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曆史]衣被天下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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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木白的臉色實在容易讓人誤會,幾個叔叔對視一眼,你一手我一手地,就將三個小侄子給瓜分了,就連木白也被其中一個看起來最是健壯的青年摟到了懷裏。

驟然間抬高的視野讓木白眨了眨眼睛,隨後抬臉打量了下幾個青年。

這幾人均身著一襲親王常服,規製模樣均相同,都是喜慶的朱紅色,俗話說,統一的服裝才能看出誰漂亮,這點在形製相同的常服上也是行得通的。

他麵前的四個青年都可稱得上龍章鳳姿,抱住木文和朱允炆的兩個青年眉宇間極為為相似,都是濃眉大眼,十分的英俊,但是氣質稍有不同。

矮個的那個稍顯張狂一些,個子稍高的則是一臉書卷氣,此刻兩人正一手攬一個侄子,興致勃勃地看著木白,臉上洋溢著逗弄小動物的快樂。

這個說:“雄英啊,你可還記得叔叔們?不如猜猜我是誰?”

那個說:“雄英,叔叔在西安就聽說了,你小子這次幹得漂亮!我怎麽沒想到呢,早知道我也隱姓埋名去參加個考試去。父皇也夠壞的,別的時候不挑偏偏挑在傳臚大典人最多的時候揭曉你身份,怎麽樣?那些書呆子知道你是誰的時候表情是不是特別好看?”

書呆子的表情好不好看他不知道,但是你看不出我現在的表情不太好看嗎?

他整個臉上寫著的都是“不愉快”三個字哎。

不過還好,他的皇叔中還是有人能夠讀懂空氣的。抱著他的青年將他顛了一下,給小孩調整了一個更為舒適的姿勢,語氣頗為柔和地說道:“幾位兄長,我們離開應天府的時候,英兒還小著呢。就算有畫像在,恐怕也難以與真人對上號了。”

說罷,他低頭看向木白,唇角含笑:“大侄子,這兩位是你的二叔和三叔和七叔,而我是你的四叔,封地是北平。你的五叔和六叔還未到應天府,你還要在等個兩天才能見到他們。”

二叔正是那個矮個子青年,三叔則是高個的那個,這兩人都是朱標的同母兄弟,怪不得長得比較像。

“叔叔們好,我是朱……雄英!”木白扭了扭身子,輕巧下地後衝著他們躬身行禮,含淚吐出了自己的名字,“這是我的兩個弟弟,二弟朱允炆和三弟朱允熥。”

而就在他的身後,另外兩個小皇孫也學著他的模樣,一板一眼地下地鞠躬行禮,姿態動作都相當到位。

隨後,三個乖巧懂事的小豆丁就收了一手的禮物。他三叔送的都是寓意不錯的玉石,二叔和四叔則仿佛說好了一般都是送的小武器——二叔給的是做工精致的小弓弩,四叔則是一把按著小孩的體型打造的小腰刀,鑲金戴玉的,十分精致。

七叔的禮物最是有趣。他的就藩地在山東,那地方盛產品質極佳的絲絹。當地的絲絹織法綿密,甚至能夠在短時間內兜住水,於是近來就有很多民間藝人用這種絲絹編織紙鳶,其中,尤以濰坊一地的紙鳶最為有名,他七叔送的就是這個。

木白一家三個男孩拿到的是一隻巨型老鷹風箏,其翼展足有兩個木文那麽大,模樣威武極了,木白的兩個弟弟一看到禮物眼睛挪都挪不開。

“下頭匠人問要準備什麽造型的時候,我當時還猶豫了下,鳳凰紙鳶有個長尾巴看起來比這更大一些,不過正好你的名字叫雄鷹嘛,我就讓人做了這個。”去年才就藩的皇七子今年不過十九歲,言行舉止間還帶著點孩子氣。

他伸手戳了下眼睛停留在紙鳶上,但是沒有去和弟弟們爭搶的皇長孫那軟嘟嘟的臉頰,覺得這大侄子還真是和他大哥好像,他大哥以前也是,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是先讓給弟弟。

這難道也能遺傳啊?

木白的眼睛從紙鳶上挪了回來,放到小腰刀和小弓弩上,接著很快轉回幾位叔叔身上,認認真真地道謝,最後換來了一段摸腦袋揉臉頰捏耳朵的熱情招待。

眼見他們的目光一直在往東宮看,木白便很識相地帶著弟弟們先行告辭了。臨走之前,他還不忘問了句幾位皇叔有沒有帶弟弟們一起回來?

