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梁的速度很快,几乎在瞬间就从栏杆处到了大厦楼前,但落在路濯眼里,却像叠了层慢动作buff一般。
路濯觉得自己的五感比以前敏锐了很多,他能看到姚梁眼里的恶意和狰狞,能看清他手里的刀正一点点朝他的心脏偏移过去,甚至能看到刀上随着他的前行不断闪烁着的寒光。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手指微微颤抖,随即被毛绒绒的触感覆盖了。
穷奇跳到路濯怀里,快乐到尾巴都翘了起来,因为客栈规矩和烛龙的管制,他已经很久没打过架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那种肆意宣泄的感觉。
现在,机会来了,他的快乐也到了。
而且这算是正当防卫,烛龙知道了也不能教训他。
穷奇越想越快乐,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姚梁,兴奋抬起爪子往前一挥。
然后就落空了。
路濯抱着它,在姚梁离他还有差不多十厘米的时候往侧面一闪,完美躲过了他的攻击。
穷奇:???
你这么顺滑的躲闪技巧是和梦魇学的吗?
穷奇猫脸懵逼,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给了再次扑过来的姚梁一爪子,这一爪挠在眉骨下,差一厘米就到眼睛,深可见骨。
姚梁喉咙发出哀嚎,穷奇听得兴奋极了,抬爪还想再挠,而贺长乐比他更快,在穷奇之前把姚梁踹到了地上。
差不多在同时,大厦的警卫赶到,三两下便控制了姚梁。
完了,机会没了。
就这?
穷奇很不满意。
看到凶徒受制,边上路人小心翼翼走近一点,半晌,一声惊呼。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刚刚才在哪里见过。”
“是不是大厦公告栏里的那个通缉犯?”
“对对对就是他!叫姚什么来着?以前好像是个富二代,身上背着好多人命,前两天警察上家里抓他没抓着,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出现了,还持械伤人……是不是寻仇啊?”
“被他攻击的那个小孩儿长得蛮乖的,还好躲开了,看得我一阵后怕。”
“……”
周围的人们窃窃私语,也是巧,不远处的大屏正好滚动到这一条新闻——
“近日,三年前槐安路肇事逃逸致死案重审,证实案犯齐某某有替罪行为,经审理,锁定实际主犯五人,从犯七人,其中从犯全部抓获,主犯三人被捕一人在逃,警方凌晨发布A级通缉令,还请各位市民留意,有相关信息随时拨打热线电话。”
大屏上轮流滚动起犯人的照片和身份信息,路濯看着眼熟,都是姚梁高中时期的小跟班,而姚梁的照片被放在最后,右上角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
通缉。
现在,这个通缉犯已经被制服,双手缚在背后也不安分,他嘶吼挣扎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路濯,里面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上次给路濯打电话道歉却被拒绝拉黑后,姚梁心里就有了种自己即将穷途末路的预感,慌里慌张找了家人求助。
姚家人虽然气姚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但他是独子,是姚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们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想在警方找过来之前把姚梁送出国。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就是现在盯着姚梁的人除了警方外,还有陆封识。
在这个盘踞多年的城市里,只要陆家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这些日子里,姚梁有几次机会可以离开,但每次都被陆封识派来盯梢的人强制送了回去,甚至有一次他已经上了飞机,中间睡着后再醒来,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国外,而是自己的卧室。
姚梁心里大骇,踉跄着走出门,听到了母亲的哭声,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听到自己的叔叔们在劝父亲,说事情无力回天,你们不如趁着年龄还不算大,再要一个孩子。
而向来疼他惯他,容不得别人说自己一句坏话的父亲,这次却沉默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姚梁就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从那一刻起,他就疯了,他不会怪自己,于是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他恨那个答应替罪现在却翻供的人,恨他们没有契约精神。
恨那些和他一起做恶事的人,说好会把这些秘密烂在心里,却一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么快就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恨林瑜,要不是他当初一直不松口,他就不会组同学会,不会在那里和路濯起冲突,更不会得罪陆封识。
恨自己的家人,恨他们只顾利益不顾亲情,那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
恨陆封识,恨他一点退路都不给他留,一步步把他逼到穷途末路。
……
当然,最恨的还是路濯。
要不是这个人,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姚家少爷,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姚梁知道自己逃不了多久,出不了境,天网恢恢,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生来就应该是众人捧着的人,难道往后余生都要东躲西藏灰头土脸的活着?
不行。
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但死之前,他要拉上一个人——
路濯。
姚梁迫不及待地想找到路濯,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也是上天眷顾,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可惜,最后却没能杀得了他。
太可惜了。
姚梁想着这些,喉咙发出嗬嗬的笑声,似笑也似哭,整个人状若疯癫。
远处响起警笛声,之前事情发生的时候有路人报了警,知道有人在商业繁华区域持刀伤人,警察大惊,再一听持刀之人居然还是通缉犯,过来第一时间给姚梁戴上手铐把他带上了警车。
作为事件当事人,路濯和贺长乐也要过去做笔录。
两个人都是遵纪守法的乖小孩,自然愿意配合,到警局做好笔录,出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四点。
离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路濯拿出手机,一按发现电量告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了机。
他到大厦一楼借了个充电宝,开机,页面图标还没全部加载出来,就看到了无数条消息提醒弹窗。
有微信有短信,更多的是未接通话请求。
路濯刚要点进去,手机铃声又响了,来电显示上跳跃着陆封识的名字。
他接通,陆封识的声音在瞬间响了起来。
“你在哪儿?”
