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海蓝

番外:五年后

字体:16+-

[倒计时57小时]

夏季的夜晚总是闷热难耐,城市里灰蒙蒙一片,霓虹灯光显得晦暗迷幻。

一连几天超负荷加班到昨天上午终于告一段落,但新的案子接踵而至,并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她实在熬不住,终于沉沉睡去。

枕头边手机屏亮着,新闻专题页每五分钟自动刷新一次东南亚8.7级地震的最新消息。

恍惚间感觉到有人从身后轻轻吻着她的耳垂和脖颈。

模糊的意识告诉她战戎回来了,累得醒不过来,只觉得安心、安全,沉进更深的绵软中去。

[倒计时54小时]

手机的蜂鸣声由远及近。

她惊醒过来关掉闹钟,背上一层薄汗。

看看遥控器,战戎干的好事,怕她着凉,把空调打到27度,整个房间像蒸笼。

用湿毛巾擦了把脸,探头朝外面望去,他又睡在客厅沙发上。

这是他的习惯,应酬时喝多了没力气洗澡在沙发上倒头就睡,不会上床,算是那点小洁癖最后的倔强。

小静给他拿了条毛巾毯搭着肚子,拧开台灯开始整理昨晚带回来的案卷。

[倒计时52小时]

他睡到自然醒,一睁眼就看见她在伏案工作。

进浴室冲过澡洗漱干净了才出来骚扰她,虚坐在沙发扶手上,双手从背后伸过来环住她的腰,下颌搁在她的肩上:“什么案子?”

“杀人。”

案卷上被她贴满了彩色的便利贴摘要,还有荧光笔标的重点,一笔一划娟秀的小字和凶杀的画风也不搭。很学生气的一丝不苟。很好奇她师傅拿着这个上庭怎么不嫌幼稚。

“受害人死了吗?”

“嗯。”

“唔……那应该不急。”他很轻松地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往房间走。

哇哇叫起来:“不行不行我一会儿就要上庭。”

“那快一点,”战戎笑着把她扔到**,俯身压过来脱她的睡衣,“那个男实习生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为什么不扔一半给他做?感觉就逮着你一个人压榨了。”

“你会不吃醋?”小静任他摆弄,用看扁的眼神睨着,“这种连心电图的醋都要吃的人。”

读书时有一次小静溺水被救回来,他以为她胸口两块不明显的淡紫色痕迹是吻痕,差点要找陈嘉骜寻仇,闹了个可笑的乌龙,最后知道是做心电监测时吸盘留的印记。

被她逮着笑话好几年了。

战戎咧嘴笑,还有点不好意思,手上可不客气,握住她的腿心往上折,摩挲着抚触着吻着,温柔地挑开唇齿,慢慢把她的身体点燃。

直到她的脸上因难耐而浮出绯色,他悬在她上方把腿架上肩膀,款款深入。

第一下对她来说总是很难,偏是到底他还坏心眼突然地狠撞,过度刺激,即使紧咬嘴唇也漏出了失控的呜咽。

这反应让他很开心,肆无忌惮地加快节奏开疆拓土。

“讨厌啊你!”小静受不住地挣扎,本能地想把他挤出去,对他反而是激励。

吻在她敏感的脖颈上逡巡,含糊地反驳:“不是你要快点的吗?”

这个坏蛋。

他闭上眼体味她的包容,身心像**着秋千,在高处悬停时看见云。再熟悉不过了,她一点点情绪反常,他都能觉察,今天就明显忧心忡忡,这片刻让她喘息小憩没什么不好。

总时长根本就没有缩短,不信他理解的意思动作加快。直把她弄得精疲力尽头昏脑涨才就着她激烈的**释放出来。

“你就不累吗?工作这么忙还天天有精力。”小静虚脱地倒在一边抱怨,连翻身都吃力。

战戎笑嘻嘻把她抱过来亲了一下,放在胸口揽着:“还好吧,比以前。”

那是……以前简直不做人。读书的时候学业紧张,不是每天见面,见了面就一连几次没完没了,暴饮暴食的。

“工作和这个不影响。”他把她汗湿的额发捋顺,“你为什么烦心?工作?”

