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薑子諾的妻子病逝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倒不是蘇程雲特地去打聽,隻是店裏的夥計閑時嗑瓜子嘮嗑說了一通,她也跟著聽了一耳朵。
“真可惜,薑大人才剛剛升遷,慕容夫人還沒享幾天福就這麽去了,看來是氣運不夠啊。”
“是啊,薑小公子也才十二歲,誰知道一年後薑大人會不會另娶主母,到時候……唉。”
這說得有些難聽了,蘇程雲皺眉準備嗬斥,卻聽他們話風再轉。
“不過我聽我在薑府服侍的好友說,慕容夫人逝世時,可逼著薑大人發誓五年內不得再續弦。”
“什麽,五年之久?不會吧,慕容夫人看上去不是那種善妒之人。”
“誰知道呢。”
兩個夥計又說起了其他事情,蘇程雲也繼續將注意力移回桌麵的賬本上,劈裏啪啦的算盤聲響起。
聽到這清脆的聲音,再看看賬本上的數目,蘇程雲舒展了眉頭——什麽東西都是假的,隻有銀子才是真的。
又過了一年,蘇程雲與蘇靜初在清風學院門口接蘇景軒回家。
蘇靜初和蘇景軒是當年蘇程雲在慈幼局接回來的兄妹,如今蘇景軒已有22歲,去年中舉,勵誌高中明年的春闈;蘇靜初也有19歲,說了一戶人家,定了日子,將在四個月後成婚。
蘇靜初名字取得倒是恬靜,性格卻與之完全相反,經商手段頗為狠辣,常有人說她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算來也有兩個月未見你哥哥了,你可有想他?”蘇程雲問旁邊的蘇靜初。
蘇靜初仔仔細細地思考了一會兒,答非所問,“兩個月前去江南采購料子應該快到了,到時候姑姑要陪我一同去清點嗎?”
“啊?”蘇程雲張了張嘴。
話題轉移太快,腦子暫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一位身著玄青色衣衫的男子帶著一位稚氣未脫的少年郎走出了學院大門。
那玄青衣男子身長七尺,立在人群極為醒目,尤其是他那淡然的氣質,叫人的眼睛不自覺地注意到他。
他掃視一周,帶著孩子走到蘇程雲麵前,作揖,“蘇大姑娘。”
蘇程雲也行了禮,“薑大人。”
蘇靜初跟在蘇程雲身後行禮,眼睛在兩個人身上偷偷轉來轉去,直覺告訴她兩個人的關係並不簡單。
“然兒,這是蘇雲閣的大掌櫃,你可喚一聲姑姑。”薑子諾給薑然介紹蘇程雲,又指著蘇靜初,“這是蘇家姐姐。”
薑然的禮儀極好,規規矩矩的行禮,聲音跟他父親一般清冷好聽,“姑姑好,蘇姐姐好。”
“你來此可是有什麽事?”薑子諾問道。
顯而易見,隻要蘇程雲點頭,萬難他也會出手相助,可惜蘇程雲是真的沒有遇到丁點兒困難。
“來接我家哥兒下學回家。”她回答。
既然沒有事情,薑子諾放下心來,點頭告辭。
蘇程雲看著他們父子倆人的背影,表情複雜,久久才收回視線。
年少時的心動與失去讓人無法釋懷,縱使過去這麽久,兩個人見麵時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心如止水。
接回蘇景軒的當晚,也恰逢紅葉、吉祥休假,蘇程雲就邀請他們一起來蘇雲閣小聚。
紅葉、吉祥也剛修得正果,又許久才見姊妹一回,紅葉一時高興,喝多了。
醉醺醺的紅葉把自己胳膊駕到蘇程雲脖子上,強硬地摟著她,“紅香,你給我說實話,你敢說你真的忘了他嗎?”
蘇程雲淡定,“我早就忘了。”
“誰?忘了誰?”紅葉頭重腳輕,趴在蘇程雲身上,委屈到不行,“我還沒說是誰呢,你搶怎麽話呀。”
蘇程雲:“……。”
好想把這個醉鬼扔出去啊。
不過蘇程雲的想法到底還是沒有機會變成現實,因為吉祥似八爪魚一樣的紅葉從她身上扒拉下來了。
吉祥被折騰得一身汗,把人扛起來道了句歉就跑到閣樓的雅間去了。
蘇程雲揉了揉眉心,被紅葉這麽一折騰,明明沒有喝多少酒的她也覺得頭暈乎乎的。
“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蘇程雲感慨著站了起來,“你們兄妹二人好好吃,不用送我。”
說罷,蘇程雲腳步輕浮地走出了蘇雲閣。
白天還熱得很煩躁,夜裏的涼風輕輕一吹,蘇程雲冷得打了個哆嗦,她搓了搓手,迷迷糊糊的往一處餛飩鋪子走去。
夜已深,鋪子卻還未打烊,因為有位客人在他這裏坐了許久,到現在也不肯離開。
“這位爺,您行行好,小店廟小,真的要打烊了。”鋪子老板再一次催促。
那客人似是有些煩躁,扔出了一塊銀子,吩咐到,“再做一碗餛飩。”
鋪子老板把銀子放了回去,氣得臉紅,“這位爺,不是小的不願做,而是您的桌上已經擺滿五碗餛飩,您是一口也不吃啊,這麽糟蹋糧食可不好,是要遭天譴的。”
“要不是看您是熟客,早在第三碗時小的就要轟您了。”
最後的最後,薑子諾還是不欲再為難老板,他起身告了聲罪,身形落寞的走出小店。
誰曾想,一走出來就看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兒。
她好似喝醉了,步行蹣跚,差點兒被路邊的石子絆倒,薑子諾忙走了過去,扶住了人。
“可無大礙?”薑子諾清冷的嗓音帶上了一抹柔情,更加吸引人了。
蘇程雲抬頭看他,不敢置信地伸手摸向薑子諾的臉,“不是夢?”
薑子諾握住了她的冰涼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不,是夢。”
說罷,薑子諾牽著她,走在長長的街道上,月光灑下,兩個人的影子越來越長,卻始終沒有交集。M.biQUpai.
將人安全送回蘇雲閣,薑子諾正欲離開,卻被蘇景軒叫住了。
薑子諾停下腳步,剛轉身就被挨了一拳。
這一拳,少年用了十足的力氣,薑子諾的嘴角瞬間破了,滲出了血。
“薑大人,莫要忘記您與先夫人的五年之約。”少年背對著燈光,臉色融入夜色,壓根兒瞧不清情緒。
蘇景軒的意思很明顯,若是沒有想過負責,那從一開始就不該來撩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