“如果弟弟們有一起來的話,不妨一起來參與我們端午節的文藝演出呀。”

不過很可惜,幾個家裏有娃的皇叔紛紛表示,小皇孫們年紀都還太小,長途顛簸對小孩的生長不利,還要等孩子們再長大一點才能帶回京城。

這也意味著木白還得繼續苦惱人手的問題。

而就幾人耽誤的這一小會兒功夫,得知弟弟們已經進宮的朱標已經大踏步從春和殿內跨了出來。

遠遠看見獨屬於太子的明黃色常服,幾個方才還在和大侄子說客套話的皇子立刻不多逼逼了,他們紛紛邁開長腿,大跨步地向著朱標的方向跑去,然後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便在一陣陣的“哥哥弟弟”中抱在了一起。

朱標和幾位兄弟的關係那是真的好。作為太子,別看他隻比這些弟弟們大了幾歲,但對這些老爹經常不在身邊的小孩來說,他們的大哥那真是既當哥又當爹,極其的有老父親的威嚴,偏偏他還足夠優秀,優秀到弟弟們仰望崇拜的程度。

呃……就是這個仰望崇拜的代價有些太大了。

木白遠遠瞧見身上掛了4個壯漢,還一臉若無其事地拍打著他們的背部的慈愛老父親,情不自禁地低下頭,瞄了眼一左一右牽著他手的兩個弟弟,內心忽然得到了滿足和安寧,莫名感覺自己贏了。

隻要他爹不像他爺爺一樣的能生,再給他多來幾個弟弟,從這個情況來看,他的未來一定比他爹幸福。

“走吧,咱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小皇孫拉著他的兩個弟弟一路向前,將這感人的一刻留給了幾位長輩。

木文和朱允炆一邊信任地將前進的動力來源和方向交給大哥,一邊時不時地向後張望,兩雙圓圓的大眼睛中都寫著向往。

“我什麽時候能長得那麽高啊?”“父親好厲害,能抱住那麽多叔叔。”

他也好想要快點長大,像叔叔們一樣高,這樣等長大了他也能掛在大哥身上。他大哥力氣那麽大,比爹還要大,以後說不定就算他們長大了,也能讓大哥舉高高呢。

幸好木白此刻正一路向前走,沒有看到兩個小孩表情中暴露的可怕未來,否則他恐怕會第一時間收拾好自己豐滿的小荷包,然後抓緊時間提著行囊離開這個特別能教壞人的皇宮,直接進入他的PLAN3——占島為王計劃。

因為這個一念之差,大明周邊的幾個島嶼都有機會能夠苟活幾年。不得不提的是,他們必須感謝皇宮中彎彎繞繞的道路以及撞起來特別疼的城牆,若非如此木白早就回頭催促越走越慢的弟弟們了。

大明的藩王一個接一個地回到應天府正是為了即將到來的端午節。

端午節是夏季節日的開啟,就星象來說,這一日恰是蒼龍七宿升到正南中天之時,在民間就有龍飛天的說法。

端午節這一日,太陽的位置也是一年中最當中的。如果將一年比作一天,端午節就是中午的12點,清晨的涼爽以及溫暖舒適日光的上午即將結束,隨著日頭轉西,有著毒辣陽光的下午和冰寒刺骨的夜晚都即將聯袂而來。

端午之後,各地氣候將變得惡劣。

廣粵地區將被台風接連席卷,江浙區則是梅雨綿綿,颶風海潮侵襲,北方也將進入大風暴雨交替來臨的季節,而在沿海地區發大水的季節裏,內陸卻會陸續迎來一波幹旱。

可以說,對農業國家的人們來說,無論是君、臣、民,端午節都是最後一個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放心玩耍的節日,也因此這一日的人們通常玩得非常凶。

華夏各地的人們會根據當地的情況需要,舉行驅邪避疫的祈福儀式,希望在即將到來的夏天不要遭受毒蟲侵擾,而受吳楚文化影響較深的南方地區,還會有紀念屈原的龍舟祭祀活動。

不過,對於大明的幾位已經去了封地的皇子來說。這一日還有特殊的意義。

春節時,他們要防著北方的惡鄰過來打穀草,片刻不能分神,更別提南下看望家人了,而春夏之交則是雙方默契的休戰期。

遊牧民族的牲畜要在這個季節下崽,農耕民族則要在此時插秧種地,一年中也就這段時間大家能夠保持克製,身擔戍邊之責的親王們也能抓緊時間和爹媽聯係一下感情。

不過往年大家都會被要求輪流回京,以備萬一,今年朱元璋倒是大手一揮讓所有兒子都回來了,目的其實很明顯——讓大家都見見終於回家的大孫子。

太子院內的那些事隻能夠瞞得住群臣,皇子們心裏自然還是有數的,雖然大哥自始至終都不曾放棄,但弟弟們心裏有數,這種情況要能把人找回來除非發生奇跡。

沒想到的是,奇跡當真發生了,他們家大侄子自己找回來了。

坦白說,在見麵之前,眾人心中還有幾分懷疑,但是見到人後幾位皇叔都有些無語了,俗話說小孩娃大十八變,但是他們家這位大侄子的臉那簡直就是按著比例放大的,除了黑了點、大了一號,其他竟然完全沒變。

