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暮有過心理準備, 這件事可能會鬧大。
畢竟當時看見的人不少,而且就算電視台那邊封口不說,也難保證那個男人什麽都不做。
但沒想到這件事的風波來得這麽迅速。
當天帶季閆回去後, 池暮先哄他睡下, 隨後就讓寧小天叫來公關團隊開了個緊急會議。
電視台、網媒、紙媒, 他們能溝通的渠道都打點了一通,但沒想到那個傻逼居然直接報了警。
第二天警察就上門來把季閆帶走了, 說有人告他謀殺未遂。
在基地訓練的老金等人聽到消息,也坐不住了,徑直衝到了公安局。
“你們不好好訓練, 跑來這裏幹什麽?”寧小天攔在門口。
之所以不告訴隊員們, 就是擔心這件事影響他們訓練,偏偏紙包不住火。
而且人都被帶走了,能包的住才怪。
“算了, 讓他們都進來吧。”池暮說。
寧小天和泉飛馳對視一眼, 歎了口氣。
旁邊辦公的警察抬頭看他們一眼,倒也沒說什麽。
“隊長,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啊?”小八擔心地說。
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池暮, 臉上毫無笑意, 目光冷的能凝出霜來。
“廢話,人都被帶到這來了,能沒事嗎?”老金有點抓狂, “不是, 小閆他到底怎麽了,你到底說句話啊, 看我著急你心裏開心是不是?”
“李棟青,這個人你認識嗎?”池暮問他。
老金微微一愣,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皺眉道:“他怎麽了?”
“昨天季閆在電視台遇見了他。”池暮說,“還動了手。”
老金表情嚴肅。
其他人對於這個名字都是一臉茫然,隻能麵麵相覷。
寧小天解釋道:“李棟青,是Z站的簽約UP主,主要直播打PUBG,人稱槍王,但因為脾氣差人品不好,所以一直不溫不火。這次估計是想踩著寧烊上位,隻要這件事爆出來,流量有同情有打抱不平也有,沒準就能火起來。”
老金抓了抓頭發,猛地砸了下桌子,怒罵:“操!火個屁!這孫子他媽居然還敢出現在小閆麵前?!”
池暮冷靜地看著他。
從老金的反應可以看出,事情和他猜想的差不多,這個人和季閆的過去有關。
也許還是那起校園暴力的主謀。
當時他過去的時候,季閆已經失去了理智,但那個不要命的男人居然還在威脅他,說什麽如果他真敢對他做什麽,他就把視頻散播出去。
情況緊急,池暮也沒細聽,現在想來果然八九不離十。
“動手了,然後呢,那混蛋現在是癱了還是死了?”老金手指焦躁地扣著桌麵,想起什麽,哦了一聲,“肯定沒死,死了報他媽什麽警?那在哪個醫院,老子現在就過去廢了他。”
“我跟你一塊去!敢欺負咱們戰隊的人,就得給他點顏色看看!”大俊豁然起身。
雖然季閆平時挺高冷的,也不愛和人說話,但大俊早就把他看成了自己弟弟,哪有說讓人欺負就讓人欺負的道理?
“也算我一個!”小八舉手說,“這種辣雞不教訓一頓天理難容!”
泉飛馳皺眉道:“都給我坐下!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想添一把火燒到牢房去是嗎?”
老金喘著氣別開臉。
寧小天說:“公關這邊已經處理好了,網上暫時還沒有這件事的消息。至於警局那邊,那個叫李棟青的估計是托關係讓醫生開了個傷殘鑒定單,而且電視台走廊監控也確定是季閆先動的手,所以警察才把他叫過來問話。不過頂多是賠點錢的問題,人應該沒大事。”
池暮:“嗯。”
老金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當然能感覺到,池暮的擔心並不比他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池暮現在已經快瘋了。
要不是外麵還站著幾個警察,他都像衝進審訊室把季閆帶出來。
一想到他像個犯人一樣在裏麵被人質問,沒準還要把那些陳年往事全都和警察交代一遍,好像已經結痂的傷口重新被剝開,那種感覺池暮連想都不敢去想。
“你們還挺團結啊,帶一個人問話,結果跟來一群。”一名警察從1號審訊室走出來,看到外麵等著的六七個人,結結實實愣了一下,“你們當中有他家屬嗎?過來簽個字,交點罰款,把人帶走吧。”
老金急忙說道:“我我我,我是他舅舅!”
警察上下打量他一眼:“哦,身份證帶了吧?跟我過來辦手續。”
老金不太放心,問道:“警察叔叔,那他沒事了嗎?”
