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說他有錢土大款?
聞寒反應一會兒,默默氣紅了眼。
他以為他想這樣嗎?
戒指原本隻有一枚的,是他的婚戒。戴手上太招眼,他怕給季昭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婚後才貼身戴在脖子上。
後來季昭出事,搶救時身上的物品都被取下來,他的那枚戒指便一直由他保管,保管後,便再沒有機會還給他。
至於第三枚,自然是陳默不久前剛交給他那枚。
混蛋,他是忘得幹幹淨淨,一點兒體諒不到他是什麽心情!
他拽著鏈子奪回季昭手上的戒指,攥在掌心,叫小何趕緊帶他走。
季昭乖乖順順跟著小何走了,表情看著沒什麽,其實一路都在恍神。
那三枚戒指還在他眼前晃。
他慢慢反應過來了:哥哥又不是沒品味的土大款,怎麽會平白無故戴那麽多戒指。
而且,三枚戒指雖然款式差不多,到底還是有差別的。
其中一隻樣式簡單些,就是光麵鑲了幾顆小小亮亮的東西,應該是鑽石。另兩枚則一模一樣,戒麵上有兩根鏤刻的環形線條,一看就是一對兒。
這一對戒指,讓他越想越別扭——對戒,自然不是一個人戴的。
所以——哥哥已經和主角攻分手這麽久了,卻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季昭悶悶想著,憑空生出一肚子氣。
除了氣,還有些別的——
坐進車裏,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十根手指空空****。
這很正常,他活了十八年從沒戴過首飾,手指頭上空空****才正常。
可季昭偏偏覺得不對勁兒。
他右手指腹在自己左手無名指根轉了轉,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似的不自在……
留在病房的聞寒,送走季昭,好不容易攢出的睡意又消失了。
他默默生了會兒氣,想著小混蛋清澈的眼神,又勾了勾唇,默默消了氣。
算了,跟他較什麽真。
消氣之後,疼勁兒反而又上來了。
止疼藥在發揮作用,但並不能完全止痛。時間在煎熬中漸漸拉長變慢。
聞寒計算了一遍從醫院到酒店往返外加洗漱需要的時間,覺得時間更慢了,傷口更疼了。
他合上眼睛,伸手把戒指從領口重新拉出來,摩挲到那對戒中的一枚,指腹熟稔地滑過戒指內側不起眼的字母Z,一遍又一遍……
幾天後。
“到了,昭昭。”在住院樓下停好車,小何伸出手,在季昭麵前晃了晃,“想什麽呢?下車。”
“哦。”季昭回過神來,把視線從方向盤上收回來,解開安全帶,卻沒立刻下車。
小何下車提了放在後排的兩隻購物袋,才發覺他依然靠在座椅上,閉著眼,臉色有些白。
“怎麽了?”小何緊張起來,迅速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不舒服嗎?”
季昭確實有點頭暈。
他明明沒開過車,看著方向盤卻總覺得熟悉,那天哥哥被救護車拉走後,更險些就發動了車子開起來……
這幾天他有意無意忽略了這件事兒,剛才看小何開車,忽然又想起來了。
“昭昭?”見他閉著眼不說話,小何慌了,放下袋子,伸手準備把他從車裏撈出來。
季昭卻睜開眼:“我沒事。”
也許是電視裏看過,又或許在哪裏摸過車,學過一點兒,但事故後忘了。
沒關係,事兒不大。
季昭定了定神,停止回想,好端端地下了車,懷裏抱著台筆記本電腦,還伸手要去幫小何提袋子。
小何不答應,但季昭格外地堅持,堅持把袋子提過來拎了三秒——“我還是幫你按電梯吧。”
小何就知道他提不動,接回重重的購物袋,沒忍住笑了一聲:“行,你不暈倒就是幫了大忙了。”
這話他說者無意,季昭卻聽進去了,堵心了,靜悄悄生起自己的悶氣。
真沒用,隻會拖累別人。
以後不許再暈了,再暈他就立刻滾蛋!
