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來了個陌生姑娘,不由停止了吵鬧,想看看她要幹什麽。薑荷不理會旁人的目光,大大方方走到那位鄭娘子麵前,說道:“娘子莫怪,我是嫣荷妝館的一個妝娘,方才經過此處,聽見你說師承我們嫣荷妝館。可我在嫣荷妝館已有三年之久,為何從未見過你呢?”
那鄭娘子本就是信口胡謅的,沒想到竟真的在這遇見了嫣荷妝館的人。不過她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反問薑荷道:“你說是嫣荷妝館的人就是啦?我還沒見過你呢!哪裏來的野丫頭,不幫忙就給我滾一邊去!”
薑荷的笑容裏帶著一絲涼意:“哦?那我倒要問問你,我們嫣荷妝館的妝娘若是個個都像你一般有這麽一套好手藝,生意如何能做的下去?你這妝技,就是給屍體畫,都能把人家氣活過來的!”
鄭娘子的眼珠子嘰裏咕嚕的轉著,心想對付不了人多勢眾的村婦,還能對付不了一個黃毛丫頭?當即便擼起袖子,打算拿薑荷開刀:“你個小娼婦,滿嘴噴什麽沫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果然,這次再沒有人阻止她。兩個外鄉人幹仗,村民頂多出言勸幾句就已經算不錯了,大多都保持觀望狀態,無一人出手相助。可鄭娘子千算萬算,沒算到薑荷身後還有個趙墨玨,隻見趙墨玨身形一閃擋在薑荷麵前,眾人也沒看見他如何出手的,隻聽一聲慘叫,鄭娘子五官扭曲地吐出兩顆帶血的牙。趙墨玨鬆開捏著她腮幫子的手,冷聲道:“若是再敢滿嘴噴糞,我就捏碎你的下巴!”
鄭娘子完全被他嚇住了,嘴裏含混不清地求饒。趙墨玨本就不欲搭理她,轉頭看向薑荷,示意她繼續說想說的話。薑荷看了鄭娘子一眼,話鋒一轉問那錢四家的村婦:“這位大姐,您家的女兒是要出嫁嗎?”
錢四家的還沒從方才憤怒的情緒中走出來,防備地看了一眼薑荷,沒有做聲。還是人群中的熱心人士回答了她:“不錯,今日正是她家錢靈兒出嫁的日子。前幾天這姓鄭的來到我們村,說是四方遊曆的妝娘,靠著沿途給人化妝掙點銀子。錢四家的一看是外鄉人,心想人家千裏迢迢來到這,畢竟是有兩把刷子的,就請了她給姑娘上妝,誰承想鬧了這麽一出。這現下眼瞅著吉時就要到了,新郎官馬上就要來接新娘了!唉,你說說這事兒鬧的!”
錢四家的快要急哭了,忙帶著女兒回屋洗臉。錢靈兒臉上的東西洗幹淨了,妝卻不知該怎麽畫,薑荷見狀問身邊一個婦人:“大姐,你們這平日婚姻嫁娶都是怎麽化妝啊?”
那婦人歎了口氣:“我們村原來有個李婆婆專門給人上妝,可上個月她得病沒了,村裏有人家嫁閨女,隻能提前去鄰村請妝娘。可現在若是去請也來不及了,隻能讓靈兒娘自己動手!唉,靈兒這丫頭也是倒黴,一輩子一次的喜事兒,竟也不能辦的稱心如意了!”
千謠小手一舉:“不是一輩子一次,佟雪姐姐說過,要是合離就能辦兩……唔!”
趙墨玨一把捂住她的嘴,薑荷則急忙打岔:“那不如讓我來試試吧!我自小就跟師父學習上妝,也算身經百戰,隻是個新娘妝,畫起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錢四家的聽了,冷笑一聲:“謔,好大的口氣!別又是來騙我們錢的吧!”
薑荷道:“你放心,若是畫完了你不滿意,不給錢就是。”
見錢四家的猶豫了,旁邊一個看起來跟她關係很好的大娘勸道:“你讓她畫吧!不然總不能讓靈丫頭素麵朝天的出門子,會讓人笑話的!”
錢四家的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麽回事。人家別的姑娘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門子,總不能到了自己女兒這,就灰頭土臉的嫁到婆家去吧?
眼前這個年輕姑娘長相清麗,妝容精致,和那雷公一樣的鄭娘子不同,想必是有幾把刷子的。
她這樣想著,便對薑荷說道:“那你就畫吧,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把我女兒畫成剛才那樣,我拚了這條老命也跟你們沒完!”
薑荷笑而不語,帶著錢靈兒回到房中。見屋裏隻有她們兩個人,錢靈兒這才開口:“姑娘,你不必太過憂心,隻要把我畫出個人樣就行。”
薑荷“撲哧”一笑:“你倒看得開!”
錢靈兒晃著兩條腿,滿不在乎地說道:“我與他相識多年,彼此什麽樣沒見過,還在乎這些?”
薑荷往她臉上塗了一些純露和麵脂:“這可不一樣。倒不是說素麵朝天不好,可是靈兒姑娘,你這輩子就嫁這麽一次人,總要讓自己不留遺憾才是。你想想,若是你往後見人出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想起自己出嫁時連妝也沒畫,會不會有遺憾呢?”
錢靈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倒是。給他欣賞欣賞也不錯!”
薑荷已經給她塗完妝底,正在勾勒眉型:“你和你夫君是一起長大的?”
錢靈兒笑道:“不是,他住村頭,我住村尾,兩家大人也互不相識。我十一歲那年上山采蘑菇,看中好大一朵草菇,本以為可以收入囊中,回來煮個湯喝,誰承想半路跑出來個小子跟我搶,我們兩個還為此打了一架呢!”
薑荷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那小子就是你的夫君?”
錢靈兒“嗯”了一聲:“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當時他想要的並不是那朵蘑菇,而是蘑菇旁邊那朵馬蹄蘭,誰知一伸手就讓我給了一拳,他還覺得挺委屈!說來,其實當初與他有婚約的並不是我,而是他的鄰家小妹,那朵馬蹄蘭也是摘給她的。”
薑荷手上的動作一頓,仿若無事道:“那後來呢?”
“後來?”錢靈兒臉上浮現出一抹悵然:“後來他們倆鬧掰了。忠哥想入伍從軍,馬蘭荑卻擔心他死在戰場上,隻想讓他安安分分的過莊稼人的日子。但忠哥性子執拗,又有報國之心,硬是瞞著馬蘭荑去裏正那裏報了名,還參加了渃河之戰。回來之後,他們兩個就取消了婚約,馬蘭荑也跟著父母去了寧遠鎮居住,一直都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