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大概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目光逡巡著望過去。陸譯珩身著一襲駝色大衣,旁邊挽著他的女孩麵容白淨,不施粉黛,鼻梁上架著一副塑料黑框眼鏡。清湯掛麵的打扮,看著年齡不大,像是在校大學生。
黎曼也曾幻想過那位插足者到底長什麽樣,或妖豔媚惑,或清純可人。
隻可惜——
現在挽著陸譯珩胳膊的那位,一樣也不占。
她駐足在原地,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女孩裹著一件長及膝蓋的羽絨服,腳上踩著一雙雪地靴,黑框眼鏡下的一雙水眸格外清澈,此時正歪頭朝陸譯珩笑得青澀。
幾位櫃姐圍在他們身邊,親熱地向陸譯珩介紹著產品。
“曼曼…”
沈禾茜嚇得大氣不敢出,輕輕地扯了下黎曼的衣角。
黎曼的意識這才逐漸回籠,她抬手將碎發捋至耳後,眸前的霧慢慢散開,恢複至剛開始的清明。
“我前段時間分手了。”她緩緩開口,聲音飄忽得像是從另一個時空傳來的,“他出軌了。”
很平靜的敘述,像是在講述著別人的故事。
沈禾茜的嘴唇微張著,一時半會沒法消化這麽大的信息量。
同一時間,女孩挽著陸譯珩,步調輕閑地來到黎曼所在的香水專區。
突然,女孩察覺到身旁的男人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嬌嗔:“你怎麽站著不動了呀。”
聲音很軟,和黎曼一向清冷的嗓音完全不同。這種聲音甜的像是從蜜糖罐兒裏浸潤了很長時間,一開口就甜的人頭皮發麻。
之前在一起時,陸譯珩就開玩笑似的問黎曼:你會撒嬌嗎?
黎曼搖頭,說不會。
那時的陸譯珩聽後悶笑,寵溺地攬她入懷。
他當時說了什麽?
——我就喜歡你這種性子,處著不膩人。
…
現在看來,他還是更喜歡膩人的那款。
黎曼剛想拉著沈禾茜走人,卻意外地瞥見那女孩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正是她分手那晚還給陸譯珩的那枚。
她突然改了想法,於是頓住腳步,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陸譯珩與女孩的身上。直勾勾地盯了好幾秒,直到陸譯珩察覺到她的目光,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他不動聲色地將那女孩挪向自己的身後。
仿佛下一秒黎曼就要吃了他的小嬌妻不成。
“陸譯珩。”隔著一米的專櫃,黎曼朝陸譯珩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視線落在女孩無名指的那枚戒指上,故作苦惱地蹙緊好看的眉頭,“我記得你也不缺錢,怎麽給人家小姑娘戴我用過的戒指啊?二手戒指挺不吉利的,你覺得呢?”
話音一落,女孩的臉色驟變,情不自禁地騰出右手去蓋住左手無名指的那枚戒指,前段時間陸譯珩送給她的時候,她費了很大功夫才勉強戴上。
戴了一段時間,無名指周圍都被勒紅了一圈。
陸譯珩向她求婚的時候,巨大的欣喜使她忽略了這枚不合尺寸的戒指。
現在對麵突然出現的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透著一種優雅隨性的氣場,臉上化著淡妝,長發用複古鯊魚夾盤在腦後,慵懶又迷人。
魏茗雅緊咬著下唇,與黎曼短暫對視了幾秒,迅速敗下陣來,慌亂地避開視線。
陸譯珩鐵青著臉,本以為黎曼還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但沒想到她說完那話之後,沒多作停留,就拉著她身旁的沈禾茜離開了專櫃。
背影款款動人,白皙修長的脖頸讓陸譯珩陷入了幾秒的沉默。
等黎曼走後,陸譯珩本以為魏茗雅會憤怒地質問他關於黎曼的事,可是並沒有。
魏茗雅反而更加乖巧地靠在他的懷裏,說的話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陸譯珩:“沒關係的,我能理解。”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能感受到微弱的胎動。
見狀,陸譯珩的心更是軟成一灘爛泥,將自己的手心覆在魏茗雅的手背上,陪她一起感受著腹中孩子的胎動。
“放心好了,以後我會給你和孩子最好的。”
他低頭,吻了一下魏茗雅的額頭。
黎曼像塊捂不熱的冰,而魏茗雅不一樣。
他給魏茗雅一顆糖,魏茗雅就會給他很多很多愛。她會大肆地誇讚他,讓他切切實實地體會到到被人仰望與依賴的成就感。
嚐膩了山珍海味,所以才更癡迷於清湯白粥的溫暖。
隻是…
陸譯珩眸色一沉,黎曼款款動人的身姿還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
去往鳳凰裏的路上,沈禾茜一個勁地痛斥著剛才那對渣男賤女,要不是當時黎曼暗中拽著不給她動,她高低得上去給那對狗男女罵個狗血淋頭。
“對了,”沈禾茜一拍腦袋,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黎曼掠了她一眼。
“怎麽了?”