給自己下了命令,他心裏好受多了,到病房門口時,已經興衝衝起來,努力加快了步子——他昨晚睡在酒店,上午又忙了半天,已經十幾個小時沒見到哥哥了。
“哥哥——”他興奮地推開房門,視線卻被人遮擋——那人在他開門瞬間捂住臉,重重地“嘶”了一聲。
“對不起!”季昭不知道門後有人,慌忙道歉,道完歉,才看清那人是誰,不由愣住了——是,哥哥的父親。
“耳聾就算了,眼也瞎不成!”聞頌同鼻梁幾乎被撞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撥拉開他,甩門而去。
季昭手足無措,愣了好一會兒,才呆呆傻傻看向病**的聞寒:“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聞寒臉色十分難看,生氣——但自然不是生季昭的氣。
他攥緊拳頭,忍了又忍,才壓下眼中戾氣,叫季昭進來。
小何也一道進來,小心翼翼看了眼聞寒的臉色,默默降低存在感,走到儲物櫃前歸置采購的兩大袋東西。
“把那些扔出去。”聞寒卻朝他開口。
小何回頭,順著他視線,看見他病床旁放著一箱營養品,和一隻果籃。
琢磨了下聞寒的話,小何反應過來:怕是剛才那位拿來的。
他不敢多話,也不敢多探究,下意識照辦。
季昭卻不能理解:“扔,扔出去?”多浪費啊!
聞寒明白他意思,改了口:“拿去護士站,送給護士。”
“哎。”小何答應下來,迅速把東西提走。
季昭看著他出門,也反應過來:“那些……是叔叔拿過來的?”
“不用叫他叔叔。”聞寒帶著冷意開口。
“哥哥你……又跟他吵架了?”季昭小心翼翼問。
吵架?聞寒冷笑。並沒有,他跟那人根本無話可說。
“哥哥,你別生氣了,叔叔他既然來看你,還是在意你的。”季昭看出聞寒心情不好,笨拙地安慰他。
看他?聞寒眼中寒意更甚。
他“屈身”前來,可不是來看望他——而是因為他這兩天騰出手對付那母子,他被人鼓動來當說客罷了,沒達成目的,竟惱羞成怒朝昭昭撒氣,說出那樣的話。
這些事他不想髒了季昭的耳朵,壓下怒火,看向季昭,又心疼又難堪:“對不起,昭昭。別在意他的話。”
“什麽話?我沒聽到呀。”季昭裝傻。
他不在意的,就是心疼哥哥:哥哥的父親乍看文質彬彬,原來脾氣這麽衝,哥哥小時候一定過得很不開心……
聞寒知道他說謊,卻沒戳穿他,順著他轉移了話題:“事情解決了?”
“嗯。”季昭點點頭,放下懷裏的電腦,“剛把程序發給老師。”
昨晚老師聯係他,他參加的那個項目遇到了問題,又找不到解決方法,希望他能幫著看看找找思路。
為此還讓公司分部專門送來一台電腦。
出問題的不是季昭負責那部分,但他先前參與的多,老師又喜歡拉著他檢查評價別人的程序,所以整個項目框架他都很熟悉。
且他這方麵是真有點兒天賦,昨晚琢磨著問題睡著,早上一醒就忽然有了思路,忙了一上午,出門前剛把那段核心代碼寫出來發給老師。
雖然老師還沒驗證,他有預感,大概率是能解決問題的。
果然,正想著,手機叮咚一響,他低頭看了眼,恰好就是老師發來的消息:【成了!季總!】
季總?
季昭皺眉,手機又是“叮咚”一響,那條消息被撤回,老師新發來一條:【成了,昭昭!給你發獎金!】
【謝謝老師。】季昭回消息。
拿到心心念念的獎金,他卻沒有原先所設想地興奮,看著對話框裏的消息撤回提示,皺著眉頭問:【老師剛才給我發的什麽消息?】
【沒什麽!】對方秒回。【發給別人的,點錯了!】
原來是這樣。
可是,他腦海裏卻出現了破碎的畫麵:很大的屏幕上跑著複雜的程序,計算結束出現結果的瞬間,明亮的會議室裏山呼海嘯:“成了!季總!”
“昭昭?”
“昭昭!”
季昭抬起頭來,聞寒正緊張地看著他:“怎麽了,出神那麽久?”
