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興府府尹臥病,由少尹代替在府衙為解試頭三名設宴。
卓思衡還是第一次赴宴——如果他之前去過的鄉親紅白喜事吃席不算的話。
他還是那一身範希亮寄給自家的舊布袍,其實這布袍的做工用料很好,內襯鎖了夾棉,又暖和厚實又耐磨,隻是看上去布料略顯陳舊粗糙不夠精致雅觀,然而若要看起來就很貴,想必帝京至朔州路途遙遠,也到不了他的身上。
不過許是此次解試前三名都出身寒門,宴飲當日,卓思衡見其餘二人也是和自己一樣深色布袍無有錦繡,第二名叫佟師沛的少年看起來年紀比自己小,談話間總是笑麵盈盈,又見識廣博,很是和氣健談;第三名姚可安大概三十來歲,他便穩重嚴肅許多了。宴上劉少尹也是熱絡之人,問了他們許多各自家鄉的風土人情,卓思衡講到杏山鄉風光與父親的鄉學時,劉少尹頗為感慨說了句:“淒涼寂寥地竟也有如此學風家傳!”
這樣的宴會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大意趣,隻是卓思衡有點奇怪,劉少尹特別愛問自己問題,從家裏到鄉上,自己和父親的身份都寫在家狀上一看便知,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流放地曾經的罪臣家眷,卻隻字不提,不知是不是在其他兩人麵前給自己留些隱私?
就連第二名的佟師沛仿佛也對自己格外感興趣。
卓思衡不擅飲酒,村釀甘渾沒有什麽酒勁兒,遇到宴會他生怕被灌酒,誰知沒顧得上喝酒,光在回答問題了。
臨別時,劉少尹贈了三人各三支青州密山筆以資鼓勵,希望他們省試乃至殿試都有佳音傳回,又叮囑他們不要在京期間留戀年節富麗而荒廢學業。
卓思衡心裏算算日子,差不多也是該出發了。
然而宴會後接連三日雪天,京寧運河雲中城一段冰淩湧塞,客貨船均無法通航,許多旅人士子與歸家客商滯留,卓思衡訂下的客船也不得不延遲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