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季柏，平时不说话的时候就很帅，认真打篮球的时候特别帅，笑着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有砂糖筛进心涧，可是他一旦开口，很容易让人变暴力，通常帅不过三秒。
比如眼下，轻松接住云萱后，他顺势抱着她转了半圈，他说：“你长胖了。”
女生反手就是一个肘击：“我只是穿得多。”
他随意地揉着经常被击中的肋骨：“舞蹈房在哪儿？”
“体育馆二楼。”
正说着话，男生突然拉起她的手开始狂奔：“不好不好，门卫来了。”
到体育馆二楼，他们才喘着停下。
“带钥匙了吗？”
“要什么钥匙。”云萱从头上摘了两个发卡，朝他眨眨眼，随便捣鼓两下，门就开了。
“厉害啊！”男生惊叹着跟她进去。
“我和阿京5岁就会这个了。”
“她什么时候来？”
云萱看看手机：“还有20分钟吧。”
“那我先去训练，等笨京到了，她翻不过墙的话，你来篮球场叫我。”
她可能翻不过墙吗？她飞过来空中转体三周半都不成问题。所以这事没轮上钟季柏。
芷卉到了之后在舞蹈房帮云萱纠正了一些标准动作，开始坐下帮她分析：“我上网查了点资料，大家都很强调对作品的表达能力和肢体协调能力，你练习的时间不多，所以我们要重点攻克你最薄弱的地方。”
“现在整容还来得及吗？”
芷卉一个白眼翻过来：“你哪儿不好看？你属于那种好看还有辨识度的非传统美女。你最大的弱点是基本功薄弱，老胳膊老腿的一时半会儿想练出高难度动作来惊艳全场，不太可能。那我们就尽量避开它，把重点放在展示你表演方面的才华上。”
“我还有这方面才华？”
芷卉沉默着用眼神谴责她。
“没才华也要假装有才华！你说吧。”
“为了不暴露你的缺陷，在设计编排上不一定要追求完整性，尽量做到短小精悍，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人眼球。”
“短一点好啊。”云萱撑着脸说。
“你小时候平衡力很好，转多少圈都不会头晕，现在还能转吗？”
云萱起身随便转了个几十圈，淡定道：“这样吗？”
芷卉竖起大拇指：“这样就好办了，练串翻当卖点吧。最后就是……”她看看手里的小抄，“作品要有共鸣。”
“就是你刚才说的表达能力？”
芷卉点点头：“你不只是在完成动作，也需要表达情绪，善用你的眼神传达作品的感情。”
“眼睛太小，表达不了。”
“眼睛越小越聚光。”
练了两个多小时，云萱体力不支，提议歇一会儿，两人下楼去小卖部买速溶奶茶。在货架前，云萱又忍住了：“还是算了，奶茶发胖，钟季柏说我胖了。”
“他自己才胖呢。”
“他不胖。刚才他接我翻墙，经过一番混乱的操作，我摸到了他的腹肌。”
“他是个体育生，有腹肌很正常吧。”
“当时我就好羡慕啊，我想要有一个同款。”
芷卉没明白这个逻辑，钟季柏好歹是你喜欢过的男生，你摸到他的腹肌居然是想要一个同款？
“每个人都有腹肌，只是有些人不太明显。”她伸手按了按云萱的肚子，“又没有脂肪，线条嘛，练一个月就出来了。”
于是两人还是乐观地一起喝着奶茶返回舞蹈房。
钟季柏训练结束后抄了条近路绕到室内体育馆去，这条小路平时就没什么人走，没想到途中能碰上闲逛的云萱和芷卉。
他遥遥望见一些迷惑行为，云萱在摸芷卉的肚子，芷卉边喝奶茶边伸手摸了摸云萱的胸，两人神情平常得仿佛那只手穿越去了其他时空。她们站着说了两句话，云萱又反过来摸了摸芷卉。
钟季柏顿时觉得，他和谢井原日常打嘴炮的行为，简直是哲学垃圾。
不太懂她们女生的友谊。
“笨京！”
钟季柏从远处跑过来，终止了这个奇妙景象，到近处问芷卉：“你自己能翻墙进来？保安没拦着你？”
“我腿长，翻墙不在话下。”
“哈哈，难怪云萱翻不过来。”
云萱狠狠瞪他一眼：“你是在影射我腿短吗？”
“不敢不敢。”钟季柏马上认输，“特地过来看我打球？”
“呸，谁要看你。舞蹈房太闷，我又练累了，出来转一圈。”
“练得怎么样？”
云萱也不谦虚：“当然很有效果啊，我都快赶上专业的了。”
“这么自信，那我一定要去观摩学习。”
“你没这个天分。”
芷卉揶揄道：“现在打篮球对肢体要求这么高了吗？还得学跳舞？”
钟季柏大大咧咧伸手抢芷卉的奶茶：“你管我呢，渴死了，奶茶给我喝一口。”
芷卉反应灵敏，让他抓了个空：“我的快没了，你去喝云萱的。”
“你能不能别这么抠？”说话的同时，钟季柏抢过云萱的奶茶喝了起来。
云萱愣了愣，想抗议，还是算了。
他倒是喝得开心，完全没察觉不对。
芷卉看看手机：“我们接着练吧，不然又要到吃饭时间了。”
“晚点吃饭吧，我根本不饿。”
两人继续往体育馆走，芷卉回头看见钟季柏跟在身后走：“你还真来啊？”
