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康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後，餘光看向禦書房內之前都不存在的屏風，隨即快速低頭，退了下去。
傅明淵把盒子打開，隻看了一眼就扔到李菁麵前。
裏頭的巫蠱小人滾了出來，李菁此刻頭腦卻異常清晰，“皇上拿這個給臣妾做什麽？”
“事到臨頭，你能想到這個說辭，不錯。”傅明淵也有些意外李菁的腦袋這麽靈光，於是更氣了，“所以你之前為什麽要做這種蠢豬都不會做的事情？”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菁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承認，“皇上莫不是拿一個不知道什麽破東西就想要臣妾的罪？”
“好，你要證據，朕給你證據。”傅明淵怒極反笑，本來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他預備給李菁留點臉麵的。
“去，把翠微宮圍起來，李昭容貼身伺候的宮女太監全部交給錦衣衛指揮使。”
按理來說，後宮的事情應該交到慎刑司，不過慎刑司取證的速度沒有白思衡快。
李菁咬著牙，強撐著要搖搖欲墜的身子，定定地看著傅明淵，眼睛裏滿是惡毒咒怨。
實話實說，比起讓蘇婉死，李菁最想的是王太後和傅明淵死。
王太後那個老嫗隱身多年，瞧不起自己的宮女出身，也看不上養育在自己膝下的傅靜雪，結果因為自己晚年孤寂難耐，孩子說搶走就搶走了。
傅明淵更是該死，明明自己是他的女人，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明明他可以出口勸王太後把孩子還給自己，他卻為了那點可笑的孝道根本不願多看一眼自己和可憐的孩兒。
可是，若是王太後死了，別人會說是傅靜雪克死的，不然怎麽以前身體那麽好，養了個傅靜雪沒一年就死了。
而傅明淵死了的話，王太後將晉級為太皇太後，就更加難鬥了。
所以，她隻能對不起蘇婉了。
但是，事已至此，她不悔。
沒有了孩子，李菁本來就不打算活著了，如此名正言順的死掉，總好過渾渾噩噩的看著自己女兒認賊作母，恩恩愛愛吧？
而且……自己死後，王太後或許也更能毫無芥蒂的疼愛傅靜雪吧？
如此強烈的恨意，看得傅明淵也愣了一會兒，而後沉默的看向屏風。
屏風是江南進貢的，采用天下獨有的蘇繡技藝，整個千裏江山屏風都被蘇繡高超的技藝以針代筆勾勒而成，山水能分遠近，閣樓具顯深邃。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傅明淵的公務已處理妥善，正在翻閱雜記；李菁已經從跪轉為趴，持久的酸痛讓她整個都麻木了。
身著紅色飛魚服的白思衡臉上沾染了幾滴不知道哪裏來的血跡，在他英氣的臉上增加了幾分邪魅，看上去又正氣凜然又妖豔病嬌。
“皇上，這是口供。”白思衡把幾張幹幹淨淨的宣紙呈了上來，連一絲折痕都不曾擁有。
傅明淵一目十行，看完後氣息卻更加內斂，半合著眼，熟悉他的人便知，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可屬實？”他問。
“自然。”白思衡回答得堅定，用了特殊手段，又經他手，假的東西怎麽可能呈上來？..
“退下吧。”
傅明淵揮揮手，白思衡恭敬退下，全程沒有多看旁人一眼。
傅明淵似乎有些疲倦，癱坐在椅子上，良久才問：“你為何要跟那些世族合作，謀害貴妃？”
他想不通，蘇婉當時無子，隻有寵，哪裏又礙著她什麽了？
“不為什麽，”李菁已經從跪趴改為盤腿坐在地上，“人人都能爭，我為何不能爭？”
更何況，肅和皇後膝下無子，隻要蘇婉倒台，再無生子的可能，她的傅翊和就是最佳皇位繼承人。
“母妃……”屏風後的人終於走了出來，神色複雜。
“翊兒？”李菁的臉蹭一下就白了，直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傅明淵。
傅明淵則看向傅翊和，平靜的問：“你可有什麽要說？”
原來李菁過來之前，傅明淵先一步把查到的東西交到了傅翊和手上，傅翊和跪求傅明淵讓他看在李菁跟了他那麽多年的份上，給李菁一次機會。
若是傅明淵想要她的命，不會通知傅翊和了，安排了這麽一出。
所以，他同意了，隻要李菁提前承認，他就會放過她一碼；誰知道李菁死不認罪，還查出了其他事情。
傅翊和這下哪裏還坐得住，三兩步走到李菁身邊，直直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父皇，請您饒恕母妃吧。”
他說不出口什麽李菁隻是一時糊塗這種話，可是他也無法就此放棄李菁。
如果可以選擇，他當然希望自己的母親知書達理，母家鼎盛。
可是現在這個母親，身無所長，見識氣度均一般，可就是這樣的一個母親，也會在自己每次去翠微宮看望她時，為自己準備最愛吃的粟子糕；會在過節換季時提醒自己增添衣物，多喝水……
這樣一個母親，叫他怎麽視若無物？
風華絕代的是母親，平凡普通的也是母親……
傅明淵看著重重磕頭的傅翊和，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悲憫之意，隻簡單的問：“你可知你母妃犯了哪些錯？”
“兒臣知道。”傅翊和跪在地上，眼淚不值錢的湧出眼眶。
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他必須求情，不然他就再也沒有母親了。
傅明淵的手有些煩躁的搭在折子上，摩挲著粗糙的封麵，最後把問題拋給了傅翊和，“朕給你兩條路。”
“一，昭容李氏突發疾病，病逝於十月十三日。”
“二，昭容李氏謀害妃嬪，其心可誅，念其養育皇嗣有功，廢除尊位，幽禁於翠微宮，無釋不得出。”
第一種選擇，瞞下李菁所作所為，但是她必須死，傅翊和依舊是昭容之子，擁有爭奪皇位的權力；第二種選擇，李菁可以活，但是她犯下的罪必須有人承擔，傅翊和將是一介謀害妃嬪的廢妃之子，再無繼承皇位的可能。
李菁猛的抬頭，看向傅翊和，眼中蓄滿淚水，並未致一詞，腦袋卻輕輕晃動，示意他不要選擇自己，前程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