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師, 你別在腦子裏給我加戲了,我現在22歲,不是10歲, 沒那麽玻璃心。”
可能是見慣了《罪城》的屍體群演和血腥道具, 木屋裏的屍骸帶來的衝擊感沒那麽大。
調整好心態,戚無妄率先拉著薩摩耶往回走, “走吧,把這隻能拆家的土狗帶走就行了, 不用你杵那兒保護現場。”
能有一個人了解你, 在你不好說一些話的時候就能讀懂你是件非常幸運的事。
要走到這一步, 必然經曆了動心到喜歡、甚至更深一層的過程。
戚無妄骨子裏的韌勁兒還在,江奉則喜歡他的堅強, 卻也心疼這份堅強。
大步追上去,自然的攬住他的肩,“你知道玻璃心分幾種嗎?”
玻璃心還有分類的?
戚無妄困惑的看著江奉則。
“分兩種,一種是玻璃心,還有一種是愛著你的人覺得你有顆玻璃心。”
戚無妄愣住,臉上泛起笑意, 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藏著的是江奉則的關心。
雖然不必要,卻不妨礙他享受被對方放在心尖上的感覺,順勢同意了江奉則的建議。
等劇組收拾好後, 戚無妄和江奉則留了下來。
“兩位老師啊, 你倆想去哪我們送你一程,這偏鄉僻壤的連個車都沒有,待這兒幹嘛?”
場務愁的很, 萬一出個什麽事兒, 劇組擔待不起啊。
“過會兒有朋友來接我們, 我們跟王導、蕭導打過招呼了,你們放心的走吧。”
江奉則把他們勸走,最後一點人煙味兒沒了,林子越顯荒涼。
沒過多久,好幾輛警車上山,車裏下來的警察都穿著便衣,打頭的那個眉眼銳利,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刑警了。
“您好,戚先生。”對方一下注意到戚無妄,並作了自我介紹。
戚無妄重生前活的很乖,一直安分守己,因為需要跟警察打交道的沒什麽好事兒,第一次跟真警察接觸有點緊張。
“放鬆點,別緊張,你們一定嚇壞了吧?”周航這句話是看著江奉則說的。
戚無妄:“還好。”
江奉則:“沒有。”
周航:“害怕別繃著,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容易留下心理陰影,回頭我把我們局裏的一個心理學顧問介紹給你,還能打個九點五折。”
戚無妄看出意思來了,“你們認識?”
江奉則勉強嗯了一聲,“拍戲認識的。”
這解釋的更迷糊了,拍戲可以理解,但周航不是刑警嗎?
“你說話能不能別吞一半留一半的?”周航雙手抄兜,微弓著背,說話的調子痞痞的,給人一種老油條的精明味兒。
“我倆——”他的手指在自己和江奉則之間一劃,“是他妹介紹認識的,為了演好一個辦案能力極度優秀的刑警,他跟我取了不少經。”
戚無妄猛地看向江奉則,眯眼盯著他,“你有妹妹?”
十二年前錄節目的時候,他懷疑無辜小姐姐可能是江奉則姐姐/妹妹,誰告訴他沒有姐妹來著?
江奉則沒吭聲,他抿唇,這是心裏沒底的表現。
“有啊,親妹妹,跟他長得挺像,尤其是這鼻子和眼睛……誒喲!江奉則你怎麽還踢人呢?我告訴你,你這是襲警!”
江奉則瞪他,“閉嘴!”
戚無妄麵無表情的笑笑,決定給江奉則留點麵子,他思索了會兒,“難怪我覺得周隊眼熟,取了經的是不是《鋒擊時刻》?”
周航滿臉詫異,嘚瑟的笑了,“誒喲,看來江奉則真把我演的入木三分啊,一下就扒拉出來了,江奉則的作品你是不是都看過啊?”
連江奉則都好奇起來,好幾年前的電影都知道,戚無妄比想象中更在意自己。
看著身邊的人,眼神越來越軟,吝嗇於對他人做出表情的臉也染上了溫度。
不等戚無妄回答,周航冷不丁的說:“你倆不對勁啊,你妹知道嗎?”
