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寒也被闹了个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季昭摔下去,忍了下笑,才朝他伸出手:“傻瓜,摔疼没有?”
疼什么,不过是尊严碎掉罢了。
季昭面无表情从地上爬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反了,洗手间在那头儿。”
“……”
九点钟,闻寒被准时推进手术室。
季昭目送他进去,紧张地在手术室外徘徊。
两条大长腿——虽说略有点儿跛,还是——格外吸引人视线。
小何叫了他三次,最后直接上手,才把他按到座位上坐下。
“没事的,小手术。”一坐下,他就抢小何的台词。
小何一脸无语:没事儿您紧张兮兮晃悠啥呢?
季昭望着手术室的隔离门怔怔出神:虽说是微创手术,可他昨天专门上网了解了一下,又要磨骨头又要打螺钉的,看着就是一场大工程。
坐了半晌,小何站起身来:“估计要等小半天,我去买点儿喝的,你要冷的还是温的?”
“直的还是弯的?”季昭抬起头来,受惊似的问。
手术室外等候的病人家属不止他们一家,略有些嘈杂,他又不专心,难免就听不清。
可听不清是正常的,一脸心虚是闹哪样?
小何怀疑地看着他慢慢涨红的脸:“什么直的还是弯的?”
季昭又听岔了——以为小何问他是直的还是弯的。
可巧他也正一个人在心里悄悄困惑:“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直的还是……是弯的。”
……他还“年轻”,从前没想过这问题,只是随大流认为自己是直的。
可早上,早上……碰到哥哥的腿时,他……嗯……不太对劲儿……但那毕竟又是早上……所以季昭很困惑。
季昭又听岔了,小何却是听明白了:“你当然是——”
“我当然是什么?”季昭抬头看向他。
“没什么。”小何模棱两可笑笑,想了想,坐回季昭旁边,掏出手机:“你要真不知道,可以试试这个。”
他说着,把手机展开——他的手机是个折叠屏幕款,恰好可以分屏,他操作了一会儿,搞出来两张照片:
左边是某位女演员穿白衬衣的女白领剧照,右边却是闻寒在某部电影中的特写画面,也穿着白衬衣——湿透的白衬衣,对着镜头,眉眼深沉。
整个人哪儿都没露,但哪儿都影影绰绰,撩人于无形,私底下被粉丝封为男神最性感一张图。
两张图放在一起,季昭几乎看也没看左边一眼,眼神直直落在闻寒身上。
小何暗笑:“哪个更吸引你?”
季昭眨眨眼:哪个?这不只有一个吗?
他顿了顿,才意识到左边不是开屏广告。
视线扫向左边,再扫回右边,再扫向左边,再扫回右边。季昭沉默是金了。
小何嘿嘿一笑,拿回手机,把左边那张图划走,替换成一个肌肉型男和闻寒放在一起对比。
季昭看了一眼就要求他赶快划走:“油腻腻的,不要和哥哥放一起。”
小何直接把手机收起来:“现在知道了吗?”
性向很明确了嘛,属性都一目了然。
“不知道。”季昭耿直摇头。
他对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都没有感觉——至于闻寒,他不算人。
没错,季昭眼里,哥哥是神仙,他对哥哥只是……嗯……敬仰。
一边想着,他一边控制不住回忆起早上……回忆起刚才闻寒那张照片,本能地,又“敬仰”了一遍哥哥清俊的眉眼,心脏一阵悸动——像恐高症发作时一样,是危险的感觉,但又不是真正的危险,比那轻,比那痒,可刺激程度又是一样的,让他手足无措,又回味无穷了。
……
用了全麻,闻寒手术后回到病房才清醒。
醒后他第一时间搜寻季昭的身影,看到他就在床边,才安心。
季昭守在他床边,正听管床医生讲术后注意事项。
太过专注,忽略了闻寒的视线,听医生交代完,他看向病床,才发现闻寒醒了。
“哥哥。”他走到他床头,紧张地问他,“你醒了?疼吗?有哪里不舒服?”
闻寒摇头。
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过,刚才神智半昏半醒间,总错觉他出事,心里突突发慌。
“麻药劲儿还没过,现在不会疼,晚上估计就开始疼了。”医生还没走,正好交代了一句,“到时要是疼得厉害休息不好可以找我们开点药。”
闻寒点点头,道了声谢,请小何代他送医生出去,他自己则把手伸向季昭,将他的手抓握在掌心。
知觉还未完全恢复,他手软绵绵的用不上力,季昭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来:“没事了,哥哥,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嗯。”闻寒直勾勾盯着他看。
“我有什么不对吗?”季昭茫然地摸了把自己的脸。
“没有。”闻寒收敛了眼神,“几点了,吃饭没有?”
小何送完医生进来,正好瞧见两人交握的手,连忙站住脚:“还没有,我去买。”
他说罢,转身出门,一边走一边好笑:都这样那样牵手了,季总还不明白自己性取向呢?寒哥也真是……难啊。
*
医生推断得极准确。闻寒下午没什么感觉,晚饭后麻药药效过了,开始难熬起来。
季昭最先发现他难受——他人平躺着不能动,手却抠着病床侧边,手指反复放平又屈起。
“哥哥,疼?”
