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悠長直視著林彥兒,很認真地說:“我發現那些黑衣人是林家的人後,便從那裏逃走,之後開始針對林家。”
“把林家的消息傳遞給競爭公司,害林家賠了很多錢,林家落敗,可以說是我一手造成的。”
說完這句,陶悠長的心也提了起來。
他剛和林彥兒見麵,這些話不應該現在說,聰明一些的該等林彥兒喜歡上他、離不開他,甚至是有了他的孩子後再說,或者一輩子也不說,就當自己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做過。
可陶悠長做不到那種事,他不會去騙林彥兒。
許是這輩子他說謊話便沒打過草稿,騙的人太多了,所以他連一句謊話都不想和林彥兒說,更不會含糊不清地將自己做過的事一筆帶過。
車內,陷入長久的沉默。
好一會兒後林彥兒才抬頭看陶悠長,她眼中滿是內疚,臉上更是滿滿的自責,“對不起,我沒想到林家會做那樣的事。”
“沒想到林家暗衛竟然害你父母雙亡,就為了讓你幫林家工作,我……對不起……”
這種痛,林彥兒真的無法想象。
當時陶悠長才七歲啊,父母無緣無故被殺死,自己又被關了好幾個月的小黑屋,這種痛苦和煎熬,林彥兒是怎麽也體會不到的。
她心疼得不行,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自從嫁給薑富後林彥兒便沒再哭過,這兩天她卻又找回了想哭是什麽感覺。
“這跟你沒關係,都是林家暗衛做的事,和你沒關係……”陶悠長伸手幫林彥兒擦眼淚,就像小時候她躲起來偷偷得哭,他和零號去哄一樣。
林彥兒哭得眼睛都紅了,蒼白的臉因為哭得太久竟然看起來有了些血色。
陶悠長耐心地哄著,更多是手足無措。
而這一哭,好像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一樣,林彥兒覺得整個人都好多了。
哭完後,她又不好意思了,不太敢看陶悠長。
陶悠長:“……”
好焦急,好想知道大小姐是不是討厭我了,這時候小夭夭要是在就好了,她們都是女孩子,應該能說一些知心話吧?
兩人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陶悠長才硬著頭皮問:“林家害死我父母,我讓林家落敗,這……你會不會怪我?”
“我?”林彥兒也愣了下,沒想到陶悠長會這麽問她,“你不怪我嗎?”
林家可是害死了他父母啊,他隻是讓林家沒錢而已,她有什麽資格怪他?
兩人互相看著,陶悠長忍不住笑了。
他就知道他的救贖溫柔又善良,能理解他。
陶悠長提著的心慢慢放下去,就聽林彥兒說:“林家落敗,其實也不一定和你有關係。”
“你也許是推動了這件事的發展進度,但更多的還是我父親的驕傲自大。”
林彥兒看著陶悠長,認真說:“我父親思想很陳舊,在商業越來越發達時,父親卻瞧不起經商之人,甚至開始打壓旁係。”
“林家從古至今便是靠著旁係供養,旁係經商供養直係,直係科舉在朝為官,古時商人地位低,可如今早已經不是古代,我父親的思想卻還改不過來。”
“林家的旁係中有很多擅長經商的人,也有很多人才對時代進步有奇思妙想,但都被父親強勢打壓了下去,最後弄得旁係與直係離心,分家。”
“以前父親也有很多幕僚,那些幕僚全都是有大才能的人,他們給父親做好規劃,出盡主意,可父親一概不聽,氣走了幕僚,再也沒人幫他出主意,他這時候才發現時代不同,商人的地位也不低了。”
林彥兒眼中有些許的嘲諷,林家主是她父親,所以她不好說太多,可他做的事林彥兒確實不能認同。
她隻說道:“如今分支出去的旁係過得很好,曾被父親打壓過的人才全都出人頭地了,甚至有的人還因為發明研究成為院士級別的存在,而我父親……”
“林家落敗,更多的原因是我父親自己作的,如果他能多聽意見,多做考慮,即使有你當背後推手,林家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而且……有句話我說了怕是會不太好,但我一直認為林家落敗是件好事。”
林彥兒眸光微微晃了下,這話是她一直想說卻從沒跟別人說過的話,因為作為林家嫡女,這些話她不該說,說了也不會有人真的聽進去,隻會覺得她在裝模作樣。
可今天和陶悠長,林彥兒卻能無所顧忌地說出口,“我父親心性太過倨傲、頑固,他若是有權有勢,隻會造成更多悲劇的發生。”
說白了,林家主便是德不配位。
他的品德,不配擁有那麽多錢財權勢,沒有陶悠長、也會有其他人出手,林家落敗是早晚的事。
陶悠長沒想到林彥兒會想得這麽明白,他有些想笑,想笑林家主。
人活到林家主這個份兒上,除了可悲,便隻讓人想到一句:自作自受。
最擔心的話題說過去,林彥兒也沒有怪陶悠長的意思,陶悠長放下心來。
他崩了兩天的神經總算開始放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這麽說的話你不怪我?那你願意和我走嗎?”
