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認識傅白榆之前,杜蘇陽從來沒想過居然真的有人能做到每次考試數學物理都是滿分。
他現在甚至開始懷疑傅白榆到底是不是人了。
“你要是一直保持這個成績,打完折後化學都不用考就能達到一中的錄取分數線了吧?”
傅白榆不置可否。
“打折?什麽打折?”道笙好奇地問。
“你不知道嗎?”杜蘇陽跟她科普,“中考總分雖然一千零五十,實際上是要打折的,語數外一百三,物理七十,政史物化六十,地生總共七十,然後體育四十,實驗二十分。”
道笙麵色一僵,“還要打折啊……”
“對啊,要不然你以為一中的分數線為什麽才五百九左右?”杜蘇陽哼笑一聲,“要是不打折的話,分數線起碼飆到八九百。”
道笙默默地低下了頭。
傅白榆看她一眼,他總覺得道笙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結果下午開班會課的時候,班主任把這次半期考試的成績排名做了個ppt投到電子白板上,“這次的成績我大概看了一下,按打完折後來算,除開化學、體育和實驗的分數,咱們學校年級排前五十的同學達到了薌城一中的錄取分數線,你們自己看看有沒有在這個範圍裏,沒在的話,又差距多少。”
放眼望去,整個年級前五十的排名裏,三班隻有寥寥幾名同學。
至於我們的相遇,
我有許多種比喻。
海風撞擊麥浪,
熔岩流入汪洋。
至於我們的重逢,
我該這樣形容。
是卸下孤傲的叫囂,
撇去清高的歌謠。
少女的心事隨風飄,
卻寸寸遙寄不到,
是八百裏思念吹不到的路遙遙。
經年已去,流連多少;
山高水遠,至此,逍遙。
——尋墨
☆☆☆☆☆
消防警報響起的時候,幼宜恰好從發呆中醒過神來。
不用她提醒,剛剛還安安靜靜待在座位上的小學生們瞬間行動起來,動作迅速地排好隊形,舉起濕毛巾捂住口鼻,等待下一道指令。
雖然小孩子們平時調皮搗蛋了些,一到大場合還算配合。
作為一名剛上任一周的小學班主任,幼宜十分滿意他們的表現。
按照排練時規定的順序,一年級三班排在第三個,幼宜站在教室門口觀望了一會兒,發現隔壁二班學生走得差不多的時候,馬上回身招呼自己班上的,“同學們,一定要捂好嘴巴和鼻子,按照之前說好的順序,從第一列的周嘉嶼開始,所有彎下腰跟在老師後麵,不要亂跑掉隊,下樓梯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腳下安全,千萬不要摔倒了,大家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小蘿卜頭們甕聲甕氣地回答。
幼宜一邊舉起早就準備好的濕毛巾捂住口鼻一邊領著學生們出了教室。
為了模擬更真實的火災場景,每層樓梯間提前放好了煙霧彈,白色煙霧在樓道裏繚繞,模糊了每一張臉。
樓道裏還有其他年級的學生,幼宜擔心跟在後麵的幾個男生調皮搗蛋,又怕耽誤其他班級的“逃生”進度,隻能以最快速度帶著學生趕往操場。
經過轉角的時候,一道沉邃磁性的聲音突然在她頭頂響起。
“同學們注意腳下安全,不要摔倒了。”
幼宜差點被這極其好聽又帶了絲縷熟悉的嗓音蠱惑,下意識抬起頭,隔著氤氳的煙霧,隱約瞥見角落裏立了道人影。
那人長得很高,她又是彎著腰的,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一身火焰藍色的滅火防護服。
不用想也知道是負責這次逃生演練的消防員。
幼宜沒多思考,匆匆下樓。
也不知道是不是煙霧擾亂了思緒,恍惚中,她好像聽到身後有人喊了一聲“爸爸。”
☆☆☆☆☆
操場上,校長正熱火朝天地介紹著本次消防演練的重要性。
時間一長,難免引起眾人的煩躁情緒。
幼宜一邊聽著旁邊班級的老師小聲討論著今年的消防員質量真高一邊默默祈禱快點結束,正百無聊賴之際,稚嫩的童音宛如一條清澈的小溪,流淌進她的耳朵裏,“許老師。”
低頭看去,幼宜忍不住俯身,彎了眼眸,輕聲問:“周嘉嶼同學,你找老師有什麽事情嗎?”
