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池暮接過寧小天遞來的訪談腳本, 隨手翻了幾頁,不大感興趣地問。
這幾年電競圈的發展與隔壁娛樂圈相同,各個戰隊都有自己的明星選手, 粉絲多話題多, 也逐漸成了媒體的新寵。
以前他在HG的時候各種節目邀約也源源不斷, 但池暮一個都沒有參加過。
他又不靠臉吃飯,圈那麽多粉絲幹什麽?
有那時間還不如多打兩把排位鍛煉技術才是真的。
剛想把腳本還給寧小天, 沒等拒絕的話說出口,寧小天就淡淡補了一句:“這次不止是你,季閆也受到了邀請。”
池暮動作一頓:“季閆?為什麽?”
“還為什麽?你心裏沒點AC數嗎?”寧小天沒好氣地說, “就你微博上搞那一出, 多久了,現在網上關於你倆的話題還如日中天一發不可收拾呢,你覺得那些媒體能放過你們這根香噴噴的雞大腿?”
寧小天的語氣太過咬牙切齒, 池暮越聽越不對勁。
“……所以你這是讓我們去還是不讓我們去啊?”
“隨你!”寧小天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他們的事都已經捂不住了,不如放出去多吸點cp粉, 為官方周邊銷售量做貢獻, “反正季閆那邊我已經說過了, 他的意思是看你,你去他就去,你不去他肯定不去, 哎……”
寧小天想起自己去找季閆的情形, 也不知道池暮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對池暮這麽死心塌地言聽計從。
“哦, 那就去唄。”池暮將腳本折了兩下塞進隊服口袋,撐得鼓鼓囊囊, 然後轉身關門,衝他揮了揮手。
“你去哪?”寧小天愣住了。
現在已經是淩晨十二點半,為了不影響白天一隊的正常訓練,寧小天特地等到這時候才來找池暮。
還就在他臥室房間門口。
可這人不進屋反倒往外走是什麽毛病?
然而下一秒,寧小天就明白過來了。
因為池暮這個臭不要臉的居然當著他的麵敲開了季閆的房門,然後一派從容地走了進去。
操作之熟練,步伐之穩健,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寧小天在心裏默默嘔出一口血。
雖然知道他們在一起了,但當他親眼目睹這個情景,寧小天還是忍不住想把池暮拖出來教育一頓。
十七歲啊!未成年啊!快要比賽了啊!!你能不能當個人啊!!
但他都走到季閆房間門外了,卻很美骨氣地慫了。
算了,他承認他打不過季閆……
參加的節目放在圈內外都挺有名的,這次邀請到池暮和季閆,節目也非常重視,親自派車接送。
季閆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現場錄製的節目,鏡頭掃他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緊張起來。
“自然一點就行,你就想象這裏是你們俱樂部的訓練室,他們都是你隊友。”編導說道,“而且現在隻是彩排,不是正式錄製,可以放輕鬆些。”
季閆眉頭微皺,但還是繃著臉點了點頭。
上次池暮就發現了,季閆對鏡頭非常敏感,比賽時倒還好,注意力都放在屏幕上了,但是像今天或是上次拍攝宣傳照,鏡頭直勾勾對準他的時候,他渾身的尖刺就會下意識豎起來。
變得危險又冷漠。
這也是池暮答應參加這檔節目的原因。
他不認為季閆哪裏有病,隻是心理陰影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會有。
季閆隻是比普通人更嚴重一點。
但如果一直這麽放任逃避,那麽陰影就永遠都是陰影,潛伏在你心裏某一個角落,等待哪個時機突然出現。
現在季閆需要的,就是突破。
哪怕是一小步,對現在的他來說,都是好的。
彩排過後,就是正式錄製,觀眾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進場。
期間,池暮一直暗暗觀察著季閆的反應,但不知是他偽裝的太好還是真的沒問題,直到錄製結束,他的表現都很正常,甚至說完美,和彩排時簡直判若兩人。
結束後兩人前往後台化妝室卸妝。
走廊上,池暮看了眼旁邊的季閆,猶豫片刻,還是問道:“怎麽樣,第一次參加這種節目還習慣嗎?”
“不太習慣……”季閆誠實回答。
池暮笑了笑,伸手過去勾了勾他的掌心:“沒事,就當出來玩了,你舅舅不知道多羨慕我們呢。”
“嗯……”季閆垂眸,將池暮的手指攥在手裏,輕聲道,“你是為我,才答應參加節目的,我不想讓你失望。”
嗯?
池暮愣了愣。
他一直以為季閆不知道,沒想到他心裏都一清二楚。
怪不得,他就算不習慣也還是跟著他來了啊。
池暮心裏又酸又暖,正想湊過去親他一下,季閆冷不丁往後一退,臉紅道:“有人,會看見。”
“沒人。”池暮企圖洗腦。
“真的有……”季閆說,“我聽見腳步聲了。”
話音剛落,後麵就傳來編導的聲音:“池老師,方便這邊說話嗎?”
池暮沒偷到香,有點微微遺憾,對季閆說:“你先去化妝間等我,我說幾句就過來。”
季閆看了眼不遠處的編導。
是個挺和善的中年男人,之前彩排的時候對他的指導也非常有耐心。
剛才池暮下場的時候就和他說了兩句,說什麽季閆沒聽見,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談。
“嗯,那我先過去。”季閆轉身往前走。
盡管不是特意去聽,但池暮的逐漸離他遠去的腳步聲還是傳入了耳朵。
季閆深呼吸一口,感受到內心忽然開始躁動,但這次他克製著沒有回頭。
因為他知道,任何時候,池暮都會在他的身後。
季閆這麽想著,腳步一直沒停,直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好像直接路過了那間化妝室,走到了另一個部門。
正要掉頭往回走,後麵卻響起一個不太令人愉悅的聲音:“季閆?”
