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王

风尘侠隐鹰爪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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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回 弃命投柬金雕堂香主宴群雄

且说这班风尘豪客全注意这一带形势,只见从自己船行这边说已越过六个艇队,左首南岸是角木蛟、亢金龙、房日兔、氐土貉、星火虎、室火猪,这是南岸所过来的六个星宿;右首北岸和南岸遥遥相对,头一队艇队是心月狐队,第二队是箕水豹,第三队斗金牛,第四队斗木獬,第五队是女土蝠,第六队是奎木狼。

这种绣旗,每个旗子中心绣着这队星宿的形象,绣工精绝,非常逼真,形态生动异常。这时飞鹫船队往里走着,只见右边是虚日鼠队、避水獬队、危月燕队、娄金狗队、参水猿队、鬼金羊队、井木犴队,柳土獐队;左首是胃十雉队、昂日鸡队、毕月乌队、觜火猴队、星日马队、轸水蚓队、娄火蛇队、张月鹿队。

这二十八宿直排到近面的石城前,船艇齐整旗帜鲜明。这么严整的守卫,一道宽阔的江面静****的,非常严肃。这时那所有的引路船只来到这石城似的坞口,只见一道坚固的竹栅前,和竹栅里空洞洞的,没有一点的声息。

那引路的十二只船,齐停在了水面上,由前锋两只船,掌管船只的匪徒,张弓搭箭,“嗖”的射进竹栅两支响箭去的。从竹栅的隙缝看见由竹栅的两侧**出两只小船,船上水手们却把栅门敞开,往左右推去。

这道竹栅门一开,两只小船立刻退回去,那接引的船队立刻前面引导着飞鹫船队进了坞口。前锋船一进坞口,鹰爪王等因为已入十二连环坞,全退进舱中,隔着舱门往外察看,只见这两扇竹栅门内完全仍是水路,两边全是壁立的石峰,耸起水面这石峰的壁上,每到丈余高必有一段凹进去的石洞,五丈多高的壁立石峰有三层石洞,上面也看不见巡守的人。

这是船行到静****的水面上,往前共走了有两箭多远,才看见远远的一带长岸阻路,在沿岸排着二十多只大船,全是双桅带楼子,形式既和江面上的不一样,更是油饰的非常鲜明。在岸上形如人字或又修盖着两排木屋,形式古朴。在这木屋前后种植着一片片的野草山花,衬着大部的水田绿茵茵的如同铺着一层碧锦。再往后看去,见离开江面有一箭多地,树木葱郁,也是往两旁排下去,当中形成门户。

这时前面船队经过这片木屋前,只见里面冲出来有二十多名精壮的少年,全是一色的服装,非常整齐,一色的青灰布的短衫裤,打裹腿,洒鞋,青绢帕包头。每人背后背着一张硬弩,肋跨箭囊,左手还倒提着一口鬼头刀,一字横排的站在木屋前。每隔着八名匪徒,有一名手执三角小旗,见前面引路的十二只匪船,是四只一队,那三位领队的匪首,在船队经过木屋前时,把手中手举的绣旗高举着向岸上挥了三下,岸上的掌旗的匪徒,也把手中绣旗向江面上一挥,跟着向前躬身行礼。

船行如箭眨眼间已到迎面的旱岸近前,前面引导的匪船却渐渐走慢了,这时飞鹫队也早早的收帆停桨。这时鹰爪王传话给泗水渔家简云彤,叫他要监视着泗水健儿不得妄言妄动;这里可不准随意逞强,有首领在头里,无论遇到什么情形,只如不闻不见。西岳侠尼更令泗水渔家简云彤换上长衣服,执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的名帖;淮阳派这里也令华云峰执着鹰爪王的名帖到前锋的船上,递帖拜山。这二位遂赶紧往前锋船上一站,一看迎面只见近岸先前停泊的船本是散漫着,这时全移动了。

一刹时分为四行成为斜八字式,船头掉转,南边这两排是二十八只一排船头向东北,北边这两排五十六只也是船身斜向东南,当中留着十五六丈的空水面,分明是给来船腾出停船的所在。这时引导的船全到了旱岸前,飞鹫船队却离着旱岸有五六丈就停住。

泗水渔家简云彤和华云峰两人把帖略微一举,向前面招呼道:“朋友们,有劳尊驾请代为通报一声,就提淮上清风堡绿竹塘淮阳派掌门人王道隆,暨西岳派掌门人慈云庵主,应召践约具帖拜见龙头帮主。”

泗水渔家简云彤说完这话,和华云峰静立在船头等候。这时除了引路的十二只大船稍近飞鹫船队那守护旱岸的四行大船,远远的绝不见有人答话。可是在简云彤话才落声,突从迎接的船队最后一只船上“噗楞楞”飞起了一只白鸽,鸽子足下拴着一个纸卷腾空飞去,刹那间已飞进了竹篱。在迎面的江岸上有半箭地远,用绿竹竿编排了一道竹墙足有二十丈长,绿油油的如同一座绿竹城;这道竹墙当中留着很宽大的门,从竹竿的隙缝中隐约的见里面花木扶疏,树木葱郁,门内外也看不见有什么守卫的。

就在这头白鸽飞进竹墙一刹那,竹墙里突起了一片芦笛声过,见从竹墙内飞跑出两队壮丁,出了绿竹墙并没往江岸这边驶,只离开竹墙三四丈分两行一站。这队壮丁全是一色青色的短装,青白两色的倒赶千层浪的花裹腿,青布镶白心的洒鞋,头上是青绢包头,胸前有一个白光子,当中印有一只鸟形的图案,远远看不清是什么鸟的图样。

每人一杆花枪,雪亮的枪尖子,鲜红的血档映着返射的斜阳,枪尖子上闪烁得如万道银蛇。跟着从里面走出四名侍从,后面跟着一位年约五旬,白净面皮,唇上微留短须,两目神光奕奕光着头顶,穿着蓝绸长衫,白袜福字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形神潇洒,步履从容,很象些江南学者,又象山居的隐士,从竹门走向江岸。

内中有一名从人,却紧走到江岸向他本帮派出迎接的香主们说了两句话,这人也不再回去,站在那等侯着。这里由迎接的匪首,向飞鹫船队前锋上站的泗水渔家简云彤和华云峰道:“敝帮金雕堂香主,请淮阳西岳船队拢岸。”

这里泗水渔家说了声:“遵命。”

立刻传令飞鹫船往前停到岸前。泗水船帮这队飞鹫船队声势也真够壮的,一对一对的全靠近了岸。淮阳派西岳派两只主船,因为是船帮前后队的骨干,虽是得弃舟登岸,可也不能竟自直抵旱岸。

向船上伺候的泗水健儿说了声:“快船伺候。”随时舱外的船帮头目一点手,立刻即唤过两艇快船来,照着两只主船的两舷停住了。在舱中已然计议好,现在既有十二连环坞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的麾下重要人物,内三堂香主出迎,这种地步,丝毫不能迟疑,两派掌门人就得上岸相见。

不过所有赴会的不能立刻全上岸,先递了掌门人的拜帖,人家不下请字,不能全上岸,那一来显着掌门人示弱于人。

现下上岸的商量定是:鹰爪王,和西岳僧尼慈云庵主、续命神医万柳堂、矮金刚蓝和、泗水渔家简云彤、淮阳派这边令门徒华云峰、司徒谦、祝民瞻、贾斌四人随侍身边,主脑人不能带兵刃。连续命神医万柳堂那口地煞潜龙剑,全交与祝民瞻用黄包裹包起,西岳侠尼却令五弟子修明(即凤梅姑娘),紧随在自己的身旁。

这时凤梅也穿着僧装,其发披拂在脑后,用青袱子罩上,带发修行似的。西岳侠尼从她福寿堂脱险,只叫她随在自己身旁,不离左右,生怕再有意外,自己对不起多指大师。入十二连环坞,更提防掳劫她下江南的匪党不肯甘心,伺隙下毒手,真要那么一来我有何面目走出十二连环坞。

西岳侠尼安着这种心意,哪能不在这个徒弟身上经心经意,所以这时却令凤梅紧随自己,把自己镇海伏波剑交给凤梅用黄袱子裹上,背在凤梅的背后。另外令修性、修禅、修缘、修慧四个女弟子侍立左右。

这么分派好了,立刻分登大船旁伺候的快船,从自己飞鹫船队穿过来直抵江岸。岸上那位香主已然率领着四名衣冠楚楚的从人,来到岸边,令手下从人同这边两只快船上招呼道:“敝帮金雕堂胡香主,恭请淮阳派、西岳派掌门人登岸一会。”

这里鹰爪王的两只快船已到岸边,水手们搭了跳板,鹰爪王和西岳侠尼、续命神医万柳堂、矮金刚蓝和、泗水渔家简云彤,及两派的九名弟子,也一同走上岸来。迎出来这位香主含笑招呼道:“淮上大侠,别来无恙,胡某这恭候多时了。”

鹰爪王一看此人,正是望江港酒楼那位相士胡半颠。鹰爪王也忙抱拳拱手道:“胡香主酒楼一现侠踪,在下就知是游戏三昧;赐柬留名,令我们失之交臂,就知道香主是当代奇侠,这时更肯以庐山真面目相见,王某万分荣幸。”这时西岳侠尼也向前单手打问讯,向这胡香主道:“老尼忝掌西岳门户,蒙贵帮龙头帮主相招,着我等瞻仰十二连环坞,荣幸万分,还请胡香主先容我等拜见贵帮龙头帮主,我们承情不尽。”

这位金雕堂香主胡玉笙笑答道:“这位就是慈云大师么?大师以镇海伏波剑,掌西岳门户,威震江湖,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无不敬仰大师的侠名。如今竟蒙光临十二连环坞,是凤尾帮无上光荣,这次蒙千里践约不辞风尘劳苦,贵两派的信义,更叫我们佩服之至。”

鹰爪王又给续命神医万柳堂和矮金刚蓝和引见了,胡香主忙抱拳拱手道:“哦!这就是燕赵双侠,蓝二侠么?贵昆仲名震江湖,胡某早已闻名。”

蓝和道:“这么过奖可不敢当。我等不过寄身武林,本侠义道的门规,追随武林诸先进之后,徒有虚名。胡香主,武功盖世,绝艺惊人,我等久仰大名。今日竟蒙胡香主这么抬爱,蓝某等感激不尽了。”

鹰爪王又给泗水渔家简云彤引见过,彼此互道了景仰之意。这位胡香主随说道:“我们哪好尽自立谈,里面请吧!”胡玉笙随往里相让,鹰爪王这边一般门弟子分列两旁,随着往里走,面前这条道路,全是细砂子铺地,一丈多宽,两旁花木丛生,十分幽雅。

胡香主四从人在手下引路,走在这幽静的道上,绝看不出这是十二连环坞匪窟重地。往里走过一箭地来,迎面一段虎皮石墙,当中一个五磴台阶的大门;两边的石墙有二十多丈长,由石墙的转角过去,是一片深密的大竹林,门前也没有匪党把守。

来到门首,胡香主往里相让,鹰爪王和西岳侠尼,毫不迟疑往里就走。进了大门,迎面是座假山,用巨石堆积起来的,形势颇玲珑,正挡迎面的道路。这座假山也是坐西向东,在假山的南北两边,有两个石洞门,作为出入的道路。从北边这个石洞门穿过来,里面好大的一段院落,足有二十多丈宽,三十多丈长。

南北两厢有两排房子,石墙木门,五间一通连,二十五间一排,每五间一个门户,门首标着一个蓝字,是按着天干排的,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两边一共是五十间房子,共计十个门户。往迎面看,高大的月台以及九间大客厅,厅门口立着四架气死风灯,有八名壮丁在门两旁站立。厅门的竹帘子高挂着,胡玉笙引领着鹰爪王等顺着当中的通路往里走,上了月台直到厅门前。

