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海蓝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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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是事实。这几年和崔璨没见过面,疏远了一些,但保持邮件联系,常互通近况,频率一般一两个月一次,崔璨还时不时问她要照片。可是最近一年联系明显少了,她忙生存,崔璨忙毕业实习发论文。最近一次联络还是春节前。

陈嘉骜携周遇朴铉进惊呆了。

“黎静颖你什么脑回路?她忙你就不通知?以我对崔璨的了解,知道你结婚不通知她会跟你绝交。不对,以我对全人类的了解,应该都这样。”陈嘉骜深感她这生怕给人添麻烦的毛病不是轻症,“你赶紧视频过去,态度诚恳地求人来。”

小静犹豫着,陈嘉骜用自己的手机帮她直接拨了视频。

“嗨,璨璨。”女生俯过身打着招呼,有点放不开。

陈嘉骜干脆把摄像头转向自己:“崔璨,黎静颖和甜甜后天结婚你能来香港吗?有点突然,临时决定的,也很简单,就像个party,聚一起吃点垃圾食品。”

“来啊,能带男朋友吗?”

“不能,”陈嘉骜断然拒绝道,“不欢迎不认识的人。”

“甜甜认识啊。”

“黎静颖不认识不行。照你这么干,我们应该每个人都把女朋友带来。”

“你带啊,你有吗?”

“我、”男生眼皮跳了跳,“有啊!怎么没有!”

“在哪呢?纸扎的?我看看?”

[倒计时21小时]

海啸发生了。

公司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毫无人道主义精神。

提前26小时开始布局也比其他赛道抢先了一个身位。倒不指望能扭亏,只是损失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小,账面上没那么难看了。

长吁一口气。

战戎抽空到露台给小静去了个电话:“开庭顺利吗?”

“赢了。”一个小案子,当庭宣判了,那边语调异常轻快,“不过有点丢人,我又紧张又激动,好几次被法官叫停让重新说一遍。”

在他看来这也是可爱的,不自觉扬起了嘴角:“看结果别看过程,嘴不利索脑子利索就行。”

“你呢?你们地震危机解决得顺利吗?”

“有转机了。”

“那你晚上还加不加班?今天崔璨到港,她还叫了你同学陈峄城和韩一一,然后麦芒现在是陈峄城女朋友,她也要跟来。晚上我们和璨璨一起吃饭,你能来吗?”

“我……你们先吃着,我这边忙完了过去,好吧?”

“嗯!”

[倒计时15小时]

女生间的疏远往往很微妙。

先是地理距离拉开,然后是空间错位造成的心理距离,两个人分处不同的生活环境,有了不同的朋友,面对不同的烦恼,可不是邮件电话里三言两语能让对方感同身受的。

“忙”是双方找的一个借口,更深的原因都不想细究。

小静一声犹犹豫豫的招呼——嗨,让这种生疏感落到了实处,崔璨也无法否认它的存在了。

其实小静外表没怎么变,仅仅是头发剪短了,从大二至今都是刚过肩的长度,在她发过来的照片中早就见过。

可是头发剪短却能说明很多问题。

精心打理一头漂亮的及腰长发需要时间、金钱、安逸的生活状态。

也许因为崔璨就是悲观主义,总能注意到这些让人心酸的细节。一把头发,她也觉得很惋惜。

好在有陈嘉骜的地方,气氛很容易被炒热。

男生们是陪小静试完婚纱后直接来店里的,崔璨和卫葳已经喝着饮料等了一会儿。

陈嘉骜的笑声还没进门就传进来了。

“怎么啦?”卫葳好奇。

“甜甜这个笨蛋连他老婆胸围都报错了。”朴铉进不禁朝天花板翻个白眼。

女生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个小问题:“来得及改好吗?”

