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間。
方形的圓桌上,一根雪白的蠟燭火光搖曳,即將油盡燈枯。
一道穿著灰色長袍的身影,正拿著筆,在書寫著什麽。
他寫得很快,字跡潦草,似乎十分急切。
在他周圍,是圍了一圈的空椅子。
現場一片狼藉,桌椅上沾滿了碎肉肢體以及腦漿和血液的混合物。
“迪奧克雷斯,有什麽必要嗎?”
一襲紅色長袍降臨。
從中傳出一個儒雅的聲音。
隨著這道身影的降臨,灰袍身影書寫的速度越發急切。
它好整以暇地看著狼藉的現場,以及孤零零的迪奧克雷斯,語氣輕佻且微妙。
紙卷在它手中散落,化作飄絮,堆滿整個現場。
“過去,現在,未來……”
它每說一個詞,便有無數紙張化作飛灰。
最終隻剩下迪奧克雷斯手中的羊皮書。
“何必呢?”
它低歎一聲,看著正在奮筆疾書的迪奧克雷斯。
“你書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記錄了我們的勝利。”
“你也好,諸神也罷,還是那個被你們寄予厚望的家夥,都已經被時間證明……”
“你們毫無勝算。”
它頓了頓,看向其他的空座。
“曾經,這裏有十二個人。”
“如今他們消失了,記憶也好,存在也罷,猶如風中沙,水中霧,輕輕一揮,煙消雲散。”
“你,也將他們一樣。”
會因它的,是無邊的沉默以及越發潦草的紙筆摩擦聲。
“愚蠢的堅持。”
它笑了笑,笑聲中沒有惱怒,沒有不屑,沒有困惑,隻有隱隱的敬佩和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戲謔。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活,甚至讓你加入我們,你知道的,還有很多的世界和維度需要我們去摧毀,還有源源不絕的螻蟻和草芥等待我們去屠戮,這是一件十分漫長、枯燥且乏味的事情,我們需要人手去做這件事情,以來解放我們無盡的時間……”
“迪奧克雷斯。”
“這樣吧,我們不妨將格局開大一點,我放過你的世界,將一切恢複至原本的模樣,而作為交換,你得為我們摧毀十個世界,如何?”
“用別人的死,換你們活,很劃算的買賣,不是麽?”
紙筆摩擦聲陡然停止。
迪奧克雷斯抬起頭,灰袍下空無一物,隻有一片黑色的霧。
似乎是在很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現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更加詭異的是,黑暗開始坍塌,逐漸暴露出一座殘破的神殿。
白蒙蒙的霧障席卷大地,狂暴的血色詛咒吞噬蒼穹!
一如許多年前,最開始的模樣。
“一萬年,對你們而言,一定很難熬吧?就算在這裏,你們擁有近乎無窮的歲月,可時間,終究沒有對你們網開一麵。”
“你知道的,我的朋友,我們和你們不一樣。”
“我們不會麵臨“磨損”,我們永生不滅,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鬧劇吧,這座囚籠我們雙方都待得夠久了,不是麽?”
迪奧克雷斯合上了羊皮書。
指著身旁的空位。
“知道嗎,就在剛剛,坐在這裏的家夥跟我說了一句話。”
“他說……”
“去你媽的。”
他指著那一張張空位,最終指向自己的座位,語氣平淡至極。
“我們還剩下一扇門扉,不是麽?”
“你覺得你能守得住?”紅色長袍下的怪物怒了,它在這一刻脫下了偽善的外衣,露出了醜惡的猙獰:“他們全都死了!被我們一個一個活生生拆碎了,碾成渣!他們的屍骨,倒在那座殘缺的門前!而他們用生命去守護的門扉,也即將被我們攻破!”
“你以為你是誰?”
“我們在這個維度肆意妄為了億萬年!你們這些渺小的三維生物根本和我們不是同一個量級!”
“區區一個無序之門,就想將我們擊敗?”
“癡心妄想!”
惡魔的嘶吼響徹天地,讓血穹和白霧都開始沸滾咆哮!
迪奧克雷斯靜靜地注視著它。
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鍾聲從無人知曉之處響起,讓整個世界都為之寧靜。
“我的時間到了。”
迪奧克雷斯起身,將羊皮書揣在懷中。
就如同那是十一位先驅者般,決絕,灑脫。
“現在,該我守“門”了。”
……
迷霧,小屋。
你匆匆趕到,在第二次鍾聲響起前。
屋中的陳設和許久之前一樣,老套,沒有品味。
你像往常一樣,準備煮上一杯黑咖啡,靜靜地等待客人的到來——你的時間還有很多。
但你忘了,這座房間的咖啡豆,在上一次就用光了。
“該死,下次得帶點咖啡豆過來了。”
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
等人的時間總是顯得十分枯燥。
因此,你掏出了那本羊皮書,借此消磨時光。
羊皮書裏的內容,你不知看過了多少次,早就會背了,可每次翻開這本書時,你仍免不了感慨萬千。
多麽輝煌、悲壯、黑暗、扭曲的故事啊!
這是一個喜劇。
至少你是這麽認為的。
但喜劇的內核,往往都是悲劇,不是麽?
匆忙的腳步聲如期而至。
那是一個該死的家夥。
尤其是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招人討厭。
“你來了。”
“我們之前見過嗎?”
真是該死的問題!
你歎了口氣,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該死的輪回呢?哪怕是時間長河,也總歸有個盡頭吧?
不行,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怎麽著也得找人換個班。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
我說。
那家夥茫然無知的神色,讓我的內心越發煩躁。
當初為什麽偏偏選擇了這家夥呢?
明明有更好的選擇不是麽?
算了。
累了。
毀滅吧。
我抬手,扇掉了那家夥的腦袋。
這次我控製好了力道,沒有讓血濺得到處都是,那家夥像一個倒地的啤酒瓶,瓶蓋“嘣”的一下打掉,從瓶口流出殷虹的**。
看著他的屍體緩緩消失,我歎了口氣。
“該你們表演了,這次演像一點。”
說罷,我又重新坐回了座位,從懷中掏出第二本羊皮書。
這本,要比我給他的那一本,厚重得多。
“故事,還是全本好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