她脸色稍变,慢吞吞地坐起来,低头抱住膝盖:“我可能要没工作了。”

“怎么回事?你都这么努力了。”

“昨天老板叫我直接去找solicitor拿一个临时接手的案卷,他在饭局上,就留我一起吃饭了,本来没什么,但是第二场去KTV……我觉得不自在就说要回家分类材料,他还强留我……我就拒绝得有点……生硬。”

不自在是因为几个男人半开玩笑地一直劝酒,再加上他不时隔着裤子摸着她的腿,傻瓜都知道有什么企图。

战戎一定就知道怎么回事,这种场面她不可能应付得来。各行各业都大同小异,就拿他自己公司来说,从前台到行政没有一个女人不是高层的情人,高位者并非缺这么一两个女人,这是权力的红利,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

但小静就是小静,她可以是好学生、好员工,脸皮薄,连给彼此留面的周旋都不会,得罪人是早晚的事。他也不希望她变得那么八面玲珑,潜规则存在着,可不代表是对的,大多数人也是无奈地随波逐流。

他叹了口气:“你师傅不是QC吗?罩不住你?”

“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他们也是名所,我们三分之一案子是他们给的,师傅是QC但其他律师还要吃饭,老板肯定会开掉我。”

相当于得罪了金主,那真是死路一条,无解。

战戎苦恼地拧了拧眉心:“没关系,大不了换个chamber。”

“哪有那么容易,”她绞着手指,“我师兄还没找到实习。而且现在被开等于浪费了一年多时间,前功尽弃了。”

“先别这么悲观。”他摸摸她的脸安慰道,“考虑一下,老板找你谈话怎么说服他证明你的价值。律所为你付过学费,你师傅花时间带了你,开掉你也要计算成本的。”

“他可能都不会找我谈,除了给我下任务他都没跟我说过话。”

“但你要有准备。其他的,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今天不是还要上庭吗?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忙中出错反而给人开你的理由。”

小静乖乖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地震对你有影响吗?”

“什么地震?”

“东南亚地震8.7级,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发生在零点前后,她不太确定具体时间。

战戎从**蹦起来,飞快地穿衬衫,“快帮我看一下手机有没有电话。”

小静披了件罩衣跑进浴室从台面上找到手机。

“没有。”

“……这帮人是喝得有多醉。”他提着西裤扣紧皮带,“我现在去公司,要不要捎你一段?”

“我材料还没弄完。给你转个三明治?”

“不吃了。你要吃早饭。”战戎勾着她的后颈亲了亲脸,接过手机,踩着鞋跟出了门。

[倒计时49小时]

从她还是个小黑点就看见她了,跑来的一路法袍兜着风,中途还掉了一次假发,爬台阶时险些摔跤,手在地上撑了一下。

陈岚不禁蹙起眉,待她滚滚爬爬来到面前,不满地伸手接过材料:“你好歹要给我留十分钟吧。”

师傅没有女强人咄咄逼人的气势,说话很温柔,但不代表不严厉。

“对不起,没挤上地铁。”小静忙于调整歪掉的假发,追在她身后狂塞信息,“证人说他从楼道里出来,灰白头发黑色帽子,四周主要光源来自对面建筑工地以及车灯,但是楼道口和马路中间隔着半面墙,只有反向正好过来一辆车,前灯才能照亮这个区域,但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街坊说案发当晚前一个路口七点多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封了路。没有光,从她的位置不可能看清帽子下那么小面积的头发颜色。说实话我站那里就算戴了眼睛也看不清。”

边说边过了安检。

“你不是晚上才拿到材料?”陈岚问。

“我刚去的,白天都看不见。所以有理由说证人在取证过程中有受到暗示的可能性。而且辨认嫌疑人是所有选项里只有当事人一个灰白头发。我待会儿去调交通证明。”