祁寒一边坐下拿菜单一边说:“说是只能应个急,要按照版型改好需要送回店里至少等一个月。”

“没关系,”小静说,“反正来的都是朋友,没人会拿着放大镜追究衣服瑕疵。”

“你们可别说漏嘴了,”周遇嘱咐崔璨卫葳,“甜甜不知道小静要穿婚纱,我等着看他明天的瞬间表情。”

卫葳听他的意思好像自己有机会说漏嘴:“他也要过来吗?”

“在加班,一会儿过来。”小静帮着解释。

卫葳随口感慨:“社畜惨啊,结婚前夜还得加班。”

这也是崔璨觉得最惋惜之处。

她原先知道小静有点恋爱脑,在女孩子的正常范围内,但没想到战戎会这么恋爱脑,为了供小静读书早早就工作了。

“以甜甜这样的资质,止步在本科,急于为生计打拼,有点可惜。”

陈嘉骜又笑起来:“崔璨你操的哪门子闲心啊!按甜甜的成绩,以他现在两年升两级的履历,再攒半年工作经验申MBA,哈佛沃顿随便挑好吗!”

“真的么?”

陈嘉骜和战戎一个专业,一路斯坦福商学院读上来,还没出校门,行情却很清楚,转头问小静:“他是不是这个打算?”

“没有半年那么快,”小静说,“计划是一年半到两年再去。”

“干嘛?你舍不得?”陈嘉骜笑。

“得攒钱。”小静坦率地说。

一时四下安静,在座的朋友们没一个有这种困扰。

菜上来了,锅气又把桌上的气氛带起来些。

崔璨带着安慰说:“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有可盼的未来就好。”

“肯定会好的,善有善报嘛。”周遇举杯和崔璨碰了碰,“当年甜甜要不是追着找崔璨,现在他就没老婆了。”

崔璨好奇地笑着看过来:“怎么说?找我?”

陈嘉骜一拍脑袋想起来:“对,还真是为了找崔璨。高二新年那天,一大早他就像野狗似的满街乱窜找你了。”

朴铉进接话:“你不知道吗?因为你失踪了,发动了我们所有人。他给我打电话让我也帮着一起找。”

“他打的是嘉骜电话。”祁寒说。

“当时我们一起在网吧刷夜。”

“然后陈嘉骜打电话给我让我和麦芒也一起找,”卫葳补充道,“找的是崔璨,意外在休息室发现了小静。然后才把他叫过来送医院的。”

“找到小静之后我们还找你找了一上午。”朴铉进说,“全校所有二年级住宿生都被卫葳吆喝出来扫街了。”

“甜甜他自己也一直扫街找你,后来碰到我和铉进才知道小静自杀跑去了医院。”

七嘴八舌像寒日的姜汤一般,柔滑地渗进崔璨心里。

她半晌说不出话,一开口就带出了哭腔:“没人……”

没人提起过。

听过的唯一剧情是自己遇到车祸,孤零零在无人的马路躺了很久,没有被任何人惦记,偶然地被路人送去了医院,恢复期也依然孤独,身边所有人围着小静。

她低下头捂起眼睛:“对不起我……”

朋友们面面相觑,不知她突如其来的感伤是从何而来。

小静一头雾水地抽出纸巾递过去。

“我以为……”

以为没有人在乎过我。

“我一直以为……”

一直以为所有人都是小静的朋友,没有一个是我的朋友。

店外下着空前绝后的暴雨。

战戎收了伞,风尘仆仆地进门,视线扫了半圈,正赶上大家一边纳闷一边安慰泣不成声的崔璨的场面。

他笑着拖出小静身边的空位:“怎么搞得像崔璨嫁女儿?”

崔璨抬起头透过泪眼看见他,衬衫领带规整,西服搭在肩上,不完全是想象中金融精英的形象——哪里不一样?是因为哪里都没变样。少年一双温柔忧郁的下垂眼,笑起来飞扬不羁,恍如昨昔。

我们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人。

在那个冬天,各自带着敏感、挑剔、叛逆、尖酸和怀疑聚向一起。

而许多年过去,最好的部分是——

尽管各自的人生道路不同,但直到今天,我们没有走散。

[倒计时12小时]

回家的一路小静没怎么说话,战戎看她又不像不开心,进门时摸摸她的脑袋:“你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心里有很多感慨?还是有什么新计划?”

