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曆史]衣被天下

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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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有雲,觀其人必須要聽其言而觀其行,嘴上說得再好聽都沒用,還得看人怎麽做事。

這點對於國也是一樣的。

不管一個國家對外怎麽宣傳,怎麽輸出各種理念都不能完全相信,關鍵得看他們做了些什麽,以及他們輸出的思想自己有沒有做到。

比如大明,這個掛著“不拘一格降人才”口號挑選人才的國家……行動上也是相當的不拘一格。

不,不如說不拘一格過了頭吧?

學著兄長隱姓埋名跑來參加這場擇才試的木文摸了摸鼻子,讓自己盡可能得在有限的躲藏範圍內和身側的姑娘分開一點。

別看他表情動作看起來都相當淡定,實則內心已經炸出了一片彈幕。

啊啊啊大哥啊,弟弟知道您急著收納人才,也知道您心胸寬廣,能英雄不問出處,但咱也不至於連性別都不框定吧?!這個局限真的可以有!

木文對女性並沒有歧視,他知道有些巾幗同樣強悍到不讓須眉,他也從宮中那些才學出眾、詩詞歌賦各項皆不輸男兒郎的女官們身上知曉念書一道,並不局性別,他的奶奶、嫂嫂、嬸嬸們大多也都是能夠幫助帝王安國的能幹人,但問題是……

這裏,這裏是要進行幾天幾夜野外生活的考核場地啊!

人在野外,吃喝拉撒一樣不能少,在這一過程中要不與之親近或是不看到什麽未免也太難了。

在抽簽時候發現自己的隊友是個姑娘之後,木文全程都竭力與之保持距離,生怕壞了這女子的名節,但這姑娘實在是太!心!大!了!

也不知道是誰家養出的孩子,她又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男女大防對於她來說根本就不存在,剛組隊時,她甚至對自己說出了“四海之家皆兄弟”,為了遮掩,看出他別扭,更是直接挖起一捧爛泥糊在自己臉上,言行舉止都豪氣得狠。

這不是反倒是顯得他扭捏了嗎!

“木兄,”木文辛苦拉出的距離一秒歸零,明顯低於他的體溫湊了過來,一同過來的還有屬於女子的體香以及一張輿圖,他的隊友完全不知他心中糾結,十分認真得將輿圖攤開在他麵前,隨後手執樹枝,在圖上圈畫:“我建議我們調整一下前進方向。”

“嗯……嗯?”木文目光一凝,立刻認真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輿圖上,有些不解得看著臨時搭檔用樹枝點出的防偽:“為何?位置判斷出錯了?”

“不,木兄的辯位之法十分精準,”女孩十分認真得說:“建議換路線的原因是因為在下發現這張輿圖應當不是完全正確的。”

“不正確?”兩個不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竟有人能夠潛伏到她背後來,少女一驚,條件反射得就要出拳,卻被身側同伴一聲輕呼攔住:“增壽哥,阿源,你倆是一對?”

“是啊,”兩個身形高大,但在夜色中卻潛伏得極好的青年先後蹲下神來,二人看了眼這個抹了臉梳了發,但身形聲音都說明了身份的女子,隨後微妙得看了眼木文。

“我們是正經抽簽組隊的。”被兩人那‘你哥為了給你相親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的眼神看得炸毛,木文覺得十分願望,他瞪了二人一眼,“我哥,我哥也不至於這樣。”

誰知道呢~

兩個都是朝中有人的官三代聳了聳肩,在朝廷裏的人都知道,當今擔心弟弟會單身過一輩子已經很久了,偏偏這位尚未得到加封的準王爺對這方麵事完全不上心。

這位殿下休沐日的時候全呆在家裏為動物繁育而努力,平日裏有上貢時候更是看動物比看美人多,偶爾被皇後殿下拖過去參加皇家的選秀會,也是兩眼無神得在發呆,想來如果沒有人推一下子,這位抱著老虎摟著獅子過一輩子絕對不是不可能的。

不過兩位自詡火眼晶晶的青年此時都奉行看破不說破,二人交換了個眼神後便坐了下來,和木文交換了一波訊息。

這次選拔的範圍比較寬泛,為了找工作,基本上沒官職的官二代、三代們都被老爹提溜過來參加了。

為了防止考生抱團,這片考場有若幹個入口,參考人員也是不公開的,像是木文這種想要來參加考試測驗一下自己、或者是想要從可怕的出海測試中逃出來喘一口氣的皇室成員也不少。