“你都和那個渣男分手了,那我是不是也該把你的小叔子…”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沈禾茜趕忙“呸”一下,“你的前小叔子,我立馬拉黑刪除!”
黎曼愣怔半晌,慢半拍地應:“不用。”
“也不完全是因為你的原因啦…”沈禾茜邊說邊掏出手機,劃拉著屏幕給黎曼瀏覽自己和陸燼之幹巴巴的聊天記錄。
剛開始陸燼之主動加她微信的時候,沈禾茜激動了五分鍾,試探性地找那位小帥哥聊了幾句,卻發現根本聊不下去。
她問什麽,陸燼之答什麽。
沈禾茜發:我好生氣。
陸燼之回:別生氣。
沈禾茜發:我好難過。
陸燼之回:別難過。
…
一來二去,沈禾茜也沒了興趣。
她喜歡帥的沒錯,但一個無趣的帥哥,在她心裏比**還可怕。
“他這麽不會聊天嗎?”黎曼全程皺眉看完聊天記錄。
剛好,她們也走到了鳳凰裏火鍋店門口。明明才五點多鍾,但門口排號等待的座位已經坐了不少人。
沈禾茜一邊找服務員拿號排位,一邊拉著黎曼找空座位先坐著休息。
“別提了,姐這輩子就沒這麽無語過。”她忿忿地坐下,表情很是悲壯,“算了,應該是人家對我這種大五歲的姐姐不感冒,畢竟人家才二十歲氣血方剛男大學生,而我都快奔三了,代溝差的也多。”
黎曼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兩杯熱茶,分給沈禾茜一杯。她的指尖逐漸被塑料紙杯熏紅,耳邊盤旋著沈禾茜的哀歎。
——估計人家對我這種大五歲的姐姐不感冒。
——畢竟人家才二十歲氣血方剛男大學生,而我都快奔三了,代溝差的也多。
…
那她和陸燼之呢?
差了七歲,鴻溝更深。
黎曼捧著熱茶,輕抿了口,思緒陡然飄的很遠。
還是那個燥熱的夏天,八月份,陸燼之生日那天。
那晚黎曼剛準備入睡,手機卻響了起來,顯示是陸燼之的來電。
接通後,那頭一直沉默著。黎曼試探性地“喂”了好幾聲,但隻能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嘈雜聲,像是在ktv裏一群人的狂歡。
估計是陸燼之誤觸所以才會打來這個電話,黎曼剛想掛斷的時候,卻聽見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
響起一個男生戲謔盤問的聲音:“燼哥,這盤到你了。”
周圍一群人開始起哄。
真心話大冒險,古早卻永不過時的遊戲。
那男生清了清嗓子,“燼哥,你會喜歡姐姐類型的女生嗎?”
黎曼一怔。
她也有點想聽聽陸燼之是怎麽回答的。
陸燼之沉默了將近半分鍾,嗓子因為灌了不少酒變得沙啞。
“會。”
又是一陣起哄聲。
“那你能接受的最大年齡差是多少?”有好事者追問。
陸燼之長腿交疊,仰靠在沙發上,姿態懶倦。
“誰他媽沒事找老女人談?”他懶懶開口,在酒精的燒灼下,渾不吝地哂笑,“五歲是極限。”
黎曼摁滅通話。
如果她再晚那麽幾秒,會聽見陸燼之說的下一句話——
“要是真愛得死去活來了,差二十歲也不是問題。”
少年唇角一鬆,眉宇間氣定神閑。
…
等黎曼回過神時,火鍋店已經叫到她的號了:
“17號,小桌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