胡玉笙挥拳拱手往里相让,鹰爪王和西岳侠尼,拱手答礼,说了个“请”字,立刻随同胡玉笙走进了厅房。里面好大的地方,迎面上是八扇闪屏,闪屏前摆着一架巨案,上面可没有陈设,两旁也没有坐位,顺着闪屏两旁,全是金漆的方桌,金漆的太师椅,往南北排下去,一共是十六个坐位。

在北山墙,也摆着一只展翅的金雕。在旗架子前,还有一个略小的架子,上面插着十面金牌。在南面山墙下,是一座书案,上面堆着文卷书籍,在闪屏上有一块木匾,金漆的底子,蓝字是“金雕堂”三字。胡玉笙让大家坐下,有他手下弟兄献上茶来。

鹰爪王首先发话道:“我王道隆此番来到十二连环坞,是奉这里龙头帮主之召,我王道隆冒着万死来践约赴会。我们江湖道中人不说假话,我淮扬派和凤尾帮,不仅因这次小徒华云峰的事,我还与贵帮鲍香主,有五年前之约,也得向武帮主面前请教。如今既许我们身入金雕堂,胡香主的盛情,我们算心领了。我们千里赴约,还是求帮主早早赐见,我王道隆感激不尽了。”

这时西岳侠尼也站起来,向胡香主合十施礼道:“此次贵帮与淮阳派潼关事起,本没有我西岳派的事,老尼的俗家弟子竟遭受鱼池之殃,贵帮坛下一般舵主,竟连我这女弟子一并地掳劫,这种行为,老尼十分不满。至于潼关大营,营救小徒,老尼有开罪于贵派众舵主之处,实逼于此,叫老尼无法避免,可是贵帮舵主,竟自火焚碧竹庵,使老尼抱恨莫名。所以这次追随王师兄,来到十二连环坞,老尼不敢说兴问罪之师,不过叫武帮主得还我个公道。”西医侠尼说完这番话,脸上如罩上了一层严霜。

这位胡香主依旧是笑吟吟的说道:“王老师傅和慈云大师,一位是新仇,一位是旧怨,好在有敝帮龙头帮主承当,我胡玉笙是奉命款待佳宾,至于这次所有之事,胡某不敢妄添一言。只是此番辱临敝帮,如还有别位老师,务请明示,别只叫胡某落了包涵。”

鹰爪王正待他问这话,遂把名单取出来,双手递与胡香主,含笑说道:“敝派同门师友,全是久仰凤尾帮,领袖江湖道,十二连环坞藏龙卧虎,全想着瞻仰瞻仰,一广眼界,多见识些江湖异人、风尘豪客,随军的倒有二三十人。我们承蒙贵帮,许我们以飞鹫船队,整队入十二连环坞,已是万分荣幸,在没向香主面前请教之先,……”

胡香主捧着名单站起来说道:“哎呀!王老师太叫我失礼了,这些位老师傅们,全是江湖道上成名的侠义道,我们请全请不到,既肯光临,我们竟没有早早恭请众位老师进坞待茶,我胡玉笙太失礼了!”即派本坛下四位舵主,执名帖替这位胡香主到江岸上,去接待淮阳和西岳派的践约赴会的武师们。

这里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又向金雕堂香主胡玉笙重申谢意,只是鹰爪王和西岳侠尼每一提到践约赴会,及要立刻朝见龙头帮主的话,这位香主立刻用别的话岔开。鹰爪王好生不悦,不过不肯形诸辞色。

可是一谈到武功上,这位香主却是博闻广见,不仅从言语间流露出来,他是水旱两面的功夫,并且是久走江湖。举凡江湖上一切金批彩挂、风火雀要、三教九流,没有他不懂的,哪一种秘密勾当,全知道得清清楚楚,真当得起“江湖异人”四字。这一来鹰爪王对于他惊服之余,暗中注了意。

第一百零八回 古爵献酒鹰爪力喑警火飞龙

原来这金雕堂主胡玉笙和现在掌凤尾帮的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全是天南海面上的霸王,武维扬和他是患难之交。这胡玉笙在天南海面上的豪侠们全称他为八步凌波、海上飞侠,对于轻功提纵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有草上飞行、登萍渡水的绝技。那天南逸叟武维扬重建凤尾帮,多半借重着他。

那八步凌波海上飞侠胡玉笙称得起是江湖怪杰,文武全才,在凤尾帮中威望素著。这次与淮阳派结怨,掳劫淮阳派的门徒,已惹得这位胡香主的不满对于更把西岳侠尼的女弟子也掳劫了来,八步凌波海上飞侠胡玉笙亲自找到龙头帮主面前质问龙头帮主,这种行为是否出自龙头帮主的意思?

天南逸叟武维扬向来是刚愎自用,不肯认错的,不过表示:“实不知西岳派的门徒是女弟子,因为西岳派授徒,不仅是佛家弟子,很收了些俗家弟子,广开善门,昌大门户,是人所共知的。

当时因为用信鸽传递报警,我未能仔细追究,只想淮阳西岳在江湖上雄据武林,以行侠仗义标榜门户,藐视我凤尾帮,早有嫌隙。我为是用他两个门徒作饵,好威胁两家掌门人到十二连环坞,以便一决过去未来的一切事。事已至此,只有谕饬护解的一班舵主,要保全我凤尾帮的威信。”

胡玉笙遂向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道:“帮主,我们凤尾帮在大江南北能够树立下现在这点威望,就仗着帮主的德威,足以服众。这次掳劫淮扬、西岳两门下,小弟风闻西路几家舵主颇有行为不谨措置失当,以致江湖同道啧有烦言。小弟这次与淮阳、西岳两派树敌,我们倒还自忖尚足与之周旋。

不过我们不能不承认对手全是强敌,我们得把脚步站牢,不要叫人家有了藉口。小弟想彻查本帮坛下要路舵主,是否象传言有背反帮规的行为,以免把我们千辛万苦创立起来的这番事业,断送在他们手内。”

此时天南逸叟武维扬明知道胡玉笙已得心腹秘报,在这时只说是传言,自己倒不好过于追问了,遂请他便宜行事。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和帮主武维扬谈过之后,自己竟自乔装易服,连本帮的船全不用,却带了四名亲信水手,在江口这里令水手弟兄出头,找渔家租借了一只轻舟,他却扮成一位游山玩水的老先生,令四名亲信水手操舟。

白天还不露一点神色,只用两名水手操舟,那两名是和行船这两个交替着歇息,赶到夜间,却令四名水手整夜的赶。这种专赶行程,真比驿路上的驿卒还快,仅仅两天的工夫,赶到浙皖交界石柱关。

此次八步凌波胡玉笙是另有所图,所以行止十分严密,更兼他老谋深算,知道十二连环坞总舵上和外面各舵舵主互通声息的,颇不乏人。自己所要办的事,只要在十二连环坞里一露口风,消息准散布出去。所以只挑了这么四名亲信水手,赶到了石柱关,已从沿途抽调了十一家分舵主,到石柱关集合听令。这十一舵到齐,八步凌波胡玉笙用金雕堂朱札授命,叫他们按照自己开示的地点,沿站去安桩立临时的卡子,各就所到的地方,把分舵信鸽借用。

最前站赶到凉星山,那里是西路十二舵由追魂手酆伦掌着主舵,陆家堡的总粮台也包括在内,派他暗查那追魂手酆伦,及陆家堡女屠户陆七娘的行为举动。以及提解淮阳、西岳派的两个门徒的舵主到达什么地方。

只要得到了什么消息,片刻不准耽延,用飞鸽传书、连环报警的法子,飞报到石柱关,只是此次凡是被派出去的秘查帮友,有敢徇情泄机走露一字消息的,以叛帮背教立时处死。这位胡香主是历来执法如山,对待所部的党徒恩威并用,绝不肯姑息。令出如山,立刻这十二家舵主遵令去照办,全赶紧的去按着所派的去埋暗桩下卡子,监察西路十二舵酆伦和那女屠户陆七娘。

这一来所有他们在凉星山一带的行为,以及陆家堡的女屠户陆七娘的**行,全探查的清清楚楚,连淮阳派鹰爪王、乾山万柳堂,及西岳侠尼联袂下江南,沿途被帮匪邀劫的情形,全被这金雕堂侦知。

八步凌波胡玉笙香主,对于这样对付践约赴会的强敌是颇致不满,把所有他们的行为,按着报告的情形全记录下来。拿定了主意,要等待着践约赴会的事解决完了,自己便以帮规处治这班轻轻断送凤尾帮威名的舵主们,以正帮规,以警将来。

胡香主直候到鹰爪王率众来浙南到东平坝,鹰爪王竟和一班同门师友,分头防查十二连环坞的总舵所在。胡玉笙这才乔装江湖术士,酒后戏耍地理图夏侯英,暗和鹰爪王朝了相,具柬留名。

可是当时胡玉笙没肯和鹰爪王动手较量,就因为本帮已有一班败类落在淮阳西岳掌门人眼中,已经大损凤尾帮的威信,自己不便再以阴险的手段来对付。若没有凉星山这场事,只这胡玉笙一人,就能阻挡这淮阻派,不令淮阳派那么容易入分水关。

不过那鬼影子唐双青,和西川双煞等夜袭船帮,又出乎胡香主所料,直到深夜瞭守的望见火光,这才赶紧以内三堂的旗令,阻止他们任意邀劫袭击的行为,这一来赴会船帮本队才得到达十二连环坞险地。龙头帮主在淮阳、西岳两派入分水关,原意是想着叫赴会的人,见识见识这十二连环坞的总舵的隐秘,不是本帮的允许休想妄窥一步。

赶到鬼影子等夜袭火攻的情形,一到达总舵,胡玉笙十分震怒,这实在是令两家劲敌益发轻视本帮,这班人实犯了紊乱帮规之罪。这一来胡香主更把临近了主舵的四道最厉害卡子撤了,除了横水闸一道阻挡之外,叫飞鹫渔家如履康庄的到达十二连环坞总舵。

这时胡香主却亲自接待着淮阳派西岳派,自己是另有用意。一则知道这次践约赴会的,不仅是淮阳、西岳派的掌门人,武功精湛艺业惊人,并且还约请了一班同门师友、武林名手。这次只要一照面就各得所学,一分强存弱死。

自己身为本帮内三堂香主,无论如何得跟他两帮招呼一下子,以便为本帮保全威名。这时派去请淮阳、西岳武师的,已经迎请赴会人来到。

八步凌波胡玉笙迎出金雕堂,到江岸迎接的四家舵主陪着这三十多位武师,从当中的甬路上走进来。头里是鲁南老镖师侯泰,和北路镖师蒋恩波、金刀叟邱铭、镖师邓谦、江南镖客伍宗义、司马寿昌、飞刀卢建堂、神拳计筱川、柳逢春、贾玉堂、孙玉昆、孙玉岗、韦礼民、金让、马毓文、冯毓秀、江杰、祝龙骧,及夏侯英等。

这般人走上月台,胡玉笙侧身拱手道:“众位老师,辱临十二连环坞,为凤尾帮面上增光,我胡玉笙未能远迎,太抱歉了!众位里请。”有前面几位老师傅们躬身一拜,答了声:“胡香主,太客气了。”这时侍立在厅门前的匪党,把竹帘挑起,众武师缓步进了金雕堂,挨次落座之后,淮阳门下一班门弟子,和西岳派的跟着有两名匪党进来,向胡玉笙身边低低说了两句,遂即退去。

胡玉笙向鹰爪王和西岳侠尼说道:“我们略备水酒为老师傅们洗尘,请老师傅们赏个全脸才好。”鹰爪王和西岳侠尼说道:“胡香主,不要费事,还是请帮主赐见,把我们的事结束完了,往后自有叨扰的日子。”

胡玉笙微微一笑道:“老师傅们千里迢迢,辱临十二连环坞,我们纵然是江湖粗野人,也不至那么简慢贵客,老师傅们还是不客气的好。至于和敝帮主相见,何必忙在一时?咱们畅叙一番,我还要向老师傅们面前领教。”

二侠矮金刚蓝和,从进了金雕堂始终没说什么话,这时忽然站起抢着说道:“师兄,慈云大师,这位胡香主既然看得起我们,我们恭敬不如从命,我看不必推辞了。”

矮金刚说这话,就因为八步凌波胡玉笙,竟敢当面说出领教二字,这分明是要以武功对待来客;在武林中,这种地方绝不能让步。因为师兄王道隆,一心惦着和天南逸叟武维扬当面解决一切,不来抢他这种话。

自己以燕赵双侠的身分、地位,不能示弱于人,所以当时抢着把这话接过来。八步凌波胡玉笙微微一笑道:“还是蓝二侠不失我们江湖人的本色,这种豪爽的情形,我胡玉笙太钦佩了。”鹰爪王听蓝二侠这种话,也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我们就不客气了!”