“走……去哪兒?”
“用什麽方式和你走?”林彥兒看著陶悠長,她對陶悠長是什麽心意,陶悠長對她又是什麽心意?
在這些都沒弄明白前,她該以什麽身份和陶悠長走?
“當然是光明正大地走。”陶悠長認真地說:“也許這句話才是最該第一時間先和你說的話,卻被拖到了現在,但是……我喜歡你。”
“從你蹲在花園裏哭著抹眼淚的時候,我就喜歡你,那時候的喜歡很簡單,就是不想讓你哭,所以我拚命想逗你笑。”
“離開這麽久,我也一直在關注你,因為林家的事,我覺得愧疚,不敢來見你,隻能偷偷關注,又不敢太過關注,怕自己會忍不住來見你……”
“我這輩子做任何事都沒糾結過,所有的糾結全都和你有關。如果你不那麽討厭我,對我有一丟丟的好感,那就和我走吧,我會讓你喜歡上我。”
陶悠長說話的時候顯得很自信,說完後卻緊張地看林彥兒。
林彥兒沒想到自己竟然聽到了陶悠長的表白,他們二十多年沒見了,他竟然喜歡她?
心髒有些亂跳,林彥兒頭一次聽別人說喜歡自己,她和薑富結婚的時候是父母之命,在此之前也沒談過戀愛。
聽到陶悠長的告白,林彥兒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她也分不清自己對陶悠長是什麽感覺,她隻知道陶悠長沒因為林家害死他父母而討厭她,這讓林彥兒很感動。
“我……我要想一想……”
林彥兒避開陶悠長的目光,小聲說:“因為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你,我們太久沒見了,我小時候喜歡你是因為你是我小哥哥,是我僅有兩個能說心裏話的哥哥……”
“現在……我不確定自己對你是什麽感情,我想自己認真想想。”
願意想就是好事啊~
陶悠長藏住笑意,趕忙答應。
兩人回到莊園的時候,陶夭夭、權君昊正坐在沙發上無聊的發呆,林家主和林家主母坐在另一側沙發上,很拘謹的不敢開口。
陶悠長和林彥兒一回來,林家主母便站起身,急切地看他們。
“薑富走了?”
林彥兒目光落在林家主母身上,眼中是藏不住的心涼,“他拿了錢,直接走了,原本這裏便沒什麽他的東西,這次帶回來的幾件衣服估計也不要了,等會兒讓管家扔出去就好。”
“你們……真離婚了?”林家主母還在看林彥兒。
林彥兒從包裏拿出離婚證,林家主母看到上麵的鋼印後才相信林彥兒離婚了。
她臉色漲紅,手指發抖,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林彥兒你是瘋了嗎,竟然離婚?!”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林家從沒有過離婚的女兒,你竟然離婚,你是把林家的臉麵丟在地上讓人踩啊!”
陶夭夭聽得直皺眉,要不是權君昊拉著她,她都想跑過去給林家主母兩巴掌,讓那個頑固的老婦人清醒一下了。
“母親。”
林彥兒慢慢開口,聲音中的涼意代表著她的失望,“我一直想問您,到底是林家的臉麵重要,還是我的幸福重要?”
“林家、林家,您總說林家,可林家已經是過去式了。”
“薑富隻是一個省內的暴發戶,他是多有錢嗎?沒有!和真正有錢的人比他什麽也算不上,可當年為了他的那點錢,您和父親硬是把我嫁給了他。”
“你們問過我的意見嗎?考慮過我是否願意嗎?有沒有想過我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麽樣?”
“從來都沒有。”
“您和父親從來都不考慮我的想法,你們隻在乎自己、在乎林家。”林彥兒嘴角扯了扯,很無奈地笑了一下,這一聲笑,用盡了她的所有力氣。
林家主母皺起眉頭,如果不是陶悠長就站在林彥兒身側,她一定一巴掌打在林彥兒臉上。
“林彥兒,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半夜和男人私會,現在又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你的家教呢?你的涵養呢?都被狗吃了嗎?”
“我是你母親,我說什麽你照做就可以了,還想要跟我談條件?”
“我告訴你,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家給你的,不要以為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和我大小聲,我隨時可以把給你的一切全都收回去!”
“哇哦,林家主母好大的排場啊。”陶夭夭拍拍小手,小奶音中藏著不屑。
她對著陶悠長比了個手勢,示意陶悠長衝上去,護妻的時間到了!男子漢不能慫!