“嗯。”刚刚开始疼,可一上来就疼的厉害。
闻寒打算试试能不能忍忍,额头却很快渗出冷汗。
季昭二话不说叫来了医生,给他用了止疼药。
药效并没立刻发挥,闻寒依旧疼的说不出话,咬紧了牙关默默忍耐。
“哥哥——”季昭不知能为他做什么好,手足无措在他床旁打转。
“没事,你先回酒店去。”闻寒忍着痛开口。
季昭不肯。
他坚持在一旁守着,跟闻寒聊天,帮他转移注意力。
他的生活很简单,能聊的话题也不多,除了聊闻寒的作品吹吹彩虹屁,就只剩下他正在做的项目——虽然只是线上,但他很喜欢和团队一起讨论代码一起攻克难关的状态,兴奋地跟闻寒讲了一大通文科生完全听不懂的逻辑架构,成功给他催生出一点儿睡意。
见闻寒终于打了个哈欠,季昭忙开口:“哥哥,你睡会儿?”
“嗯。”闻寒颔首。
季昭站起身,打算给他拉拉被子,视线触及他衣服,又顿住:“哥哥,换件衣服吧?”
闻寒疼的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病号服已经汗湿了。
身上黏腻腻的确实难受,闻寒点头:“叫护工来。”
叫什么护工,这点小事,他帮哥哥就好了。
季昭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走回床边:“哥哥,我帮你。”
闻寒看了他一会儿,迟疑着摇摇头——如非必要,他也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更衣,只是——“你不行。”
季昭自尊很受伤:“我怎么不行?”
自然是他力气不足,没法帮他翻身。
说多了他更要掉面子,闻寒寻了个旁的说辞:“我不好意思让你来。”
啊,是这样吗……季昭脸忽然红了:他也,也挺不好意思的,不知怎么又想到了哥哥那张湿衬衣贴在身上的图……
“去叫护工来,听话,我累了。”闻寒以为他还在纠结,开口催促。
季昭回过神来,脸莫名发热,心虚地点点头,出去叫了护工进来。
小何一道进来,和护工合作帮闻寒翻身,更换上衣。
季昭站在后面,没敢抬眼,听见闻寒闷哼一声,才下意识抬头:“哥哥怎么了?”
“没事。”翻身时腰部不小心用了力,闻寒缓了缓,平静答了一声。
“哦。”季昭又慌忙错开眼神,哥哥上衣褪掉一半,半隐半露的腰……好细好白……
折腾着换好衣服,闻寒很累的样子,头陷在枕头里喘气。喘匀了气,见季昭还站在角落,他叫他过来,看着他眼下微微发青的暗影,正色要求:“晚上去酒店睡,好好休息。”
“我陪你——”
“不用你。”
季昭垂下头,手指抓了抓裤缝:“我,我可以照顾哥哥的。”
他知道自己派不上大用场,可,他想陪着哥哥。
他不想哥哥在这种时候一个人。
……原本还想着确认哥哥手术成功就离开,现在看到哥哥这么难受,季昭暗暗决心再多待两天,等哥哥不难受了再走。
闻寒看他一脸执拗,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内心深处并不想他离开视线,总之还是妥协:“回酒店好好洗个澡再过来。”
季昭眼睛一亮,像得了什么奖赏一般:“好的,哥哥!”
被他眼里碎光浸染,闻寒眼中也带了笑意,短暂忘了疼痛:“去吧。”
“嗯。”季昭乖乖站起身。
不过,起身时看了眼闻寒的嘴唇,想想他干哑的声音,他又站住脚,兑好温水,抽了根纸吸管放进水杯,递到闻寒口边:“哥哥喝点儿水。”
“谢谢,昭昭。”疼加术后虚弱,闻寒声音中气明显不足,眼神……似乎也比平日温软。
季昭莫名脸红,将水杯又朝闻寒倾斜了一点儿,不料这动作害得闻寒被水呛到,压抑不住咳嗽起来。
“对不起,哥哥!”季昭担心他咳嗽牵动伤口疼痛,手忙脚乱要拍抚他,却雪上加霜将手里的水杯弄洒一点儿,好巧不巧洒在闻寒前胸,把他衣领弄湿了一小片。
季昭手更忙,脚更乱了。
好在闻寒已经止住咳嗽,他这才镇静些,找回头绪,先放下水杯,又抽了棉柔巾去擦拭闻寒衣领。
擦着擦着,他忽然顿住:哥哥锁骨下的红点点……是怎么回事?
“哥哥,你被什么咬了吗?”还是哥哥皮肤太娇嫩,对医院的病号服过敏?
“嗯。”闻寒看着他,眼神深了深。
“被,被什么咬了?”季昭紧张起来,准备翻开闻寒衣领检查——可不能让虫子再咬哥哥!
闻寒握住他手腕,眼神幽幽望着他,慢条斯理问:“被什么咬了,你不记得?”
季昭愣了下:他,他怎么会记得?又不是他咬的——等等!
季昭呼吸一滞,脸“腾”地红了。
“是,是我,昨晚?”他吞吞吐吐问。
闻寒没说什么,但意思都在眼睛里了。
他望着他,眼神是包容的,也是戏谑的,还有点儿季昭看不懂的温柔——但无论如何,没有生气——这点儿季昭看懂了。
他松了口气,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哥哥,以后不,不会了。”以后他做梦也一定老实巴交!
“没关系。”这歉一道,闻寒声音反而凉了几分,眼神里没了笑意,闷闷生起气来。
季昭垂着头,不敢看闻寒,什么也没发现。
察觉闻寒松开他,意识到自己还按在哥哥锁骨上,他匆忙抬手,手指却缠绕到一条细细的链子,动作间一道带了出来。
是条白金项链,底端有东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不是吊坠,是戒指,三枚。
闻寒愣了下,见季昭发呆,顾不得生闷气,心里突突一慌:那是他俩的婚戒。和陈默转交他的那枚戒指。
担心季昭受刺激,闻寒呼吸都乱了:“昭昭——”
季昭抬起眼来,眼神复杂:“哥哥,你真有钱……”
款式差不多的戒指,一戴戴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