胡玉笙已经站起,抱拳说道:“既蒙老师傅赏脸,随我来,到那边细谈。”胡玉笙在头前往外相让,仍由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在头前引道,向金雕堂外走来。出了金雕堂,下了月台,赶奔北面,往西北角走进一道月洞门。这里是一道院落,也是西为上,五间整洁的西房,南北两面全有一道小门。

将众武师让进了上房,里面清洁宽敞,看里面的陈设布置也是会客的所在,原有的陈设并没移动,在当地中一列设了八桌席面,在靠北和这八桌席面稍隔开,单设了一桌席面,全是一色的黑漆八仙桌,上面全带桌围子。

八步凌波胡玉笙抱拳拱手道:“我不客气,众位老师傅们随便入座,众位老师傅可称得起是自己人了,绝不会谦让了。慈云大师乃是皈依佛门的得道大师,我为令师徒预备了一席素筵,不过敝坞在这荒江野岛里,一切全来不及备办,过形简慢,还望大师原谅!”

侠尼慈云庵主忙含笑合十答礼说道:“胡香主太周到了!老尼身入佛门,正为是忏悔一身的冤业。近年来更深感到二十年来身在江湖杀孽太重,所以才长斋茹素藉弥罪过,以熄心头贪嗔之念。

胡香主这么为我师徒费起事来,更叫我们师徒不安了!”八步凌波胡玉笙忙说道:“大师不要客气,我们是江湖道义之交,还要一切推诚相见才好。”当时这位西岳侠尼遂合十道谢过,立刻各自归座。这位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在末座相陪,立刻由外面进来八名壮丁,却是一色的蓝布长衫,青布快靴,光着头顶,每人一块白布手巾,一个油盘,里面摆着冷荤热炒。

单有一名壮丁,给西岳侠尼摆素餐。酒筵才摆上来,从外面走进二人,一个年在五旬左右,赤红脸,浓眉巨目,狮鼻巨口,身彤伟壮,另一个年在五旬以上,仪表俊秀。两人进得厅门,向八步凌波胡玉笙双手往胸前一搭,俯身行了本帮的常礼,这位胡香主也略微的欠身答礼。

两人到了近前呈上一面竹牌,随即低声说了几句话,转身将要往外走时,忽的八步凌波胡玉笙说道:“你们不要走,这座上全是江湖道成名英雄,你们不趁这时会会高人等什么?”

胡玉笙一边说着随即站起来向阖座说道:“这是敝人金雕堂下掌督练盘查的舵主火飞龙苗震、草上飞余忠。这是淮上清风堡绿竹塘的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王老师,这位是西岳侠尼慈云大师,这些是淮阳派麾下的一班老师。”

这时所有的武师们全站起来答礼,新来的两家舵主,随向座上的鹰爪王、西岳侠尼抱拳拱手道:“老侠客们,名震江湖,素为武林所重。我等久仰老侠客们大名,只是远隔千里,不能一瞻丰采,如今竟蒙惠临十二连环坞,我们得以亲聆教益,实在是幸事。还望老前辈们多多指教,我弟兄感激不尽。”这两人向席面上这么恭维着,那矮金刚蓝和只微微冷笑地看着两人。

这时那火飞龙苗震一转身,向侍立在厅门的壮丁点首,那名壮丁过来,向火飞龙苗震道:“舵主有什么事?”火飞龙苗震道:“去赶紧到后面,把那三只金杯取来。”壮丁转身出了厅房。火飞龙苗震向鹰爪王等抱了抱拳道:“老师傅们请随便饮着,我弟兄少时再略申敬意。”

说完这话,往厅门前一退。工夫不大,那取杯的壮丁回来,用一只木盘托着,三只古色斑斓的奇形酒杯,看情形是古铜制的,高有五寸,形如酒斗。这壮丁把这三只杯托出来,火飞龙苗震把靠门旁茶几上的酒壶擎起来,把三只金杯全满上酒。

火飞龙苗震双手捧起杯,向鹰爪王席面前走来,站在桌子前,向鹰爪王说道:“王老师武功盖世,绝艺惊人!这次既来到十二连环坞,我苗震叩求王老师,得指教我一二,叫我这江湖末流,得亲承当代大侠的教诲,我也可以引为一身的荣华,谨献杯酒借表诚意。”

口中这么说着,脚下已暗合子午桩,两臂圈着,两个拇指略盖着杯口的外面,两手的四指却捧着杯脚,隔着桌子往里一送。

鹰爪王身为淮阳派掌门人,一身绝技练的又全是内家功夫,哪能看不出来人的意思?知道火飞龙借着金杯献酒,要用内家的重力来试试自己的功夫。不过这人的胆量也太大,自己是鹰爪力的功夫,江湖道上无不知名,他竟敢班门弄斧,必是所恃而来,倒不能小看了他。那燕赵双侠的二侠矮金刚蓝和,在江湖道上已是出了名的不吃亏不放过门,在同时,看着鹰爪王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那意思是告诉鹰爪王你要提防着。

鹰爪王这时已经站起,暗运内家的功夫,脚下暗踩八字桩,提丹田之气,贯于双臂,注于掌心,脸上微带着笑容,双掌往外半推,往杯口上一搭,暗往外一用力。这两下是棋逢对手,两下力量一较上,立刻分出强弱来,不过没有内家功夫的看不出来。

鹰爪王还是心存忠厚,不肯当面折辱了他,只用了七成力算是没叫他上身晃动,可是脚下见了响动。火飞龙苗震两脚跟下的砖“嘎吧”一响,立刻碎了。鹰爪王把酒杯接过去,一饮而尽。武林名家的手底下,是不肯做得理不容人的事,左手擎杯,右手四指往杯沿上一搭,向外一递。在这时要换在旁人,立刻还他一手功夫,鹰爪王不肯过为己甚,遂轻轻把杯还给了他,火飞龙苗震含羞带愧退了下去。

这一来,连八步凌波胡玉笙脸上也不大好看。幸而火飞龙苗震,是暗含着递招,这时还稍微的保全一点脸面。随火飞龙苗震进来的草上飞余忠,在这时候想用自己的轻功绝技,给火飞龙苗震找回脸面。胡香主已经注意了他,在他方要一开口。

胡玉笙忙厉声说道:“苗余两家舵主,对座上的贵客,业已献诚致敬,速行归舵,本坛好和贵客畅饮。”胡玉笙一说出这种拦阻的话,草上飞余忠即不敢再多事,赶紧退出厅房。

胡玉笙在座上举杯相让道:“敝帮所有的弟兄,全是粗野成性,失礼之处,难免叫王老师、慈云大师见笑,还望老师傅们,对于他们多多指教。”鹰爪王微笑着答道:“贵帮自香主以下,对于敝人等全这么抬爱,胡香主反倒这么客气,太叫我们不安了。”

矮金刚蓝和却是酒到杯干,脸上伏着一层冷笑,不时的斜睨胡玉笙。那胡玉笙对于座上人的情形,也是一目了然,不过故作不理会,仍是谈笑自如,宾主之间,欢然饮宴。在明面上看着,分明是英雄盛会,又谁知两方全是暗隐杀机,谁全不甘心谁。赶到酒足饭饱,天已到了黄昏,一班匪党,把厅房里所有的灯火全掌起来,厅房内外灯火辉煌,大家这时也起了座。一班匪党伺候着净面漱口,把残席已经撤了下去,请大家落坐献茶。

鹰爪王方要开口,请他引领着去见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那八步凌波胡玉笙,在这时含笑向鹰爪王、西岳侠尼等道:“敞帮十二连环坞的帮规,外舵的不算,十二连环坞内的内三堂,是各自为舵,除了受龙头帮主的节制,谁也不干涉谁的事。我胡玉笙趁了这个机会,才得尽情与老师傅们畅叙一番,绝没有人来搅我们的清兴。

我这金雕堂与青鸾堂、天凤堂微有不同,就是我个人最爱栽植花木,不象他们总离不开武人的本色,所入眼的,离不开练武功的一切设备。老师傅们,既来之,则安之,大约今夜我们龙头帮主,还不能款待老师傅们。可是我胡玉笙敢断言,敝帮主绝无轻慢之意,实在是另有原因。

老师傅们趁着闲暇的时候,看看我这金雕堂全部的情形,老师傅们,也可以指教指教,有什么设备不合宜的地方,也可以改善改善。因为我久仰淮上清风堡绿竹塘,和万大侠的乾山归云堡,以及燕赵双侠的磁州蓝庄,全是名震江湖的极好所在,所有建筑布置,各有不同的巧妙,独具匠心。

只是我胡玉笙无缘一饱眼福,空怀景仰之心,所以我这次要这么不自量的在老师傅们面前请教,老师傅们不要笑我胡玉笙小家子气才好。”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及矮金刚蓝和以及一班老师傅们,听胡玉笙这番话,说得离奇突兀,分明是内中另有用意,不过他居心何在,就不得而知了。众武师哪又想到胡香主果然另有机诈,赶到莲池试艺,金刀叟邱铭竟险些丧命!

第一百零九回 盗窟辟幽居水榭花畦呈异趣

且说二侠矮金刚蓝和,用眼瞟了鹰爪王一眼,微把头点了点,那个意思是告诉鹰爪王业已了然了胡玉笙的用意,遂抢着答话道:“胡香主,这么过分的抬爱,凡是我们身入十二连环坞,得进金雕堂的,全想着借这难得的机会,瞻仰瞻仰江湖闻名已久的内三堂。如今竟出自胡香主的意思,叫我们如愿,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胡香主怎么反倒客气呢?就请胡香主引路吧。”

说完了这话,矮金刚蓝和却与鹰爪王西岳侠尼并在一处,绝不向自己这一班老师傅们客气。西岳侠尼慈云庵主也瞧出胡玉笙定是另有奸谋,自己身为西岳派掌门人,此时也不甘落后,却往前抢了一步,反贴近了金雕堂香主胡玉笙。这位胡玉笙引领着这班风尘异人、江湖豪客走出这座大厅,顺着往北去的走廊,来到北面走廊内。

月洞门前这里也站着二名匪徒,二名各提着一只灯笼,胡玉笙一侧身,往里让道:“众位老师里面请。”西岳侠尼慈云庵主单手问讯,略一答礼,头一个进月洞门。

鹰爪王跟矮金刚蓝和,全跟从进来。紧随三位老师身后的,是西岳侠尼的女尼子,杨凤梅姑娘捧着侠尼的镇海伏波剑,续命神医万柳堂、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蒋思波等,一班武师率领着所有的门下,全进了月洞门。

赶到一进这座月洞门,里面是别有天地,敢情这里是一片花园子,地方虽不甚大,布置的非常幽雅整洁。山石树木,曲径回廊,清溪小桥,布置得那么可爱。小小一座花园子,到处全点着纱灯,再趁着天空的星月,更显得是一片洞天福地。

要不是身临其境的,谁也不相信,这种匪巢里,会有这么雅致的地方。胡玉笙在头前引领着,指点着园中的景致。鹰爪王和西岳侠尼不住连声赞美道:“好个清幽的所在,小小的一座花园,竟能蕴蓄着无边的美景。象敝处那种俚俗的布置,和这里一比真是望尘莫及了。”

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陪着鹰爪王等走上九曲桥随答道:“老师傅过谦了,我们彼此全不要客气才好。我胡玉笙实是以诚意就教于高明之前,老师傅们依然目我是酬应之语,这不叫我太失望了么。”

这时西岳侠尼等互相含笑搭讪着,走进了九曲桥往南转过了一座花棚,上面密密的布满了藤萝之属,郁荫形成一座石洞,在这种星月之下,穿着这座黑洞似的花棚,只见外面又是一番景致。

这里一片广阔的莲池,红莲绽蕊,翠盖浮波,在沿着莲池边上每隔着丈余,就有一只纱灯,趁着天空的星云,愈显得幽雅异常。鹰爪王等欣赏这一片莲池,敢情池子里还是勾进外面的活水,和方过来的九曲桥下那这小溪通连着,微风过处,平静的水面**起了微波,送过来一阵阵的幽香,令人头脑一新。

在这莲池的中央建着一座八角亭,这座亭子的四周燃起四只火炬,亭子里却不再置灯火。这亭子完全借四根木柱之力深入水底,这四根木柱要支持着这座八角亭。亭子的形式古雅高爽,亭子顶上覆着一层茅草,虽远远的看不真切,可是这种草细长柔软,垂下亭檐子有尺许长,风过处,随着风势飘扬,好似马尾一样。只是这座八角亭子耸立在莲池中,并没有道路通着。

这时那八步凌波胡玉笙陪着来到池塘,指点着池塘说道:“众位老师傅们看,这里怎么样?这是敝坞全坞盛夏消暑之地池心亭,每当月夜,莲花最盛的时候,和几个知己的弟兄,或是煮茗清谈、或是酌酒小饮,荷香阵阵,明月当头,倒也令人把尘嚣燥烦之气一敛。可怜我们全是一班俗子武夫,哪懂的什么叫雅人韵事,这时老师们可想到亭上一赏这莲花的景色么?”