“剛回來的時候還要黑呢。”聽到弟弟們的吐槽,朱標也笑著道,“已經養白了許多,小白不喜敷臉,我便讓膳食坊變著法兒做養白的膳食,幸好他不挑食,多難吃都能吃下去。”

眾人頓時都有些無語。

就藩的親王們都是結了親的,很清楚那些所謂的養顏餐都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愛美的女眷們每次吃起來都苦著臉皺著眉,沒想到他大哥居然直接塞給侄子吃!侄子還吃下去了!

還真的是有用的?他們一直以為那些都是騙錢玩意的說。(喂)

話說,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這個鼻梁上架著兩個小玻璃片的兄長看起來……

有些可怕!!

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當大哥摘下眼鏡和大家聊起家常商討難題的時候,朱標又變成了那個熟悉的好大哥。

和這邊相談甚歡的場麵不同,一院之隔的木小白正陷入頭疼之中。在木小文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以及動物大軍的努力下,參與這次文藝演出的小皇子小皇女共有十六人,就連比木文還要小一歲的皇十八子朱橞都被拉過來了。

但這人數還是遠遠不夠呀。

木白原計劃是將這些年來許多國內已經習以為常,並且當做是原產中原的動、農作物重新給大家展示一下它們是從什麽路線、又是通過什麽契機進入華夏的。

所以在策劃中,他打算在地上鋪一張大大的大明地圖,然後通過讓小孩們提著各色農作物元素的花燈,穿著異域人模樣衣裳在地圖上行走的方式展現這一過程。

而為了達到比較好的表現效果,他還想要讓小朋友們拿著花燈在其最初抵達的大城市定點,這樣等表演結束的時候整張地圖都是小朋友,場麵就比較壯觀,但現在人數不夠啊,到時候效果就會有些糟糕了。

一張大地圖上隻有幾個小花燈,未免會顯得空曠。

而且這種七零八落的場景說不定還會讓人覺得:哎呀,我們進口的東西原來不多啊,這就和木白的目的背道而馳了。

人數不夠隻能就隻能靠頻率來彌補了,但不是每個小朋友都有木文的體力和木白的力氣,讓他們提著幾個花燈來回走太累人了,而且容易發生危險。

而且花燈這東西就是要立體的好看,放在地上的話,視覺效果會降低很多。

要怎麽辦呢……

正當木白苦惱的時候,他心愛的弟弟給了他一個靈感。

一個雨後初晴的尋常下午,窩在春和宮小書房裏查閱資料寫劇本的木白忽然發現閑著無聊的木小文在玩玻璃窗。

玻璃當然是心疼兒子的洪武帝特地給兒子書房裝上的,其安裝時間甚至早於洪武帝自己的書房。

不過在朱標去開會的現在,這個珍貴的玻璃窗也隻是小皇孫的玩具。

無論哪個時代的小朋友都抵擋不了在玻璃上玩蒸汽畫的快樂,木小文當然也不例外。

小朋友一邊哈氣,一邊在玻璃窗上畫上小鴨子小孔雀,還有他的豬豬,還有小房子……呃,這些是木文自己說的,木白可認不出。

不過,木文真的是一個很會玩的小朋友,別的孩子還在研究怎麽畫好蒸汽畫呢,到木文這人就直接升級成了情景劇,似乎是嫌棄蒸汽房子消失得太快,木文幹脆做了幾個紙房子粘在牆上,然後用蒸汽畫上小動物們。

隨著他的動作,在地上的倒影中,鴨子回家了,小孔雀也回家了,豬豬回家了,當然,最重要的是,文兒和阿兄也一起回家了。

小氣的木文瞅了瞅正看著他的兄長,在對方認真的注視下不甘不願地補上了兩個特別小的人影。

好吧,家裏勉強分給爹爹和二哥一點好了。

畫完之後,木文看著大哥,圓眼睛眨呀眨,仿佛是在問兄長要誇獎。

下一秒,他就被大哥抱了起來,抱抱還不夠,阿兄還在他腮幫子上親了一下:“文兒你真棒!”

木白認真誇獎道:“你可真是阿兄的小福星!”

說罷,木白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留下臉蛋紅紅的小孩捂著小臉害羞。

阿兄說文兒是阿兄的小福星呢,好,好開心呀!

小孩撲通一聲趴在了供朱標小憩的軟榻之上,抱著被子來來回回打了好幾個滾。

於是,朱標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臉傻笑的小兒子從軟榻上光榮地掉到地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