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星校學生都緊張的期末時間,戎玉也過得並不平靜。
隨著一家又一家被緊急查處,長公主已經複蘇的流言,幾乎已經傳遍了整個帝國。
再加上局勢逐漸明朗,長公主幹脆把季禮和戎玉統統扣押了,派遣出去辦事,兩個人這樣風風火火地在外頭露麵,到了晚上又回到海底休息,幾天下來,幾乎就是把季禮的身份擺在明麵上去了。
學生的流言也跟著瘋長,但卻焦點卻在同齡人的身上,尤其是戎玉和季禮剛剛在校際賽大出風頭,轉頭又成了流言的焦點,校際賽的板塊餘熱尚在,討論得不亦樂乎。
一部分在討論季禮的身世。
【先不說複蘇的事兒是真是假,季禮真的是長公主的兒子?不是說是什麽季家的小少爺嗎?我已經看不懂瓜了】
【最多算是私生子吧,畢竟長公主對外可一直沒有承認自己有兒子,季家倒是把他當少爺養著,但怎麽看都是名不正言不順。】
【我以前還說過季禮的壞話,不會被報複吧?現在當季禮男神的水軍還來得及嗎?】
另一部分在討論戎玉。
【戎玉這才叫一步登天吧?前幾天不是才說過烙印的事兒嗎?這算不算是上位成功了?】
【沒準兒早就知道了季禮的身份,才巴巴湊上去的吧?之前聽星校那邊傳聞,追了兩年還倒貼,也夠用心良苦了】
【貧民窟鬥獸出身怪慘的,想用這種方法改變自己的身份也挺正常,畢竟他長得也還算挺好……】
【我覺得也不至於高興這麽早,就算季禮是長公主私生子,能不能轉正還是兩說呢,要是轉正早就轉正了,一直隱而不宣,恐怕長公主也並不想認他,現在戎玉還巴巴地送上去,沒準兒到時候雞飛蛋打,才是真正的笑話。】
這裏頭有不少軍校生渾水摸魚,先頭他倆帶頭攪了軍校的演習的事兒還沒過去多久,軍校生許多縱然不是陸刹那邊的,想起這事兒也覺得惱恨,七嘴八舌地嚼舌頭。
偏偏這事兒星校的學生自己也渾渾噩噩不知內情,吵起架來也不占上風,以至於戎玉看見的時候,許多都是對季禮的汙蔑。
戎玉忍不住生氣,敲著光屏挨個罵回去。
罵到一半兒,被季禮的小觸手拎著後衣領拖到**去,指尖一點把他的光屏關了:“該睡了。”
戎玉就嬉皮笑臉地蹭:“你等我罵完。”
他跟那個說季禮私生子的人杠上了。
“他們也沒說錯,”季禮在**看著書,語氣波瀾不驚,“我本來就是私生子。”
戎玉倒比他還不高興,抱著他哼哼唧唧:“你聽他們胡說。”
季禮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他:“你知道母親是怎麽到龍骨身上的嗎?”
目前的揣測是,機甲師在操作機甲時,精神力跟機甲是相連的,再加上當時長公主的精神力強大是史無前例的,甚至足以脫體而出。在墜毀的一瞬間,出現了精神力脫離現象,而當時能夠承載意識的載體,隻有跟人類十分相似的AI芯片。
“當時的駕駛艙脫離之後,機甲就徹底墜毀了,不少零件脫離,AI芯片應該是被人意外拾去,數據清零倒賣了。”季禮說。
這樣的芯片,自然而然流落到見不得人的黑市,又輾轉著最後裝到了戎玉當時的龍骨上。
但唯一的問題是。
長公主的機甲,本就不應該墜毀。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是精神力暴亂導致的操作失誤,但事實上,長公主的精神力原本已經趨於穩定了,卻在那一天突如其來的出現了問題。
唯一同長公主有過精神力接觸的,就是季禮的父親。
是為了得到精神體、穩定精神力,不得不進行的交融。
再加上長公主剛剛離去,季家就迫不及待將季禮關到海底,緊接著就是季家地位的一路飛漲。
戎玉愣了愣:“什麽意思?”
季禮絲毫沒有避諱,捧著書靜靜地說:“我懷疑季家,母親也懷疑。”
他將書翻過一頁,靜靜地說:“他們可能跟別人合作了。”
在戰時,元帥、貴族、皇權三方製衡,如今停戰多年,便漸漸演變成了貴族和皇權之間的博弈。在君王孱弱的情況下,長公主自然就是那個最礙眼的存在。
戎玉聽不大懂,季禮就慢慢給他講,他在這時,又變成極為耐心的老師了。
戎玉理順了,便覺出不對勁兒了,盯著季禮問:“那你怎麽辦?”