陈岚脸上的不耐烦稍微收敛了一些,但很快又在她手机铃声大作时把眉头拧了起来。

“是老大。”女生盯着来电显示,唯唯诺诺地请示。

“接。”陈岚头也不回地进了法庭。

小静紧张地接通电话,话题却与昨晚的事无关。

对面只顾着下达命令:“你在法院吧?有个老客户昨晚因嫖资纠纷伤了人,因为案底比较多没通过保释申请,现在正在去法院的路上。你在聆讯的时候申请一下保释。我让小赵在休庭前给你把材料拿过去。”

“好的。”她于是没多嘴问什么案底。

进了法庭坐下后跟师傅打了个招呼,她已经进入专心看案卷的状态,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听清没有。

起立前小静得空想想细节,同期的实习律师被派来送材料,老板明明可以直接让他申请保释,这任务非要指定给自己,是还算认可自己的能力,还是另有蹊跷?

[倒计时47小时]

案底:两次酒驾,交通事故,逃逸。看起来就像逃跑专业户,难怪被警署拒绝保释。

太够呛了。

看照片还是个体面人,名字……

边走边看导致撞上墙了。小静捂着额头,感觉名字耳熟,又走了几步才想起来,是战戎的上司。

战戎平时去哪儿应酬,跟谁应酬,见什么人,总会跟她说一声。她听不明白大部分也没记住,只是过了耳有点印象。昨晚就是跟这人一起,到了十一点多给她发了条消息:[打个电话把我叫回去]

小静乖乖打了,问他在哪里没说,背景音嘈杂得很,问什么都没回答,只是连说了好几句:“嗯嗯,这就回来。”

嫖资纠纷……

感觉血压急剧下降。

陈岚在楼梯口和其他律师聊天,又见她毛毛躁躁地乱窜,伸手把她拦下来:“不要跑。你就算跑进奥运会,也就节约十几秒。稳重点。”

“嗯。”女生扯着袖子擦汗。

陈岚递了瓶没开的矿泉水给她:“一上午没喝水吧?”扫一眼她手里的纸页,“有难度吗?”

“没有。”

“去吧。”

她一边深呼吸一边稳重地下了楼,见到当事人声音却还有点颤抖。

当事人自己倒是心态稳定,有闲情笑着问:“新手啊?”

她撑在门边摇摇头,咽了下喉咙,突然地冒出一句:“请、请问,战戎昨晚是和你一起吗?”

当事人微怔后马上明白过来:“啊——!你就是他女朋友?哈哈哈没有,他不是被你叫走了嘛。噢——!难怪哦!但是给你个忠告,也不要看太紧了,男人嘛。你这天天盯得可是够……哈哈哈哈,可以理解……”

小静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连退好几步。

“谢谢……谢谢你。”说完就撒腿跑了。

也不知道谢什么。

百感交集不知怎的汇成了一个决心:一定要把这渣大叔的保释办好。

[倒计时45小时]

一上午公司都处于高压锅即将爆炸的状态,东南亚几个国家连锁式地震,投资全军覆没,损失已经无法在决策前精确评估出来了。祸不单行,亚太地区业务负责人犯了事进了警署,在场的也因为宿醉没有几个清醒脑子。

会议室里刚结束一轮惨痛地割肉止损,接下来才是重点,如何挽回?

“买大米。”同事提出建议,自己又不太确定,“泰国受灾严重吗?”

战戎点点头:“大米是要买的,谁都知道买大米看涨,短期快速套利。更重要的是橡胶,地震影响地面运输,工业和建筑业资源影响的下游链更长。”

“医疗呢?”

“本土医疗产能有限,资源还可能被政府强制征用。这几家北美公司在东南亚都有广泛生产线,很可能有机可趁。还有清洁能源,我们现在就买。”战戎一口气说下去,“地震之后容易引发海啸,我们做空债券持有机构,观望三天,做好准备抄底跨国运输。”

没有人反对。方向一定,会议室气氛稍微了放松了点。

“我看中了一家哈萨克斯坦的农业公司,你看看。”同事把ipad递过来。

“需要多少资金?”战戎话音刚落,行政推门敲了敲,“你们吃米饭还是汉堡?”