“沒什麽大事,醫院那鑒定單我們看了,不合法,不具有法律效應。但監控是真的,他掐人也是真的,回去後要好好教育,年紀輕輕,別總這麽衝動。”警察說。
眾人鬆了口氣,目送老金跟警察離開。
池暮的視線一直盯著1號審訊室的門,忍不住問門邊上的警察:“我能進去看看他媽?”
警察說:“這個不行,等罰款交了他就能出來了。”
池暮抿了抿唇,頭一回期待老金趕緊出現。
過了五分鍾有餘,那個警察又帶著老金回來了,和門口的警察交接了一下工作,打開了1號審訊室的門。
季閆從裏麵走出來。
審訊室的燈光開的很暗,所以他出來的時候沒外麵待光晃了下眼睛,眯起眼看了看,這才看見到等在外麵的UK成員。
還有池暮。
他朝他走了兩步,池暮已經大步跨了來,摟住了他的腰。
季閆有點不好意思,特別是這裏還有外人在場,他怕池暮會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待。
但兩個警察並沒有往那方麵想,在警局兩個男人抱一起哭得撕心裂肺亦有之,他們還算克製的了。
“行了,沒事就趕緊回家吧,下次記住不要再這麽衝動了,拳頭和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凡事要三四而行。”那個年紀稍大一點的警察教育道。
眾人帶著季閆開車返回基地。
二樓PUBG的幾個少年也被驚動,在二樓探出頭來,被年海一嗓子吼了回去。
“沒什麽事吧?”年海說,“我有親戚在警局工作的,有事說一聲,能幫我肯定幫。”
“謝謝,不過暫時沒什麽事了。”池暮說。
年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泉飛馳道:“你們幾個也別在這圍著了,上去該幹嘛幹嘛。季閆,這兩天你先休息一下,調整調整狀態,什麽時候覺得可以了再回來訓練。”
季閆應了一聲。
池暮送他回房。
“要不先洗個澡吧?”池暮問完,又突發奇想道,“我聽說老人跨火盆可以去穢氣,我下去搞一個上來?”
季閆牽起唇笑了笑,拉過他的手,安靜地放在臉頰邊,良久才道:“我以前和他是一個初中的。”
池暮微微一頓,他沒想到季閆居然把這件事願意主動告訴他。
“我爸媽去世的早,我一直寄宿在舅舅家裏。”季閆說,“我害怕給他們惹麻煩,讓他們不高興,所以有什麽事我都習慣自己解決。他們最開始欺負我的時候,我以為我可以解決好,或者說,我以為忍一下就會過去的……”
“他們喜歡下課的時候在我書上亂寫亂畫,喜歡把我的東西藏起來,喜歡捉蟲子放到我書包裏,他們想看我著急生氣的樣子,但是我很壞,我就是不想如他們的願,所以每次我都表現的很冷靜。”
“你以前跟我說,你曾經對我單相思了一年,其實不是的。”季閆抬頭看他,眸子漆黑如夜,像墜了幾顆星子在裏麵,“是我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喜歡了你六年。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你第一次打比賽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了。”
池暮心中微動,正想說些什麽,身體猛地一僵:“他們知道?”
“嗯,知道了。”季閆說,“所以在他們眼裏,我就像一個變態,區區惡作劇已經無法滿足他們,因為我是變態,是異類,所以他們欺負我就成了師出有名,好像他們才是正義的一方。”
“那……”池暮喉中幹澀,緩緩問道,“那個視頻是什麽……”
季閆沉默了片刻,垂眸道:“我當著他們的麵……承認我喜歡你,喜歡和男人……”
季閆的聲音有些發抖。
池暮再也忍不住,彎腰將坐在**的季閆摟緊懷裏:“這有什麽,青春期的少年不都這樣?誰年輕時候沒喜歡過幾個人?”
季閆貼著他的胸口沉默:“……”
“區別是哥比其他人帥多了,你應該感到欣慰。”池暮開玩笑說。
但這次誰都沒有被逗笑,他倆在房間裏安靜擁抱著,聽季閆說他以前的故事。
那些陰暗的、醜陋的、惡心的過去,都被季閆挖了出來,血淋淋擺在了池暮麵前。
怪不得季閆不喜歡麵對相機。
怪不得一開始他想和季閆更進一步卻要被他推開。
被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待,被人罵是變態,長久以往的潛移默化中,季閆就會產生一種自卑心理,沒有安全感,將自己畫地為牢,圈出一個他所習慣的舒適圈,拒絕和任何人來往。
池暮下巴抵著他的腦袋,心裏一陣酸澀,又覺得十分慶幸。
慶幸自己遇見了他,慶幸他們還是在一起了,接下來不論有什麽困難,他都會陪著他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