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镖师斗巨寇锁口鞭再肆**威
伏在船舱的两个匪党,竟自各自把身形展动,立刻全蹿上了舱顶子。身手那份轻灵矫捷,真有独到的功夫,只是内中一个身手更快,只在那舱顶子上一纵身,竟蹿上了主船的桅杆上。
那蓝二侠和续命神医万柳堂却在那相隔甚近的桅杆上存身,既有这种劲敌,不能不防到了。二侠和万柳堂已看见劲敌也猱升上来,唯恐被敌人早早发觉了不好应付了,遂赶紧的和万柳堂暗打招呼。这两位江湖大侠遂要展开个人轻功绝技往后梢飞纵,只是还没容展开,竟自见那猱升上桅杆的匪徒,在上面身形一探,跟着身形一晃。
这匪徒身形往上一长,好似又有一丝微弱破空之声,不过这种暗器破空之声极小,和平常用的暗器不一样。这种暗器飞风,也是武林中一种功夫,必须有名师授以诀要,更须有精纯的功夫,若是没三年两载的锻炼,绝难有所成就。只要这种功夫练到了家,能够避四面八方的暗器,才能算一位武术家。
当时这上面的匪徒连着身形左闪右避,赶到桅杆这一震动,匪徒似乎知道行迹已然被人窥破。递在矮金刚蓝和将避他时,匪徒竟先用燕子掠波式,从桅杆上飞纵下去。往那主船前的靠左首一只大船上一落,身形又再腾起,用一鹤冲天的轻功提纵术,飞纵上距脚处往左出去的第三只大船上。在这匪徒连番起落,才看出是那鬼影子唐双青。
这时那飞纵到船舱顶子的两个匪徒,从那舱顶子上飞纵到邻船上。当时主船上却没有人出来,可是暗中却有人已经给了这飞升桅杆的鬼影子唐双青三枚金钱镖。这一来匪党们得着那匪首的招呼,已知敌人已有警觉,遂全往四下一分散,立刻这已经现身袭泗水船帮的匪徒,全各找了匿迹潜踪之所。
当时万柳堂见鬼影子唐双青一退下,遂向二侠矮金刚蓝和一打招呼,立刻把身形旋展开,用轻灵的身手,飞纵上主船的左右船舷偏后段船舷。这时那两个匪首复又从邻船冲过来,左首过来的正是那鬼脸子李玄通,右首过来的却是秦中三鸟的领袖、追风铁翅雕侯天惠。
续命神医万柳堂随即追蹑着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矮金刚蓝和却追蹑着那鬼影子唐双青,大侠追云手蓝璧也从舱顶子抄过来,钉住了那西川双煞的鬼脸子李玄通。这一来暗中却把三个最扎手的匪徒把住,那余匪见泗水船帮这边没有什么动静。万柳堂等因为掌门人等全知道匪党们来袭,已有提防,匪党纵然进攻到舱里,谅讨不了好去。
所以全远远的缀着匪党们,倒要看看匪徒们怎样下手。这时那鬼影子唐双青是已经飞纵过来,往那掌门人的船上舱顶子上一落,随即轻轻一点舱顶于,身形飞纵起,竟自施展轻功绝技“金蜂戏蕊”,单足轻点那挂船灯的木桩,用掌风向那只灯一拂,竟自把灯焰扑灭,身形跟着又腾起,仍然落在了那舱顶子上。这种身形矫捷轻灵的情形,令人不由得不惊异。这一来船头立刻黑暗下来,这匪徒莫怪素以轻功绝技驰誉江湖,绿林侧目。
这匪徒身形往舱顶子上一落,立刻往下一蜷伏,缩得形如狸猫,跟着却从舱顶檐上探身往舷内察看。
矮金刚蓝和暗骂:“好猴儿崽子,你真是胆大,你也不想想,凭淮阳派下,焉能容你这匹夫任意而为。”
矮金刚蓝和往前一个轻身小巧的功夫,用飞蛇逐影,身形俯着如同鱼游水中似的,往这巨盗鬼影子唐双青的背后一落。二侠历来不肯暗算人的,往起一抬腿低喝了声:“你还想走么?”
蓝二侠这句话还没出口,只说了个“你”宇,突觉得背后一股子劲风袭到。二侠久经大敌的成名人物,知道自己要为人所乘。同时那巨盗鬼影子唐双青也警觉了有敌人袭到,一个金龙穿塔,往上翻穿上去,身形如同一只巨鸟,平地拔起。这种矮着身形,尤其是不容易施展的功夫。这时那二侠矮金刚蓝和却也身形前一塌,左掌往外一推,身随掌转,玉蟒翻身,竟自把门户封住。
这时后面袭到的敌人身形往下一落,见二侠已经避开,这来人身手也十分矫捷,身形一落,立刻往左首一滑舷顶板,“黑虎伸腰”,竟自双掌齐发,向这位蓝二侠击来。来的贼人正是从潼关随禹门舵主桑青、屠振海一同下来的夜行千里侯万封,这名帮匪是以轻功见长,这侯万封武功虽不怎样,可是身快手黑,久为绿林一斑同道所重视。此时他虽没有看出来矮金刚是何许人也,只是在隐蹑着鬼影子唐双青的那份身手轻灵矫捷,实是高手。
侯万封是经过大敌的,知道对于这种劲敌不下绝情施毒手,绝不易对付的了。这才在蓝二侠击那鬼影子唐双青的时候,以强敌精神贯注到那唐双青身上,遂从背后追跟着二侠的后踪过来。这燕赵双侠业已在江湖上成名多年,岂是易与之辈?夜行千里侯万封想到用这么矫捷的身手,依然没讨了好来。
这时蓝二侠翻到桅杆上,夜行千里侯万封和鬼影子唐双青,互相一打招呼,立刻嗖嗖地飞纵上了邻船。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见鬼影子唐双青已然动手,他在这主船前略一现身,突然脚下点足了力,身形展动,快逾飘风。谁也没料到这匪首竟自和其余匪党背道而驰,竟自反向离开了匪众,哪知他是另有所图。
续命神医万柳堂安心要对付他,叫他认识认识淮阳派中没有好惹的。这时一见侯天惠飞奔左哨主船后的船队扑去,知道他是另有所图,遂也跟踪追赶过来。万柳堂在淮阳派与燕赵双侠齐名,更有性命双修的特殊功夫。所以历来莫看对于江湖道上以神医的面目示人,可是他一旦遇上了成败关头的劲敌,立刻露出义侠的本来的面目。
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纵跃如飞,施展轻功提纵术,快逾猿猴,真有叱咤风云之势。果然万柳堂还是紧追蹑的对了,若是稍微一放松,就许令侯匪得手。
敢情主船后左哨后的第四只船上,正是那江南镖客伍宗义,和司马寿昌弟兄二人把守着。可是除了几位淮阳派西岳派的首领人物以外,全奉掌门人交派的是:专管护船,匪党不欺进舱里,不得贸然出来和匪党动手,要用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来克服匪众。
所以一班武师全是奉命唯谨的没有敢稍背堡主之命。当时江南镖客伍宗义、司马寿昌,原先全伏处舱中,从舱内缝隙向近岸一带窥查帮匪的动静,及至听得岸上忽起了一支红羽鹫鸣箭的声音,司马寿昌遂向那舱门口张望,见四下里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动静。忽的司马寿昌望见了那岸上苇草振动的跟风摆有异,司马寿昌向伍宗义说了声:“岸上定有匪党来袭,我到船面上看看。”
伍镖师总是慎重的多,遂想拦阻不叫他出去,只是话没说出口,那司马寿昌贸然闯出舱面。也正赶巧了岸上芦苇唰啦一声,似有人在里面往丛密处隐匿,司马寿昌伸手登了一只镖,是镖随声发,喝了声:“什么人?看镖!”
砰的镖已打入了苇丛中,跟着距镖落处五尺友右,突然有人蹿出苇丛,喝声:“哪位老师?手底下别这么黑,我是泗水渔船帮奉命安桩设伏,船上是哪一位老师?”