季閆皺起了眉頭。
“是季閆吧?”那人道。
這次他的聲音稍微離的近了些,應該是朝季閆走了過來。
“嘿,我之前聽人說你今天要來這裏錄製節目,還想著能不能遇上呢!你看,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麽神奇。”那人低低笑出了聲,嗓音是吸煙時間過長導致的嘶啞,加上說話時略帶嘲諷的語氣,讓季閆一瞬間戒備了起來。
“怎麽不說話?不記得我了?”
季閆壓低了眉頭,抬腳就走。
那人快步追上前,冷笑:“急什麽?這麽久沒見都不和同學打聲招呼就走麽?”
季閆:“讓開。”
如果不是這裏的走廊上裝著攝像頭,季閆覺得在他主動湊上來的時候,他就能一拳揮過去了。
惡心。
摻雜著濃濃的厭惡與煩躁,在某個瞬間化成一股黑霧籠罩了季閆。
命運總是這樣離奇,在季閆以為自己已經從過去的泥沼中走出來的時候,又二話不說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隻能不斷在心裏想著池暮的名字,才勉強將這股感覺壓了下去。
但顯然,惡心本人完全沒有自覺,他走過來後就一副老熟人相聚的模樣卡在走廊中間,阻止季閆離開。
由於身高差距,季閆一眼就看見了他胸前掛著的工作牌,上麵寫著:特殊通行證。
和他的一樣,屬於電視台發給嘉賓的臨時證明,可以在內部自由出入。
“還裝不認識我呢?你現在很牛逼了嘛,電競圈混的風生水起?又是冠軍又是獎金的,這就看不起人了?”惡心本人勾了勾唇,忽然靠近他幾分低聲道,“別呀,咱們是什麽關係?以前你那些東西都還在我那兒保存著呢,什麽時候你想回憶了,我可以給你送一份過去?”
“哦對,今天跟你一塊來的那個電競明星,Dusk是吧,要不要也讓他一起看看?”
季閆猛地抬眼看著他,目光森寒,好像站在打開的冰箱門前,讓人身體裏外一陣發涼。
對方的笑容仿佛一把利刃,切開了季閆拚命想隱藏的東西。
他的世界嗡的一下,又回到了那段最黑暗的時光。
什麽都看不見,什麽聲音都聽不見,隻有他自己。
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出現?
為什麽要陰魂不散?
如果他能消失就好了。
如果能讓他消失……
“季閆!”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即便季閆此刻腦子有些混沌,還是立刻就認出了聲音來源。
是池暮。
他轉頭一看,發現池暮就站在身邊,麵容難得嚴肅。
再一看,他不知什麽時候按著那個男人的肩膀,把他掐在了牆壁上,掌心下的動脈劇烈跳動著,因為缺氧導致的麵部**使得男人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可怖而可憎。
對方是個接近一米八的男人,但季閆掐住他脖子的時候他卻沒能立刻掙開,甚至在之後的推攘中也沒能讓季閆鬆手,足以見得季閆剛才用了多大的勁。
“季閆,先鬆手,聽話。”池暮怕刺激到季閆,柔聲哄他。
季閆一愣,反應過來,猛地鬆開了手。
旁邊有人聞聲走了過來,人影幢幢,並不大的走廊頓時一片吵雜。
池暮握著季閆的手,將他往後麵的化妝室拉去,感受掌心的手從未有過的冰涼。
好在這間化妝室是空的,並沒有人在。
池暮把他拉進去後,季閆就把臉埋在掌心,坐在椅子上沉默,他的身體好像被什麽重物壓彎了一樣,整個人蜷成一團,顯得脆弱又茫然。
池暮在旁邊的飲水機倒了杯水遞過去,季閆也沒有接。
他歎了口氣,將杯子放在了桌上。
他知道自己是個胳膊肘往裏拐的人,護短護的不講道理。
即便是今天這種情況,池暮在不清楚前因後果,但仍然無條件相信季閆。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和季閆是什麽關係,但能讓季閆不管不顧做出這種舉動的,問題顯然出在那個男人身上。
也許還和季閆曾經受過的校園暴力有關。
季閆坐了很長時間,才啞著聲問:“他……怎麽樣了?”
池暮在他跟前蹲下身,仰起臉看他,語氣堅定地說:“沒事,別擔心。”
“我剛才,想掐死他。”季閆緩緩說道。
池暮一愣。
“我,有一瞬間,真的想掐死他。”季閆抬起頭,眼眶微微通紅,目光中的混亂與空洞尚未完全恢複。
池暮看著他沒說話,眉頭微微皺起,忽然心疼的不行。
“我們先回去。回去再說,好嗎?”池暮輕聲問道。
這裏人多嘴雜,又剛剛發生那樣的事情,不宜久留。
池暮倒不擔心那個男人,當時他過去的阻攔的時候季閆的手勁已經鬆了一些,頂多在他脖子上留個印子,吃點小虧,性命肯定是無虞的。
就是後續可能會有點麻煩。
“好,”季閆點頭,用力擦了擦眼角,許是不想讓池暮擔心,他站起來的時候唇邊還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們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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