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听这位八步凌波胡玉笙,有令大家入莲池一赏这景色之意,虽是看着这座亭子建筑的地方十分危险,可是任凭他此时摆上刀山剑树、陷井油锅,我们也不能稍有一字含糊。当时鹰爪王遂向这位八步凌波胡玉笙道:“胡香主,这座八角亭,建筑在波心,别具心裁,我们正要瞻仰瞻仰,今承胡香主慨允登临,我们哪会不领盛情,就请胡香主引导吧!”

八步凌波胡玉笙遂从怀中取出一只芦笛,“呜呜”的连吹三下,芦笛声歇,跟着四下里一阵水花飞溅,轻桨翻波,从那莲池的西北角沿岸密植的翠竹竿下,竟**出四只小船,而东边池一带果木树下,也冲出四只小船,全向众人立脚处**过来。这八只小船齐**至岸边,静候香主胡玉笙的命令。

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向鹰爪王及西岳侠尼等,把腕当胸说道:“众位老师到水心草亭小坐,请登舟吧。”这时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西岳派掌门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绝不再客气推辞,遂向蓝二侠、万柳堂及金刀叟邱铭等略一谦让,相率登船。这八只小船,分载这三十多名武师,向水心亭**过来。这八只小船全是每船两名水手,穿着这片荷花池,微波清流,趁着这满池的红莲翠盖,池沿虽有纱灯,但是光焰不能照远。到了快到池心亭,那草亭四周点着火炬,焰火被波面的微风吹得倏明倏暗,更显得格外清幽。

这八只小舟转瞬抵水心亭,敢情远远看着只是形式古雅的亭上,没有多大的地方,这一来到近前,才看出这里除了亭子之外,亭子四周尚有丈余的木台、足可以供游亭的散步之所。

八只小船全在亭前靠拢,八步凌波胡玉笙脚点船头,飞身纵上岸去,拱手向这两位掌门人说了声:“请慈云大师,王老师登岸吧。”

西岳侠尼合十答道:“有劳香主接引。”慈云庵主一出口,暗中已运用轻功绝技“飞鸟腾空”,身形没见作势用力,身形凭空拔起,真似凌虚飞行的仙客,不过可没多远,只四五步轻轻落在岸上。

只这手轻功绝技,就把个武功出众的八步凌波胡玉笙惊得目瞪口呆。心想我胡玉笙闯**江湖,什么高人全会过,这两位武林名家,我从一接进金雕堂,自己何尝敢轻视。知道淮阳派在武林中颇著声誉,鹰爪王王道隆,除了在本帮前辈已归隐福寿堂的鲍香主手中曾受过挫折。

可是鲍香主占上风的情形,并不正大,是暗器一手双梭占的上风。这位鹰爪王在大江南北行道,就没听说有敢硬摘这老儿锋芒的,鹰爪力与武林中别的门户中,另有不同的力量。

那西岳侠尼的一柄镇海伏波剑、七粒沙门七宝珠,绿林道行为稍差的,莫不望影而逃。并且这两派中还有好些位挟绝技隐迹江湖的异人,所以这两派绝不是掌门户的就是本门中造诣最深的,所以尽有比这两位能为造诣精绝的奇人,不愿做掌门人的。自己虽则是存心要伸量伸量这两位武林名家,但是自己可不敢造次了。

不料冒失鬼火飞龙苗震,用金杯献酒,暗递内家重手,轻捋虎须,险些当场取辱,自己更加看重这两派掌门人,不敢以肤浅的功夫相试。焉想到这西岳侠尼,除了她两般成名武器之外,更擅轻功内力绝艺,能以气功提全身的重力,这尤其是内家绝顶的功夫。

自己要以登萍渡水的小巧之技来试她,仍然是白栽给人家,想到这越发不寒而栗,看起来骄兵必败,是一点不假了。胡玉笙默忖之间,众武师己相率登岸。这座草亭子虽是很宽阔,但是也容纳不下这许多人,所以只掌门人和几位有年岁的老英雄,随着八步凌波胡玉笙走上草亭。

一班少年武师,相率在草亭子外落坐,散步或低声谈论着,赏玩这莲池的夜景。这时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及续命神医万柳堂等,进了草亭,围着当中一架青石板的石桌落坐。

这八只小船过来之后,后面又**过一只小船来,船上是放着一只大炭炉,上面吊着一柄挺大的紫铜壶,炭火着的极旺,火星四溅着,如同金蛇乱舞。上面是三名壮丁,一名看炉火,两名在舱中整理茶具,送进亭子一份,更送到亭子外面,有的放在栏杆上,有的放在亭外池边预放置的竹几上。那胡香主却向亭子外面的一班武师们让了一次茶,这时月色正明,整个的莲池,照得清彻异常。

鹰爪王等赏玩这莲池的风景,倒把眼前的危险全忘了。矮金刚蓝和并没随进草亭,凑到泗水渔家简云彤和太极柳逢春、神拳计筱川的身旁,似在说着什么话。胡玉笙没好意思的十分往里让,自己一边应酬着鹰爪王和慈云大师,心里还想着事,对于这位矮金刚蓝和还没什么理会。这时小侠祝龙骧、华云峰、司徒谦、甘忠、甘孝、孙玉昆、孙玉岗,这里一共有十几位老少的武师,全聚在东边莲池边,围者这位蓝二侠,互相谈笑着。这边又是亭子的隐影,稍微黑暗一点,人又多,不时走动着。就在众人笑语声中,池边的水中,

“哗啦”响了一下,背着莲池站着的几位少年武师,不禁全一回头,见池面上依然是波平浪静,没有什么异样。小侠祝龙骧却向蓝二侠说道:“师祖!你老听见了没有,池子里定是有什么玩艺吧?心是黑的,是红的,隔着肚皮可看不见。我们待的这种地方,可不大把牢,别再叫鱼龟虾蟹咬一口。”泗水渔家简云彤“噗哧”的一笑。

矮金刚蓝和手捻着唇上的短须,笑吟吟的说道:“小子你的疑心病犯的早点,这么大的养鱼池,难道里面还没有大鱼?当着人家本帮露头露脸的人物,别说泄气的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咱们爷们现在身入考场,竟等主考赏题了,小子你等着吧,准有好题目伸量咱们爷们。”

矮金刚蓝和这番话,说得语带双关,泗水渔家简云彤和一班少年武师们全听出来,蓝二侠已经看出什么行动来,不过不肯说明;小侠祝龙骧也不敢再细问,大家依然是谈笑着,蓝二侠遂走进草亭。鹰爪王等和胡香主在亭子里谈笑甚欢,从外面上看,绝不象仇敌会面。

这时胡玉笙香主站起向矮金刚蓝二侠让坐,蓝二侠随便落坐,八步凌波胡玉笙含笑向蓝二侠说道:“蓝老师来得正好,我们正因为今夜莲池水心亭一会,实在难得。若是仅仅这么平平放过去良宵美景,也太辜负了这个机会了。我想老师傅们全是名震武林的妙手,各有惊人的绝技,何不想个主意消遣一下,点缀点缀这莲池,为我金雕堂留一番传话。可是正想不起主意来,蓝二侠可以想一个方法,我们随意的消遣一番,岂不好吧?”

矮金刚蓝和道:“客随主便,香主自管划出道来,我们舍命陪君子,绝不敢违胡香主之命。”

胡玉笙双眉一挑,向蓝二侠道:“蓝老师这么过分的客气,我胡玉笙实不敢当。我有话在先,因为这次和众位大侠的聚会,实在难得,所以我想请老师傅们略显身手,我胡玉笙也可以多长些见识,要按蓝二侠这么说,我胡玉笙太失礼了。”

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知道蓝二侠口角犀利,向来不让人;这胡玉笙又是江湖怪杰,也不肯过于相让,再让两人说下去,非翻脸不可,忙含笑说道:“这不必过谦,我想蓝二侠因为是身居客地,对于这里一切生疏,哪好划什么道儿?还是由胡香主想个主意,我们是以武会友,彼此绝不会存仇视之意。”

说到这里,向蓝二侠看了一眼,鹰爪王这时也向蓝二侠以目示意,蓝二侠这才不再发话。胡玉笙这才向西岳侠尼说道:“诚如大师的话,我们以武会友,焉能稍怀恶意,贻笑于人,我想试些小巧的功夫,聊博大家一笑,既不伤双方的友谊,更不辜负这番盛会。大师想这可好么?”慈云庵主点头道好,随又向胡玉笙香主请示,怎样试艺?胡玉笙才说出一番话来,侠尼等听了,全不禁暗暗吃惊。

且说鹰爪王等来到金雕堂的花园莲池小坐,明知道胡玉笙把众人引到这种绝地,定然另有文章。不过鹰爪王和西岳侠尼这一班威名的侠义道,全是久经大敌,更知道自天南逸叟武维扬以下,一般绿林怪杰,全是劲敌。可是既敢来,就敢承当,毫无所惧,随机应变的,他们怎么来,怎么受着。此时把矮金刚蓝和的话,先拦回去,先不叫他和胡玉笙起冲突,自己反倒和颜悦色的向胡玉笙请示怎样试艺。

八步凌波胡玉笙原本是早打算好了,只为自己本身是金雕堂主人,不得不这么矫揉造作一下。对于这位燕赵双侠的蓝二侠,这种机警不让人,自己真逊他一筹,遂不敢过于谦辞,免得再招出他的阴损话来。所以抱拳拱手向两位掌门人说道:“既是两位老师傅们不肯赐教,我倒不敢过于客气了。众位老师傅们请看,这莲池里,凡是有红莲的地方,围着这莲花有五支梅花签,插在水底,签子露出水面,全是三寸。

这竹签安置的非常牢固,凡是轻功稍有根基的全可以在上面着足。围着这水心草亭的四周,共有三十六处梅花签,我想我们在这梅花签上略试身手。胡某久仰淮阳派、西岳派,全是以轻功绝技驰誉江湖,尤其是蓝二侠昆仲两人,更有独到的功夫,这绝不是胡某的过誉;趁着今夜的盛会也可以叫我们瞻仰瞻仰,老师傅们以为怎么样?”