司马寿昌一听自己当着人家泗水渔家的船帮弟兄,鲁莽从事的实在叫人见笑,自己弄得面上无光,好生不得劲。遂忙答道:“在下司马寿昌奉两家掌门人之命在此监视帮匪的行踪,我一时疏忽,险些误伤了自己人,太抱愧了。”
哪知司马寿昌这一亮“万”儿,险些把命送掉。司马寿昌才说了两句,耳中似听得那后哨一带水面上有快艇急驶,司马寿昌遂向岸上泗水船帮设伏的弟兄一打招呼,各自把身形隐起。果然在黑沉沉的水面上,两条快艇箭也似的向主船那里驶去。
司马寿昌还自以为隐身很快,只有察觉匪艇窜过来,绝不致被匪党察觉自己的形迹。哪知司马寿昌在报名的当儿,头里已经窜过两艘快艇去,上面正是那秦中三鸟的领袖,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和那鬼脸子李玄通等。在静夜中声音传的太远,被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听了去,当时不动声色,这里哪会丝毫察觉。赶到主船附近稍现踪迹,本打算用声东击西的法子,来报复自己的私仇,回头再协助凤尾帮同道同淮阳西岳一较身手,跟着施展开轻功提纵术,飞扑到左哨第四船。
来势迅疾,司马寿昌没提防,哪料仇家狭路相逢。追风铁翅雕侯天惠身形纵起,这时已把那纵横江湖所向无敌的金丝锁口鞭抖在掌中,从黑沉沉的暗空中已经连鞭带人挟着劲风扑到。这一来司马寿昌是措手不及,赶到看出来势不好,再想闪避已经慢了。鞭到人到,司马寿昌一边往左猛一斜身,脚下可还得留神船板,因为自己是旱鸭子,不识水性,只要一个脚下拿不准,就有掉下水的危险。
当时这位江南镖客脚下往左一错的工夫,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的金丝锁口鞭已擦着自己的鼻尖打下来,可是侯天惠掌中这条鞭已运用的虚实难测,变化无方,右脚尖一点实了船板,左脚反往起一提,左掌往外一推,右手的鞭横往右一展,“平分春色”,喝了声“下去!”侯天惠金丝锁口鞭未用足了力,只要稍一展动,司马寿昌非得负伤下水不可。
就在这危机一发之时,司马寿昌还招是来不及了,只有踹船往后用力一登,往水中死里求活。可是司马寿昌真要那么闪避,是更有意想不到的糟。因为相距一丈左右,也有泗水船帮的船只停泊着。试想势急之时,哪有工夫来察背后的形势,势必用足了力量往后倒纵出来,这种形势下哪会不带伤,哪会逃得开。
可是就在这将展未展,鞭锋往外撤的当儿,竟自在追风铁翅侯天惠落脚的同时,身后突然一股疾风扑到,耳中听得有人喝声:“你也陪着下去吧!”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立刻知道自己要遭敌人袭击,把已撒出去的招术,赶紧往回撤。
左脚往船板上一滑,身势往前一俯,猛然一个翻身,金丝锁口鞭可随着带过来,竟自横着抡起来,切着背后袭来的敌人往下一砸。莫看背后袭来的敌人身手快,追风铁翅雕侯天惠身手实在高得惊人,仓猝应付强敌竟能反制敌人,侯天惠这招往外一撒,跟着听得那哧的一声冷笑。喝声:“来得好!”
伸手一接他的金丝锁口鞭,眼看着鞭梢要被抓住,追风铁翅雕侯天惠,遂即往回下硬一挫腕子,右肩往下一沉,跨虎登山式,左脚外平踹出去。续命神医万柳堂在这侯天惠一撤了招,自己身势也往外一倾,半转身躯,伸手轧剑把呛的一声,声若龙吟,地煞潜龙剑已经出了鞘。这时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竟自用横踢柏木桩的势子,这一脚踹出来,莫说被踹实了,只要被他这种脚力沾上一点,立刻就得下水。
可是万柳堂也因为劲敌当前,不容过形漠视,这里一转身,已把剑亮出来。这柄宝刃青光闪烁,随着亮出来的时机,往下一沉立刻向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的下盘斩来。侯天惠身形仍然塌着,并不往起长身,只把左脚往回略一伸,掌中的金丝锁口鞭却又抖开,从下往上一蹦,呛啷声正和地煞潜龙剑砸上,立刻唰的一溜火花飞起。
第一百回盗匪逞凶顽金丹续命
续命神医万柳堂自得这口地煞潜龙剑,尚是初次遇敌,自己此时深悔过形大意,贼人的掌中也不是平常的武器,这种宝剑若是轻易把它伤了太觉可惜。遂往后一耸身,跃上了舱顶。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竟也在同时飞蹿上了邻船,一挥鞭身,不由浑身燥汗。锁口鞭已被万柳堂的地煞潜龙剑所伤,锁口鞭面鞭梢,只稍连着一半。
自己对于这条金丝锁口鞭,虽非什么宝刃,可是打造这条兵刃煞费苦心,只要一毁了,三年五载不易再打造出来,所幸伤的地方已近鞭梢尺许,截去那一段尚能将就使用。灰心丧气之下,已没有恋战之心。
偏偏那三才剑司马寿昌,已经看清了来敌,正是对头人秦中三鸟的追风铁翅雕侯天惠,若不是续命神医万柳堂招护的疾,自己只怕当时就得丧在他金丝锁口鞭之下。万柳堂和追风铁翅雕侯天惠两下里一换上招,势如疾风骤雨,自己就想动手也欺不上去,遂咬牙切齿的伺机而动。
这时见侯天惠自退向邻船,三才剑司马寿昌见时机已至,遂用力的一点船板,扑到侯匪的身后,掌中剑白蛇吐信,向侯匪的脊背点来。追风铁翅雕侯天惠正在痛惜自己的金丝锁口鞭已伤,方想撤身退走,忽的司马寿昌又袭到,侯天惠遂把新仇旧恨,完全推在了三才剑司马寿昌身上。
明明已觉察司马寿昌过来,却故作迟顿,堪堪剑光已沾到脊背的衣服,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却猛然一个玉莽翻身,掌中的金丝锁口鞭长虹泻地,挟着风唰啦的向司马寿昌当头砸来。司马寿昌猝袭劲敌本是加着十二分小心,可是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反击竟会这么迅捷难测。
这时金丝锁口鞭当头压到,自己忙的往起一抬,右臂三才剑“拱云托月”一找侯天惠的鞭身,哪知侯匪已经决意要叫司马寿昌挂彩在自己的手下,见司马寿昌的剑已递出招术来,自己掌中金丝锁口鞭往回下一带,唰啦的翻了过来,从下往上翻起来,往司马寿昌的小腹兜来。
这手变化过于迅捷,司马寿昌的剑已递出去再想换招已来不及,往外纵身也纵不开,只有腿往上一提,随即往左一斜身,把身算护住。这时那金丝锁口鞭也到了,吧的鞭梢已经撩上,仗着是往上拨,力量差的多,只是就这样,司马寿昌被鞭打得也够重的。这种鞭是沾着就能入骨,司马寿昌往后倒退了两步,竟倒在了船板上。侯天惠往前一上步,二次抖金丝锁口鞭要下毒手,司马寿昌眼看就要瞑目受死。
那续命神医万柳堂是认定了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两番挫败,纵然怎么面皮厚,他也得赶紧退走,现在自己犯不上赶尽杀绝,遂不想再追蹑他。哪知三才剑司马寿昌这一招惹,反倒自己找出祸来,当时司马寿昌竟已扑了过去,刹那间只一照面,就被追风铁翅雕所伤,再想逃出他手去,哪里还来得及?一眼瞥见司马寿昌已向船板上倒去,万柳堂忙的提丹田之气,用八步赶蟾的轻功提纵术,身形飞起,已到了邻船,喝声:“剑底游魂,还敢逞强,接招吧!”
话到剑到人到,电光石火一般已到了侯天惠的身后,掌中地煞潜龙剑剑光闪烁中,“玉女穿梭”向侯天惠的左肩刺来。这一来任凭侯天惠手底下怎么快,也不敢不先救自己。肩头往后一转,一沉,身势往下一倾,金丝锁口鞭也带回来,万柳堂这一剑才把侯天惠的招术给破了。
续命神医万柳堂往前微一拱腰,到了司马寿昌身旁,伸手把司马寿昌抬起。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往后一蹿出去三丈多远,脚一点船头,金鸡独立式单足点船板回身向这边招呼道:“喂!万柳堂,我侯天惠暂时告辞,我们后会有期,相见有日,恕侯某不陪了!”
