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瑶没成想是因为这个，心里又蓦地明了。
总想在喜欢的面前展现直接最好的一面，有万分之一可能见面的机会都会精心准备，连每个动作每句话，甚至连笑都会好好设计。
她以前面对纪承然时不也这样。
“我这个人缺点挺明显的。”周清墨继续说，“沉闷无趣，生活单调。”
“有吗？你挺幽默的啊。”荀瑶说。
“那是对你。怕你觉得我无趣，不想让聊天话题截止在我这边。”
荀瑶怔然。
她想到周溢之得知周清墨找职业选手是为了跟她玩游戏后，脸上比亲眼见到擎天柱跳到地球还精彩。
“真的是我活得太久了，居然有一天能看见我哥追人，追的还是我朋友！”周溢之瞪大眼睛打量她，又很八卦的凑上来问，“你跟我说说，除了打游戏他还做了些什么。”
“就是平常聊聊天，打打游戏，有时候我下班晚了偶遇他了，他会很绅士的将我送回去。”
“就这？”周溢之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说，“果然他万年光棍是有道理的，追个人追得这么含蓄，要不是了解他，我都根本看不出来他在追你。”
荀瑶好奇的问：“怎么说？”
周溢之边擦酒杯边说，“我哥从小到大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年轻人的一切爱好他都不喜欢，初中就开始跟着我爸学习公司的一些事情，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高尔夫，你说十句他可能回答你一句，又闷又无趣，渐渐的同龄人都不跟他玩了。”
“后来大学家里安排他出国，回来后就接手公司，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身边有过什么异性，很早之前有个女同学跟他表白来着。”周溢之回想了一下，“我哥说什么，“谢谢你的喜欢，但很抱歉我对你没有感觉。”，就那种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绝情的话，我一直以为他没什么七情六欲来着。”
荀瑶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看向身旁的人。
有车经过，灯光照亮一瞬又熄灭，周清墨神色认真，“我没追过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做才合适，但投其所好总不会错，或许会觉得我每一分都经过计算，我不否认。”
他凝目看她，“我想知道你心里对我的分数，对我的好感度。”
荀瑶再一次刷新认知：“这些还能计算？”
“想计算，但计算不出来，喜欢哪能用数字计算。”周清墨将她疑惑的都解释，“不做得太明显是怕吓到你，觉得我不走心。”
这倒是。
要是一上来他就做得很明显，荀瑶会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大可能是见到个女孩子就搭讪那种花花公子。
“现在我这只青蛙熟了？”她说。
周清墨眉尾轻抬，“看你意愿。”
荀瑶不说话。
周清墨：“先回去休息，掌握主动权的是你，想什么时候给回答就什么时候给。”
荀瑶：“万一我不给呢？一直吊着你？”
周清墨：“那说明我做得还不够，不足以让你放心。”
……
回到家，荀瑶脑子一直在回想刚刚的事，平时给别人出谋划策条条是道，现在轮到自己一点头绪没有。
打开微信跟好姐妹说这个事，寻求分析。
【董尚熙：他说得没错，你才是被追求者，该有压力的是他不是你。】
【迟雾：关键是，你喜不喜欢他？】
荀瑶看着屏幕上的字沉思。
【喜欢，但我有点怕。】
【怕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迟雾：瑶瑶，我的观点是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直接跟他坦白，两个人沟通是最为直观有效的方式。】
【迟雾：你之前劝我不要自卑，你也一样，不要因为一个人造成的伤害让自己变成遇到风吹草动就缩进壳里。】
【董尚熙：我同意迟雾的说法，你不要因为那个狗男人把自己困住。】
【董尚熙：幸福和被动主动没有直接关系。】
【董尚熙：跟家庭原因也没有关系，跟人品才有关系。】
【董尚熙：你现在就给周清墨说，看他怎么说，要是他觉得那是你的错，这个男的趁早拒绝了。】
【迟雾：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有了好姐妹的撑腰和鼓励，荀瑶点开和周清墨的对话框，输入一行字。
【你们家里对门当户对看重吗？】
周清墨秒回：【稍等。】
过了两分钟，他又发消息过来。
【方便接电话吗？】
【荀瑶：方便。】
他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荀瑶接通。
“我们家看重门当户对。”他说，“但与我无关。”
荀瑶因着他前半句心情跌落谷底，又为他后半句重新飘回海面。