“你坐下来我跟你说。”

战戎有点紧张,嬉皮笑脸端坐下来:“好像要交代遗嘱。”

小静笑着说:“第一件事,昨天你妈妈来香港和我见了面。”

战戎脸上僵了一下。

“她想参加婚礼,我拒绝了,因为之前问过你嘛。”

“干得好,不能让她来。”

“然后她送了我一个手镯,是你奶奶给她的。”小静跑到抽屉前拿出那个小盒子打开给他看。

战戎沉默了几秒,轻声说:“你留着戴吧。”接着笑起来,“你是不是也戴不出去?这么土。”

“哪有你这样说传家宝的?”

“传个屁,又不是你和陈嘉骜家。你真傻,跟我妈一样傻。我奶奶一个农村老太太懂个屁的翡翠,祖上吃土,就我爸一暴发户,一看就知道他买来让我奶奶送的,男人骗女人的东西。”

“……你骗过我什么吗?”

“没。早知道你这么容易感动就骗一骗了。”他咧着嘴笑,“第二件事呢?”

“我算了一下……”她盘腿坐着面对他,“我们这两年存下来100多万,已经够你去读书。接下去一年我也有收入,cover生活费没问题,而这一年你的收入可以完完全全存下来。”

“可以过宽裕点,不用抠那么紧了吧。”

“现在我觉得现在已经过得很宽裕了,也不能收入高了就乱花吧。”

“那你想怎么花?”

小静低头停顿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

“我想生个宝宝。”

“…………………………”

“你的省略号连成密封线了。”

战戎回过神:“不会影响你工作吗?”

“不会。我们所另一个QC怀孕八个月还在上班呢。我比她年轻多了,比她身体好多了。”

男生哭笑不得:“服了你了,这也攀比。可这样你会很辛苦。”

“总好过你走了我一个人很孤独。”

“那我不走了。”飞快地接嘴。

“你这么不喜欢小孩子吗?”

他垂着眼睛正色道:“没有不喜欢,带孩子可以请保姆来帮忙,我也可以出力。但是怀孕生育都得你来,别人代替不了,我希望你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可我希望生上十个八个的。”

战戎笑起来:“为什么会这么想?”

“想要自己制造很多亲人,像你像我的,热热闹闹地围着我们。”

和她小时候喜欢在**堆满娃娃围着自己一个性质。

战戎有点难过,眼睛一热,把她抱过来:“好,你想生几个都行。”

女生很容易就开心起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那我就留下这个了。”

“什么什么什么?”被吓了一跳,“玩真的?有了吗?”

“嗯,昨天你妈妈问起来,我仔细一想生理期好像延迟了,今天早上就检查了一下。”

战戎长吁一口气:“挖这么大坑给我跳,要是我说不要,你不会自己偷偷就去处理掉了吧?”

“……说得我像黑社会一样。你要是说讨厌小孩,我就……先纠结几天。”

“突然感觉压力陡增,”他挠着头笑,“什么时候的事啊……”

“肯定是求婚那天在酒店……为什么这么神奇?只有一天套套破掉了。”

“因为你说好吃药又没吃。”

“忘了。但是为什么一下就会怀上?”

“你问我?”

“就觉得像个奇迹,是上天送我们的结婚礼物吧。”

“……是吧。”战戎边笑边把她抱得更紧一点。你自己不避孕怀孕了关上天什么事?自己还像个小孩子,真难相信这样的人要当妈了。“怪不得你最近吃得多,胸还变大了。”

好幸福,她满足地转个身,背靠着他暖热的胸膛,满脑子都是遐想。

将来我们会有很多亲人吗?

我们会有个温馨热闹的家吗?