这时续命神医万柳堂因为不知三才剑司马寿昌究竟伤在哪里?自己不便再穷追,遂冷笑一声道:“好猴儿崽子!你有本事自管去施展,我万柳堂历来没怕事。你有胆量自管到乾山归云堡找我,我万柳堂竭诚款待,叫猴儿崽你也开开眼。”当时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头也不回,从一带的船面上如飞的遁去。
这时续命神医万柳堂见侯匪已然远去,前面的船队依然静****的,整整齐齐的没有什么凌乱的情形,遂把三才剑司马寿昌扶着越过了邻船,那伍宗义才从舱中提杆棒来接应。这一见司马寿昌带伤回来,惊惶失色的向这边赶过来,遂向万柳堂道:“万堡主,怎么样?我只看见堡主痛惩匪徒,狭路相逢,哪肯这么轻轻放过。我明知侯天惠这匹夫不肯善罢甘休,只是已看见万大侠跟踪着过来,我这才守在舱中,要看个起落出来,哪知竟会有这场祸事。”
一边说着把司马寿昌的纯钢剑拾起,扶着司马寿昌,到了两镖客奉命设伏的这只船。进了舱门,伍宗义把司马寿昌安置在舱中的木榻。这时司马寿昌已经稍绥过气来,倦眼微睁,抬头见师兄和淮阳派的成名人物乾山万柳堂大侠全站在前面。这时续命神医万柳堂见司马寿昌缓了过来,遂把伤痕给他打开,只见右胯后一片青肿,足有六七寸长,三寸多宽。
万柳堂遂指着那伤处向伍镖头道:“你看贼子那条兵刃多么厉害!他那条金丝锁口鞭是他成名江湖独门兵刃,和我派燕赵双侠的二侠矮金刚蓝和蓝二侠那条双头银丝虬龙棒一样厉害。只要被它打上,纵不骨断筋折也得带点重伤,当时这还仗着他的锁口鞭已经伤了,没用足了力,不然司马寿昌这条右腿非得残废不可。”
顿了一顿,又向江南镖客伍宗义道:“伍镖师,你留神外面,我给他疗治伤痕,这好在我略明医理,还不致于费什么事吧。”
江南镖客伍宗义遂向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道:“万堡主两番救我这拜弟,这时又仗着妙手回春,少受多少痛苦,我弟兄不敢以浮泛的话来感谢,只有铭记肺腑,感激终身吧!”
续命神医万柳堂把下颏微摆了摆道:“我们全是江湖道义之交,不要客气,叫外人听着岂不笑话。”
江南镖客伍宗义遂到舱门外瞭望把守,这里续命神医万柳堂随即把身上时刻不离的药囊取下来,把三才剑司马寿昌的中衣退下来。这时司马寿昌咬牙说道:“万老师,弟子不过受这点鞭伤,不知怎的这伤处痛彻骨髓,心头还一阵阵迷糊,弟子不信只这点伤我就挡不住,弟子见闻浅陋,这里有什么讲究吧?”
续命神医万柳堂道:“你先看看你的伤痕就知道了。秦中三鸟所以在江湖道上没有什么人缘,就因为他行为太以刻毒,他这条金丝锁口鞭,最招大忌!在鞭身上靠尾端有两根毒须,鞭身有连环锁子簧。
平常把这条鞭亮出去看不出一点异状,只是一用上力,往外撒招,在鞭梢下七寸蹦起一支钢针,长有一寸五,再往上七寸又是一支钢针。这种兵刃打上,能认穴入骨,两支针有毒。他这种暗器,在无形中能够随意运用,江湖同道以及武林中的朋友,没有不恨他太毒的。老弟你若不是中了这种金丝锁口鞭,哪会疼得格外难堪呢!”
三才剑司马寿昌遂照着所说的伤处察看时,果然,打伤处一片青肿,另外有一个小孔,不住的往外直流毒水。
续命神医万柳堂道:“我们历来以大仁大义待人,以己之心度人,觉得不是深仇大怨,绝不肯妄下毒手。哪知近来江湖道上竟把这种英雄的行径,全抛开不讲,率意而行,只要是一觉着不是人家敌手,立刻就下毒手。这正是江湖乱道的时候,我们在江湖行道,也不便一味的宽厚,遇到这种性情偏狭的敌人,也只有随机应变的对付了。秦中三鸟各有不平凡的武功造诣,只是全走入歧途,难以振拔,早晚是难逃公道。”
司马寿昌听万柳堂这一说自己的伤痛原因,这才知已遭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的毒手,不由切齿痛恨!续命神医万柳堂这时从药襄中,把七宝化毒散拿出来,把伤口敷上一层,只留那最重的伤口,随即用手法按着穴道赶那毒水。万柳堂略把手法推动,从伤口尽流毒水,这种兵刃其毒可知。司马寿昌只觉着从骨节疼的几乎出了声,不过是恐怕被万堡主齿冷,当时虽是没疼出了声,可是头上的筋络全涨起,热汗立刻下来。
万柳堂道:“司马老弟,你倒真能较横劲!我这种野狐禅的医术也真够搪的,你居然能够不出一点声,这真够条汉子了。”
司马寿昌立刻觉着伤处已经不象方才那样死滞,立刻伸缩灵活,动转如意了,遂向这位万堡主殷殷致谢。万柳堂收拾好了,随即向舱外招呼江南镖客伍宗义进来,嘱咐要小心看守着,无论外面有什么风险,只要不闯进舱来,不用动手。伍宗义唯唯答应着,万柳堂把地煞潜龙剑纳入剑鞘,这时伍宗义已把灯光全掩好了,从外面看着黑沉沉的,绝不见光外露。
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掩出舱门,拢了拢目光,见附近一带已没有匪踪,知道匪党定是已经扑向了主船,遂施展开轻灵身手,沿着船队外舷搜寻过来。这时掌门人的船上反倒没有什么凌乱的情形,续命神医柳万堂认为这真是咄咄怪事!难道仅这么一会工夫,掌门人那里已把匪党肃清了么?
万柳堂心里怀疑着,可仍是步步谨慎,不敢稍形大意,这点举动,看着无足轻重,可是这位归云堡主能享这些年盛名,何尝不是这点行为所致。
且说续命神医万柳堂扑奔了船帮的主船所在,赶来到主船后第五只大船上,只见这里是镖师邓谦和双刀金和在这守护着,万柳堂向两人一打招呼立刻低声问道:“怎么样,点儿和掌门人全朝了相么?”
镖师邓谦忙答道:“匪党们扑上主船忽的又疾行退去,似乎已发觉我们这里暗中已经全有预备。当时匪党上来的六七名,赶到从两只主船一往下退,立刻全分散开。大约也有隐匿到邻船上,也有沉入水中,有的好似隐入岸上,伏身在苇塘中,我们因为掌门人交派的太严厉,无论何人非奉到掌门人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不论匪党怎样狂妄,只要没有侵入舱中,不得迎战。所以我们从方才匪党登船到现在没离开一步,匪党忽进忽退,时隐时现,不知是何居心。”
方说到这里,忽的从前梢窜过一条黑影来,万柳堂和镖师邓谦、双刀金和,齐向暗影中一隐身,邓谦、金和全各亮了兵刃,万柳堂瞪目注定了来人。
万柳堂注视来人,还没到近前,已看出是自己人,果然身临切近,已看出是燕赵双侠的徒孙小侠祝龙骧,脚点船头,先报本派暗令字,续命神医万柳堂忙低声招呼道:“龙儿,堡主有什么命令么?”