鹰爪王和西岳侠尼不禁全暗暗吃惊,不用较量,已经算输给胡玉笙一招。莲池中既有这种布置,我们居然全没看出来,这真叫输眼了。这时趁胡玉笙说话的功夫,暗暗向水面上一看,仗着全是练功夫的目力,果然看出水面上每一朵红莲,有五只竹签探出水面。

当中的一只紧靠着莲花,周围的四只,每只全隔着一步,或二尺五的距离。梅花签虽有三十六处,可是水面上幅员颇广,这三十六处梅花飘散发开,有的隔着六七尺远,有的隔着一丈多远;要在这种梅花签上施展轻功,实在不是容易的事。鹰爪王深知赴会的虽有三十多名同门师友,真敢上这种梅花签子的,恐怕没有几人,更想到这位香主胡玉笙绰号叫八步凌波,在先只疑心他有登萍渡水的功夫,才得这种名,现在才知道定是因为他精于池中梅花签的绝技,方得这种美名。

这时矮金刚蓝和冷笑着答道:“胡香主你真会想法子,这么试轻功,在武林中真是罕见。好吧!我们要舍命陪君子,只是我们是仅在这上面走一趟,还是拆两招,换两掌呢?”

八步凌波胡玉笙眉尖一挑,眼珠一转,向矮金刚蓝和道:“我们递掌拆招,既觉俗气,又觉失礼。我想:我们在梅花签上随便发两手暗器,聊博大家一笑,倒显得有意思,老师傅们以为怎样?”

矮金刚蓝和及鹰爪王等一听胡玉笙要用暗器较量,知道他心怀恶意,要是不用全力来对付他,非栽在他手内不可。自己方要答话,这位侠尼慈云庵主却抢着说:“胡香主,要在这梅花签上试暗器,老尼想不太妥当吧!暗器是出手的利器,不比拆招换掌,万一一个闪避不及,不论谁被暗器所伤,定要伤了双方的友谊,老尼看还是换掌拆招,比较妥当。”

胡玉笙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气,向慈云庵主说道:“大师这倒多虑了,我们全是江湖道义之友,我在下倡议莲池试艺,不过因为这次我们的聚会难得,不愿意虚度良宵,不论如何试艺,全不过是点到为止,焉能下绝情、施毒手,做那小人的行为,贻笑江湖,见讥同道,大师想是不是呢?”

这时鹰爪王抢着说道:“胡香主慷慨待人,正是英雄的本色,我王道隆愿陪香主先在梅花签上走一遭。”这一来一边是武林名家,一边是江湖豪客,各要施展绝技,一拼高下。

第一百一十回 茅亭浮水面莲池较技斗神功

这时万柳堂也站起,向胡玉笙道:“万某不才,也愿意在香主面前领教领教。”

这时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也相继站起,向鹰爪王道:“我们不是在十二连环坞,哪得见识这种绝技,我们也愿意追随掌门人之后。”鹰爪王点点头,因为这种功夫,不是尽人所能,轻功没有登峰造极的造诣,绝不敢轻于尝试,所以这次同门师友中,自己愿意较量的,必是自己有把握,不答话的绝不让。

这时胡玉笙和鹰爪王、慈云庵主、中州剑客钟岩以及矮金刚蓝和,相率走出草亭,其余的人也随出来。亭外的人也听见要较量这种轻功绝技,全静悄悄的站在池边等候。八步凌波胡玉笙,来到莲池边,抱拳拱手,向鹰爪王和慈云庵主说道:“这种小巧的功夫,虽然不足惊高人,可是在这莲池中倒也有此危险,凡是愿意下去的,请随便结束吧。”

鹰爪王等点点头,把长衫脱去,连万柳堂等人也仅身着小衣,只有慈云庵主,只把丝绦重系了系,却不肯脱那长大的僧袍。胡玉笙遂说了声:“我给老师傅们引路。”往下一伏身,肩头微晃,身形已纵出去,快如脱弦之箭,落在离池边三丈多远的一朵红莲下的竹签上。

只用右足尖点着竹签的尖子,左足曲着,身形半转,“金鸡独立”式,向鹰爪王等一抱拳,身形纹丝不动,如同站在平地上一样。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八步凌波胡玉笙在莲池上这一亮势,鹰爪王等全十分折服。这胡香主轻功绝技,实在是火候纯青,这一来,全不敢稍存轻视之意了。

鹰爪王向西岳侠尼和金刀叟邱铭一拱手道:“二位请吧!”遂又向矮金刚蓝和、续命神医万柳堂,和中州剑客钟岩说了声:“咱们上吧!”这四人各自展动身形,捷如飞鸟,全纵上了梅花签,此时可是各不相顾,全散开各奔一个方向。

这种梅花签上轻易不可停留,脚下微一沾,跟着就腾起,这种绝技完全是凭着气功,身形讲究捷如飞鸟,轻似鸿毛。才上梅花签,不论较量哪种功夫,也不能跟着就动手,全得在这梅花签上飞行一周,试试梅花签的力量。就连香主胡玉笙也不敢大意了,连他自己也得试一下。

胡玉笙是头一个飞上梅花签,全是由亭子北面起身形,胡玉笙香主是奔东北角;慈云庵主和金刀叟邱铭却跟他是相反的方向,从亭子的西北角转过来,飞奔西南;续命神医万柳堂和中州剑客钟岩奔了莲池的西岸,鹰爪王和矮金刚蓝和却奔了东面。

这时胡玉笙从东北角折转过来,沿着池边奔西北。慈云庵主和金刀叟邱铭两下分开,邱铭奔了莲池的东南,这位侠尼却折转来反奔正北。侠尼依然是肥大的灰衣布僧袍,只不过提的略高些,僧袍的下摆,露着白布高腰袜子,在这水面下倏起倏落,又是一个佛门弟子的装束,真有飘飘欲仙之概。

侠尼把身形施展开,轻灵迅捷瞬眼间已到了西北角。可是这一带近岸处,全没有梅花签,那胡玉笙也正转过来,两下里只相隔着数尺,全往梅花签上一落。慈云庵主双掌合十单足点着梅花签,“童子拜佛”式向八步凌波胡玉笙说道:“老尼愿领教香主的暗器。”

那位胡香主,却也在同时向慈云庵主一抱拳,却是左足尖点着梅花签,他这在侠尼的右首,跟着右脚一换步,变为“跨虎登山”式,答了声:“遵命。”活声出口,身形已经展动,飞纵出去一丈五六左右,身形往下一落,仍是斜身侧步,却换了左足点梅花签,右手用撩隐掌往后一甩,口中喝了声:“胡某献丑!”唰唰的一溜铁莲子,一手就是六粒,形如一行银星,往慈云大师上中下三盘打到。

好厉害的暗器,这种暗器这种打法江湖上是绝无仅见。慈云大师往左一错步,身形半转,竟把这六粒铁莲子全避开,跟着说了声:“名家手法毕竟不凡,还望赐教。”说了这句,往起一提身,换过脚下的梅花签,往左纵出丈余来。胡玉笙脸上一个难堪,身形往左一纵,越过一排梅花签,脚尖才一点竹签,右手一扬,连飞出三粒铁莲子,奔侠尼的上中下三盘打去。

头一粒发出,矮捷的身躯略一转,左掌里又是三粒。这种发暗器的力量,也是与众不同,左掌的三粒铁莲子,要和先打出的三粒走平了,左手这三粒奔左右中三处。这次慈云庵主在他往外一纵身时,已经知道他还有二次的暗器,遂也把沙门七宝珠扣在掌中。

在胡玉笙这六粒铁莲子打出来,侠尼也退出一排梅花签去,这时喝了声:“来的好。”肥大的僧袍,左袖一拂,“唰唰”的六点银星,向铁莲子迎来。轻轻的一片“铮铮”之声,沙门七宝珠和六颗铁莲子碰到一处,全落到水中。

侠尼却悄说了声“可惜”,自己是疼惜自己的七宝珠,凭白糟蹋了六粒。这时八步凌波胡玉笙,已经算输在了侠尼的暗器下,他本是得含羞败走,退下梅花签,任凭再有什么本领,也没有面目再施展。

可是事有凑巧,矮金刚蓝和和金刀叟邱铭一个从东北,一个从东南,转了过来。这位蓝二侠早已不满意胡玉笙香主,一上梅花签已预备和他较量一下。不过掌门人鹰爪王处处存着谦退之意,自己不便过于赶碌紧了,把掌门人的大仁大义给埋没了。

可是以蓝和二侠的秉性,却不肯和他善罢甘休,不过等待机会,定要和胡玉笙分个输赢见个上下。这时从东北转过去,已看见胡玉笙无礼的情形,竟敢向慈云庵主先下毒手。胡玉笙头一次发铁莲子,被侠尼躲开,可是侠尼并没还手,蓝二侠已是愤愤不平,把无风燕尾镖登出两只,含在掌中,要还敬他一下。

可是蓝二侠深知慈云庵主的沙门七宝珠厉害,只要肯施展,就让胡玉笙讨不了好去。自己略一迟疑,脚下稍一停顿,胡玉笙的铁莲子二次发出,却把慈云庵主的沙门七宝珠招出来,竟把胡玉笙的六粒铁莲子全打落水中,可是慈云庵主依然没有回敬他。蓝二侠见金刀叟邱铭也从东南转过来,遂决意给胡玉笙个厉害,遂高声说道:“邱老英雄,良机难得,还不在香主面前领教,等待何时?”

遂又向胡玉笙说道:“蓝某也在香主面前领教。”话声未落,右手一扬一点寒星,向胡玉笙面前打来。胡玉笙说声“来得好”,右脚往右一蹬梅花签,看情形往左纵出去。蓝二侠身形没动,一抖左手,第二只无风燕尾镖却跟着胡玉笙纵起的身形打到。

同时金刀叟邱铭,也听了蓝二侠的招呼,掌中含了三粒铁弹丸,用连珠弹法,向胡玉笙打来。任凭你身形怎样快,也禁不住两面夹攻。何况矮金刚蓝和是安心想伤他,第二只镖跟的太急,手法也太重。胡玉笙身形才往梅花签上落,两边暗器全到。

胡玉笙的功夫,已经是登峰造极,无奈今日遇到了两个劲敌,无风镖到,铁弹丸也到,仗着暗器听风的本领,已知道背后打来的是铁弹丸,迎面这无风镖是非常厉害,可是背后的铁弹丸是几粒,自己也就不得而知了。自己用气贯丹田,抱元守一,双臂往上一抖,施展绝技“一鹤冲天”的轻功,把身形凭空拔起。在平地施展这种功夫也不足为奇,可也不是平常武功家能练到的。

现在寄身梅花签上,无论这梅花签怎样牢固,也没有平地上得力,只凭着轻轻一点之力,要施展这种功夫,实在不易。胡玉笙身形腾起,倒是把蓝二侠的无风燕尾镖和金刀叟邱铭的铁弹丸避开。

可是蓝二侠从成名江湖,无风燕尾镖本没轻发过,此次连发两镖,全被胡香主躲过,这时第三只镖,也登在掌中,身形也换过一排梅花签,却喝了声:“还要奉敬一遭。”“嗖”的这一只无风燕尾镖,脱手而出。胡玉笙的身形正往下落,蓝二侠的镖到,却擦着胡玉笙香主的左臂打过去,虽没伤着身体,却穿着中衣过去。胡玉笙往梅花签上一落,不禁恶念陡起,竟把从来没用过的梅花夺命针,含在掌中。

这时金刀叟邱铭,也飞纵到蓝二侠近前,中州剑客钟岩也正转过来,这三位大侠无形中成了品字式。内中唯有金刀叟邱铭轻功稍差,在这梅花签上一步不能停留。铁弹丸是打近不打远,所以只发了三粒。第二次再想发暗器,他身形既不能停留,就得能够上步眼,才敢发暗器。身形往起一纵,也正是八步凌波胡玉笙中了燕尾镖往下落的时候。

