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笑著，不斷地響起在殷修的腦海裏。
他望著地上的妹妹，又看向旁邊一直在周圍環繞的黑色怪物，腦子根本無法對現在的情況做出判斷。
熟悉的孤兒院寂靜無聲，最愛的理應活著的妹妹卻已經躺在了冰冷的地上，他腦海裏躥出來的那些妹妹死去的記憶就好像是在昨天發生一般。
已經藏進記憶深處，被埋起來的記憶跟傷痛被一同挖掘翻了出來，讓殷修不知所措。
而聲音還在持續不斷的詢問著他，“如果你的妹妹重新活過來一次，再度跟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你會選擇妹妹嗎？”
“會選擇妹妹的對吧？你的妹妹那麽可愛，那麽懂事又善良，她明明擁有很美好的未來的，卻要深埋黃土了，你真的舍得嗎？”
一旁環繞在一側的怪物卻在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男朋友、你、你怎麽了？”
“不、不要待、在這裏了，我們、快、離開這、裏，這裏都、是假、的。”
小觸須輕緩試探地勾起殷修的手指，想要牽著他離開這個陰暗的孤兒院。
但右手碰上冰涼怪物的瞬間，左手忽地被一隻溫暖的小手牽住。
“哥哥！你要去哪啊？不是說好不會離開曉曉的嗎？”一轉頭，孤兒院恢複了以往，可愛熟悉的臉一如既往的帶著笑容站在殷修身側，開心地盯著他。
對掀開的天花板無動於衷，對龐大的怪物也熟視無睹，隻是牽著殷修的手輕輕地晃了晃，甜美地笑道：“哥哥不要再離開我啦，曉曉沒有哥哥會難過的，哥哥難道要把曉曉一個人丟在這裏嗎？”
失去了副本裏的那些記憶，忘記了遇到的那些人後，即便殷修再重逢一萬次這孤兒院的場景，也始終都會為麵前這個熟悉的臉，熟悉的笑容而駐足。
放棄這個人，幾乎等同於放棄了他的前半生，在沒有任何支撐下放棄他曾經的太陽。
殷修呼吸略微急促，明明在妹妹麵前，他不應該有半點兒猶豫的，但不知為何心裏有個聲音在著急地催促著他離開。
“男朋友……走……跟我走……”旁邊的小怪物不停地拉扯著他的手，想要帶殷修離開這裏，明明它看上去有強行帶走殷修的手段，卻沒有那麽做，隻是拉著殷修詢問著祈求著。
另一側的曉曉也幾乎是同樣的模樣，委屈地盯著殷修，“哥哥，你不要離開我，說好要一直陪著我的。”
兩道聲音交雜到一起，讓殷修的頭更疼了。
“而且男朋友是什麽啊？”曉曉不解地歪頭，“哥哥怎麽會有男朋友呢？哥哥可是一直都跟我在孤兒院的啊？”
曉曉的聲音讓殷修意識一恍。
確實，他明明一直待在這個孤兒院裏同曉曉一起，從未離開過，究竟是什麽時候……什麽地點，認識了這樣一個喊他男朋友的怪物呢？
可是這個怪物似乎對他真的沒有半點兒敵意，隻是拉著他的手想帶他離開這裏。
在當前記憶的殷修過往裏，這樣對他溫柔的人都不多，更何況是一個莫名其妙降臨的怪物。
殷修緊皺著眉頭，努力地去思考，去回憶。
一旁的曉曉則無聲無息地拉著他往孤兒院深處走去，“哥哥根本不會有什麽男朋友的，哥哥隻有我這個妹妹啊，我們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哥哥可不要被怪物騙走了。”
她拉著殷修踉蹌著往前踏出了一步，剛好踏出了小觸須夠著殷修的範圍。
“男朋友！”小怪物焦急著在天花板的裂口上爬行，想要鑽進來，卻好像被什麽無形的東西阻攔住，根本進不來。
“哥哥走啦。”曉曉笑盈盈地牽著殷修的走準備轉身離開。
天平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剛剛開始傾斜，卻猛地戛然而止。
“哥哥？”曉曉抬頭，望著站在原地沒有動的殷修，疑惑地盯著他。
殷修卻不語，他剛剛聽到了海風的聲音，在這個狹窄陰暗的孤兒院裏，他卻聽到自由遼闊的海風。
腦海之中有什麽畫麵在不斷地閃回湧現。
破碎漂浮在海麵上的學校，在斷裂的地板邊緣，有……有一個人……將額頭抵到了他跟前，用那雙黑色的眼眸對他微笑地笑著，然後對他說——
“即便……不、不是男朋友，我也會是……會是你重要的人……”
那個人是……
“黎默？”
在喊出名字的瞬間，殷修原本渾濁不清的眼，猛地清醒了過來，他的思維隻短短停滯幾秒，就迅速地從這詭異的環境裏掙脫了出來，從渾噩變得清醒，逐漸轉為平靜跟淡漠。
“哥哥，你怎麽了？”曉曉擔憂地望著殷修，“哥哥是不是不舒服啊？”
殷修順著聲音垂眸，盯著身側站立著的小女孩，微微沉了一口氣，然後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發。
見熟悉的哥哥做出親昵的動作，小女孩臉上又重回笑容，剛剛彎起嘴角，就忽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跟前的人雖然在摸她的頭發，臉上卻沒有半點兒溫柔，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臉。
“為什麽拿出曉曉模樣的時候，要先刪除我後半生的記憶呢？”殷修冷淡地盯著跟前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你也知道，你刪除了我後半生的幸福才可以拿過去威脅我對吧？”
“你心裏也很清楚，那個怪物對於我而言也是幸福是吧？”
從前擁有完整記憶的殷修會因為曉曉而喉間生澀，無法前進，而現在會因為孤兒院以及曉曉停滯不前的，隻有十幾歲的殷修，二十幾歲的殷修是會無比果斷做出選擇的。
殷修語調很平靜，但被摸頭的小女孩卻麵色逐漸扭曲了起來。
那隻落在她頭上的手根本就不是在摸她的頭，而是摁住了她的天靈蓋，仿佛要將她的頭擰下來一般用力，讓她逐漸恐慌。
“哥哥在說什麽啊？我可是曉曉啊，你最喜歡的妹妹啊？”
她試圖辯解著什麽，但殷修眼眸沉沉，根本不想搭理她。
“我可愛的妹妹已經睡去了，就勞煩你們別再翻出我的記憶打擾她了。”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隨便利用記憶的神神詭詭了。”他冷漠地一把抓起小女孩，丟向了一旁的黑色怪物，“男朋友，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