周清墨似往外走了几步，“有顾虑吗？”
荀瑶：“你喜欢我什么？”
“很多。”周清墨答：“刚刚有句话忘了说。”
荀瑶：“什么？”
“那天在CBD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相见，我很早就见过你，你和你初恋男友还在一起时。”
荀瑶脑子有些跟不上进度。
在上大学前，她谈过一场恋爱，高中时期有个男同学从高一追她到高三，后来两人在一起了，但那时高考压力大，她想考饶京大学，对方并无所谓，对他来说上大学只是混个文凭。
分手的原因很简单。
他觉得她木讷无趣，不懂打扮，在一次两人出去吃饭时，对方再一次将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她批评得一无是处，矛盾爆发在她失手将勺子打碎，她至今为止记得那句话。
“你看谁像你这样，又土又笨。”
“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了。”
从小被父母宠爱，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尖酸刻薄的话，虽然表面上不在意，但那些话到底在心里留了刺。
她喜欢纪承然，虽然追了这么多年，但只要对方稍微后退半步就不敢再上前，安筝一出现她就自己宣判这场喜欢结束，她明确的知道安筝比自己更配纪承然，得知周清墨在追自己时，第一时间涌出的也是自卑。
来自她心里的自卑。
对自己的不自信。
她没有任何闪光点，虽然考上了饶京大学，但成绩一般，勉勉强强毕业，成立了律所，但更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
她相信爱情，但不相信爱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为她太普通，童话的主角都是王子和公主，不是普通人。
眼泪滚落出来，她赶紧抹开，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问：“啊？我怎么一点没印象？”
周清墨没回答她的问题，“我现在过来需要一个小时。”
荀瑶没太明白，“什么？”
“一个小时后我在你常下车的位置等你。”
周清墨忽然要过来，荀瑶困惑的又开始在客厅走来走去，这是她的习惯，每当遇到什么拿捏不定的事时总会这样，也被吐槽过老气，大学时第一次在宿舍转来转去，反应过来下意识到停止时，瞧见董尚熙和迟雾面上没什么变化，反而笑着跟自己说话，心里的担忧又放下去。
【董尚熙：去啊。】
【迟雾：看看他怎么说。】
荀瑶换了衣服下楼，刚走到路口就瞧见从马路对面走来的男人。
周清墨还是离开时那身装扮，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到他走近，荀瑶才看清他手里的是一只勺子。
白色青花瓷纹。
“你拿这个干嘛？”
周清墨到她面前站定，当着她的面将那只勺子摔碎，四分五裂散在脚边。
“只是一个勺子。”他说。
才平复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上来。
只是一个勺子。
没什么大不了。
“不是问我喜欢你什么？”周清墨声音清润舒朗，“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但不喜欢你明明不高兴还要装作没心没肺强颜欢笑。”
那天他都看见了。
看见她在所有人目光打量中局促的坐下，头快埋到桌子底下，偏装作若无其事的收拾，然后起身付钱。也看见离职那天，一个人坐在路边吃着馄饨难过，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在遇见他后一脸轻松的样子。
更看见她坐在KTV门口的栏杆，低头无精打采的样子，听到他声音那瞬间立刻仰脸笑起来，灵活愉快的跳下栏杆，不忘回头跟他告别。
荀瑶看着他，“你跟踪我？”
气氛戛然而止。
周清墨乐了，刚要说话她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抱歉，你继续。”
周清墨眼眸微动，上前半步，“能抱你吗？”
荀瑶“啊”了声，“可以…吧。”
话音落下，整个人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周清墨不抽烟，身上只有淡淡的木质清香，仿佛让人身处寂静宽阔的雪林，背靠被雪染白的白桦树，面前是潺潺流淌的小溪，静谧舒适。
“没关系的。”他轻声说。
短短四个字，荀瑶却忽然红了眼眶。
没关系的。
打碎勺子没关系，破坏气氛没关系，难过没关系，不想笑也没关系。
“你有你自己的发光点，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较，荀瑶就是荀瑶，无人替代，对周清墨来说，面前的荀瑶就是最好的。”他轻抚她后脑，嗓音低缓，“小太阳也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