这位胡香主说了声:“好镖,蓝二侠你再尝这个。”手一扬一按针筒的机簧。这一筒梅花夺命针要是打出来,迎面打三面。在这种梅花签上又不能施展铁板桥的功夫,躲这种不能躲的暗器,蓝二侠和中州剑客、金刀叟邱铭一个也不逃开。哪知就在胡玉笙拇指按到针筒机簧上的时候,脚下踩的这支梅花签往下一沉,往后折去。胡玉笙任凭身形怎样轻灵,事出不意,身躯不由已的往后一仰,梅花夺命针已经打出去。可是针筒被他自己的右臂一抬,斜着上去一丈多。

唯有那金刀叟邱铭,他是身形正纵起来,正够上梅花针最下面的这一针,正穿在金刀叟邱铭的左肩头上。邱老英雄“吭”了一声,痛彻肺腑。梅花签上全凭提着气,身形这一受伤气一散,只要往下一落,非坠入莲花池里不可。

这时矮金刚蓝和,及中州剑客钟岩也是十分惊惧,居然没伤在这种厉害的暗器下,实在是侥幸!两人已看见金刀叟邱铭中了暗器,情势紧急,危机一瞬,无暇再顾胡玉笙那边。

这两位大侠同时脚下一点梅花签,身形纵起,往下一落,正是金刀叟邱铭落下的地方,两人一左一右,把金刀叟邱铭的两臂架住。双侠施展开全身的功夫,在梅花签上轻登巧纵,落到莲池中央,草亭西面的栏杆外。可是就在同时胡香主的右脚靴底已没入水中,左脚再往后一找梅花签,已经慢了一步,几平全身坠入莲池里,左脚用力一登梅花签,身形才腾起。因为这只梅花签往下折的太以离奇,自己哪还敢再迟延,提住气,施展八步凌波的轻功,飞纵到草亭间。

这时鹰爪王和西岳侠尼,万柳堂也全翻回来,往草亭前一落。西岳侠尼合十施礼,鹰爪王抱拳拱手向胡玉笙答道:“深蒙胡香主掌下留情,香主的武功盖世,使我等佩服。”这时矮金刚蓝和、中州剑客钟岩把金刀叟邱铭带上草亭,续命神医万柳堂赶进去,把邱老英雄左臂下那只金针给取下来,用金疮药给草草的扎裹上。金刀叟邱铭十分惭愧,自己认为给淮阳派、西医派丢了脸面。

可是矮金刚蓝和却悄悄说道:“老英雄不必介意,你若不是纵起身来,也不至被他暗器所伤,这是适逢其会,只是我们不伤在他这种独门暗器下,真是怪事。”说到这里自己忽的一沉吟道:“哦!是了,是了,这定是有人帮了我们的忙,我蓝老二自入江湖道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受帮助。

邱老英雄莫把今夜这件事放在心上,姓胡的身为三堂香主,在我们手里也没讨了好去,也够他栽跟头的了。”说完了这活立刻转身向亭外走来。这时鹰爪王和西岳侠尼随八步凌波胡玉笙也往亭里走来。

金刀叟邱铭迎着胡香主说道:“邱某无能,在香主面前献丑,蒙香主金针下留情,饶了邱某这条老命,使邱某这把老骨,不至扔在连环坞,实出胡香主之赐。”这时胡玉笙却满面羞愧抱拳向邱老英雄道:“老英雄说哪里话来,胡某功夫不到,学艺不精,在诸位面前献丑,我惭愧死了。邱老英雄再这么客气,我胡玉笙也无地自容了。”

此时双方各怀着意见,倒没什么话可说。鹰爪王向胡玉笙道:“香主,今夜莲池使我等得饱眼福,实在是香主所赐。夜色已深,我们可以归去吧?”八步凌波胡玉笙点头道:“好。”

遂向亭外伺候的匪党,吩咐预备船只,原有的船只仍旧在这里停。蓝二侠却向亭外自己的人吩咐了声:“你们随便先上船吧!”

金刀叟听蓝二侠的话说的不近情,说的也不合理。本门中是最讲礼节,池边所站的,多半是本门晚一辈的,他们本身不敢那么失礼。燕赵双侠老弟兄,虽则行事疏狂,可是分对什么人和什么地方。一班门下弟子,当着外人若是敢这么放肆,蓝二侠他是绝对不容。如今从他口中就说出这般话来,邱老英雄等听着,焉能不诧异。

当时微一愣神,矮金刚蓝和竟白向邱老英雄等微一摇头,意思是阻止大家不要说话。邱老英雄等遂不再言语。这时外面的人纷纷上了小船,鹰爪王等也走出草亭外,只有计武师、卢建堂等五六位,略候了候掌门人,一同上船。

前边的六只小船,已经**向对岸,鹰爪王等这两只小船也跟着**过来,跟前边六只船已隔开两丈左右。矮金刚蓝和和掌门人鹰爪王、西岳侠尼,及续命神医万柳堂,由胡香主陪着,在最后这条船上。

这时矮金刚蓝和谈笑风生,和刚才换了一副面目,指点着莲池的风景,东一句,西一句,向胡香主赞美。离着对岸不远头里六只船中之第三只,掌船的水手忽的“咦”了一声,船身似乎触动了什么,往左一栽。这只船上的人还很多,大半全是站着,掌船的水手在后面摇着双桨,简直是看不见前面的情形。

水手认为是船上人往左边站的太多了,遂忙招呼道:“老师傅们别尽自往左站,船身太小。”船上的武师们却说道:“放心撑你的,没有事。”水手这边大惊小怪的情形,后面胡香主本可以听见,只为矮金刚蓝和的话不住口,竟被遮掩过去,丝毫没有觉察。

船到对岸,大家纷纷上了岸,仍由胡香主引领着,走出这座花园。香主胡玉笙并没领众人回转金雕堂,从走廊下的小门穿过来,另引到一道院落里。这里是一所三合的房子,北面三间,东西各三间,屋中收拾的非常雅幽洁静,胡香主请大家分在这里歇息。

香主胡玉笙在这种时候,非常江湖道,领着两位掌门人各屋里全看了一遍,略为周旋,说明第二天一早定要引领掌门人去会见帮主。胡玉笙走后,由万柳堂分配大家在这所院中各屋里安歇:“不过现在身入龙潭虎穴,不论胡玉笙香主安着什么心肠,我们得时时防备他,不可大意了。

现在离天明还有两个多时辰,虽是时候不长,也是得慎防一切才是。”这一干同门师友全答应着,万柳堂安置完了厢房的人,才回转上房。

鹰爪王迎着万柳堂问道:“师弟,他们全有歇息的地方吗?”万柳堂点头道:“这里是他们专预备待客之所,一切全很周到。”这里由胡玉笙留下四名帮匪伺候着,矮金刚蓝和容他们把茶水送进来,向这四名匪党说道:“我们这里歇息了,你们明早再来伺候。”

蓝二侠把四名匪党打发走了,这时续命神医万柳堂遂重新给金刀叟邱铭扎裹伤痕,万柳堂一边收拾着向鹰爪王说道:“师兄,你看江湖上的事,也是变幻不测。这种梅花透骨针的暗器,是玄都观独门所传,并且这一派早已绝迹江湖,并且当年也没听他说传过俗家弟子,想不到八步凌波胡玉笙竟会同玄都观有了渊源,这真是怪事!”

鹰爪王答道:“我们倒真想不出,是怎么个原由来?”话说间,万柳堂已把邱老英雄的伤痕医治好了,金刀叟邱铭遂向矮金刚蓝和问道:“方才从莲花池回来时,以及今夜胡香主之败,我看蓝二侠敢是做了什么手脚了吧?”

矮金刚蓝和微微一笑,随声说:“邱老英雄这可是多疑。我始终没离开大家左右,我又不是神仙,又不会什么分身术,我能做什么手脚?倒是有人在暗中捣鬼,邱老英雄没注意就是了。”

蓝二侠说到这,忽的向坐在窗前的小龙王江杰一点手道:“小子,不要装模作样了,你那身水手衣,还不再晾晾。”

小龙王江杰一笑,从茶几底下掏出一个衣卷来,在门首轻轻抖开,挂在隔扇的钢环上晾着。金刀叟邱铭向他一点手道:“你过来。”

江杰来到近前垂手而立。邱老英雄问道:“称雄凤尾帮的胡香主,今夜算折在你手中,你什么时候下的水?怎么大家全没看见?还有你怎么知道在莲池较技,竟能早早潜伏在水中,暗中帮助了掌门人,你倒要说个明白。”

小龙王江杰把自己经过的事一说出来,四座尽惊,成认为淮阳派门下得此奇童,真是门户之幸。

第一百一十一回 试绝技轻功暗渡浮沙阵

且说前面叙至八步凌波胡玉笙一心想用莲池较技折辱群雄,不料竟被江杰识破奸谋。回到客馆,大家一盘问江杰,小龙王江杰含笑说道:“事有凑巧,我是无意中发现了梅花签,当时我也没对旁人说,惟恐老师傅们责备我多事。

我虽没敢言语,可是准知道他莲池中这种设备,暗中一定有什么狡计,我遂决意暗地里防备一下。我看师祖师伯对于这梅花签全没注意,遂在大家说着话的工夫,和船上水手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下水去,当时竟把那些人全蒙蔽过去。果然不出我所料,胡香主竟仗这梅花签,要折辱我们两家掌门人。

弟子潜伏在水中,暗中察看他的情形,胡香主口是心非,竟自要安心对我们下毒手,我才暗中对不住他。当时弟子还顾虑到胡香主在凤尾帮身份过高,露的起脸栽不起跟头,算是没肯过分的毁他,只略略给他些苦子吃,没把他弄下水去,保全了他的脸面,给他个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说不出。当时我在水中的动作,居然没被胡香主察觉,我真算侥幸!当时我的行动,只没瞒过蓝师祖去,我因为这种行为并没请示王师祖,直到现在不是您老问到,我还不敢言语呢!”

金刀叟邱铭听小龙王江杰说完,含笑说道:“好小子,你算很有出息,你初入江湖,就有这份机警。可是莲池较技的人,全应该感激你的帮助,唯有我却不感激你,我背上这一针,总算是你照顾的,你想是不是?”

小龙王江杰忙笑说道:“当时徒孙实在没照顾到,当时的事情太急促,不容再迟疑思索。我要是看出邱师祖有危险来,我手下绝不肯再留情,怎么也把胡玉笙那家伙弄到水里去。徒孙实在抱歉得很,还望邱祖师担待。”

金刀叟邱铭含笑道:“这不过是笑谈,我哪能怪罪你呢!”说到这,扭头向鹰爪王和西岳侠尼道:“此小子将来实不可限量,将来要好好传授他些功夫,别辜负他这份天资。”

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全点点头。鹰爪王遂向江杰道:“你过来。”

江杰遂来到掌门人面前,恭恭敬敬说道:“师祖有什么吩咐?”

