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瘤已經壓迫到了視神經,她早在住院前就已經失明了,眼睛因此顯得很是渾濁。隨月生知道她什麽都看不見,但當她看過來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呼吸抑製。
那目光簡直就像是一把銳利的箭,直直地插入到他的心底。在這樣一道視線的注視下,所有的謊言都無所遁形。
隨月生下意識地錯開了眼,再不敢跟她對視。
病房裏很安靜,一時間隻能聽見牆上掛鍾走動時發出的嘀嗒聲。他沉默良久,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隨月生想象中的叱責並沒有到來。
奶奶隻是很沉很沉地歎了口氣,緊接著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摸索著拍了拍他的頭,又輕輕摸了摸,力道很輕,就像是小時候她哄他睡覺時所做的那樣。
然後她開口,聲音低沉,像是另一道歎息:“老太婆年紀大了,真是越來越沒用,還得讓你用這種方式來救我。”
隨月生莫名地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些不祥的意味來。他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最後隻得模仿著某些來雜貨店中買東西的omega聊天時所說的那樣,騙奶奶說,那個即將成為他丈夫的alpha特別英俊,家裏有錢不說,還對他特別好。等他以後嫁過去了,每天都有牛奶喝,還有吃不完的肉。
於是奶奶就笑了,再一次揉了揉他的頭,說是嗎,那真好啊,我的崽崽要去過好日子了。
謊言說得久了,就連隨月生自己也信了。
時間如流水,老太太強撐著病體,陪著他過完了十七歲的生日,但最終還是沒有熬過那個酷熱的夏天。
八月份的某個早晨,她一反常態,看上去精神極好,將自己收拾妥當之後,按響了病**方的呼叫器,跟醫生要求出院。
隨月生得到通知後倉促趕來,見醫生目光為難,又微不可察地對著他點了點頭,腦海中“嗡”地一下,什麽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