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值班房中。
於謙與李賢剛剛走進來,李賢便開口說道:“看來我們做的事情,被成國公察覺了,今日之事,他是來敲打我們的,隻不過一不小心,觸犯了天威。”
於謙當然知道。
“知道又如何,有了過錯,難道我等還不能查了嗎?”於謙對此並不在意。
“我就怕成國公轉不過這個彎,到時候死命護著那些後輩,陛下雖小,但心性極高,也斷然不會容下成國公,這樣一來的話,對朝廷可是不穩定的,不如,我們在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算是給成國公一次機會,再怎麽說,對大明也確實有過功勞。”李賢輕聲說道。
他的考量要比於謙來的認真,在他看來,在朝為官,其製衡也要達到,不能讓勳貴勢弱,不然太皇太後不會放心,就連陛下也會多想。
可於謙卻沒有想那麽多。
“他們犯得是國法,要是讓成國公自行解決,他們受不到教訓,日後難免還會再犯,必須要嚴懲,才能以絕下次再犯,蒙古各部虎視眈眈,京師大軍不能出去這種事情,不然,兵部造冊與實際不符合,到時候若是真有戰事的話,那又是一場大敗。”於謙可不考慮那麽多。
成國公倒了,於謙成為眾矢之的,太皇太後看著,百官盯著,這對於於謙實際上很不利。
現在於謙之所以能夠執掌國政大權,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勳貴集團的在旁掣肘。
在英國公張輔逝世後,成國公朱壽,泰寧侯陳瀛已經成了勳貴的兩麵旗幟。
現在於謙整改京營,一下子把最大的旗幟給砍掉了。
那真的要成大權在手了。
即便孫太皇太後再沒有主見,也知道這個局勢不對,到時候,一定會對於謙加以製衡,而百官也會緊緊盯著於謙,到時候於謙監理國政,就會有些束手束腳。
李賢歎了口氣說道:“隻希望這次禦前奏對之時的遭遇,能讓成國公看清局勢,懸崖勒馬吧。”
於謙眼睛深邃,並未答話。
乾清宮中。
朱見深坐在禦案之前,而下首站著成國公朱壽,以及泰寧侯陳瀛二人。
“不知成國公因何事煩心。”朱見深直接開門見山說道。
朱壽扭扭捏捏,說不出話來。
怎麽說,勳貴中的一些晚輩吃了空餉,於謙想調查他們,我不服氣嗎?
陳瀛也知道朱壽難言之隱。
當下出列替朱壽解圍。
“晚輩們不夠爭氣,讓成國公有些惱火,這才提出想要帶著晚輩們去遼東曆練,繼而驚擾了陛下。”陳瀛輕聲說道。
而朱壽看了一眼陳瀛,也隨之開口說道:“正是泰寧侯所說,陛下。”
若真的那麽簡單,朱壽怎會停頓這麽久。
朱見深當然不信,可牽扯到了勳貴的晚輩們,那就是牽扯到了軍營,當下心中記下,而後開口說道:“玉不琢不成器,成國公想帶著晚輩們去曆練,也是好心,但國公之位尊崇無比,在朝堂之上說話,也要多番注意,不然惹得官員彈劾不滿,對朝局無半分好處。”
“是,陛下,微臣知錯了。”朱壽趕忙說道,實際上他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害怕朱見深的。
對,他害怕一個八歲多的孩子。
他覺得朱見深的城府比太上皇還要深,仿佛能看透自己。
在經過英國公探視張輔後,朱壽便已有了這個感覺,而到了乾清宮奏對之時,自己被朱見深一個髒字都沒有的訓斥,更讓朱壽毫無顏麵,不敢將陛下當作小孩子對待。
朱見深點了點頭,而後說道:“已經無事,成國公,泰寧侯,你們二人退下吧。”
“是,陛下。”兩人說完之後,便直麵朱見深而退,等退出乾清宮後,才轉身離去。
兩個人出了皇宮,發現不遠處的徐有貞的馬車還在。
朱壽冷哼一聲,翻身上馬。
陳瀛苦笑一聲,也是翻身上馬。
兩人離去之後,坐在馬車上的徐有貞輕笑一聲:“本官以為陛下能找你說多少呢,就這個時間,頂多三句話,還值得故意在本官麵前炫耀嗎?”