小侠祝龙骧却咦了声道:“万师祖在这里么?这更好了。”
邓谦、双刀金和全随着万堡主现身船头,跟着小侠祝龙骧来到近前,恭恭敬敬向续命神医万柳堂道:“万师祖,帮匪们这次所来的全是个中能手,大约一班师长们多半认识这群匪党。现在一班师长们,全是各分布在四周,已把匪党们全斗上了。堡主叫传令各处暗卡子,要协力把守着,只要见着匪党,一方面堵截,一方面用红羽鹫鸣箭报主船,不得擅自行动。
万师祖既然在这里就更好了,请万师祖务必的协助着邓老师、金老师堵截匪徒,并叫他们在咱们手中栽个大的才好。水面上全交付在泗水渔家简老师及江杰手内,任凭他们怎样猖狂,有他们二位谅还不致于叫他们得意。”
这时续命神医遂向祝龙骧道:“那主船上的掌门人和匪党已经朝相了么?”
小侠祝龙骧立刻说道:“我师祖已经和一班师傅们排搜匪党,正在紧要关头,万师祖还是赶奔主船对付匪党要紧。”说到这里向邓谦、金和及万堡主一拱手道:“弟子还到后梢去传达堡主的命令。”
当时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听到了主船那里,群雄业已拼全力对付匪党。万柳堂把身形展动,借着那暗影中隐蔽着,纵跃如飞,扑奔主船。赶来到距主船还有七八丈远,突见从左肩的船队飞起一条黑影,捷如飞鸟般的往下一落,正落在了自己着脚这只船的船头。万柳堂目光锐利,一瞥问,看出这来人一身夜行衣靠,手提一柄锋利钢刀,才一往船头着脚,突向万柳堂扑过来。
这贼子倒是手底又快又黑,一点船板,身形扑到,递刀就扎。万柳堂往旁微微一斜身,贼人刀已扎空,万柳堂冷笑一声,才待还招伤他,突然一条黑影,挟着一股子劲风扑到了贼人的身后,厉声叱喝道:“鼠辈还敢猖狂,哪里走!”这人竟自用金龙探爪,往那贼人的背后击去,身手那份矫捷,一望而知是淮阳派中的高手。这时那贼人却往下一伏身,倏的一个盘旋,掌中刀秋风扫落叶,反向背后袭到的人下盘扫去。
这两下一换招之间,续命神医万柳堂已看出匪徒正是那万山主单掌开碑佟云,跟踪追到的是燕赵双侠的大侠追云手蓝璧。续命神医万柳堂一看清了是这个巨匪,不禁怒焰陡炽!暗恨凭你这种成名露脸名震滇边的绿林,白昼己输在燕赵双侠手内。以你在绿林道中以往的威名,就该跺脚一走,有过节的想法报复,可得依然是明打明斗。
如今竟又来个暗算,既失了自己威名,更给自己丢尽脸面。这种鼠窃狗偷的行为,更不能再用江湖道义来对待他。万柳堂愤恨之下,往旁一撤步,伸手把地煞潜龙剑亮出来。左手剑诀一领剑锋,往前一上步,剑尖照万山主佟云的面门虚着一点,用沉着的声音喝声:“匹夫无耻!姓佟的,你算哪道的朋友,今夜不叫你作剑底游魂,你也未必甘心。看剑!”
口中喝骂着,掌中剑是“樵夫问路”,向万山主佟云的右肩头便点。这万山主佟云到底久历江湖,眼睛里识窍,一见万柳堂剑一亮出鞘来,就看出是一口斩钢如泥的宝刃。这时剑锋逼近,掌中明是拿着兵刃,不敢硬跟万柳堂宝剑招呼,往左一拧身,往左蹿向左首避开来势。那边追云手蓝璧却喝叱声:“你再想逃出手去,恐怕费点事吧!”口中喝叱着,脚下一点跟踪追过来。这边续命神医万柳堂却也一振掌中地煞潜龙剑跟踪赶来,两下前后夹攻。
这万山主佟云一声冷笑道:“你们这里要以多为胜,难道佟某还怕你不成?来来来,咱们岸上比划比划吧!”佟云借着答话工夫,要上岸逃走。追云手蓝璧追的较近,佟云刀锋往前一递,“盘肘刺扎”,向蓝大侠胸头便点。
蓝大侠喝声:“好猴儿崽子,你往哪里走!”往右一晃身,佟云的刀扎空了。蓝大侠一斜身“凤凰单展翅”,用掌往佟云的腕上便切。佟云往后一翻,撤刀往后一翻过来,刀和身形一块往后进招是“玉女投梭”式,向万柳堂小腹便扎。万柳堂掌中剑也正递过来,后身往佟云的刀上一搭,一翻腕子,想绞佟云的刀身。
佟云已看出万柳堂掌中剑,蓝汪汪光芒闪烁,是一口宝刃,自己哪敢硬砸,刀身往下一沉,一个箭步,斜纵出丈余来,落在左侧另一只船上。追云手却没有再往这边追,向万柳堂招呼声:“万师弟,把这猴儿崽子看住了,我去收拾那祸头。”
在追云手蓝璧发话问,续命神医万柳堂也瞥见果然从前面舱顶子上,如飞的窜过一条黑影来,追云手身形展动已扑过来,万柳堂哪肯再放松这佟匪,进步欺身,追了过来。这次佟匪已没有恋战之心,竟自虚砍一刀,往岸上窜去。
万柳堂喝声:“鼠辈你往哪里走!”脚点船板,身形起处,也跟踪赶了过来。地煞潜龙剑往前一探,虚往那万山主佟云的面门一点,立刻变为“叶底偷桃”,反挑佟云的右肋右腋。佟云用玉蟒倒翻身,往右一个翻身贴着剑身往右往后一个盘旋,刀随身转,刹那间那掌中刀反用了招“斜插杨柳”,往续命神医万柳堂的右肩劈来。
万柳堂以矫捷的身形精湛的剑术撤招还击,这柄剑在万柳堂掌中施展开,真如神龙游空,变幻莫测,点、崩、截、挑、刺、扎六字剑诀,全运用到炉火纯青。这万山主佟云虽是一身惊人的绝技,怎奈实非这万堡主的敌手,自己勉强的和万柳堂接架了六七招,身形已被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的剑锋圈住。
这一来万山主佟云自己已知不是人家敌手,眼前又没有同道应援解救,自己还是先退回分水关再作打算。打定了主意,掌中刀是连施展了三招进手的招术。万柳堂往后一撤步,万山主佟云竟自飞身窜向江岸,打算要从荒苇塘中逃去。万柳堂哪肯容他逃开,运用轻功提纵术“八步赶蟾”跟踪过来,反越到了佟云头里。这时续命神医万柳堂把身形施展开,这柄地煞潜龙剑,恰如电光石火,这佟匪是再想脱身谈何容易,暂且按下这里不提。
且说那燕赵双侠的大侠追云手蓝璧,见这里已有万柳堂绊住了川滇巨盗万山主佟云,谅叫他逃不出手去,自己却瞥见那主船那里如飞的窜过来一名巨匪,似想从后梢逃走。
追云手蓝璧,那肯让他走开,身形展动,飞扑过来。辨出来匪是那西川双煞的鬼脸子李玄通,追云手蓝璧却喝叫声:“猴儿崽子,你往哪走,这就是你结纳一生之地。”
这位追云手蓝璧一发话,那西川双煞的鬼脸子李玄通自知道又遇见对头克星,不易讨了好去,这一来只怕一干问道,定要白栽一回。自己拿定主意,要用最后计划,不和追云手蓝璧照面,立刻撤身逃走。追云手蓝璧喝声:“猴崽子,你还想走么?我不信你还能逃出手去。”
喝喊声中,身形已追到,往外一撒掌,立刻身形扑到。把淮阳派的秘传拳法的本领施展开,金雕展翅,宾鸿舒翼,掌锋递出来,非常劲疾。那鬼脸子李玄通随即向前尽力接架,立刻间可判出强弱来。
这时那铁掌翻飞的燕赵双侠,已经占了优势,连着运用内家绝技,竟把绵掌的连环四式一施展开。这鬼脸子李玄通竟被赶碌得手忙脚乱,自己准知道再一恋战,立刻准得栽在当场。随即将自己看家的功夫用上,用他独得之秘,通臂拳的连环八掌的招术。
这几式是鬼脸子李玄通最得意的功夫,掌法撒出来,轻灵巧快,进退灵活,实有过人的功夫。以白猿献果双掌向外一递,变招迅疾。没容追云手封上,立刻变为老猿坠枝,一个斜身败式,飞起鸳鸯脚向追云手蓝璧的下盘踢来。
追云手蓝璧容他的这一招施展的招术用上了,眼看着自己伤着下盘,这位追云手蓝璧是绝不肯容他再走开。斜身塌式,野马分鬃,暗暗却把双指一合,骈食中二指,向鬼脸子李玄通右腿的外侧的“承中穴”、“飞阳穴”点来。鬼脸子李玄通再想躲哪还躲的开?