鹰爪王说道:“今夜的事,你实在算一件大功,我们向来是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不过往后你可不许这样,若是看到什么危险事,只许你关照,不许你独断独行。现在我们身入龙潭虎穴,步步危机,谨慎从事,尚恐有失招之处,稍一大意,就有无穷大祸,你要记住了。”江杰连答了两个“是”字,这才退向一旁。

大家略歇息了一会,鹰爪王叫大弟子华云峰暗暗嘱咐一班武师,言语务必谨慎。这里表面上看着全是我们人,暗中难免有凤尾帮的能手,来探察我们的一切。华云峰把所有武师嘱咐一遍,大家趁着这时候,各自歇息。

这正房里只鹰爪王、西岳侠尼、矮金刚、续命神医万柳堂、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老镖师邓谦,及华云峰、司徒谦、小龙王江杰等三四个门弟子,在这里歇息。从这时到天亮,不过还有两个时辰,象鹰爪王、西岳侠尼这般人全是内功已够火候,在这短短时候里,调息内功,静坐养神,足可恢复过去的疲劳。鹰爪王和西岳侠尼、矮金刚蓝和,全不肯占据预备好的床铺去睡。

鹰爪王因为是这次赴会的领袖,这一班武师歇息了之后,又亲自去到厢房里察看了一番。赶到回来时,只见侠尼慈云坐在窗下天然几旁,已经闭目养神,矮金刚蓝和却在迎面的桌上似在写着什么。赶到鹰爪王往里一走,蓝二侠已把所写的东西纳入袖中,把笔放下,两手一背,来回在桌案前缓步,意态自然,如无其事,好似没看见鹰爪王进来。

鹰爪王因为他的性情古怪,对于他的一切举动不敢过问。矮金刚蓝和来回在桌案前溜了几趟,忽的低声向鹰爪王道:“胡玉笙诡计多端,足智多谋,我们倒要慎防他才是。我这喜动不喜静的毛病,我到外面去散动散动,我临时充两个时辰的更夫吧!”鹰爪王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只微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吧!”矮金刚蓝和竟走出正房。

鹰爪王因为他已是成名的侠客,倒不用替他担心,自己坐在桌榻上,盘膝闭目调气养神。鹰爪王歇息的地方是和侠尼慈云庵主的斜对面,这正房足有三四丈进深,彼此相隔着,就有四五丈了。

鹰爪王才觉气静神宁,耳中似听得一点轻微的衣裳“窸窣”之声,鹰爪王微睁二目,向门首察看,并没有一点动静,赶到往斜面一看,天然几旁已经空无素迹,侠尼慈云庵主已不知去向。

鹰爪王矍然惊起,自己不敢声张,悄悄追出屋来,只见静****的院中,不仅没有侠尼的踪迹,连矮金刚蓝和也不知去向。鹰爪王好生怀疑,因为深知这侠尼做事谨慎,历来没办过荒唐事。今夜一点招呼没打,竟自悄悄走去,此行定有所为,自己倒要察明她的去向。

遂赶紧进了东面厢房,这里靠南首的一个暗间,是侠尼五个女弟子歇息之所。鹰爪王悄悄把修性招呼出来,问她侠尼的镇海伏波剑,是否在这里?修性说是家师方才取走。鹰爪王听了越发惊异,嘱咐修性不要声张,不要惊动了一班武师,叫她仍回暗间歇息。

鹰爪王蹑足轻步来到院中,飞身纵上厢房的屋面,先往四下里察看,四下里静悄悄的,全没有可疑的形迹。鹰爪王辨了辨方向,遂从这跨院里头,先扑奔金雕堂,在这里略察看了一番。只见这座金雕堂,黑沉沉的,连灯光也没有,显见是没有人了。

鹰爪王遂不再耽搁,金雕堂一座月洞门,在门外有两名匪党,来回的梭巡着,从门内隐隐射出灯光,鹰爪王只隔这段矮墙还有四五尺,鹰爪王拾起一块小石子,抖手向月洞门边打去,声音虽不大,两名匪党齐向门旁发声处察看。

鹰爪王提丹田之气施展燕子飞云的轻功,越上矮墙,两个匪党丝毫没有察觉。鹰爪王身形略一沾墙头,赶紧又腾身而起,落在矮墙内的东厢房。这段院落是南房为主,东面配房,鹰爪王身形往房上一落,赶紧往下一塌腰,提防着院落中有帮匪巡察。鹰爪王还算猜着了!在南正房的厦檐下,有两名短衣的帮匪,各执着明晃晃的鬼头刀,在檐下把守着。

鹰爪王以东厢房的后坡,看了看下面并没有人迹,飘身落到下面。鹰爪王身形才往下一落,突然在丈余外拔起一条黑影,其疾如矢,以鹰爪王的目力,竟没辨出这人的形象来。鹰爪王跟踪翻上房来,见那条黑影,奔了正西,眨眼间已出去十余丈,鹰爪王略一思索猜想,多半是蓝二侠或是西岳侠尼。自己仍然翻到房下。

见这主房的后墙,东西开着两个后窗,也有灯光透射出来。鹰爪王见了左首这个后窗下,往起略一纵身,挣往后窗口,身形落下,往旁微侧了身,避开正面,往里察看。

窗上糊着紧纱,纸窗正好从里面支起。只见里面近窗下,正是一座书案,上面放着三明子蜡台,三只红烛顷已烧剩了一半,屋中陈设十分雅洁。靠西墙有一张竹榻,上面合衣躺着一人,看穿着打扮,正是那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面向里已然睡着。

正巧这时往外一翻身,无意中左手触到床边一物,胡玉笙蓦然“咦”了一声,从床边拿起一只锋利的镖,镖尾上还有一张纸帖。胡玉笙把那纸帖拿起来,看了看,气愤愤掷到床边上,自言自语道:“你们不用张狂,胡某三次受辱,焉肯甘心,明日天凤堂一会,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鹰爪王看到这种情形,知道他定是又遭人戏弄,这定是方才那条黑影所为无疑了,他人欠下这种帐,自己何必在这时就来替人还呢,右手一按窗口,轻飘飘落在窗下,施展开轻功绝技,退出这道跨院。方才那道黑影是奔了正西,自己遂也奔正西赶了下来。

从这道跨院起,连经过两处外形似营房的大院落,是一溜顺边的房子,南北对峙,没有东西的房子。每一排全有十间长,当中的走道形如长巷,可全是黑暗暗没有一点灯光。过了这两道大院落,有一道长墙阻路,这道大墙长有三四十丈,全是用青石堆成,当中辟着高大的门户,气象巍峨,显着又古朴又壮丽。门左右支着巨大的气死风灯,两扇门洞开着,门外并无一人把守。

鹰爪王看到这种情形,越是没有匪党守卫,越觉可疑。不敢从门口径往里闯,打量打量这道大墙的高矮,不过两丈四五左右,纵身形,略点墙头,往里看时,只见墙内也是寂寂无人。

空疏疏一片大场院,从石墙到里面的巨厅,尽目力看去,才略辨出迎面巨树的形势。这道院落,最少也有三十丈长,南北两厅并没有房屋,只看出一片丛林,一行行参天的巨树院落。从门户石墙下起,到巨厅而止,满是白沙子铺的地,尤其特别的,这地上平铺的石沙子,满画成种种不同的花样。地上做成这种图案时,已看出画这种花样时,不是用三四寸宽的木板,就是用茶杯粗的巨木笔画的。因为这花纹深的地方,陷下两寸多深,凸起的地方,石砂也涌起有二寸多高。这一片大场院,竟画成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没有一处不成图样的,把这一片白石砂子地面全画满。

鹰爪王停身在墙头十分惊异,鹰爪王当时略一察看,因为停身地方只要外面有帮匪进来,很容易被他们觉察,遂从石墙上面,脚尖点着墙头,直奔石墙的东北角。来到近前,这才看出,南北两面前面全是参天的古树遮蔽着。后面是壁立的山峰,并没有石墙,这东北角附近却是黑暗异常。

鹰爪王把身形隐住,这才往里面察看。因为地面上这种布置,既没有别的道路,一定是得从这沙面上走。鹰爪王仔细看了半晌,只是看不出这种砂面能够着足。鹰爪王从囊中摸出两枚青铜钱,看准了地面上花纹凸起的地方,把两枚青铜钱打出去,眼见两枚青铜钱全深深陷入花纹内,分明地面的石砂全是浮的,绝不容在上面着足。

只是这可怪了,偌大一座院落,难道竟不容人出入吗?要想飞渡这数十丈的砂石地面,并且不许把花纹踏乱了,非得有轻功提纵术上乘的功夫,草上飞行、登萍渡水的绝技。只是会这种功夫的莫说凤尾帮内,就是江湖上能有几个人?自己实不信凤尾帮中所有的人全能在这种地方随意出入。再从砂面以外着想,能够停身着脚的地方,只有在树林前五丈外,由东至西各有一行登竿。竿长五尺,每根灯竿的距离,全是相隔五丈,两边的灯竿倒是直排到巨厅前月台下。

不过从石墙上,往第一根灯竿上落,也是五丈远,想飞纵这么远,灯竿上不过方寸之地,绝不能在上面停留。没有轻功绝技的,想从这灯竿上出入,也不是易事。可是除了这两行灯竿子,地面上全是浮沙,若是从石墙两旁转角找寻道路,更有壁立的石峰阻路,地既阴森,更不知隐藏着什么埋伏,纵有精纯的武功,也不敢贸然涉足。鹰爪王细辨这里的形势,除了凭轻功绝技,飞渡浮沙,别无办法。

自己正在打量往里去的办法,忽见石墙北头,陡现两条黑影,停身在墙头,似乎也在察看里面的形势,在墙头略一停身,忽的分开,一个奔石墙的南头,一个奔石墙的北头。鹰爪王赶紧把身形隐起,这时已辨出来正是矮金刚蓝和及西岳侠尼。见他两人,这时已各从石墙上飞纵起,用那两旁的灯竿子借力,身形忽起忽落,捷如飞鸟,眨眼间已飞纵到巨厅前,立刻隐入厅旁的黑影中。

鹰爪王暗暗想道:“天南逸叟武维扬暗布这种浮沙阵,一来是阻止暗入十二连环坞的,不能随意窥探他这里,二来是暗中伸量淮阳、西岳两派的本领。现在西岳侠尼及二侠蓝和,已然施展轻功飞渡浮沙阵,我既然是淮阳派掌门人,要是也学着这两人借着灯竿之力往里闯,未免相形见绌。

他这里一个防守的人没有,分明是自恃这片浮沙,不啻蓬莱弱水,我倒要从这片浮沙上飞渡过去,方不愧为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想到这,遂来到石墙转角处的丛林前,折了两根核桃粗的树枝,凭鹰爪力的功夫,把这树枝全折成五寸长,一共折了八段树枝。

鹰爪王仍翻到墙上,估量好了隔北面这根灯竿,也不过五丈远,遂用这五寸长的树枝,按甩手箭的打法,向这浮沙上打去。这一枝树枝插在五丈内浮沙的花纹内,只露着寸余,手法也真称绝妙,不偏不斜,直立在浮沙内。鹰爪王的身形也跟着纵起,往下一落,脚尖正点那树枝上。

跟着第二枝又打出去,身形也跟着纵起,这跟登萍渡水的功夫一样,不过比较登萍渡水的绝技,各有难易的地方。施展登萍渡水的绝技,那河面最宽不过十丈,身形只在起落之间,仅借着水面浮萍之力,所以必须凭一口气的功夫,气一散这手的功夫就算完。这浮沙上用这种登萍渡水的绝技,下面总是实地,往下一落,可以换气。

鹰爪王凭一身绝技,倏起倏落,竟飞纵到巨厅的月台上。人来到近前,才看见这巨厅的形势,莫怪刚才蓝二侠和西岳侠尼,紧忙把身形隐去,这里外面虽没有把守的帮匪,这巨厅中却有人迹。鹰爪王也纵身到暗影中,把身形隐住。只见这座巨厅,挂着虾米须竹帘,里面灯火辉煌,不时的有人影晃动。

鹰爪王一打量,厅房的帘下足可容身,探出三尺多的檐子,遂把身形飞纵起,手攀住房檐底下的房梁把身形绷好,把隔扇上面的横楣子上糊的纸,点破一小孔,探身往里偷窥。只见这巨厅内地势颇大,迎面从横柁上用三根银练子吊着一盏巨形的琉璃灯,光焰闪烁,当中一座神案,上面摆着炉鼎五供。后面有黄缎子幔帐遮着,不知里面供的是什么神位。在神案两旁地上戳着两支丹凤朝阳的蜡台,上面燃着两支粗如儿臂的巨蜡。

往两旁看时,倚着后墙,全是硬木桌椅,全是黄缎子桌围椅靠,一边是六副座位。南北两面山墙下,全象在金雕堂所见,摆着旗令、竹牌,两边各放着一座书案。

在北面的书案左边坐着一位年在六旬左右的帮匪,右首坐着一位四旬上下的,这两人正在说着话。那位年岁大的帮匪,向案上拿起一本册子,向那对面的帮匪说道:“老头子所分配的事,全办完了吗?他限在五更前全要预备好了。”

那中年帮匪道:“一切事全已齐备,惟有盐仓所派出去的海沙子船,限他们在三更前归舵报到,只是到现在全没回来,又没向总舵告警。当时是没有意外的事,这么无故的误了限期,老头子前我们怎么回复呢?