原來走出皇宮的徐有貞,心裏麵還是有些好奇,便停在了皇宮門口等著,看到朱壽陳瀛二人出來後,才算真真正正的放下心來。
時間太短,說不了多少話。
“走,回都察院。”
“是,老爺。”
馬車也漸漸遠去。
與心情歡愉的徐有貞不同,在乾清宮中的朱見深卻是眉頭緊皺。
京營出了事情,那可不是小事。
一直在身旁的張保也看出了陛下的煩躁。
“陛下是不是擔憂成國公,泰寧侯二人有意隱瞞了什麽?”
朱見深點了點頭,而後開口說道:“讓錦衣衛指揮使朱驥過來。”
“是,陛下。”
張保下去傳旨,而朱見深卻坐在龍椅之上,想著成國公朱壽失控發飆之時,於謙,李賢等人的麵色。
於謙一臉正常,而李賢卻是有些不對,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當然這種哭笑不得不是在嘲諷成國公的失儀,反而像是對自己的一種自嘲。
看來這朱壽的火氣是朝著內閣發的。
不過一不小心,發到了朕的身上。
正當朱見深想這件事情的時候,錦衣衛指揮使朱驥到了乾清宮。
先是跪拜行禮。
禮畢之後,朱見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朕懷疑京營有事情,朱指揮使,你去調查,從勳貴中開始調查,側重點,是空餉之事。”
朱驥聽完朱見深的話後,心中一動,而後開口詢問道:“陛下,我們是秘密調查呢,還是大張旗鼓的來。”
朱見深沒有說話,隻是輕歎了一口氣,這是真的將天子當上了小孩子了。
知道朱見深想法的張保趕忙高聲說道:“朱指揮使,陛下是天下之主,你是天子親軍指揮使,陛下讓你調查事情,用得著偷偷摸摸的嗎。”
朱驥趕忙領命。
錦衣衛是幹什麽的,皇權特許,先斬後奏,別的衙門不敢抓的人,他們要敢抓,別的衙門不敢大張旗鼓做的事情,你們要大張旗鼓的做,天子行徑,怎麽能偷偷摸摸呢,不然養著這麽多的錦衣衛,真當好看啊,你好看你比得上金吾衛嗎?
朱驥領命正欲下去的時候,朱見深又接著說了一句:“此事調查,若是到了成國公的身上,便先行停止,讓朕與成國公談。”
“是,陛下。”
張保在一側心中不由暗自點頭,陛下雖然小,但權衡利弊,還是有一套的,要錦衣衛真的把成國公扳倒了,那對朝廷的穩定可是不利,點到為止有的時候也是一種高明的手段。
實際上朱見深並不相信朱壽會吃空餉,現在雖已到了大明中期,可還是戰事不斷,朱壽即便再無謀,也不敢對軍隊下手。
而陳瀛也是個聰明人,若是朱壽真的牽扯進去後,剛剛陳瀛斷然不會幫著朱壽說話,之所以這樣提點朱驥,隻是不想讓錦衣衛與成國公府有正麵的對抗罷了。
……
我家住在長白山下,阿瑪經常出去打獵,日子雖然苦一點,但還是穩定。
自從我的家來了一群穿戴甲胄的人後,就變了,聽額娘說,這些都是大明的軍隊。
大明,我聽阿瑪說過,那裏不寒冷,有好看的衣服,有數不盡的金銀,我以為大明的軍隊來了,是要將我們帶出去,去那個神奇的大明,遠離這個地方。
可我錯了,他們來了後,隻是在破壞我們的生活。
跟我一樣大的孩子,都被關押在營寨中,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經常跑出去玩,我的家好像成了一間很大很大的牢房,我就被困在裏麵,永遠都出不去。
阿瑪的臉上也少了很多笑容,這幾日天天出去跟別的部落打仗,額娘經常被叫出去,哭著回來。
我想我們的平靜生活沒了。
在營寨中經常殺人,我看到扭蘭的阿瑪被掛在旗杆上。
我見到了我們新的首領,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當時的笑容,他的臉色很難看,我看了一眼,就很害怕,怕他殺了我。
山河之神啊,請你保佑我們。
讓這些大明的軍隊早點走。
讓阿瑪重新笑起來,讓額娘不再哭泣,也能讓我們自由自在的長大…………
(願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