陶悠長回頭,對著陶夭夭搖了搖頭。
他自然是會護著林彥兒,但不是現在。
林彥兒忍了這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反駁,那就該讓她說,讓她把所有委屈和想說的話都說出口,剩下的交給他便好。
陶夭夭輕眨了一下眼睛,就在陶悠長搖頭的那一個動作裏,她讀懂了他的想法。
師徒之間的默契盡顯無疑。
“這是我們林家的事,跟陶小姐沒關係吧?”林家主母冷著臉回了一句,她是害怕陶夭夭的身份地位,但說到底陶夭夭隻是權君昊的女朋友,又不是妻子,她怕也是怕權君昊,不怕陶夭夭。
如果陶夭夭和權君昊結婚了,林家主母對陶夭夭的態度就會變成另一個模樣。
說到底,林家主母是沒太看得起陶夭夭,不相信她會和權君昊結婚。
“這是林家的事,自然和我們沒關係。”權君昊伸手摟住陶夭夭肩膀,淡漠的看林家主母,“但麻煩林家主母說話注意態度,不要把我女朋友當成你善良的女兒,我女朋友可不是你能大小聲訓斥的人。”
林家主母臉一僵,權君昊的這句話不止怪她和陶夭夭說話態度不對,更點明了林彥兒的溫柔善良,那訓斥林彥兒不懂事的她算什麽?
不就是刁鑽刻薄了嗎?
林家主母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她努力笑一下,對權君昊點頭道:“是……不好意思,我一時有些著急,沒注意說話語氣,陶小姐那麽善解人意,應該不會跟我計較的吧?”
“我是善解人意,但我為什麽不該和你計較?”陶夭夭挑眉,受不了林家主母這種白蓮花的說話語氣。
她善解人意,那是她教養好,但不是她不和林家主母計較的原因。
難道林家主母態度不對了、她計較,那她就不善解人意了嗎?
她的善解人意,反而成了別人欺負她還不道歉的理由?
小姑娘冷哼,根本就不給林家主母麵子,而且陶夭夭從不認為自己和‘善解人意’四個字有什麽關係,她隻善解人衣,還是權君昊的衣。
“陶小姐……”林家主母沒想到陶夭夭當著權君昊的麵會這麽斤斤計較,她就不怕自己的咄咄逼人會讓權君昊討厭嗎?
“是我態度不好,我給陶小姐道歉。”
林家主母尷尬地笑了笑,見陶夭夭沒搭理她,她才轉頭去看林彥兒,“彥兒,和薑富離婚這件事你做得太草率了,我已經和你說過那麽多次,我們林家沒有離婚的女兒,你卻非要和薑富離婚。”
“你問我們有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那你有考慮我和你父親的想法嗎?”
“你離婚了,我和你父親以後該怎麽出門?該怎麽麵對那些老朋友?我們出去後會被人指指點點,我們得多難受?”
“你隻考慮了你自己,還想讓我們考慮你,你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林彥兒沉默,有些不想和林家主母說話了。
她自私?
她如果自私,就不會供養林家那麽多年,也不會一直任由林家主、林家主母拿捏她了。
以前的她之所以會活得這麽慘,就是因為太孝順,承擔的東西太多,才會被如此拿捏,現在她就自私一回,什麽也不考慮好了。
“林彥兒,你現在知道錯了嗎?知道錯了就趕緊去和薑富道歉,立刻和他複婚!”
“我不管你和薑富是因為什麽離婚,但你一定得跟他複婚,還有陶先生。”林家主母皺眉,目光落在陶悠長身上,礙於權君昊對陶夭夭的態度,陶夭夭又對陶悠長特別敬重,林家主母也不敢說重話,隻能說道:“陶先生,我女兒已經嫁人了。”
“她和她先生過得很幸福,請你不要來打擾。”
“哦?”
“終於到我了嗎?”陶悠長挑了下眉梢,似乎是終於到他開口的時候了,他眼底劃過一抹笑意。
“林家主母,不是我勸你,要不你真去醫院看一下吧,我覺得你耳朵不好,眼睛不好,腦子也不清楚,現在的醫學發達了,也許有辦法治治你的混病,建議你盡早去看一下,醫藥費我幫你出了。”
陶悠長薄唇微抿,邪邪的笑,他最近這段時間沒怎麽喝酒,見到林彥兒後也正經多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高貴典雅的紳士。
可他臉上的邪笑和他說出的話,卻能把林家主母氣死。
“薑富自己都承認對林彥兒不上心,未曾給過林家錢,這些年一直在外廝混,你怎麽就看出林彥兒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了?”
“幸福這兩個字是這麽用的?”
林家主母臉一沉,眼神也跟著沉了下去,“陶先生,不管我女兒和我女婿之間發生過什麽,生活是否愉快,那都和你沒關係。”
“你不要以為你有一些錢、有一個好徒弟,就可以隨意插手別人的家事,說白了,你這樣的行為叫做第三者,你懂麽?”
“嗬,第三者。”陶悠長伸手摸著自己臉,有些不屑地笑了,“世界上有我這麽帥的第三者嗎?”
“哪個當第三者的像我一樣有錢?”
陶夭夭、權君昊:“……”
抱歉,他們師父太自戀了,是他們教導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