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子，你睡了嗎？”
夜裏，等到眾人都就寢後，蔡燈卻躺在**輾轉反側，最後掀開被子，朝連床的孟蠻小聲問了一句。
見孟蠻久不回應，蔡燈以為他睡著了，便複又蓋好被子，準備繼續尋找睡意。
“啊？怎麽了？”
等到蔡燈掖好被子後，才遲遲傳來孟蠻的聲音。
“我以為你睡著了。”
蔡燈翻身爬起，直接鑽進了孟蠻的被窩。
孟蠻往裏麵挪了挪，揉著眼睛說：“我是睡著了，可聽到你在夢裏叫我，我就醒來了。”
“那你在做什麽夢？”蔡燈好奇。
孟蠻想了想，說：“不太記得了，好像是在遊泳吧，又好像在田裏掰玉米。”
“哈？這兩件事似乎毫無關係。”
蔡燈哭笑不得，跟著又正色說：“蠻子，我要向你道歉。”
“為什麽？”孟蠻不解。
蔡燈歉然說：“這兩個月，我情緒不佳，時常對你發脾氣，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可我就是控製不住...我該好好反省，尤其是今天見到教練以後，我更要重新振作，不能讓關心我的人繼續擔心我。”
“嗯，我也要重新振作，打起精神來備戰後天的比賽。”孟蠻說道。
蔡燈覷著他笑說：“我覺得你一直很有精神呀！”
“沒有。”
孟蠻搖搖頭，如實道：“自從練三米板雙人跳以來，我就感覺自己遇到了技術瓶頸，怎麽也進步不了。”
“沒關係。”
蔡燈側過身對他說：“我幫你克服瓶頸，一起進步。”
“嗯！”
孟蠻笑著點點頭，也側過身子與他麵對麵，“你不打算回你那床睡了？”
“我有話對你說。”
蔡燈霎時斂色，整個人變得嚴肅起來。
“你說。”
孟蠻抿著唇，認真聆聽。
蔡燈緩緩開口：“我和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不過，我是出生在水廠家屬院的，他則是三歲後，開始讀幼兒園了，才從鄉下來到城裏，而我在那個時候，已經是我們院子裏的孩子王了。”
“三歲的莊鹽，是個啥樣？”孟蠻好奇。
蔡燈揚起了唇角，“像個小老頭，每天就抄著手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看我們幾個玩泥巴、打群架、掏螞蟻窩...總之就是在旁邊看著，但從不過來和我們一起玩，而且臉上還擺著一副‘你們都是幼稚鬼’的表情，可招人煩了。”
“那你倆是何時成為的朋友？”孟蠻又問。
蔡燈回憶了一下，說道：“大概就是我帶頭去捉弄他，但他卻沒有向大人告狀的時候吧。因為見不慣他，我們就想整整他，先是在秋千的坐板上用粉筆塗上顏色，他一坐上去，屁股就染色了，我們就跟在他背後嘲笑，可他隻是拍拍屁股，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後來，我們就越來越過分，直到我躲在樹上，用彈弓射他，把他後腦勺砸了個包，他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捂著後腦勺蹲在地上。
我們都以為他會回去告狀，而我也戰戰兢兢地過了一整天，可誰曾想，他非但沒告狀，還跑來跟我說，拿彈弓射人是不對的，把我教育了一頓，我當時就笑了，覺得這家夥真有意思，可比院子裏那幫沒啥頭腦，隻會起哄的孩子有趣多了。”
“然後你就和他成了朋友？”孟蠻笑問。
蔡燈笑眯眯地頷首，“從那以後，我就經常帶著他玩，不過我從沒向他道過歉，我倆也再沒提起過這件事，這似乎成了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因為說出來，我少不了要挨打，而鹽的爸媽肯定也不會讓他和我一塊兒玩了。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和鹽很搭，我總是在外麵闖禍，而他總是跟著給我擦屁股，讓我少挨了許多打，否則呀，我家的雞毛撣子可不夠我媽打。
我有時感覺，鹽不僅是我的朋友，更像我哥哥，雖然他比我小幾個月，但卻一直像哥哥一樣照顧我、守護我...可惜，以後我們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說到此處，蔡燈原本閃亮的眸子變得暗淡下來，整個人也縮成一團，令孟蠻心疼不已，長臂一伸，替他把後背的被子掖好後，安慰道：“你們的心在一起不就行了，就像我爸媽，因為工作分居兩地，可並不影響他們的感情，因為他們說，他們的心從沒分開過。”
“原來你爸媽不在一塊兒啊？”
這還是蔡燈頭回聽孟蠻講起家裏的事情。
孟蠻笑著說：“我之所以來學跳水，就是他們不想我跟他們奔波，希望有許多人能一直陪伴我，我才不會獨孤。”
“那你孤獨嗎？”蔡燈輕聲問。
孟蠻搖頭，由衷道：“不孤獨，自從來學跳水以後，就不覺孤獨了，雖然我不常和你們打鬧，但隻要跟你們在一起，我就很開心。”
“蠻子......”
蔡燈霎時哽咽，感覺這麽多年以來，從沒好好了解過孟蠻，也沒有特別關心過他，“蠻子，以後我們好好訓練，爭取進國家隊。”
“好！”
孟蠻重重點頭，隨即問道：“那後來呢？咚咚是什麽時候跟你們成為朋友的？”
“咚咚呀......”
提到古咚咚，蔡燈展顏一笑，跟著將他們三人在兒時的童年趣事向孟蠻娓娓道來......
“蔡燈加油！蠻子加油！”
兩天後，這對方圓組合正式以三米板雙人跳的組合參加比賽。
教練和隊友在台下為他倆呐喊助威，而陳洪亮也向他們揮手加油，並拿著隋教練的寶貝相機，準備記錄下這精彩一刻。
“蠻子。”
站上跳板的時候，蔡燈向孟蠻比了一個“圓”的手勢。
“蔡燈。”
孟蠻則向他比了一個“方”的手勢。
“你這一趟沒白來。”
看著他倆動作默契，王戰笑著向陳洪亮豎起了大拇指，“還是你有一套。”
“還行吧。”
陳洪亮雙手枕頭，心情頗為輕鬆，並不擔心他倆會表現不好。
正如他所料，當蔡燈和孟蠻完成同步走板後，以近乎一致的動作踏板起跳，在半空中“合二為一”......
啪——
此時此刻，正在專心記筆記的莊鹽，手裏的2B鉛筆頭突然斷掉。
他隨即拿出削筆刀將鉛筆重新削好，並扭頭望向了窗外的天空，恰好看見一對飛鳥正劃過藍天白雲，朝著彩虹的方向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