不過他們雖然彼此間心知肚明,但都沒有公開說過自己要來。

“想要偷偷得參考,然後震驚全世界”可是他們這一代在太子殿下傳奇生長記錄中長大的年輕一代幾乎所有人的夢想。

若非如今戶籍和路引都加上了畫像不好蒙混過關,不知道有多少小年輕想要學著他們的表哥/堂哥一樣悄悄去參加一下科考,然後再一鳴驚人呢。

故而,為了達到最好效果,這些年輕人之間連彼此都瞞著,現在自然要好好交換一下信息。

然後木文就震驚得聽到自己的好幾個堂兄弟居然都來參加考試了,就連平日裏最靠譜的朱高熾也來了,不過他們沒有遇到,知道這個消息純粹是因為按照輩分,徐增壽是朱高熾的小舅舅,所以知道些內幕消息。

“這就不妙了。”木文表情頓時嚴肅了幾分,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他們彼此間也足夠了解,老朱家第三代中沒長成的還不好說,但作為燕王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的朱高熾絕對是個人物。

之前燕王朱棣領命出海杳無音訊的兩年內,當時才十五歲的朱高熾臨危受命,被立為燕王世子,隨後離開應天府前往苦寒的燕地代替他的父親鎮守一方。

燕王最近之所以玩得越來越野,還沒被老當益壯的洪武帝提著鞭子揍也是因為他的兒子足夠能幹,能夠讓他安心交付後背之故。

這樣的一個人物作為自己的兄弟很讓人安心,但如果是敵人,就很讓人頭痛了。

而且最麻煩的是,朱高熾在鎮守燕地期間,草原上的鄰居還不是如今那麽太平,朱高熾可是在燕王妃的協助下領過兵見過血的人。

一個人見沒見過血是完全不一樣的,其差異就像是有沒有打通任督二脈那麽大,可以說是相差一個世界。

這可就糟糕了,我可是很想拿到獎品的呀!

木文摸了摸下巴,小表情嚴肅極了,這次為了**大家參加選拔,他哥哥特地掛了個大大胡蘿卜在上頭,那蘿卜就是:勝者可以向他提出一個要求。

雖然那個要求加了很多背書,但是木文想要的要求恰恰好沒有被寫在背書裏,如果能夠獲勝,他想要去美洲看看。

聽五皇叔說,美洲的動物都特別特別好看,是和大明的毛茸茸完全不一樣的風格,野性又神秘還好看,這叫他怎麽忍得住。

在看過水豚的顏值後,木文對那片土地更是充滿了遐想,哎呀,連豬長在那塊神秘土地上都那麽可愛,更別提別的毛茸茸啦!光是想想木文就覺得掌心癢癢的,很需要漂亮的毛茸茸來安撫。

但在到達這裏之前,木文也沒想到兄長居然會那麽大手筆。

不限國籍、不限性別、不限年齡、不限出身,隻要本人沒有犯罪記錄,即便是罪臣之後也可以參加。

這四個不限放出去,參加的人不少都是用抓救命稻草的氣勢來參考的。

加上本次比賽使用的又都是真刀真槍,光他看到的火拚就已經有了三次以上,若非允許帶入場地內的武械數量被固定了,估計早就有流血事件發生了。

但話又說回來,也正因為武器數量被固定,也助長了考生間的互相掠奪,也難怪進入考場前考官會特地發放救援包以及一一教授他們包紮止血知識了。

“如果你們的對手真的有你們說的那麽厲害的話。”四人隊伍中唯一的女孩開口打斷了三個男人的竊竊私語:“那我們必須得再改一下路線了,先去這裏。”

她手指所點的地方,是一處名為武備庫的位置所在。

“不可,無令襲擊武備庫,是死罪。”鄧源是開國功臣鄧愈的孫子,家學淵源之下,他對這方麵的條令極為敏感。

他們這些官三代從出生開始就被要求背誦大明律,什麽線能越,什麽線就算把自己腳砍了也不能去碰自是一清二楚,因此他第一時間就提出了反對意見。

任何一個王朝,軍備都是第一守備要地,別說搶武器庫了,沒有調令敢跨進去,哪怕是皇親都可被守庫將士直接砍殺。

這種神聖性絕非僅限於現實之中,而是任何場合。毫不誇張得說,就算是有人在家裏說一句“明日我要去搶武備庫”,若是被聽見的話此人都要被拿下。

所以,哪怕這個武備庫是考核場地的,也絕不可入。

“若我所料不錯,我們的任務都是一樣的?”女孩被否定了建議並不惱怒,平靜道:“我們的任務應當都是在最短時間內攻破敵營。”

得到確認後,她沉思片刻,隨即將手指在輿圖之上從自己的方位向著敵營的方向挪動,女子的一整張臉都被塗黑,但一雙眼睛在夜幕下卻閃閃發光:“武備庫所在的位置乃水之陽,於我方而言恰是河對岸,難功,於敵方則有天塹,易守,可見這是敵方之庫,既如此,有什麽不能去拿的?”