被这位追云手蓝璧指锋已扣到飞阳穴上,自己就知要落在蓝大侠手内。焦急危迫之下,全身用足了力往船板上一沉,用死中求活的招术“金鲤穿波”、“狡兔翻沙”,身形借着上盘的力量,用肩肘一找船板,啪啪的两个翻身,噗通的滚下水去。这一来既可以把蓝大侠的点穴手的指力给卸了,更可以借着识些水性更好脱身。
当时蓝大侠倒被他这出其不意的招术给搪下去。果然竟自被他逃入水中,追云手蓝璧喝了声:“好猴儿崽子,你还会这手!”可是追云手虽是口中这么喝骂,那鬼脸子李玄通竟已沉入水中。就在这一刹那间,水中哗啦的一阵浪花翻滚,水面上突然露出两人的肩头来。
水面上较船面上愈形黑暗,骤然间看不出水面的情形来。赶到仔细向水面上一细注目,那水面上贴近船这个招呼道:“师爷,这可该着给咱们爷们出气!小子敢情水里的活不怎样,一较量立刻就现了形。
这两下子简直给咱们当零碎全不要,没别的,好歹得叫他们换换口味。”说到这里,立刻就见水花一冒,一阵子波浪翻腾,跟着有人往上一冒,离开船三丈外。跟着有人喊道:“猴儿崽子,这儿先待会儿,这么就回去你也叫他们家里放心啊!”跟着这发话声中,近船水面上有个贼人大约是中了敌手一掌,被打得身形往后一扬,立刻翻了过来。
这贼人一甩头,喷出一口水来,一扭头,追云手蓝璧看出正是被自己打下水的西川双煞鬼脸子李玄通。他本是拼命逃走的,不料他竟自又撞上水中埋伏的淮阳西岳两派的伏桩,这一来把鬼脸子李玄通只气得几乎把肚皮胀破。这水中真要是成名的武林同道,淮阳派中有名的人物也还罢了,焉想到暗中算计自己的,竟是守在江边渔家子小龙王江杰。
从昨夜起,就有他搅扰,如今自己又折在他手内,自己有何面目再在江湖上立足?愤怒惶急之下,见江杰在水中暗算了自己一掌之后,身形竟随着隐去。这里又恐怕那追云手蓝璧再派人追了来,恐怕自己连再脱身全不容易了。李玄通当时急于逃走。遂忍着满腔怒气,忍着伤痛往斜刺里踹水想逃。
哪知身形才往水里半沉,浮着往外出去丈许,敌人竟自追着自己的身形突攻进来。这次连对手的身形全没看见。肩头被击一掌还很重,肩头往水中一沉下去,气一散,咕噜又是一口水。这口水下去,稍一含糊,就得晕过去。这时鬼脸子李玄通仗着内功实有根基,连着两次受敌人的暗算,居然尚能支持,自己知道任凭功夫怎样好也禁不住猛往脏腑里灌水。
鬼脸子李玄通遂借着往上一浮之力,用内力关元之气,把腹中水托出来,噗的喷了出去。这一来倒是暂时不致晕在水中,可以支持一时。只是精神气力全萎败了,勉强支持着,哪好再留恋着,一心想暂时离开这里。哪知小龙王江杰存心戏弄他,只要往外一逃,立刻就横堵硬截,把鬼脸子李玄通只逼得走投无路。小龙王江杰不仅是尽情戏侮,还不住乘着探头到水面上,立刻就向鬼脸子李玄通这边用冷刻难听的话来讥诮。
这一来鬼脸子李玄通把西川双煞的威名辱尽,自己万没料到会受这么大折辱,真不如立刻死在敌人的手内,反较这么活着强。这时追云手蓝璧见这江杰在水中不亚于一条巨鱼,穿波破浪,有时沉入水中,有时浮在水面,身形既小,更显得巧快轻灵。追云手蓝璧看这情形,知道鬼脸子李玄通虽是名震江湖的巨盗,遇上了江杰这种克星,不容易逃出手去。
就让再逃脱了,也把威名全扔在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手内,也够他栽跟头的了。蓝大侠递向黑沉沉的水面上招呼了声:“小龙王你看住了这猴儿崽子,别叫他走脱了,我去收拾那几个小辈去。”
追云手蓝璧这两句话,没想反倒给这鬼脸子李玄通开了生路,这匪徒运足了力,不往江岸那边逃,反往这边蓝大侠停身将走的这只船尾扑过来。江杰是注意江岸那边,一见他扑向船这边,想到下水疾追。
那李玄通已经攀住了船舷猱升船面,到底是成名的巨盗,毕竟不同,身受两次掌伤,一离开水面,身形轻快仍有特殊的本领,飞身蹿到船顶上。那小龙王江杰是和泗水渔家简云彤约定了的,是只管监视着帮匪,提防着从水内逃脱,或是想来毁坏船只,撤身逃走。自己不敢离开水面,遂踩着水探身形,向船上面招呼:“蓝师祖,这猴儿崽子要从船面上脱身,别叫他走脱了。好歹今晚也得留下点什么,教训教训他,叫他也知道咱们爷们手底下是怎样劲儿。”
可叹西川双煞鬼脸子李玄通,在绿林纵横了半生,今夜竟被一个幼童折辱的要想脱身竟比登天还难!
第一百零一回日浪疾波汹水中呈幻影
鹰爪王率领淮阳派一班师友深入分水关,不意一班匪党竟于午夜邀劫,鹰爪王及西岳侠尼亦举全力应付,遂在江面展开激烈斗争。此时西川双煞的鬼脸子李玄通,复被蓝大侠所辱,幸喜那追云手蓝璧业已扑奔了前面的船帮。那所有的船面上潜伏的泗水健儿,却倒个个张弓搭弩的防守着,听到水面自己人招呼,知道这时动手正是时机。即由本船的头目一声呼哨,弓弦响处,立刻弩箭嗖嗖的往船顶杆上射去。
这时鬼脸子李玄通已是惊弓之鸟,竟从那耳旁、肩胯飞过三支箭。耳边这支,被箭尾扫了一下,把鬼脸子李玄通吓了一身冷汗。此时一身水渍,行动带的声息很大,要想隐蔽行藏,实在不易。
自己连看全不敢,赶紧一耸身形,猱升到船桅上,捷如狸猫,顺着桅杆爬到上面,探囊里摸到了一支镖,跟着第二次的弩箭嗖嗖又到。鬼脸子李玄通却趁着这排箭射来,看出箭手伏身在右船舷侧。李玄通一长身到了桅尖上,抖手一镖,向外打去,正对着那船面上的箭手的头目。
这一镖虽未打上,可是势必闪避,竟自往舷门的水檐下一缩身。那鬼脸子李玄通在桅杆上一个耸身飞纵,竟自往那岸上苇草中落去。身形往下一落,跟着就听得身侧突喝声:“贼小子你还往哪里走?”跟着觉得身后劲风袭到。鬼脸子李玄通往前一塌腰,跟着身形腾起,只耳中听得“吧啦”一声,一条杆棒打在苇草上,自己蹿出六七尺来,跟着眼中又被亮光一闪。
可是鬼脸子李玄通知道岸上既有埋伏的暗卡子,更有伏桩,用孔明灯扫照,自己踪迹已在船上败露,拼命的逃上岸,依然脱不开敌人的堵截。
此时李玄通惊惶之下,正拿不定主意,是往哪边逃对了。身后的灯光再把自己的形迹盯住了,准有排弩硬弓射来,那一来自己只怕不死也得挂了彩。心里这一气馁,跟着那道灯光和那暗中袭击的全来。其实因为丛草芦苇太多,鬼脸子李玄通终是身形比平常的会功夫的胜着一筹。虽则在没发觉有敌人袭击,已自防备着踪迹忽败露,往下落时已把身躯缩得比平身直立时差了一半。
那暗中袭击的和灯光全没有看准,所以一击和灯光一扫后,二次再察看时,就不知他准在哪里了。也是事有凑巧,鬼脸子李玄通避敌纵身,从苇草中蹿起,虽是隐避着伏桩卡的眼目,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猛往外飞纵。也是慌不择路,脚往地上一站,就觉得一软一滑,身形顺着那江边淤沙滑下去。这一来倒算无形中帮这贼子忙的。这鬼脸子李玄通踪迹已然败露,这里经鹰爪王和燕赵双侠西岳侠尼严密布置的防卡,李玄通要想逃出视线,谈何容易!