在那之前,我们首先是亲密无间的爱人,一定什么都能战胜。

[倒计时30分钟]

公司里依然是战时状态,战戎抽空溜出来登记,操盘交给同事,没想到人刚到婚姻登记处就接到电话。

“东方海外没到预期价格,一开盘就开始上涨,预感出了问题。”

“有其他资本介入吗?”

“还不知道,我正在查,这时候盯着我们的人多,很有可能持仓价格走漏了风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再观望一下。”战戎挂了电话,有点心不在焉。

司仪已经在叫他和小静进入礼堂。

“出了什么事吗?”小静见他神色不对。

“工作上,有点。”他没留神司仪说了句什么,注意力都在小静这里,面对陈嘉骜卫葳在桌子两边坐下。

仪式需要两位见证人,因为其他人起不了这么早,任务莫名其妙落在了陈嘉骜和卫葳头上。

看司仪与陈嘉骜卫葳说了两分钟话,战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笑起来:“搞错了,”对司仪说,“是我们结婚。”

他拽着小静和对面两人交换了位置,摸摸小静:“你怎么也这么懵?”

陈嘉骜更懵,位置都换完了才反应过来,转头问卫葳:“刚才我俩是差点结婚了吗?”

卫葳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战戎刚把戒指交给司仪,手机又响了:“对不起我接个重要电话。”说着离开桌子绕到远处。

同事说:“搞清楚了,BXGC在做多东方海外,经纪人正在问我们要回股票,压力很大。怎么办?割吗?”

“不,补一点仓吧。”

“BXGC轧空的意图很明显了,应该就是冲我们来的。”

“不至于吧,心照不宣的。BXGC的谁在操作?”

“我打听一下,关键是现在怎么办?”

“持仓,借股。”

战戎挂了电话回到座位,凝重的神色让小静也大气都不敢出。

仪式继续进行,两人在司仪的安排下起立宣誓交换戒指。

和谐的气氛没持续五分钟,战戎又跑去接电话。

卫葳沉默了十几秒,忍不住问小静:“他是平时每天都这样还是只有结婚的时候这样?”

“他……嗯……”小静明白她的吐槽点。

陈嘉骜帮忙打了个圆场:“干这行就这样,晚几分钟可能损失好几个亿呢。”

“夸张。”卫葳嗤笑。

战戎接了电话回来,脸色更加难看了,跟司仪致了声歉,又亲亲小静的脸颊:“对不起宝贝。”

小静把婚约书传递给他:“我已经签好了。”

整个婚姻注册过程就这样在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搅局中支离破碎地走完了流程,感觉稍显潦草,但一想到已经成了他的合法妻子,心里的充盈感还是不言而喻。知道他有多重视自己,无需在乎这些细节。

出了门小静就推着他走:“你快回公司吧,看起来很麻烦。”

“是。”战戎心事重重地拥抱了她一下,“晚上见。”

在路边招车时他拧着眉问陈嘉骜:“来参加婚礼的朋友中,有没有人可能把我今天结婚的消息透露给了谭皓?”

“谁?谭皓?”陈嘉骜也皱起了眉,很久没听见的名字,“不可能吧……根本不是一个圈子,都没有联系。”

战戎觉得也是:“那他就是每一天都在作妖。”

陈嘉骜愣了愣,大笑起来:“是谭皓吗?”

“嗯。他在BXGC。”

“哈哈哈不是冤家不聚头。你怎么办?损失惨重么?”

“不跟钻牛角尖的硬碰,”战戎拉开车门坐进去,“让他一个人玩去。”

[婚后7.5小时]

战戎是收拾完公司的烂摊子直接去的酒店,小静下午也去了趟法院,没从家里出发,不存在谁接谁的环节。

战戎因为上午登记时频繁掉链子,认罪态度良好,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就在门口等着了。

狐朋狗友围一圈陪他聊天打发时间。

“嘉骜毕业后留美国还是回中国?”战戎问。

周遇笑:“等他能毕业再讨论吧,说不定等你去美国了他还没毕业。”

“到底在跟什么隐形力量死磕?”

