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見到徐有貞烏青的左眼，淩亂的袍服後，大為驚訝。
“徐都禦史，為何，為何如此狼狽啊。”
“陛下，微臣出宮走著，楊都禦史不講武德，上來就打了微臣，微臣也是大意了，就被楊都禦史砸到了眼睛。”徐有貞如實說道。
“這楊都禦史太過分了，朕要下旨訓斥他。”朱見深聞言隻想笑，可受過專業訓練的朱見深知道，自己不能笑。
不然讓忠臣之臉麵往哪裏擺。
“陛下不用了，今日朝堂之上，微臣就已經讓楊都禦史臉麵掃地了，被打一頓，讓他老人家出出氣，我徐有貞也能好受一點。”說完之後，徐有貞歎了一口氣。
“真是苦了徐都禦史了。”
“為陛下效忠，挨一場揍又能如何？陛下無須為微臣擔心。”徐有貞說著說著，竟然眼中含淚。
淚花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流了下來。
朱見深大呼，高人就是高人，自己還真的要向徐有貞學習，說哭就能哭。
但朱見深卻不知道，這徐有貞並不是裝的。
他是真委屈。
作為一個讀書人，在朝堂上如同潑婦一樣的罵大街，這，羞於開口，有辱斯文啊。
不過，都是為了陛下。
你們都覺得我徐有貞是個佞臣，溜須拍馬過活，可誰知道我徐有貞也有識人之明，我看著陛下是明君做派，才願意鞍前馬後。
陛下讓我做任何事情的時候，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陛下讓我幹，我肯定要花時間去想要幹事情的好處與壞處。
對國家沒有壞處的事情，我才會幹啊。
世人都錯過了我徐有貞啊。
不過陛下如此體諒，倒是讓我老徐的心裏麵酸酸的，眼睛裏也模模糊糊了。
“徐都禦史，你，你無事吧？”朱見深開口說道。
“陛下，微臣沒事，隻是剛剛揉眼睛進了沙子……”
“哎，徐都禦史，朕，朕對不住你了。”
“陛下，千萬不要這麽說啊，陛下，微臣食君祿，必要解君憂啊，陛下這樣說，微臣，微臣眼中的沙子就進的多了。”
“這次朕叫你來，隻是為了嘉獎徐都禦史一番，沒成想，哎，徐都禦史你先下去吧，今日，今日徐都禦史就不用去衙門了，在家休息吧。”
給你放假一天，也怕你去了衙門，再被胖揍一頓。
徐有貞可不怕，他堅定的說道：“這點輕傷，擋不住微臣為陛下衝鋒，若是不去都察院走一遭，隻怕禦史們的奏章便會如雪花般飄來，微臣，要去那裏，震懾住他們。”
朱見深聞言點了點頭。
這才是忠臣啊，下朝挨了揍還不忘替朝廷，替皇帝幹活啊。
徐有貞離開乾清宮後，便直接去了衙門，眾多禦史官員看到徐有貞的模樣，都是稍有愣神。
關係較好的上來問詢，關係不好的在一旁捂嘴笑著。
徐有貞大手一擺，無事，這是為陛下奉獻留下的證據，剛剛陛下見到了我，心疼的眼淚汪汪的，我身上所受之苦難是小，讓陛下心酸難受事大，我徐有貞說一句難聽的話，若是誰在敢找本官的麻煩，本官可要還手了，不管你是不是老臣，一拳給你打趴下，送走了，我可不負責任。
楊善在家等著皇帝的訓斥旨意，卻遲遲沒到，難道是徐有貞被自己打怕了，不敢去告訴陛下嗎？
這幾日好了一些的朱壽在下麵的人攙扶下，在會客廳見到了陳瀛。
他挨了軍棍，很多事情都沒有摻合進去。
陳懷自殺這件事情，在**趴著的時候，朱壽就得知了。
兩日茶飯不思，唉聲歎氣的。
“成國公，這兩日好些了嗎？”
“哎，好多了。”成國公也不願意就此遷怒陳瀛，陛下都知道了，他的可操作空間就小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就算是換成了自己親自出麵，也不能解救自己的這些老夥計了。
“成國公，陛下的聖旨你可曾聽說？”
朱壽點了點頭，而後歎了口氣。
“這兩日我啊，也想明白了一些，平原伯等人確實犯了國法，陛下懲處他們當是天經地義，可，可這心啊，卻總是不好受啊。”
“成國公，也不必介懷，我等二人應該更加約束這些老夥計們，老了，老了，別弄一個晚年不保 啊。”
“今日朝會，徐都禦史跟楊都禦史兩人，真的打起來了？”忽然朱壽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
陳瀛點了點頭說道：“確實，跟傳言一樣，在朝堂上沒有打起來，但在宮外卻打起來了。”
“那楊都禦史怎會是徐有貞的對手，這不是以卵擊石嗎？”朱壽聽家仆說的時候，還以為是傳言，信不得真。
“楊都禦史確實不是對手，可他的學生多啊，都在朝為官，出了宮門，徐都禦史就被拽住了，被楊都禦史一陣好打。”說完之後陳瀛不合時宜的笑了笑。
“怎的，泰寧侯怎會如此了解。”
“我，我就在不遠處看著呢，不止我一個人，很多人都看著呢，下朝之後，在宮門外看到楊都禦史後，就知道他在等著徐都禦史，要不是陛下派了小太監來召徐都禦史，隻怕還真是一頓好打啊。”
“因為何事起了爭執。”很可悲的一件事情，大家都知道都察院兩個頭頭因為國策幹了起來，可卻很少會有人將注意力轉移到國策本身來，大多數的傳言都是圍繞著，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趣味，全武行的趣事。
“改土為流？”
“改土為流？”
“實際上我也不是很懂，應該是將女真人居住的地方列為大明的國土，而後廢除他們的世襲官職吧。”
朱壽聽完之後茫然的點了點頭，思緒萬千。
對於改土歸流這第一樁成化年的國策，不管是有人心中反對，還是歌功頌德，上馬已經不可避免。
根據朱見深在乾清宮中的說法，內閣在於謙的率領下，製定了詳細的細節規章。
一，重新丈量土地，加大農具投入，開墾荒地，讓女真族大部分人都要徹底進入農耕時代。
二，百戶所每十裏一個，阻斷其聯係，農忙時節，各百戶所的女真人見麵之時不能交談，不能溝通，讓百戶所中的人相互監督，有人檢舉者，可明哲保身，無人檢舉者，若被明軍發覺，整個百戶所都會遭受滅頂之災。
三 ，廢除薩滿教，不得聚會，不能朝聖山朝拜，家中不能藏有祭祀之工具，但每個百戶所可選拔年輕人到廣寧學習醫術。
四，明軍常駐五千，設副總兵府，設置遼平府，知府衙門做本府最高行政衙門，由遼東巡撫代管。
五，所有的女真人都是大明的軍戶，女真人需聽從明軍征召，保護自己的家園免受野人女真，蒙古人的侵擾，並且還要經常訓練，選拔能征善戰之人，集訓成軍，奔赴更遠的前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