语气焦灼,有一点点暴躁。
路濯从没听陆封识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一怔,回城后很快回复:“龙都中心商厦北门一楼。”
“等我,电话别挂。”
路濯乖乖应了声好,和贺长乐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等陆封识过来。
一路上电话那边的人没再说话,路濯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和他偶尔加重的喘息声。
他在后怕。
路濯心里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屏幕上陆封识的名字,渐渐出神,这样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面前覆下一层阴影,再然后就是陆封识低沉好听的声音。
“路濯。”
“陆,陆先生。”路濯急忙站了起来。
贺长乐也起了身,但没说话,他怕自己一张口就是阿巴阿巴。
而陆封识此时眼里只有路濯,根本也看不到旁人。
“怎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出来之前是不是给你说过要随时保持联系?”
陆封识眉头紧皱,话说得有些凶。
“对不起。”路濯道歉,如果此时有尾巴,肯定已经沮丧的垂了下去。
陆封识来之前心里是有怒意的,这种怒意不是因为责怪,而是来自害怕。
他怕路濯出事。
但现在,看到幼崽沮丧的模样,训斥的话陆封识根本不忍心继续说,声音缓和下来。
“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知道路濯是只很乖的崽,没事的话不可能不回消息。
路濯把姚梁的事情给他说了,说完再次道歉:“陆先生,对不起,我们本来打算出来两个小时就回去,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所以出来前就没有充电。”
要是没有因为姚梁耽误的这两个多少时,路濯手机的电量是足够撑到他回客栈的。
闻言,陆封识沉默下来,半晌,很认真地和路濯道歉。
“对不起。”
路濯一愣:“为什么道歉?”
“是我做事不够周全,才让他有机会找到了你。”
陆封识觉得这是他的疏忽,要是他多派些人盯着姚梁,在他逃跑的那天就把他控制住送到警方手里,后面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做了这些,姚梁根本也恨不到路濯头上去。
陆封识想保护路濯,却没想到最后是因为他给路濯带来了灾祸。
“不用道歉。”路濯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很感谢你,不只是我,有很多人都会感谢你。”
姚梁和他的跟班们做了那么多坏事,受害者长眠于地下不得安息,家人们带着失去亲人的悲痛四处寻求公道,却求而不得,只能一次一次地看着自己的期待被绝望覆盖。
做恶事的人早该受到报应。
但路濯清楚,如果不是陆封识,这些人的报应会来得更晚,甚至有可能不来。
他看着陆封识笑起来,眉眼弯弯小酒窝一览无遗,灿烂的像一只小太阳,让陆封识又想到了他小时候带着太阳花头套的模样。
他有些沉重的心便也缓和了下来,嗯了一声:“你先给蔺辛他们报个平安,然后……还要逛吗?”
“不用啦,我们本来也打算要回去了。”
其实原本是想要去买小蛋糕,但经了姚梁这件事,路濯和贺长乐都没了这种心情,只想快点回家。
陆封识当然是顺幼崽的意,闻言嗯了一声,伸手过去:“来吧。”
贺长乐和穷奇在后面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这位大佬是想做什么。
但路濯知道。
于是贺长乐和穷奇便看到了两只紧紧交缠在一起的手。
海豹先生:这两个人是在谈恋爱吗?!
想问但不敢当着陆封识的面问,怕猜错之后挨打,只能怀着一种八卦的心情在身后默默跟着,任凭那只想得到答案的猫爪子在心里挠来挠去。
到客栈的时候差不多是五点。
几个人路过海东青客栈,看到宋清在和人打电话,眉头紧皱,表情看起来颇有些愁苦。
他们走进客栈,这会儿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客栈人不算多,但蔺辛几个人都在。
虽然已经收到了幼崽的报平安信息,几个人还是很担心,一直在下面等着,看幼崽回来立即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关心。
路濯一一回应,从头到尾笑眯眯的,几个人看得心也软乎乎的,也没那么紧张了。
这么说了一会儿话,客栈里渐渐来了客人,路濯本来也要回小隔间,但走了几步还没到,那边叽叽突然扬起了翅膀。
“小宋老师来啦!”
说的是海东青书店的老板,宋青。
在开书店之前,他曾经在客栈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和顾获是同事。
这次他不是自己来的,手里还牵着一只圆滚滚的熊猫幼崽。
熊猫?!
路濯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很喜欢熊猫,但龙都动物园票价有些贵,他不能总去看,所以平时只能在大熊猫基地的官方号上云看熊猫。
这次在现实中,还是这么近的距离看到熊猫,路濯一颗rua崽的心蠢蠢欲动。
但宋青很愁苦。
“这是我好友家的幼崽,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想找你们帮忙。”
“您说。”
宋青先叹了口气,才把所求的事说了出来。
幼崽名叫林川蜀,看起来圆滚滚毛绒绒软乎乎可可爱爱,却是只精神幼崽,平时不爱读书不爱运动,就喜欢看些土味视频听些喊麦音乐,经常还会模仿一下。
“因为这件事,川蜀家里把他送到了我这边,想让我帮他把这个喜好调整一下,但我带了他一段时间,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想请你们帮帮忙。”
蔺辛觉得这没什么好改的:“爱好没有低俗高雅一说,如果没有影响到别人,只是自己喜欢的话,没有必要进行那些所谓的调整。”
他们山海客栈又不是豫章书院,不会为了利益没病也要说人有病。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宋青就更想叹气了:“道理我当然懂,但川蜀这个情况……确实是有点严重。”
蔺辛看着面前这只可可爱爱的幼崽,感觉看不出哪里严重,但也知道宋青不是那种说假话的人,于是谨慎提问。
“……有多严重?”
宋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抬手打了个响指。
“轰隆——”
一道雷声凭空在客栈响起,它来得突然,几个人和周围的客人被吓了一跳,筷子都停在了那里。
唯一没被吓到的是熊猫幼崽。
他眼睛亮起来,爪子握在嘴边当是话筒,在雷声响起的同时亢奋地唱了一首《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