“忙于积累人脉。”

祁寒揭穿道:“就是吃喝玩乐的意思。”

“说得好像你没参与似的。”

“我参与但我没耽误拿学位啊。”祁寒笑,“你就根本不是干这行的料,把你爸给的钱数数清楚扔给甜甜,让甜甜给你打工赚钱,自己学啥啊。就你这样学完了万一侥幸拿了学位,你自己钱敢交给你自己管?”

“不敢,我爸也不敢啊,他就要个面子。”

朴铉进给支招:“让你妈给他洗洗脑,扎克伯格乔布斯埃里森戴尔盖茨全辍学的,斯坦福辍学——多么耀眼的光环,比斯坦福毕业有面多了。”

战戎快给这几人笑疯了,眼睛时不时瞟向街道上过往的车辆。前两天都下雨,他担心户外聚餐会受影响,看天气预报是个阴天,到此刻还在忐忑地祈祷天公作美。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靠边停住,车灯一闪,把闻声望去的所有人脸打亮。

礼宾员上前拉开车门。

蓝色高跟鞋落了地,白色婚纱在视界里点了盏灯,天与地一瞬间全亮了。

朦胧的灰黑色背景中,她像一抹薄薄的剪影。

半垂的眼睫抬起,鬓边几缕棕色发丝扫过面颊,眸光里先有笑意,正红色的唇角才漾开涟漪。

四目相对,忘了如何呼吸。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下午,相似的对视中,他同样愣在两米外。

晒得人头顶发烫的烈日下,疾风卷起她深蓝色校服的裙摆,她半湿的棕色长发,伤痕醒目的脸,鼻尖渗着细密的汗,一双让人从来不忍心辜负的眼睛,从那时看向此刻。

在刺眼的世界里,她是那么温柔包容。

在灰暗的世界里,她又这么优雅明媚。

一直是我魂牵梦萦的那个女孩。

喧嚣声从塌缩的寂静中突然爆炸——

“我就说他会哭!给钱给钱。”

“卧槽甜甜你有点出息!你太辜负我的期望了!”

战戎胡乱抹了把脸,别过头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把这群胡闹的家伙丢在身后,跳下台阶大步流星朝她走去,一把揽进怀里。

小静笑嘻嘻地隔着衣服摸摸他的脊背:“好不好看?”

“好看,不给他们看。我们上车回家吧。”

“不要任性啦。”

[婚后8小时]

宾客陆陆续续抵达。

站在门口迎宾时战戎还是一脸的“想和老婆回家”,小静需要不时安抚“再坚持一下”,身为伴娘的崔璨倒是尽职尽责地陪着罚站,不时帮小静整理婚纱。身为伴郎的祁寒早就疯得没了人影。

也许是阴云作祟,天黑得比平时更快,一街繁灯似火。

陈嘉骜从里面走出来,本是催人进去开场,一见这架势乐了:“还好穿了婚纱,不然看着像甜甜娶了两个老婆。”

崔璨已经疲劳得不想骂他。

小静笑着牵起婚纱准备转身,却鬼使神差地往车来车往的街上扫了一眼。

她脸色忽变,愣了愣,从台阶上冲下去停在人行道边。

战戎不明所以地跟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街对面望去。

车流不断阻断彼此的目光,但无数个闪烁又复现的瞬间连成了定格的永恒。

隔着车河的人对望着,谁都没有移动过。

崔璨走到她身边:“他说他再也不会干涉你了,只想在对面看看你,他就想看看,我每次问你要的照片他都想看看。”

小静拼命用手心手背抹走眼泪,但眼睛像个失控的水龙头。

“你有没有他手机号?”

崔璨拿出手机找出联系人,递给她。

她把手机放在耳畔,对面的父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接起手机,这几乎是他们之间最短暂又最漫长的一次通话。

“爸爸,你想过来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