“吃米啊,趁吃得起。”同事打趣道。

行政姐姐笑着点头,顺便对战戎说:“有人找你,在前台。”

“谁啊?”战戎问。

“你女朋友。”

几个男人起哄嚎叫起来,会议室里换过一口新鲜空气,前辈拍拍他的肩:“可以啊你小子。”

战戎半是惊喜半是忐忑地穿过走廊,一出电梯,就被小静拦腰抱住:“嗯?”

不远处的前台姐姐们已经开始捂着嘴看着这边嗤笑。

大庭广众的。

“怎么了?”

“你真好。”在他胸口蹭了蹭。

战戎乐了,还以为她被开了跑来求安慰,不是就好:“你吃饭没有?”

女生摇摇头:“刚把你老板保出来,我直接从法院跑来的。”

“你办的?真能干。走,去买便当吃。”战戎拉着她往大楼外走,“这老贼还没来,估计他自己吃饭去了。公司都乱套了,他倒悠哉。”

“你们公司要捐款吗?”

“估计得捐点吧,不能只赚黑心钱。”

“那你打算捐多少?”追着问是因为他的钱都在她那儿,怕他临场掏不出来够数的钱让人笑话。

“公司捐,我们又不用捐。”

一出门没了空调,热浪迎面打过来。

“我晚上约了人吃饭。”小静被他牵着亦步亦趋。

他警惕地回了次头:“男的女的?”

“女的。”她接着说,“然后嘉骜他们八点多飞机落地,我得去碰一下,你抽得出空吗?”

“今天悬,肯定得加班。”他回过身,笑着把她脑袋搬起来,指指几幢高耸入云的摩天楼,“今天这块儿,十级地震。”

“那我自己去了。”

“别喝酒,叫陈嘉骜找车送你回家,到家给我电话。”他一边嘱咐一边把她牵进便利店。

[倒计时41小时]

师傅和老板在办公室起了争执,外面只能听见含糊的嗡嗡声。

小静冥冥之中有预感,肯定是因为那件事。

回律所的地铁上,她也回过味了,战戎不仅是“真好”,也是“真幸福”。像这种发消息让她打电话的事不是第一次,潜规则他根本不吝,总是参加正常饭局结束就回家,即便如此,上个月他也升职了。而自己却面临失业。

潜规则的确存在,可是就没人按头他们男生必须遵守。

她转头看向通道口外面一片灿烂的阳光,觉得分外迷茫。

一股冷气突然扑面而来。

门开了。

陈岚抱着四五摞文件背朝外立定:“……你就跟他说,我赚钱养的是pupil不是高级妓女,他要是好这口自己花钱养几个。这事儿不要再提,他要因为这个不给案子,那我就盯着他找控方接活。”

“行行,我来协调,你不要置气了。”

陈岚一转身看见面前的女生,有点尴尬,没说什么,抱着材料往外走去。

小静愣了愣,跟着追上去:“谢谢……”

陈岚转身停下来:“你知道怎么避免这种状况吗?”

她也在几步外停住了:“……怎么?”

“要业务能力非常强,让他们忘了你是个女人,拿着案子追着你非你不可。人可以傲气,但要有资本傲。”

她重重地点头。

“其实我不喜欢收女学生。一方面就容易出这样的纠纷,另一方面,辛辛苦苦带两年,转头告诉我要结婚去做太太。”

“我不会!”她抢着表态,“我男朋友供我读书不是为了让我回去做家务。”

男朋友供读律师?花销不小。怎么听着这么像包养呢?

陈岚挠挠眉骨:“男朋友多大年纪啊?”

