
最後那句話還沒說出口,就接收到了卷發男人刀鋒般的視線……沒錯,那是比平常沒完成訓練被加罰都還要嚴厲的眼神,新兵們背後陣陣發涼。
“都給我滾回去!”他怒吼一聲,縮在走廊上的腦袋們統統縮了回去,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無憂!你也跟他們一起!”
無憂:“!?”
阿袁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他們的大師兄,加油吧。”
終於把礙事的家夥都罵走,大叔明顯鬆了口氣,重新看向她,又快速移走。
“我們去裏麵說。”
…
室內,剛翻修過的房間裏並無太多家具,一張茶桌幾張椅凳,還有屏風以及落地燭台。
茶水已經不再滾燙,大叔便重新燒了一壺熱水,熱騰騰的蒸汽氤氳朦朧,模糊了彼此的臉。
“……”
沉默,除了沸騰的聲音隻剩下無盡的沉默。.
餘夏默默觀察著眼前的男人,依舊是那頭標誌性的蓬鬆卷發,依舊是有些過長的劉海,劍眉鷹眸,如刀鋒削過的下顎線,胡茬刮得幹幹淨淨,坐在那處,就是不怒自威的氣質。與兩年前相比,要更為嚴肅沉穩,帶著些屬於上位者的威嚴。
他沉沉徐徐的目光如同壺中沸騰翻滾的熱水,滾燙而又熱烈。
“你——”
他開口了,隻是又發出毫無意義的單音節,眼睛一瞬不離地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在看到她脖子上鮮豔的紅痕時,瞳孔不由得一縮。
“你的脖子,怎麽了?”
大叔是武人,他認得出來,那道痕跡是利刃劃出來的。
“這是……”
餘夏下意識想要遮擋起來,但好像已經沒有意義了。也是怪她粗心大意,忘記穿些能遮擋的衣物了。
“就……受了點小傷。”
她支支吾吾回答道。
“小傷?看上去不像小傷。”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嚴肅,“阿袁,你說。”
“我?”正在給茶水吹起等待冷卻的眯眯眼青年一愣,看了一眼少女,“嗯……我說的話,就是前幾天的那場仗嘛,大小姐她碰上那家夥了。”
那家夥指的是誰大叔也清楚,頓時已經猜到一二——夕猊的武器是一把威力不亞於砍骨刀的大刀,挨上一下便是一分為二的後果……
“……”
他沉默著站起來,來到她麵前,微微俯身,長滿老繭的大手撫上了她的脖子。
“還痛嗎?”
“……早就不痛了。”
“是嗎?”
他細細摩挲了一會兒,突然抬頭向一旁明顯很礙事的電燈泡道:“你出去拿瓶傷藥進來。”
“……”阿袁歎了口氣,認命起身,“行,我先出去了。”
“好了,那家夥走了。所以想哭就哭吧。”
卷發男人直接在她身前蹲下,眼中的憐惜和心疼**裸地流露而出。
他撩起落在肩膀上的斷發,又問了一遍:“還疼嗎?”
“……痛死了。”
她忍不住靠在他肩膀上,吸了吸鼻子。
“……真的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