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秋,天愈發的短了,才剛過六點,天際最後一點光亮已經被暗沉的夜幕吞沒,溫度急劇下降,狂風起,街道兩旁的枯樹枝也跟著瑟瑟發抖。
道笙帶著陳籽言兜兜轉轉,最後在城南購物中心一家不起眼的文創店前停了下來。
門店外觀造型古樸,從外麵隻能勉強看到內部一些裝修和貨櫃上的擺件模型,似乎是一家以星空為主題的文創店。
陳籽言回頭看看來時七繞八拐的路,疑惑地問:“道笙,你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地圖上查的,”道笙收好手機,迫不及待地扯著她進去,“快進去,外麵太冷了。”
文創店麵積不大,但處處透著精致,尤其是貨架台上那些一比一複刻的天體模型,和真實的星球沒有任何區別。
店裏人不多,隻有寥寥幾名顧客,收銀台前坐著老板,約莫三十歲的女人,畫著精致的妝容,穿了一身藏藍雲紋旗袍,肩膀處搭了塊雪白的貂絨披肩,正在圍爐煮茶。
“歡迎二位光臨,請隨意挑選。”女老板抬眸看她們一眼,然後又繼續低頭擺弄茶具。
店裏開了空調,道笙一直握著手機根據導航找路,手早就凍僵了,進來後才感覺緩和了許多。
雖然店內文創琳琅滿目,但道笙這次是帶著目的來的,站在收銀台前直截了當地問女老板,“姐姐,請問天球儀在哪裏?”
女老板端起茶杯,伸出塗著鮮紅指甲油的食指指了指右前方,“那邊第三個展示櫃,從下往上數第四層。”
“謝謝。”道笙禮貌地道謝,轉身往那個方向走去。
門口有物品寄存處,陳籽言放好行李箱去找道笙,就見她站在一排展示櫃前,眼神呆滯。
“你不是要給傅白榆挑禮物嗎?挑好沒有?”陳籽言站到她身旁。
道笙艱難地指指櫃子上方,“這個。”
陳籽言抬頭一看,是一隻做工精致,還在發光的……
“地球儀?”她驚叫一聲。
“不是地球儀,那是學地理用的,”道笙糾正她,“這是天球儀,用於天文方麵,這上麵東方的星宿和西方的星座都有,相當於從星空視角觀測地球。”
那天晚上她在傅白榆電腦上看到的就是這個,他很少在網上買東西,但她看到他把天球儀加進了購物車。..
道笙一瞧也不貴,她的存款能負擔得起,於是用手機偷偷拍了照片,準備買回來當生日禮物送給傅白榆。
可後來突然想起來,傅白榆生日就在下周二,萬一物流太慢怎麽辦?生日禮物如果不是當天收到就沒意義了。
思索一番,道笙打算在實體店買一個,這樣穩妥得多。
也不知道是喜歡研究天文的人太少,還是天球儀實在太小眾,她在網上發帖詢問哪裏有賣天球儀的,結果沒人回複,直到今天中午,才有人回複她說,城南購物中心這家文創店有,所以她下午一放學馬上就過來了。
陳籽言聽道笙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搖搖頭,“不懂。”
“你當然不懂了,你又不研究星星,”道笙表情驕傲,“哥哥懂,所以我要送這個給哥哥。”
陳籽言揶揄地看著她,故意拉長聲音,“是是是,你哥哥懂,你哥哥最懂了——”
“不過,”道笙盯著天球儀下方的標價,攥緊手裏三張毛爺爺,“這也太貴了吧……”
她在電腦上看時價格是299,可這家店居然賣到了499,她現在身上根本沒這麽多錢。
“你還差多少?我借你。”陳籽言馬上慷慨解囊,開始翻口袋。
“差兩百。”道笙展示手裏的錢。
陳籽言動作一頓,猛地抬頭,“兩百?”
道笙無奈地說:“我沒想到實體店會賣這麽貴。”
“那完了,我錢也不夠,”陳籽言從口袋裏摸出幾張紙幣,“這些零零散散加起來還不到一百塊呢。”
她是住校生,家裏人每周會給固定的生活費,這些錢都是平時存下來的。
“那怎麽辦?”道笙垂眸看看手裏的錢,眼神憂傷,“錢是夠的,不過有一些放在紅星縣的家裏了,萬一我今天沒買走,明天再來已經被人買了怎麽辦?”
這家店也隻有這麽一台天球儀而已。
要是真被別人買走了,網上買也來不及,到時候就真的沒有禮物送了。
“要不然咱們問問老板能不能賒一部分賬?”陳籽言想了個辦法。
道笙眼睛一亮,忙不迭點頭。
可兩個未成年的小女孩兒還是把成人世界想得太單純了,女老板聽完道笙的請求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搖頭,“不行,我店裏沒有賒賬這一說。”
“可是我錢沒帶夠,”道笙還是不死心,哀求她,“姐姐,你能不能先把天球儀賣給我,我明天就把錢拿來,我向你保證,我絕對說到做到。”
這周她要回大院拿厚衣服,順便把初中畢業時清溪中學發給考上薌城一中學生的五百塊獎金一起帶走。
“小妹妹,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女老板嗤笑一聲,鮮紅的嘴唇像喝了血,“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誠信,我隻問你,如果我這裏的每一位顧客都像你這樣賒一部分賬,我這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道笙知道女老板說的都是事實,做生意當然要以自己的利益為主,可她心裏還是掩飾不住的失落,輕聲說:“好吧,那我明天再來。”
陳籽言想幫道笙卻有心無力,隻能跟她一起離開。
“要是真的被人買走了,那你打算送傅白榆什麽生日禮物?”
“不知道,”道笙輕歎一聲,朝她笑了笑,“所以我現在隻希望明天來的時候,天球儀還在這裏。”
走到門口,女老板突然在身後叫住她們,“等一下。”
兩人同時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