只是事情往往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连这鬼脸子李玄通,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失脚。脚下一滑,顺着往下一滑之势,论他的武功,足可以腰上一垒劲,用脚踵一蹬,蹿了出去。只是他忽的灵机一动,借势往下一溜,溜得直到两脚全扎到水里,索性自己坐在淤沙上不动。抬头往上看时,见头上一道黄光在昏沉黑暗的岸上来回的不住的照寻,在黑暗中能够叫十几丈内难逃他的灯光。
跟着上面苇草“唰唰”的连着响,有人用沉着的语声说道:“这贼小子真够快的,他定然没离开这一带,咱说什么也把他搜出来。”
跟着又一人说道:“伍镖头,你这一条杆棒怎会没砸上,别说整根的请他消受,只这棒梢叫他尝尝也够这贼小子消受的了。我看这小子多半走脱了,要不然不会一点响动没有。据说来的这群贼人全是绿林中大小有个‘万’儿的,既是江湖道叫个字号,哪能这么不争气,会伏在草棵子里跟狐兔一块忍着。伍镖头,我看你还是请回舱去,司马老师此时伤痕已经全好了么?”
岸上这么一问一答,把个潜身在岸边的鬼脸子李玄通几乎气死,西川双煞横行江湖二十多年,多大的风浪全经过,不想今夜竟要人家这么讥诮,自己只有忍气听着。
原来岸上用杆棒的武师,正是那“一条杆棒走江南”伍宗义镖头。这次因为师弟三才剑司马寿昌这一受伤,虽是仗着续命神医万柳堂的妙手回春,灵丹奇效,立刻把伤治愈了,自己暗中非常难过。这次江南走镖,遇上秦中三鸟邀劫,幸亏淮阳派一班同道帮忙,侥幸把镖原回,保全了弟兄俩已往的声誉。当时基于江湖道义,慨然愿为淮阳派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帮个小忙,也算稍尽友谊。赶到随着淮阳派一班武师来到雁**山,伍宗义就有些后悔,这次不该来了。
因为这次明张旗鼓,随淮阳派掌门人来的,全是淮阳派中的好手,还有这几位成名的侠隐暗缀下来。这次淮阳派是倾全力来对付凤尾帮,所来的尽是武林高手。这种情形,自己和师弟未免相形见绌,虽是掌门人以及淮阳派一班门人对于来助拳的朋友执礼极恭,自己没有可伸手的地方。既来了要是不给人家帮些忙,面上无光。
真要是遇上对方的强敌,弟兄俩能够露两手,能够对付就好了,但凭自己这点本领,哪显得着?一个栽了,不仅镖行这碗饭算从这里完,并给人家淮阳派丧了锐气,那一来江湖道上怎样立足?
伍宗义这种心意只能存在心里,还不敢向师弟说,因为司马寿昌有种少年烈性,胸无城府,搁不住事,所以不愿意和他说这些没用的话。赶到这次闯进分水关,中途遇阻,有帮匪大举夜袭,所有随来的武师,全被派各船防守。自己和师弟也被派到后哨船上监视着帮匪,只要有匪党安心破坏泗水船的船只,则令这师兄负护船之责。
伍宗义见派了自己这种事,正合自己的心意,自己想到只要把指定的四只大船保住了,就算连自己的威名也保住了。不料师弟司马寿昌太以好胜,竟自冒然闯出去,突遇劲敌,竟伤在了秦中三鸟匪首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的金丝锁口鞭之下。这一来自己几乎急死,这就是怕什么有什么。赶到万柳堂给医治好了之后,虽是伤痕无碍,但是伍宗义心里如同刀挖一样。未入十二连环坞,先栽这么一回,万堡主和别人辞色之间虽没带出一点差样来,究竟自己问心有愧。
在续命神医万柳堂走了之后,伍宗义镖头十分不快,但是司马寿昌虽是亲师兄弟,此时也不便责备他,舱中的灯火全用瓦器遮蔽着,不令光华外露。这时自己乘着三才剑司马寿昌在舱中**躺着歇息的工夫,遂从舱门往外察看,正巧从暗影中有人越船而过,却想掩进左侧船舱。伍宗义知道这只船上有两名箭手,不过全在后哨,前边舱门若是悄悄掩进贼人去,容易得手。本想还稍待片刻,哪知道这贼人竟自从万宝囊中揭出了一只火折子。
虽则晃着了,这种千里火只要从竹筒子里一拔出来,立刻就有烟火从火折子往外冒。这边镖师伍宗义看出这匪徒是安心想要用千里火燃烧舱内,把船给毁了。真要是容他跨进舱去,一举手之间,就许把这一带的泗水飞鹫船给烧毁了。伍宗义这时顾不得武林道义,一抖手,喝了个“打”,一块飞蝗石脱手而出。
这次和平日发暗器不同,是先扬手后出声,平日是声出手动,敌人容易避闪,这时伍宗义是安心让他着一下。果然这匪徒“吭”的一声,一转身嗖的蹿上了岸去,身形也十分矫捷。伍宗义不动声色,跟着匪徒的后踪翻上岸来。那匪徒狡猾异常,脚点堤岸,见伍宗义跟迹追赶却低低说了声:“你桑舵主没工夫和这小辈厮缠,少时叫你见识见识二太爷们手段!”
跟着一翻身,一个飞蛇穿草式,嗖的身形蹿出去,象笔管直,平卧着穿入水中,下水的功夫也够高的,并没激起多大的水声。伍宗义见他这种身手,水旱两面轻快,比自己实在高。真要不走,凭自己的功夫还来必真能捉得住他。
伍宗义一看匪徒这种行为,是定有高手暗中相助。这时见自己这船队停在这深入帮匪陷地,这泗水渔家的三十二艘船队,海船上有一只油纸红灯。夜静寂,只有岸上的芦苇被夜风摇动着,和江流的水声相应和,隐隐的笼起一层杀气。
自己暗叹这淮阳派掌门人和一班门下,真是一身胆。这里除来路分水关,别无出路,深入人家掌握,步步危机,十二连环坞尚不知是怎样隐秘险峻的地方。今夜的情形,处处显着自己这边不利,尚不知帮匪带来了多少人,自己趁这时索性先不上船,隐在苇草中看看动静再说。才待移步,忽的身后唰啦一响,有人轻声招呼:“伍镖头么?”
这种暗地里蓦的有人发声招呼,吓得镖师伍宗义机伶伶一哆嗦,脚下往前一上步,手中跟着把围在腰间的杆棒抖出来,也用沉着的声音向后喝问:“什么人?”这时那身后发话的道:“伍镖头,我是吴龙,你还记得我么?”
伍镖师这才听出原来是曾在自己手底下当过趟子手的吴龙,想不到他竟在这里。遂回身来凑到了近前道:“怎么我想不到你会来到这里了你从你母亲病重回家之后,就不再出来,我还很惦念你,你还是投在淮阳派还是在泗水渔家船帮呢?”