“沒怎麽。”季昭搖搖頭,腦子裏卻像裝滿水銀似的,重的很,一搖,暈的厲害。
“你先坐下。”見他身子直打晃,聞寒臉色發白,強行鎮定,把手伸向他。
“我,我沒事。”季昭用力咬了下唇。
沒事的,不要想就好了,他不要暈……不要想那畫麵就好……嗯,等等,想什麽畫麵來著?嘶,頭好疼……
他額頭青筋凸起,身體一趔趄,向前栽去——
“昭昭!”
栽倒的同時,聽見哥哥驚慌的聲音,季昭咬了咬牙,頑強保留了一分清醒,手臂扒住病床,總算沒有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但腦子裏依舊暈暈乎乎天旋地轉,他垂著脖子,頭抵在床沿上:“我沒,沒事。”
小何推門進來時,季昭正趴跪在聞寒床邊,頭埋在床沿,手抓著床單,手背青筋暴起。
聞寒則不知怎麽撐起被醫生三令五申須躺平靜養的身體,正艱難地坐起來,抓著床單的手背,一樣青筋暴起。
小何懵了,一時竟不知該先扶哪個。
直到聞寒急切出聲:“愣著幹什麽!”
小何反應過來——先扶**要緊。
他托著季昭腋下把他拽起來。
季昭站不穩,身體像喝醉酒似的打晃,腦子也像喝醉酒似的,一根筋地反複強調:“我沒暈。”
“是,你沒暈。”小何順著他,把他往陪護**拖。
拖到**,把他放平,季昭似乎鬆了口氣,臉色依舊白,但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些:“我沒暈。我睡會兒。”
話音剛落,他閉上眼睛,看不出是養神還是睡覺還是……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去叫醫生!”聞寒出聲,低沉急迫。
小何看向他,才發覺他臉色比季昭還白,額頭細細密密滲著汗。顧不上去叫醫生,他匆忙跑回聞寒床前,先撐住他身體:“寒哥,沒事的,你先躺回去。”
聞寒沒有躺。
非但沒有躺,他用力抓住小何手臂,借他的力坐直身體,把兩條腿放下病床,眼睛直勾勾盯著季昭:“去叫醫生。”
……
“睡過去”兩個小時後,季昭醒了。
“哥哥……你怎麽下床了?”睜開眼看見聞寒坐在輪椅上,守在他床邊,他愣了愣,反應過來,忽然從**爬起來。
“慢點兒,小心頭暈。”
“不暈。”季昭捂著頭,嘴硬。
“我沒有暈。”坐直身體,他再次強調。
仿佛這是什麽很重要的事一樣。
聞寒不知道他強什麽,但下意識順著他:“知道了,你隻是睡了一覺。”
明明都順著他說了,季昭卻並不滿意,皺眉看向他:“我沒事了哥哥,你快回**躺著。”
……到底還是讓哥哥擔心了。
可是,他真的沒暈過去……
季昭手放在大腿上,不安地抓了抓。
哥哥還沒好,他……還不想滾蛋。
起碼,也要等到哥哥出院吧,嗯,哥哥出院他就滾蛋——他暗暗下定決心。
“今天已經第四天,可以下床了。”聞寒應付了他一句,觀察著他麵色,“剛才怎麽暈——「睡」過去的?”
往日他暈過去起碼都有明確的觸發因素,可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他隻是在看手機。
“剛才我——”季昭下意識出口,然後傻傻愣住,“我不記得了……”
他回憶了下,大腦一片空白。
看他神色茫然,又隱隱慌張,聞寒心一疼:“沒關係,想不起來就不——”
“嗯,哥哥你說得對。”季昭不等聞寒把話說完就點頭。
“應該沒什麽的。”他手指焦躁地敲了兩下膝頭,又控製著攥攏,努力鎮定,“會忘的肯定不是什麽大事兒。”
……把自己想暈過去不值得。
會忘的肯定不是大事兒?
這話一出口,正在倒水的小何都聽愣了,熱水嘩嘩淌了一地。
他反應過來,趕緊豎起熱水壺,一邊手忙腳亂擦桌子,一邊偷眼去看寒哥。
聞寒麵無表情。
他手指抓著輪椅,攥了又攥,還是沒忍住,涼涼抬起眼來:“你倒是豁達。”
他就多餘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