如果是父親家裏險些害死了親生的母親,那麽季禮就是被夾在中間的存在。
“就這樣。”季禮心平氣和地說,“也許,繼續做一個私生子。”
“也許季家為了避禍,會把權力交給我。如果他們有足夠的誠意,貢獻出更多的人來,母親也許也會放過他們,然後我來繼續做季家的家主。”
“但他們的婚姻,徹底完了。”
“也沒有承認我的必要。”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每一步都算的清清楚楚,說出來也舉重若輕。
戎玉卻隱約感覺到了他的失望,小觸手委屈地趴在**。
明明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母親,卻發現自己自己的家庭,連麵子上的和平都無法繼續維持了。
對於長公主來說,原本他就是一場交易的多餘產物,現在這場交易要結束了,他終究要被遺棄了,區別隻是如今遺棄得會更溫情而體麵。
“不會的。”戎玉說。
他其實有一種莫名的直覺:長公主跟季禮是一樣的人,在打破壁壘之前,沒人能看到他們的真心。
可一旦突破重重阻礙,能夠見到他們真誠的一麵,就會發現,他們心底的溫度,遠比常人要更炙熱。
季禮跟長公主,隻隔著一層透明的冰牆,卻隔絕了所有的溫暖。
但要靠這些說服季禮,實在是太難了。
“他們婚姻存續時,都沒有承認過我。”季禮這樣說著,輕輕合上書,“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她會一下轉變。”
事實上,之前那樣平淡的對話,對他來說,已經是別樣的驚喜了。
“在這之後,她也許還會跟別人結婚吧。”
長公主是那樣的強大,她的愛慕者,足夠組成一支部隊,占領一個星區。
他仰頭盯著房間外的玻璃,輕聲說:“會有別的家庭,會有其他的孩子。”
這很正常,他讚成自己的母親,做更好的選擇。
但是……
季禮垂下眼眸。
他始終沒有屬於自己的家人。
這樣寒冷的冬季,被**包裹著的海底,就更冷了。
連小觸手都凍僵了一樣。
戎玉就一隻一隻把小觸手攏到自己的抱抱。
季禮抿緊了嘴唇:“我並不在意。”
“她又不會虧待我。”
話雖然這樣說,小觸手卻委屈地伏在戎玉的懷裏。
戎玉就又湊近了季禮,要抱一抱他。
季禮凶巴巴地瞪他:“我不是說了麽?用不著你安慰我。”
“那就當你安慰我吧,”戎玉笑眯眯地說,“畢竟我一步登天失敗,心已經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季禮惱火:“你怎麽什麽話都記著。”
“你的是真的,那我的也肯定是真的。”戎玉沒臉沒皮地蹭著他:“我好不容易獻身倒貼,現在沒軟飯吃了,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還一個勁兒在那胡說八道:“公主,餓餓,飯飯。”
季禮便繃不住笑,作勢要把觸手塞到他嘴裏,戎玉捂住嘴巴,眯著笑眼耍賴。
兩人在**折騰了好一會兒,戎玉見季禮神色間的鬱氣散了,才笑著鑽到觸手裏:“睡了睡了,明天還要出去呢。”
他這樣說著,小觸手便一下就把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戎玉自從發現了季禮小觸手像人皮膚一樣溫熱,便拋棄了自己的被子,熱衷於窩在季禮的觸手團裏,一個接著一個的睡懶覺。這樣寒冷的冬季,連身披羽毛的青羽鳥都冷到不願在外遊**,霸占了戎玉的宿舍作巢,更別提戎玉這個光禿禿的人類了。
小觸手們蠕動著,把他最後一寸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也遮蓋上。
戎玉終於心滿意足地歎息了一聲:“真暖和。”
又笑眯眯地衝季禮哼唧:“來睡麽?”
他那麽溫柔、毫不設防地窩在他的觸手團裏撒嬌。
季禮竭盡全力,壓抑住自己想做壞事的心情,目光遊移:“我再看會兒書。”
戎玉縮在觸手團子裏,一雙笑眼柔軟又真誠:“季禮,我會是你的家人的。”
季禮微紅了臉頰,輕輕“嗯”了一聲。
“我還可以陪嫁雪球青羽鳥給你,”戎玉又說,“你要還覺得不夠,我再去季演那兒偷兩隻小狐狸,我們能湊好大一家子——”
說著,嘴巴真的被小觸手給堵上了。
季禮瞪了他一眼。
卻又忍不住笑了。
戎玉說不了話,很快就睡了過去,季禮忽然也有些困倦,一個眼神過去,小觸手就紛紛知趣地散開。
忽然再一次接觸到空氣的戎玉感覺到了微微的冷意。
很快又被另一個溫暖的東西包裹住了。
季禮抱住自己的小男朋友,胸腔裏不化的寒意,就這樣漸漸地散去了。
“已經足夠了。”
那雙藍眸幽邃而緘默,貪戀地注視著他,每一寸目光,都比親吻更熱切。
季禮張了張嘴,很想趁著戎玉睡著,說一句愛。
可自己紅了臉,還是沒有說出口,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和觸手把他裹得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