周嘉嶼是上一任班主任選定的班長,雖然隻有七歲,但和班上其他愛調皮搗蛋的男生完全不一樣,性格沉穩得像個小大人,說話做事也十分有禮貌,言行舉止更是優雅,教養極好。
幼宜有時候會想,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庭才能教育出這樣的孩子?
“許老師,”周嘉嶼拽著幼宜的衣袖,仰頭眨巴著大眼睛認真地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爸爸也是消防員。”
幼宜接管三班才一個星期,對大部分學生的家庭情況還不是很了解,聞言有些驚訝,“你爸爸是消防員?”
她本以為周嘉嶼應該出身自高知分子家庭,沒想到他的父親竟然是一名消防員。
倒不是她覺得消防員就低人一等,她始終認為這份職業是偉大的,隻是在幼宜對消防員為數不多的印象裏,糙漢似乎是形容他們最真實的寫照。
實在很難想象眼前這個衣著精致的小男孩出自一個消防員家庭。
“是的,”周嘉嶼點點頭,然後抬起手指著主席台的方向,“而且他今天也來了,就在那邊。”
幼宜愣了兩秒,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是剛剛從教學樓裏走出來的那幾個消防員,他們站在一起聊天,看得出氣氛很是輕鬆。
說來也奇怪,他們明明穿著同樣的防護服,幼宜卻一眼就牢牢鎖定了那個最高的身影。
先前在樓道裏產生的熟悉感又浮上來了。
其他人在說笑,他在摘頭盔,抬起胳膊時,能看到厚重防護服下昂藏的健碩骨骼和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逆光而立,光線勾勒著結實寬闊的肩膀輪廓,偉岸修長的身型著實令人移不開眼。
可下一秒,她卻倏地僵住。
男人摘下頭盔,墨黑的短發隨著輕輕搖晃,再往下是深刻的眉宇,闃黑的眼眸,高挺的鼻骨和削薄的嘴唇。
幼宜隻看了一眼。
僅僅隻是一眼而已,那張熟悉的臉,那些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如同洪水般奔湧,衝破桎梏,化為碎玻璃,當頭罩下。
疼,從大腦一路滑至胸腔,宛如一隻巨大的手,狠狠攥碎了她的心髒。
男人的那張臉,即使和九年前相比有了不小的變化,她依然能馬上認出來。
她感覺到胸口的窒悶,可雙眼無論怎麽移都移不開,愣愣地盯著他,下意識喃喃,“小久……”
幼宜的聲音很小,小到下一秒就能飄散在空氣裏。
可男人卻若有察覺般地抬眸看過來。
在和他對視的一瞬間,幼宜突然沒由來的心中發冷。
他的眼神深邃平靜,平靜到疏離而堅決,平靜到隻要再看一秒,她就能潰不成軍。
校長的話語幾乎響徹整個操場,幼宜卻早已聽不見他在說什麽,滿腦子都是不遠處那個波瀾不驚的男人。
看得出來他成熟了不少,時光將他的容貌塑造得更加棱角分明,微抿的唇角和湛清的下巴弧度也比從前鋒利許多。
他隨意地站在那兒,手裏拿著頭盔,明明是火焰藍的防護服,卻怎麽都感覺透著一股子冰冷。
幼宜的心髒開始無措地亂跳,她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而且還是在這樣的一種場合下。
她的內心深處忽然迸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猝不及防,就好像十年前她在平安巷路口撞到他胳膊上那樣。
直到——
“許老師,你認識我爸爸嗎?”周嘉嶼的視線在爸爸和許老師之間轉來轉去,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奈何年紀太小心眼不夠多,始終想不明白,於是問出了口。
幼宜這才收回目光,看著身邊的小男孩,喉頭發緊,艱難地問:“周久安……是你爸爸?”
周嘉嶼點頭,挺著胸脯驕傲地說:“我爸爸可厲害了,他是a市那麽多消防隊裏最年輕的隊長。”
幼宜忽然想起下樓時聽到的那一聲“爸爸”,原來不是幻聽。
腦袋仿佛被人狠敲了一悶棍,一時間震驚蓋過了所有情緒。
周久安結婚了,還有了個這麽大的兒子。
而她的身份,也從他的前女友,轉變成了他兒子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