这名伏桩吴龙先向伍宗义道:“伍镖头请你先把身形隐蔽隐蔽,大约这一带短不了有贼人经过。”伍宗义遂借着丛草把身形隐蔽住了,那趟子手吴龙即向伍宗义道:“伍镖头,我自从那年因为老母病重回转泗水之后,我老娘的病渐渐好了,不过老人家说什么也不叫我再入江湖游**,叫我厮守那儿亩水田等待她老人家的天年。
我呢,在外跑惯了,哪待的住。不过老母那爱子情殷,我虽是粗人,不懂得孝道,可是老娘那么大年纪,我怎能忍心非走不可呢?那时正好泗水渔家简武师奉西岳派大师创立泗水渔业,我守家在地,投身到他门下,倒还蒙简老师看得起我,提拔我当了飞鹫船帮的小头目,管着护船的事情,所得略丰。我老娘又过了三年,才故去的。我倒很惦念着镖头,只为泗水渔业,从创立起来可称得起一帆风顺,事业非常发达,哪有余暇去看望您去。想不到这次奉多指大师的法谕,随淮阳派清风堡绿竹塘的一班侠义道,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
我们奉大师之命,发动我们泗水渔家全帮的力量,把飞鹫船队仅留了八只飞鹫船,保护船帮根据地,作为留守。其余的四十艘飞鹫船、二十只快船、十六只梭艇,全部出航。这次泗水船帮是既奉掌门人的法谕,更奉多指大师的法谕,令我们领袖要尽全力来对付凤尾帮匪。
泗水渔家已得的微名,无论如何不能扔到十二连环坞,总要我们举全力来应付。这次据我们领袖向我们宣示,泗水渔家所来飞鹫渔船,要是入十二连环坞被凤尾帮毁掉了一只,就无面目再回泗水。
当时我们领袖这么当众宣示了他的主张,不啻明誓一样,所以我们也得破出死命去维护泗水渔帮这点‘万儿’。这次奉淮阳派掌门人的命令,在这里安桩立卡子,我们没别的,只有和帮匪尽全力来周旋,至于胜败却毫无把握,只有尽力而为了。”
镖师伍宗义听趟子手吴龙说起,泗水渔家对于西岳派的门户看得比性命还重,这足见侠尼率领一班门下僧俗弟子们,全是不同流俗的侠义道,连所用的本门户以外的人,也全受他们这种侠肠热骨的熏陶,也全无形中添了不少模仿的举动。
自己对于这吴龙当初在自己手底下当趟子手时,自己就喜欢他是个江湖道上的朋友,忠实勇敢,很想重用他,叫他在镖行里创出万儿来,也可以占一点的地位,也显得自己不是空自赏识他。不料他因为投身在泗水渔家反倒把万儿立起来,在泗水渔家飞鹫船里并深得简武师的青睐,这也很难得了。
这时伍宗义又对吴龙略述自己来由,说是今夜来的帮匪,多半是绿林中高手,不用全力去应付,只怕不易保全这两派的威望。伍宗义又把三才剑司马寿昌受伤的经过略说了说,吴龙道:“伍镖头,要打算找回了今晚已失的面子,最好你就在我这道卡子潜伏一会儿,这里又黑暗又僻静,不时有匪徒窜过来。只要得多拣一个来,献到掌门人那里,足可以把耻辱洗刷一下子。”
镖师伍宗义遂听信吴龙的话,伏身在芦苇中,正赶上那鬼脸子李玄通上岸逃走。伍宗义要是稍微的晚动一下子,那鬼脸子李玄通不易逃出手去,偏是暗中袭击太疾,又有许多苇草隐蔽着,才被这鬼脸子李玄通逃走。
这时水中的小龙王江杰被鬼脸子李玄通用声东击西的法子,撤身逃走。江杰也因为发现水面上十几丈外似有匪徒经过,江杰往水里一沉,立刻时的追了下去。这一来算是给鬼脸子李玄通十足逃走的机会,这时李玄通失足溜下江边,反倒灵机一动,看了看水面上不见波动,知道水面下绝没有人潜伏,自己赶紧的往水中一溜,沉入水中,连点声响全不带。
跟着这匪徒竟奔泗水船帮的主船所在,这一来泗水船帮倒被他安然走脱。这鬼脸子李玄通从水中躲着所有的船只,往前穿过十几只大船,跟着往斜刺里一扎头,离开飞鹫船的停泊所在。
在这阴黑水面里用泅水法把肩头探出水面,先往那旁飞鹫船帮看了看,这一带和船帮后队贴近,极其幽静,往江心这边再出去两丈多就是自己原船停候的所在。虽则附近没有人迹,知道泗水船帮已经全有暗桩保护,不敢出声。
游到快近自己的快艇,略把水面作出点声音,快艇上留守的水手低声向这边喝问:“什么人?”鬼脸子李玄通忙用唇典答道:“掌海砂窑主舵瓢把子,老合,风可紧的厉害!别亮刚,点儿可全灵了。”快艇上的匪徒忙答道:“哦!你是盐仓李舵主,请上船吧!”
鬼脸子李玄通打过招呼,快艇上不致用冷箭盲射,这才泅到快艇前,手攀船舷猱升到船面上。护船的前后哨是两名匪徒,鬼脸子李玄通见这四只快艇分散开的情形,虽是仅凭着一带黑暗,不致被泗水船帮所见。可也是这掌船的水面上的本领胜人,虽是明着散开,暗中仍是互相呼应。
只要一有惊动,四只船上互相援应,绝不致被敌人全数包围,时时预备着退走。鬼脸子李玄通立刻向船上的匪徒问道:“这半夜所有攻上的舵主们,可有退回来的么?”
守船的匪党道:“可也真怪,连船上及岸上攻上去的一位也没退下来,舵主怎么自退下来,可是这时往上攻么?”
鬼脸子李玄通被手下弟兄这一问,立刻羞得面色通红,好在黑影中,自己只得带愧答道:“敌人十分扎手,我们这么严密的计划,不料会走露了风声,敌人竟自早有提防。我们这次真要是全栽在这里,有何面目在十二连环坞立足,要是不给他们个厉害,也真难消这口恶气!这可不怨我们手黑心毒,这是势逼处此,不得不如此了。
你们可把手脚做好了,临下手时,不要慌张,不到贴进船帮别晃亮子。只要亮子把火枪点着了,前面的舱头的火箭一发动,你们赶紧下火往回下退。不要害怕,我们是拼死来的,我们要拼全力来对付敌人。只要你们退下来,自有人保护着,往回下退,这次不把这泗水船帮的船只叫他同归于尽,我们也不出这口恶气!”
方说到这里,突听到离丈余这沉沉的水面上竟一声冷笑,笑的那么阴森可怕。跟着往那发声之处查看,又没有灯光,只隐约的略辨出水面上一点形迹。越是这么微微的有一点昏沉黑暗的阴影,越显得鬼气森森,令人有些心悸。鬼脸子李玄通目光锐利,别人看不清的他能看见,可是此时反倒不禁“咦”的惊诧的出了声。
因为笑声发出,距离不远,听得真真切切,绝不会听差了。可是这时再凭利目察看水面,波纹平静,绝不是有人在里面藏身的情形。因为即或这人泅水的本领高,身躯灵巧,可是水面也得略见波纹异样。
这次笑声一发,自己目光连水面上全没敢稍移,直盯住了波纹,为是盯住了敌人的来踪去迹。自己灵机这么快,应变这么疾,绝没有一点迹兆,不由心头腾腾跳了起来。反是那掌船的二匪心粗胆大,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骂道:“舵主用不着惊疑,这笑声绝不是人,不定是哪里的鳌精海怪,窜到这里给二太爷们添气,他只要往船这边一凑,我先赏他一家伙,看看是什么变的!”
鬼脸子李玄通听这匪徒开口漫骂,就知有些不妙,方要借着分派别的事拦着他们的话,哪知已晚。蓦的船左首水面“哗啦啦”一声暴响水花四溅,其势很凶,方丈大的一片水面,水流疾转。鬼脸子李玄通和站在船头这匪徒,不由得全各自手按兵刃,往水面一注视。
这名开口漫骂的匪徒,敢情就是嘴好,这时水面上一有惊动,反往船面当中退了一步。就在一缩步,“吧”的一声,非常清脆,这匪徒“嗳哟”的一声,一声痛号,手抚着左颊蹲在船板上,只见他顺嘴角流血沫子。鬼脸子李玄通忙的低声喝叱道:“你是要死呀!喊什么!”