“說的有道理。”木文將輿圖拿來自己對比,又以手指為標尺,對比了下幾條路線的長度後肯定了隊友的猜測:“這應當的確是敵方的武備庫,如果是敵方的,自然能搶。”

“但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攻營……”徐增壽有些遲疑,他指了指武備庫的方向:“這不是繞原路了……”

“諸位,不要進入誤區。”木文已經反應過來,已經長成青年模樣的他眸光堅定,說出的話條理分明又帶著溫柔引導,如果有熟悉的人站在這兒便會發現木文說話的語氣和他的父親朱標非常相像:“我們是要攻營沒錯,但我們每隊僅有兩人,我不知道屆時的守備之人有多少,但敵方占據優勢的情況下怎麽看我們靠著己方團隊和有限的武備都是不可能攻下陣營的,別忘了,這是什麽考試。”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這兩人都像是我阿兄那樣,或許可以。”

還沒等小夥伴們為這個兄控翻出白眼,木文又道:“所以這道題,最正確的解法應是——”

眾人異口同聲:“結盟!”

“對,”木文堅定道,他扭頭看向自己的隊友:“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的結盟,而是大批量的結盟,要想要擁有如此堅固的盟友,就必須展現我們的實力和誠意,武備庫不可或缺。”

還有什麽能夠比向結盟又缺少

“所以……”徐增壽露出了幾分狡詐又幸災樂禍的微笑:“他們那些一入場就開始搶奪旁人武器的人從一開始就錯了,對嗎?”

“沒錯,對己方人下手,”木文忽然露齒一笑,笑容中滿滿都是崇拜:“那麽即便他最後奪得了勝利,阿兄應當也不會任用他。”

顧及身側的小姑娘,“阿兄”二字他說的很輕,但徐增壽和鄧源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於是方才被牆壓下去的白眼最後還是翻了出來。

同時,他們也不由為自己選擇的方向暗中感歎,又為能解答出這簡單考題下頭的隱藏考題而慶幸。

這是一場選拔勇士的考試,是選拔才幹的考試,而選擇這些人最根本的目的,是為國領兵,為國守土、也為國開疆。

而從考題可看出,所有人……起碼大部分人的目的都是去攻營,也就是說大家都是方向一致的天然友軍。

既如此,一個會將箭矢對向自己的友軍的人,就算能夠成功奪旗攻壘,難道就能夠任用他嗎?這樣的人可以為了一次小小的機遇將箭矢對向自己人,未來未必就不會為了滔天富貴出賣給自己人。

想通了這點後,徐增壽和鄧源交換了個眼神,紛紛衝著木文豎起大拇指,並且表示願意聽從他的指揮,而木文則在沉思之後,提出了幾條前進路線,期間,還十分認真得谘詢了自己隊友的意見。

四人說攏後,便踏著月色和星光,衝著他們決定的方向奔襲而去。

夜風帶來的涼意削減了暑氣,雖然夜間的安全性很值得商榷,但氣溫的下降無疑讓人覺得舒服了不少,尤其是對於生長在北方草原上的猛哥而言,這個溫度才是他熟悉的氣溫。

白天著實太熱,熱得他都有些迷糊了,這才導致身上多了個窟窿,不過他也沒讓對方好過,那個膽敢偷襲他的人現在應該已經被考官帶出去喝綠豆湯了吧。

說起來,那冒著寒氣,冷絲絲甜滋滋的綠豆湯可真好喝啊,好想喝……但喝了就代表被淘汰,哎,好糾結的。

正當他腦內亂轉的時候,耳廓微動,抬起頭來,他的隊友正踩著月光歡歡喜喜得走了回來,沒錯,歡歡喜喜的。

看他走路那輕巧的姿態和臉上的笑容,無一不彰顯著他的好心情。

“怎麽了?你弟弟被淘汰了?”猛哥有些同情得問道。

“沒有,我改主意啦!”木白歡歡喜喜得取出一根草繩將自己的頭發捆紮固定,雖已進入夜間,但眼神神采奕奕:“我準備現在放過他,然後在最後和他們見麵。”

“走吧,猛哥,我們先去把任務完成。”

“……哈?”猛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之前不是說先不急著攻營,要先發育的嗎?”

“那是對年輕人啦,以你我的實力,可以繞背偷襲,”木白將一路走一路搜集來的箭矢塞入箭囊,又檢查了下佩劍,笑眯眯得說:“當哥哥的總得更能幹點,好給弟弟製造更多的目標——你說,我弟弟要是千辛萬苦打上來,然後發現最後見到的人是我,會是什麽表情捏?”

……什麽表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現在是什麽表情。

素昧平生的弟弟,你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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