“当然要来。”
“你是体育特长生，进师大没有问题吧？”云萱问。
钟季柏喝着奶茶点点头：“没问题，距离艺考没几天了，你要加油啊。”
“要你管。”云萱嫌弃地白他一眼。
走了一会儿，钟季柏回头问芷卉：“你那个……复旦面试怎么样了？”
芷卉正感慨自己的发光发热能力挺强的，讽刺道：“你才想到关心我啊？”
“那是因为你厉害，根本用不着我瞎操心。”
芷卉冲他展露了一个假笑。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拒绝云萱，他们相处起来明明拌嘴掐架自然甜，云萱练舞时他还老鼓掌叫好，这哪像不喜欢的样子？
到最后云萱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停下动作，把他支走：“阿京在准备面试题，需要有人提问，你去帮她。”
“哦。”钟季柏也没提出异议，顺势过来抓起芷卉面前的资料，“笔尖上的行星指的是哪颗？”
芷卉回过神：“海王星。”
“东施效颦的典故出自？”
“《庄子》。”
“下一题，林黛玉从贾宝玉送的手帕中悟出一种深情，这属于……”他蹙着眉，“A实用态度，B认知……”
“认知态度。”
“恭喜你抢答成功。”钟季柏又盯着手中的资料，努力找出他认为最难的题，“将鲁迅的《药》《祝福》《狂人日记》《阿Q正传》按照时间排序。”
“《狂人日记》《药》《阿Q正传》《祝福》。”
男生懒得问了，把纸一扔：“这种事鲁迅都不一定记得住啊。要是这样都通不过面试，我就怀疑老师有问题。说实话，我连题干都看不太懂。”
芷卉说：“你挑的都是最简单的。”正因为他看不懂。
这时谢井原的信息正好进来：“一起回？”
钟季柏如实回复：“我和云萱、笨京在舞蹈房，来找我。”
作为一个傻男生，谢井原肯定也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舞蹈房这种场所，钟季柏也不太确定他能不能找到。
那边，芷卉在认真矫正云萱的动作：“注意你的视线，斜下方，直到翻转后腰的时候，视线才转上去。不对不对，跳步在转腰之前，这时候眼睛不要动。”
“跳步在转腰之后啊。”
“转腰之前右脚跳步，转腰之后左脚跳步。你注意看我的眼睛。”她拆分动作演示给云萱看。
视线向下，下前腰，双臂平展，右脚跳步时转到侧旁腰，双臂垂直，至后腰双臂平展，视线上挑，左脚跳步。
镜头被放慢时，所有内容都成倍地细腻。
冬日的阳光穿过她的指缝，指尖变成透明的绯红，舒展的手臂被描了金色的边，一同被勾勒的还有少女的胸、腰曲线，隐约的，并不夸张。
暖色调包裹她的轮廓，目光沿着冷色调的阴影轨迹移动。
她旋转时长发滑下，露出白皙的肩颈，一秒后忽然向阳仰起的脸像上了层光亮的釉。
回到原点，再来一遍。
视线向下，视线向上，因为视野里出现的意外，她没能完成这个练过上千遍的“立圆”，不太自在地收了势：“你怎么来了？”
一秒的回应空白。
谢井原把视线移向窗外一无所有处：“来找他回家。”
被提到的“他”，钟季柏，也才回过神，但还有点沉浸在刚才的困惑中。
谢井原一进门，他就想说话，但对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像造了个结界把自己弹开一样，他愣是没能发出声音。
钟季柏顺着视线看过去，谢井原在看云萱，还是在看京芷卉？在看什么？
无比漫长的一个舞蹈基本动作的用时中，钟季柏的脑袋在两个方向之间来回转了十几次，有点晕。
“哦，对，我、我叫他来的。”钟季柏转过头，“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问人。”
云萱接话：“既然冰箱来了，让他考你面试的临场发挥好了，钟季柏过来帮我切音乐，我自己再练会儿。”
芷卉飞快地摆手：“不行不行。”
云萱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你跟钟季柏太熟了，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钟季柏难得配合一次：“对，考官哪有我这种亲和力，让他问。”
紧张感已经有了，芷卉焦灼地挠着头。
谢井原什么也没说，放下书包，从钟季柏手里接过打印的题库，走向窗边的过程中对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她只好乖乖跟过去。
席地坐下后，他垂眼认真看了会儿纸上的题目。
开口时她以为要提问了，严阵以待，听见的却是过期话题。
“跳得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