还有盐仓里两位舵主,随意扰乱帮规,那鬼脸子李玄通舵主,身受帮主重托,执掌着主帮的命脉竟也随他们任意胡为,邀劫淮阳、西岳两派赴会的人,自取其辱,连本帮的威名,全被他们断送。现在用内三堂的旗令,把他们调集到总舵,可是现在还没把他们按帮规处治了,这件事是候老头子自己问呢?还是由香主权宜办理。”

那年长的帮匪听了,略一沉吟,遂说道:“这件事,我不便过问,还是叫老头子自己发落吧。”

这两名帮匪正说到这,忽见由迎面神案后,闪屏内转出一名少年匪徒,手提一盏纱灯,来到这书案前,向这坐着的两名帮匪一躬身,口中说道:“奉帮主命,请欧阳香主、闵香主,有话面谈。”

这两名帮匪点了点头,随即站起,由这少年帮匪执灯引路,全向闪屏后走去。鹰爪王暗中听这少年帮匪的称呼,大约这就是掌天凤堂和青鸾堂的香主。自己刚要往下飘身,忽见从闪屏上,飞坠下一团黑影,轻如狸猫,快似猿猴,落地无声。

这人往起一长身,已到了那书案前。这人一抬头,鹰爪王不由大惊,心说你好大的胆量。

第一百一十二回 寄柬贴侠尼巧还白羽箭

原来从闪屏上飞坠来的正是矮金刚蓝和,就见他随手扯过一张纸笺,顺手拿起案上的现成的笔,“唰唰”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跟着把笔放下,毫不迟疑的一拧身蹿向闪屏后,分明是追赶那两位香主而去。就在这蓝二侠身形才隐,忽见迎面神案上黄缎子帐幔一动,又蹿出一人,捷如飘风,也落在了那书案前。

鹰爪王一看此人,不禁暗道:“我王道隆甘拜下风了。”原来其次现身这人正是西岳侠尼慈云庵主。只见这位侠尼看了看案上蓝二侠所写的那张柬帖,点了点头,随手从囊中掏出一物。鹰爪王一看,正是那支蛇头白羽箭。侠尼另写一张字柬,竟把它插在这张纸笺上,跟着也是翻身一纵,向闪屏后追去。

鹰爪王深服他二位的胆量,就凭这种劲敌当前休想脱身,自己想:“蓝二侠与侠尼既已在这里留名,自己岂可入宝山空回呢。”遂飘身落到檐下,纵到厅门首,掀虾米须竹帘进了厅房,纵身蹿到书案前,一看案上两纸柬帖,一份上写:淮阳门下蓝和载拜;一份上写:西岳弟子慈云合十。

只有侠尼这纸柬帖上多着一支蛇头白羽箭。鹰爪王想起这里在落魂堤从匪帮手中得来的,收存到这时,仍然还给他们,倒也是桩快事。自己尚存有一支,此时倒不便全放在这里了。

鹰爪王随拿了一张纸笺,提笔在上面写了:武林后进王道隆载拜。和那两张柬帖,并排在一处,遂也翻身蹿到闪屏旁,往闪屏后略一察看,只见这里果然开着门户可通后面。自己不敢过份大意,蹑足轻步到了门首,推开门往外看了看,只见门外静悄悄并无人迹。鹰爪王蹑足轻步来到外面,只见这一带又是一番景象。离开厅后五六丈,就是一片人工堆叠的假山,往后去的道路,完全被这片假山阻挡住。

在这假山下开辟着一条道路,回环曲折,景象阴森。从这条道往后走,若是有帮匪潜伏,颇难觉察,只是蓝二侠和西岳侠尼已深入腹地,自己岂可半途而废。遂略辨了辨眼前的形势,飞纵进山道。顺着这回环,只见眼前豁然明朗,两边全是成行的果木树,当中一条宽阔的道路,往前面看看,黑沉沉看不到头。鹰爪王遂顺着这条道路往前走,两边的树林中却不时的隐现灯光,可是也看不见人迹。往里走了数箭地,只见迎面陡现出山庄。

翠柏苍松环围着一片竹篱幽径,隐约的见里面花木扶疏,衬着一条静****的白石甬道,可是这么清幽的园林却含一股子杀气。除了当中这条甬道,两边的花木之外,地上的碧草如茵,看情形,只有当中这条甬道可走。

鹰爪王不敢贸然往里进,并且斜月疏星,洁白的甬路照得纤毫毕现。从这甬路上走,不论明处、暗处,只要有帮匪一露面,自己的行藏就容易败露。按夜行的规矩,还是得穿着草坪和树木荫中,容易隐蔽身形。

鹰爪王脚下轻轻一点,往一排果木树前一落,就觉着脚下微微一软,“嘎吧”的一声轻响,鹰爪王就知不好,脚下微微的一顿,施展本门中的绝技“金鲤倒穿波”,往后蹿回来,两脚跟一着甬路,一叠腰,挺身站住。就在纵身的同时,从草棵子里,发出一排弩箭,扇面形,斜着向下打去。

鹰爪王若非有一身惊人绝技,非伤在暗器下不可。自己拿桩站稳,这才明白自己估量的不错,这一带凡是能隐避身形的地方全有埋伏。这条甬路上,任凭着你明着出入,并且矮金刚蓝和与西岳侠尼,此时定然全“趟”进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遂履顺着这条白石甬路,纵越如飞,往里走来。

约一箭多地远,迎面有一排巨屋,形势跟平常丝毫不同,完全是圆形的一片走廊,五尺多深的厦檐,足有二三十丈长,开着三个门,隔开一丈有一个不同样的窗户。这窗户或作焦叶形,或作圆形,每一扇窗有一扇的形式,窗上隐隐全有灯光。把这条甬路走尽了,正到这排巨屋的石阶下,外面依然是静悄悄,没有一个人把守。

鹰爪王飞纵到廊下,停身屏气,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声息。自己测度好了进退的地方,贴身到焦叶窗下.把窗纸点破了一个月牙孔,往里察看时,只见里面好庄严的形势。这座圆厅足有四、五十丈大,离开门窗有十几丈深的地方,设着一座神坛。

围着这神坛,有二尺多高的矮栏杆,这座神坛完全被黄缎子幔帐遮蔽着。在这矮栏杆外,摆着三座公案,全有黄缎子围桌。从顶梁子吊着十几盏琉璃灯,下面并没有别的灯光。在这公案后各设一把金交椅,往四周看,围着这圆厅摆设数十坐桌椅,一色的红缎子围桌,红缎子椅靠。在迎面这三张公案桌两旁,各摆着一扇木牌,这木牌足有五尺多宽,三尺多高;下面单有木架子支持着,木牌上面粉纸朱字,离的太远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三座公案后,各坐着一人,两面坐定这二人,正是那欧阳尚毅和天罡手闵智。当中这人年约六旬左右,瘦削的面庞,三绺短须,精神矍烁,穿着蓝绸子的长衫,光着头顶,看情形是这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无疑了。

鹰爪王暗中看到圆厅巨厦庄严伟大的形势,不禁暗自惊服天南逸叟果然称得起江湖怪杰,绿林领袖。这时里面的凤尾帮三位首领,似正在商量着一件什么事,只为距离过远,仅看着三人的举动,听不见讲说的什么,除这三名匪首之外,还有两名少年帮匪,离开当中这座神坛有三四丈远,垂手侍立伺候着。

这时那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忽的站了起来,抬头向那两名伺候的少年帮匪一挥手,这两个少年,齐向帮主一躬身,转身向后走去。只见这两名少年匪徒,一左一右的从这圆厅的后面两道朱色小门出去。

鹰爪王暗中估计:这圆厅至少有九个门户,或者也许有十二个门,这三名领袖是在神坛前全是面向着东首,若是后面有门户,足可以悄悄掩进去。不论隐身在哪里,足可以听听他们讲些什么?万一说的与我们赴会有关也不虚此行了。鹰爪王想到这里,遂撤身形离开焦叶窗下,从走廊下往后面趟过来,身形矫捷,圆形的厦檐整走了半周,这才绕到了西面的厅门前,略辨了辨厅后的形势,只见后面这里也是三道门户,门外离开石阶二丈外,和这圆厅门相对着是一片密松林。

可是正对着这三道厅门,在松荫夹峙中,现出三条道路,可看不了多远出去。此时天光已经快亮,没有多少时光,天光一亮,自己再想脱身就不易了。自己遂不再迟疑,扑奔了圆厅后当中这道门。来到门首,脚步略停,把后面这扇避风门抬开一线往里窥察。好在从这里到当中的神坛毫无遮拦,见那帮匪议事的所在,正被那神坛遮蔽。

鹰爪王遂轻轻蹿进圆厅,虽则有当中的神坛遮蔽着,依然加着十二分的小心,对于凤尾帮这三位领袖,丝毫不敢轻视。身形展动,快如脱弦之箭,身形起落之间,已到了神坛后。鹰爪王抬头相度了上面的情势,见上面有许多处全可以容身,双臂一抖,用“一鹤冲天”的绝技,飞纵上横柁。鹰爪王把身形隐住,不禁有些怀疑,横柁上面并没有灰尘,这座圆厅又不是现时修建的,上面居然会这么洁净,这倒是怪事?

当时随先往下面察看,见这座神位,四周完全被黄缎子帐幔遮蔽,方圆占着七八丈的地方。平地起着尺多高的台子,后面有八扇软屏,作为神坛后面的屏障。这木台子四周,也有矮栏杆。这神案只有两丈余长,八尺多宽,这神案前从屋顶上吊着一盏万年灯,这座神坛被四周的幔遮蔽着,圆厅里的灯光射不进来。

那盏万年灯的灯焰又小,显着这神坛阴暗暗,静悄悄,仅可以看到了大概的情形。神坛上所有布置的一切,全看不甚清,要想仔细察看神坛上一切,非到下面不可。不过这种事深犯江湖大忌,擅闯神坛,若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认为比什么仇都深,自己身为淮阳派掌门人,这种事却冒昧不得。

鹰爪王大致看了看上面的情形,供着木牌的神位上罗列着香花供品;所不同的是从神位前到神案前,摆着一排伍祀,两旁有令旗令牌等,在神案左右两旁摆着好几种刑具。鹰爪王又从横柁上,往前移了数尺,已可看到幔帐前的情形,下面的说话声也可以约略的听出。这时听到下面说话的情形,似乎与赴会的事无关。

忽的听得天罡手闵智说道:“这次事闹到这种局面,实非始料所及。我们十二连环坞历来不容外人涉及,这场事了解之后,据我想必须重行布置一番,才可以免却将来的后患。帮主以为怎么样?”

那位龙头帮主微点了点头,遂答道:“闵贤弟所见极是。不过这种地方,我早已提防到,今夜我请二位贤弟前来也正是为这件事,再者我也想在这里一会赴会人。我深知道前面这种布置,只能挡平常江湖道,至于这次赴会的领袖人物,内中颇有能手。我们若把那浮沙阵形同游戏的布置,用来阻挡赴会的人,未必能行吧!只是候到这时并没有见有人进来,或者也许是我料错了。”

这位龙头帮主说到这,忽的站起来道:“我这有一点东西,给二位贤弟看看。”这位龙头帮主轻描淡写的说着,猛然身形往起一纵,竟也蹿上横柁。这一来把鹰爪王给吓着了,疑惑自己行藏败露,才待现身与天南逸叟武维扬动手,哪知并不是自己行藏败露,只见这位龙头帮主从上面取下一支朱红的竹筒,跟着飘身而下,在上面丝毫没有停留。

鹰爪王不禁暗中窃笑自己,真成了俗话说的贼人胆虚了。自己若是稍一冒失,非闹了笑话不可。这种跟头栽了,定要被江湖道上传为笑柄。当时乃稍定了神,往下面看时,那龙头帮主仍然落坐,那两位香主却凑到他这公案前。那龙头帮主把上面拿下来这支朱红竹筒子上面的罗旋盘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