“和我一样大。”不知怎的这姑娘说着笑着忽然原地蹦了蹦,“然后然后!我们后天就结婚了。”

“你要请假吗?”师傅的表情并不像听见了好消息。

“不用的。我们登记完晚上和朋友聚一下就好。”

……这是有多穷?搞不懂现在的小孩。

陈岚无言以对,垂眼从怀中抽出最薄的一叠材料扔给她:“不请假明天自己出庭。”

自己出庭的意思……

是独立案子,第一个。

独立出庭也就意味着,有收入了。

小静开心地抱着材料跳起来,对着她的背影高喊:“谢谢师傅!”

她像是没有听见。

[倒计时38小时]

战戎妈妈是上周末突然打来电话的。

准备结婚的消息本来没有通知她。战戎只跟他爸打了声招呼,他爸听说女方家长不露面,自己连女孩儿面都没见过,家庭关系也复杂,父子俩商量了一下决定他还是不到场为好。

战戎妈妈却专门来表达想参加婚礼的愿望,让人有点尴尬。大概是陈嘉骜走漏的风声,嘉骜妈妈转告了她。

小静一切按她的提议办,该询问的询问,该试探的试探,可效果不理想。战戎不想搭理他妈。

“不是我绝情,是一到重要场合她就戏精上身,没事搞出点事来,不能给她这种机会。五年没见也没想念,非得这天见?再说谁规定她非得参加我的婚礼啊,她结婚我没去不也办得挺好。”

“……她结婚你都不存在。”

“所以说嘛,谁缺了谁不行。”简直是强词夺理。

小静当然没原话转达,只是委婉地表达了战戎的拒绝。

应蓉毫不掩饰地面露失望:“他不知道我来香港了吧?”

“不知道。”

“要是我先斩后奏,后天突然给他一个惊喜呢?”

小静愣了愣压低头,刀叉的动作都停下来:“我觉得……还是不要了。虽然一切从简,但这天对我们也是一生难忘的日子,我不想他在这天留下任何不愉快的记忆。”

“你可以帮我劝劝他呀。”

“心结在您和他之间,只有他自己决定和解才能和解,我不能替他做主。”

应蓉的眼泪说来就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连人生大事都要我错过。”

“我唯一能做主的是,”小静慢慢说下去,“等我们有了孩子,欢迎您常来看。在战戎不在的时候来就好。”

“怀上了?”

“……还没。”

空头支票就空头支票吧,应蓉好歹有了点盼头,很快地抹抹眼泪,从包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妈妈送你的。”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直觉很贵重。

小静触电般扔下刀叉,坐远一点,拼命摆手:“我不能收。”

应蓉无奈地打开盒子,是只翡翠手镯,看水头价值百万计。

“战戎他奶奶在我和他爸结婚时送我的,外面那些野男女可没有。传家的,你说不要就不要?除非你不要做我儿媳妇,不要做他奶奶孙媳妇。”

让人骑虎难下了,推也不是收也不是。

应蓉拽过她的手腕比了比,满意地把手镯放回盒子里:“皮肤白戴着就是好看,收着吧。以后得闲就多生几个,挑个有良心的送,那种不认亲妈的别给。”

话里话外还记着仇呢,小静忍不住微笑。

[倒计时36小时]

五年来,除了战戎他爸偶尔给他打点生活费,双方父母都没联系。

生活费也不是常有,想起来才有。他爸自己忙着组建新家生儿育女,想起他的时候不多,再加上计算着他维持生活的水准,却没想到他得维持两个人生活,战戎没提过。

父母的思路很简单,就像小静爸爸想的那样,没钱自然跑不远,“钱花光了就会回来”。

可谁知即使钱花光了他们也没回去。

战戎从大一起就在留意工作项目,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大三到了瓶颈。

小静第四年的深造学费由律所买单,相应的,实习期第一年几乎不会有收入。战戎要继续读书他爸也不同意,说读多了书没用,做生意不是学校书本上学来的,让他毕业就回自己家公司。

两个人没有经济来源,要住房要吃饭。

GPA 3.92,GMAT 770,但是他出来工作了,老师都扼腕叹息。

稍稍安慰的是行业顶级公司,又看重他,薪水够用,升职也快。

将近两年的困境,现在一切刚有了起色,父母们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都不会被需要了,又纷纷跳出来刷存在。

