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黎曼本想回公寓,卻被陸燼之攔下。
他驅車帶她來到一處別墅區,但與其他別墅區不同的是,這片別墅區隻有路燈是亮著的,每家每戶都沒有亮燈。
停好車後,他們並肩走在鵝卵石小道上,明黃的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拖的很長。
“這是剛建好的麽?”黎曼冷不丁問,“好像都沒人住。”
“不是有我麽,”陸燼之牽住她的手,偏頭看向她,“還有你。”
這是他們重逢後,第一次在外麵牽手,像很多年前那樣。
黎曼抿唇,“那後期會有別人入住這裏嗎。”
“不會了。”
“為什麽?”
陸燼之停下腳步,雙手捧著黎曼的臉,認真地回應她:
“因為,這一整片地皮,都是我和我未婚妻的家。”
五年前,他送不起她一棟樓。
那時,他被那個傻逼男人無情嘲弄,傻逼男人高高在上地對他說——
你能送得起她什麽?一棟別墅?兩棟?還是三棟?我能送得起她一整片別墅區。
…
像是刻意較勁般,這些年他迅速成長,不過欲速不達,想要迅速成長是要付出慘烈代價的。
不記得多少個夜晚焦慮到徹夜不眠,鑽研商界那些知識,那些原本被陸燼之看作這輩子都不會主動了解的知識。
學會了左右逢源,養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德行。
性子烈,社會把他身上的刺一根根拔下,又被其他人捏著那些刺,一根根地紮回他身上。
被那些人摁著喝到胃穿孔的時候,被高階層指令跪在地上扮狗的時候,被甲方故意刁難晾他在零下十幾度的天等了一整夜、凍到全身失去知覺的時候…
太多太多了,當時以為過不去的坎,還是咬牙,跪著也走了過來。
逐漸被打磨得圓滑世故,眼裏的清澈逐漸轉變成偽善,看著鏡子裏那個陌生的男人,偶爾也會恍惚,想念很久之前的那個年輕氣盛無所畏懼的少年。
那時,他好像什麽也不怕。
頭顱昂得比誰都高,永不彎曲的背脊,誰也沒法讓他低頭。
就在他以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找回曾經那個無知無畏的少年時,她回來了。
隻要她一出現,他身上那些虛偽的假麵仿佛頃刻間崩塌瓦解,一層層揭開,內核仍是很多年前的那個少年。
…
“我能看一下陸譯珩老婆是怎麽在群裏說你的麽。”
黎曼突然的出聲,打斷了陸燼之的思緒。
她在他麵前站定,那雙平靜的眸子凝望著他。
這個問題對她而言很重要。
幾年前,她無意中得知了那個秘密,但她沒選擇公諸於眾。
在當時來看,最好的報複不是立馬揭露醜惡嘴臉,選擇緘口不語才是對陸譯珩真正的打擊。
那麽高傲虛偽的一個男人,養的孩子卻不是自己的骨肉,光是想想,就有趣極了。
那個女人當年和黎曼沒什麽正麵衝突,索性,她也遂了那女人的願,這些年,她佯裝不知。
但現在,他們欺負到了陸燼之頭上,而且是以那麽荒謬的方式。
“就是我說的那些,”陸燼之的手滑落進西褲口袋,攥著手機,卻遲遲沒掏出來。
這個動作讓黎曼不自覺地擰緊眉頭。
“所以壓根就沒說的那麽過分是嗎?你編出來故意騙取我的同情?”
她說話時思路格外清晰。
想想也是,陸譯珩那麽要麵子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縱容自己的老婆在家族群裏胡亂發言。
麵對黎曼的質疑,陸燼之沉默了片刻,慢騰騰地掏出手機,解鎖後點進群聊消息,遞到黎曼手中。
視線故意避開她的,因為心虛而不自覺躲閃目光,“說了一半編了一半,她確實是在群裏那麽陰陽我的,但那些親戚沒有責怪我…”簡而言之就是,他故意編出“全世界都在厭惡他”這種卑劣的謊言去騙取壞女人的同情。
還真是不能和比自己年紀大的女人在一起,稍微撒個小謊就被看破了。
壞女人比他多活的那七年,還真是沒白活。
黎曼不動聲色地翻著群聊記錄,看見魏茗雅發在家族群裏的那些視頻,逐個點開仔細查看。
陸燼之忍不住側眸偷看壞女人。
媽的,壞女人認真起來的樣子真漂亮,比平時**時還要漂亮。
更愛了。
黎曼麵不改色地看完了魏茗雅發的那些視頻,每個視頻都沒直接點名陸燼之,但字字句句無一不在內涵著陸燼之身為孩子親叔叔,說話卻出爾反爾。
她的視線在魏茗雅後來發的那些字句上麵停駐——
【唉,恬恬平時還經常在我和阿珩麵前誇她叔叔,當時做配型時,她叔叔也是很樂意的,沒想到真出結果了,又放著恬恬不管不顧了】
【她叔這幾年還說自己是不婚主義,現在一聽要給恬恬捐腎,連忙又說自己要結婚了】
【挺寒心的,還以為一家人不會說兩家話】
“一家人?”
她念著這三個字,忍不住輕笑。
注意到黎曼的異樣,陸燼之一怔,“怎麽了?”
“沒什麽,覺得她挺幽默的。”
黎曼把手機還給陸燼之,臉上的輕柔凝結在了眼底,原本溫和的眼眸變得愈發冰冷。
她的目光望向前方,是一片湖麵,泛著淡淡的波瀾,低緩道:
“以前讀大學的時候,無論是平時上課做小組作業,還是參加各種競賽,有個女生一直都跟著我一組,她什麽也不做,就隻跟在我身後一起混學分。
“什麽都是我做的,哪怕她什麽也不做,也能分到一杯羹。
“有人過來提醒我,讓我別這麽善良,他們和我說,那個女生隻是表麵上看著和我玩的好,其實背地裏經常在其他人麵前說我各種壞話。
“我笑著說沒關係。
“於是,我就這麽縱容著她,讓她以為自己也是優秀的。
“大四考研,她不顧自身情況,好高騖遠地報了一個國內頂尖的大學。
“後來,她不出意料地沒考上,她不肯接受那就是她的真實實力,又反複考,還是沒考上。”
說完,黎曼側過身,靜靜地望向陸燼之,薄唇輕啟:
“所以,人的麵具戴久了,會忘記自己本來的樣子。”
魏茗雅的麵具戴了多久,就有多不願摘下來。
可惜,還是會有摘下來的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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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活初始評分了,說話算話,明晚芋然不熬夜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