周航到底是個刑警,看人的眼力不俗,當年江奉則拍完戲,兩人也沒斷了聯係。
雙方工作都忙,隻能偶爾出來聚聚,不知不覺也處成了朋友,認識這麽久,周航從沒見過江奉則這副表情。
“我的事幹嘛要告訴她。”江奉則冷冷道。
“也是,被她知道了準要狠命揮鋤頭,挖你牆角。”
周航同情的看一眼戚無妄,這還是個優質股,不對,已經不是普通的優質了。
戚家的獨苗苗長的這麽好看,江奉則他妹要是真挖到手,估摸著就直奔結婚去了,這兄妹倆可不得打起來。
想想有點小期待。
戚無妄被他看的滿腦門問號,總覺得這句話信息量很大。
江奉則已經不耐煩了,“說夠了吧,說夠了就查你的案子去。”
周航發現這麽有意思的事,怎麽會覺得夠,但他知道什麽是正事,暫時把這放一放,讓他們帶路去木屋。
路上,江奉則簡潔明了的說明事情的經過,戚無妄還補充了他在木屋和屍骸上觀察到的東西,細節記得清清楚楚。
周航神色複雜的望著他,敢情一開始說沒被嚇到是真的啊。
“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還能這麽冷靜沉穩,不去做刑警可惜了。”
當然,周航也隻是說說,江奉則幹他這行的可能性都比有億萬家產可以繼承的戚無妄高。
作為現場的第一發現人,江奉則和戚無妄做了筆錄,周航讓人開車送他們下山,有問題再電聯。
一些劇組人員也要配合調查,但這是警察的事,除了警方,沒人知道報案人、受害人是誰,最大限度上封鎖了這樁案子的消息。
一路上,戚無妄沒怎麽搭理江奉則,一直跟充當司機的小刑警搭話。
江奉則心知理虧,把賬記在周航那張爛嘴上,越想越氣,不知不覺臉就冷了下來。
戚無妄眼睛一瞥,不禁默默的嗬一聲,江奉則還好意思冷臉,明明被忽悠的又是他。
戚無妄越不高興越跟小刑警聊得開心,到了目的地還要請人吃頓飯。
“他們要辦案,哪有時間跟我們吃飯,周航說讓人趕緊回去,他們人手不夠。”
聽到江奉則這麽說,本來動搖的小刑警拒絕了邀約。
戚無妄扭頭回房間。
江奉則拉住他,“不吃飯了?”
“我飽了。”
“你吃什麽了,這就飽了?”
“半個小時前我吃‘氣’吃飽了。”
戚無妄聲音輕飄飄的,都懶得看他。
江奉則失笑,不顧反抗拉著他走,“那哪當飽,我餓了,帶你吃點當飽的。”
十分鍾後,兩人來到了一家蒼蠅館子,店麵裝修有些年代了,電視都是老式的,播放著CCTV的新聞聯播。
戚無妄恍惚間回到了小時候,他趴在角落裏寫作業,舅舅喝著酒吃著鹵菜,一邊看新聞。
雖然是假象,但父母早逝的他那段日子確實是倚靠著舅舅的。
“老板,兩份小餛飩,一份不加蔥蒜,麻煩多放點蝦皮。”江奉則熟練的點單。
老板年紀不大,大概三十來歲,他用幹抹布又擦了遍桌子,“好嘞,小餛飩馬上就好,你們先坐。”
戚無妄安安靜靜,有如時光倒流的感覺讓心情莫名的沉重,沒有說話的欲望。
“小時候跟我妹妹吵架,氣的離家的時候餓了,我就會來這家店。”江奉則說了一句,沒收到回應,耐不住的問:“你就沒什麽要問的?”
“問什麽?讓我提問,來配合你演出?”
聽到這話,江奉則一愣,反應過來戚無妄被他咬了好幾回,現在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都覺得他身上有戲。
搬石頭砸腳的這天還是到來了,江奉則心裏一歎,好笑道:“我沒在演,真的,我沒想賣慘讓你消氣。”
戚無妄麵無表情,發出刻意的“嗬嗬”聲。
得嘞,不解釋清楚妹妹的事,這坎兒是過不去了。
“說起來有點二,我很小的時候離家出走,誤打誤撞做了演員,被忽悠著簽了個公司,認識了康哥。”
江奉則出道後的事情不用多說,網上一查就知道,他走過的路不是一帆風順的。
“我的家庭有點複雜,到現在也沒回去過,圈裏沒人知道我還有個妹妹,你那時候問我有沒有姐姐妹妹,我回你說‘沒有’。”
而且當時以兩人互坑互懟的關係,沒有走心的情況下怎麽可能說些走心的話。
尤其十幾歲的江奉則習慣了以麵具示人,成年人的虛偽他沾手就來。
戚無妄不是在計較江奉則有妹妹,那時候問也是因為“小姐姐”跟江奉則長得很像,而確認“小姐姐”是江奉則女裝的,他有沒有姐妹已經無所謂了。
戚無妄是想以這件事做引子,跟江奉則好好說說以後不準隨便戲精,不準隨便演他。
一回兩回是情趣,次數多了,消磨的就是信任。
但江奉則不是個喜歡回顧往事的人,難得聽他說起以前的事,戚無妄那該死的好奇心啊,決定聽聽再說。
“其實錄節目的時候,我……挺討厭你的。”最後幾個字說的比較艱難,雖然雙方心知肚明,但沒真說出來過。
戚無妄點頭,“我知道,我也很討厭你。”
江奉則沉默了會兒,“你能不能帶上時間範圍,比如‘錄節目的時候很討厭’,我都打過樣兒了。”
說完,伸手試圖去拉他,被戚無妄躲開。
“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他了解江奉則,一膩乎起來就很難停下。
拉拉扯扯的什麽時候不能幹,聽江奉則講他黑曆史的機會可能僅此一回。
江奉則無奈,隻能暫時心癢著了,“我那時候針對你還有一點是因為你很像我妹妹,帶著孩子不諳世事的天真殘忍,長大後應該會成為很糟糕的人。”
“但是某一天,你突然變了,我看了無數遍《請慢點長大》,從第四期節目你跟潛哥、小胖他們吃早飯的那時候起突然變得像是另外一個孩子,就像是……”
“第二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