去嘉骜他们酒店的地铁上,小静一路神经紧张地把包包抱在胸前,想想也挺讽刺,几百元的包里装着几百万的手镯。

陈嘉骜、周遇和朴铉进坐在酒店楼下的卡座里,眼睛盯着门口,一见她进门就大幅挥手。

“怎么搞得灰头土脸啊?大律师这么辛苦吗?”陈嘉骜笑着打趣。

“外面下小雨了。”小静发现少了个人,“祁寒呢?”

“他等卫葳一起来,卫葳从伦敦来,航班晚一小时到。这会儿……”陈嘉骜看看表,“已经到了。”

祁寒卫葳本科一个清华一个东华,异地恋,现在读硕升级为异国恋,一个美国一个英国,没分手也实属奇迹。

“怎么卫葳也来?”

“她要来嘛,祁寒能拦得住她吗?她还炸毛了,埋怨你不够意思,结婚也不说一声。”

“……祁寒跟她说了结婚的形式吗?”小静局促起来,“我是觉得……我们也没准备什么,只是好朋友聚一聚,兴师动众把人从四面八方喊来没必要,机票也挺贵的。”

“想聚的不会在乎这么点机票钱,就是凑个热闹,谁指望你派送矿山回礼啊。”

周遇笑眯眯问:“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抽两个小时出来。”

“上午不行,要开庭。”小静想了想,“下午六点吧,六点七点。”

“我们有个礼物送你,我们集体送的。”周遇说。

“送你件婚纱。”陈嘉骜说。

周遇当场叫出来:“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能保持点神秘感?”

“她最晚明天也要知道,保持个屁的神秘。”

被揭了底的周遇只好拿出手机给小静看照片:“不知道款式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就怪周遇,他挑的。”陈嘉骜多嘴多舌。

很简洁大方的款式,周遇的品味从来不会差。

可是看起来很昂贵,小静不知所措了:“这怎么好。”

“你不要想多了,我们就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朴铉进抢着说,“换了是我结婚,你不想看我穿婚纱吗?”

小静绷不住笑:“太想了。”

“而且大家一起送的,摊下来也没多少钱。不用有心理负担。”周遇补充道。

“我是这么想的,”陈嘉骜忽然严肃,支着腿前倾过来,“你们现在没时间没精力大操大办,弄个温馨的草坪婚礼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不重视最基本的仪式感了。穿个连衣裙就叫‘新娘’了?不好。你现在多漂亮啊,不穿婚纱留些照片太可惜。是,等你们以后有条件了什么都能补,豪华婚礼想办几次办几次,可能把今天的你补回来吗?说不定再过两年变成水桶腰什么婚纱都穿不进了。”

本来小静还听得动容,最后一句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想打人:“你才水桶腰。”

周遇笑着回归正题:“虽然祁寒从甜甜那儿骗来了你的尺寸,未必精准,明天还是得你亲自去试一试。”

“怎么骗的?”小静好奇。

陈嘉骜朗声笑起来:“这你千万别深究,反正现在甜甜现在也知道卫葳的尺寸了,卫葳知道了会杀了祁寒。”

“不过甜甜连婚纱都想不到,这情商按理说不该有老婆。”朴铉进嘲讽道。

“他是说要有来着,是我说太浪费了,只能穿一次还不好收纳。”

“一次就值了。”朴铉进说。

陈嘉骜接嘴:“你想多来几次也不是不可以。”

周遇扶额:“你不能说点吉利的?”

“婚纱解决了,”陈嘉骜狐疑地看过来,“伴娘是谁?”

“小英姐。”

“啥?”陈嘉骜挠挠头,“英子不是家长代表吗?这不合适吧?崔璨呢?”

小静神情呆滞了一秒。

陈嘉骜立刻跳起来:“你该不会没通知崔璨吧?”

“璨璨最近半年都超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