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綿綿的小絨團在晴空下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路的盡頭。
夢境在他離開的瞬間分崩離析,碎成無數灰暗的碎片,繞在陸封識身周起起伏伏,最終融成另一幅畫麵。
畫麵裏還是鍾山。
天上烏雲沉沉,四周寒風簌簌,湖邊的小花失去了曾經的溫柔,枯敗落在湖中,卻已經沒辦法在死氣沉沉的湖麵上掀起一點波瀾。
這是辟邪離開鍾山的第二天。
他的離去,似乎把這座山所有的生機都帶走了。
陸封識在角落裏睜開眼,這次他不是第一視角,而是成了夢境裏的第三人,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獨自坐在山巔上,龍尾微卷,看著遠處翻湧的雲霧怔怔出神。
他在等日出。
這個時候本來就是日出時間,陸封識並沒有等太久,很快看到有淡淡的暖光從天的那邊浮現了出來。
天光乍破。
接著就是層層疊疊的金。
很漂亮。
但陸封識看著,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缺了什麽呢?
陸封識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
他卷起的龍尾上,缺了一隻有著灰白絨毛的瑞獸崽崽,周圍也太安靜了,缺了那隻話嘮小崽崽的聲音。
陸封識在自寒山冽水中與風雪為伴了數千年,早已習慣孤獨,從不覺得獨身一人是件有多讓人無法忍受的事,但在感受過有人陪伴的滋味後,辟邪的離開,讓他突然覺得一顆心仿佛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漫長的歲月裏,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孤獨,也知道了什麽是想念。
他好像……想辟邪了。
這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緒,讓陸封識覺得有些煩躁。
他縱身沉入冰冷的湖底,借著刺骨的冷意,才把那種無措慌亂的感覺從心裏撥了出去。
陸封識在湖裏待了很久,出來時已是第三天的日暮時分,他抬眼,沒看到暮色赤霞,隻看到一片茫茫的血霧,和底下無數破碎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