可是李玄通在喝阻他大声惊呼的工夫,自己俯身才看出,敢是被人一石子打在左颊上,后槽牙被打掉了两个,哪会不疼出了声。李玄通知道他这是被骂出来的,可是自己身为凤尾帮新任的盐仓舵主,这四只快船,全是那掌管分水关的鬼影子唐双青部下弟兄,全是入帮多年。自己明知道有劲敌跟缀下来,自知不敌,不过当着他们怎好带出怕死贪生畏刀避剑的神色来,不论如何也得招呼一下子。
更兼这四只船关系着所有夜袭一班同道的胜负存亡,绝不宜令敌人发觉这里尚潜伏着船只。倘或被人看出这四只快船作用,那一来自己可把今夜的图谋一手给破坏了。无论说什么,这敌人总是自己引来的。那时百口莫赎,自己饶把万儿折辱的一败涂地,更连同道复仇的事全给断送了。想到这里,心似油烹。
这时受伤的蹲在船板上,又吐了两口血沫子,愤恨之下,更不想是怎么招来的祸,依然要开口辱骂暗算他的敌人。这时鬼脸子李玄通,乘机从船板上拾起打过来的这块石子,仔细看时,只见石块上绿苔湿滑,分明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可见这来人的水旱两面的功夫已至炉火纯青。
这时那被打伤的匪徒已然站起,鬼脸子李玄通是决意拼着这一身的成败,也要把这敌人引开。纵然临危履险,也比较着从自己身上坏了原来的计划强的多。他想到这里才打算要逗引敌人出现,好和他一较高低,哪知没容自己下水搜查,忽见傍着船旁的水面上水花处,有人从水面上一探头,喝了声:“小辈们是死催的,敢生恶念,要妄害侠义道。你接着吧!”
话未落声,突然见水中这人手一扬,嗖嗖的两只暗器一手发出,朝船面上打去。这时鬼脸子李玄通却往旁一闪身,抖手还了一镖。这只镖“砰”的打入水中,这时鬼脸予李玄通却不再迟疑,纵身入水,往那敌人现身处扑去。
只是他哪会追赶的上,自己泅水的功夫并不弱,可怪的是这么毫不迟疑的跟着扑过来,竟连一点踪迹没追蹑着。这一来鬼脸子李玄通知道自己这边十分不利,敌人身手过高,只怕今夜不往同归于尽上下手,只怕难讨了好去。
第一百零二回武师奋战初试连环镖
且说鬼脸子李玄通在水面探首查看,只见这一会儿的工夫,那船面上的形势已然十分紧张。上面的黑影乱窜,水面上倒静****的,看情形所有同党已经合力扑了淮阳西岳两派掌门人的主船。这时鬼脸子李玄通看左近水中没有同道的踪迹,那敌人的踪迹更是渺然,遂从阴影中扑奔了主船的所在。赶到才往前泅出数丈来,蓦的从斜刺里冲过一个敌人来,身形十分矫捷,泅水术分外的快,倏的从自己的面前穿过去,险些被他这巧快的身形扫着自己的头面。
这时鬼脸子李玄通身形也随着往斜刺里一转,避开来势,刚要查看那来人是否敌人中主脑人物,哪知来人更快,一刹那间,已从身后转过来,手中一柄避水刀,随着身势向自己左肩便点。鬼脸子李玄通身形一晃,往右一甩头,用掌一劈水,立刻避开。鬼脸子李玄通已看出来人大半是这泗水渔家的首领简云彤,想要避开此人,哪知对方正是为他来的。
简武师和小龙王江杰是奉命防守水面,船面上自有一干武师堵截防范,不用两人管。这样定规好了,所以这两人分率泗水渔家手下精习水性的弟兄,分布在前后哨。
这时泗水渔家简云彤正从水内搜寻过来,正遇见鬼脸子李玄通。简武师看准了是帮匪党羽,故意的从他头里往斜刺里一穿,一截李玄通的来势,看出这匪徒水面上的功夫不如自己远甚,遂放了心,跟着身形圈回来,手中避水刀向李玄通就点。李玄通此时是惊弓之鸟,他此时扑奔过来,居心不再想和敌人动手,只为诱引方才那个已欺到四只快船的停船所在的敌人,更想查看新上来的同道,告诉他们风声不利,赶紧退下去,以便施展最后的手段。李玄通好容易把那个劲敌追失了踪,暗中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可是这时泗水渔家的首领又缀上自己。
知道这简武师尤其不宜招惹,自己被他一缀上不易再脱身,所以一照面就安着逃走的心,并不还招。简武师二次递刀来扎时,李玄通往水里一沉,从下面穿着船只的船底过去,随即往那船帮的右侧避去。他虽没看出船面上的形式,但这次是绝不会讨了好去。照情形看来,只怕工夫一长了,非全栽在这里不可。自己打算探身水面,用呼哨招呼赶紧往下退。
哪知才一探身水面,撮唇打呼哨,这声口哨没响起来立刻迎头有人喝声:“猴儿崽子,你看家伙吧!”话到暗器到,赶到自己再往下沉时,立刻左颊上挨了一下子,脸上火烧火燎,可也没有重伤。
这时鬼脸子李玄通一看这种情形,自己想要逃开敌人的袭击是不易了,遂往那泗水船帮的一条大船一欺,努力的攀着船舷猱升而上。才一挺身,眼前突的有一条黑影扑到,李玄通微一撤步,想要先避开来势,哪知来人低声喝道:“敢是李舵主么?”
鬼脸子李玄通随问道:“敢是胡舵主么?”
这正是随众扑上主船的刑堂下舵主胡灿。鬼脸子李玄通看清来人,心里一松,忙招呼道:“胡舵主,怎么样了?”
胡灿咳了一声道:“今夜是完全为敌人暗算,我们大约不易再得手,我看还是退吧!”
方说到这里,突听得背后隔船有人喝声:“猴儿崽子们跑这里来捣鬼,哪里走!”跟着一股暗器风声又到,两个匪徒忙的一低头,“哧”的两支袖箭从头上打过去,落在水中。这两个匪徒全是绿林积盗,本领实在不弱,不过今夜所遇全是武林高手,何况暗中还有江湖异人、技击名家相助,这些积盗未免相形见绌。刑堂舵主胡灿和李玄通听暗器风声既劲且疾,和平常的袖箭不一样,就知道来者又是劲敌。那刑堂舵主胡灿,在先也吃了大亏。
两人此时全是惊弓之鸟,即知劲敌当前,哪还敢再和来人招呼,只低低说了声:“风紧,扯活吧!”
两人早安着一样的心,乘机撮唇连响了两声呼哨,想撤身时分开敌势,叫敌人顾此失彼。鬼脸子李玄通往左一纵身,刑堂舵主胡灿见李玄通往左逃,自己只好往右飞身纵起。只是两人算计虽好,无奈敌人偏偏也正是两位同时赶到,一位是鲁南老镖师侯泰,一位是镖客邓谦。
这两位全是久经大敌的武师,此时既已缀上了这两个匪徒,焉肯容容易易再叫他逃出掌握去。鲁南老镖师侯泰和镖客邓谦,两下里分头追赶这两个帮匪。李玄通连响了两声呼哨,不见同党应声。本想着连把所有扑上来的,只要能撤回四五名来,就可以放手用最后的手段。
只是相距飞鹫船队只隔着三四只船的远近,竟自没有一个同道接声,这真是怪事!当时这两位镖头把两名江湖积盗这一圈套住了,这位刑堂舵主胡灿见这两位淮阳派的镖师阻住了退路,怒喝声:“鼠辈,你欺我们太甚,你家舵主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凤尾帮的朋友们的厉害!”
说话间,掌中这口避水电光刀运用开,霍霍生风,刀锋劲疾,上下翻飞。俗语说:一人拼命,万夫莫当!刑堂舵主胡灿在船面上施展开抹眉刀法:崩、扎、窝、挑、删、劈、剁。这趟刀法,实有真实的功夫,若不是邓镖头武功造诣有独到之处,再不容易应付下来。
这两下里也正是旗鼓相当,那李玄通和老镖师侯泰两下里才过了三招,李玄通身形轻灵迅捷,武功虽不怎么占优势,可是实比这位老镖头巧快的多。侯老镖头见匪徒过形狡猾,遂把掌中的刀往外一展,用了手“春云乍展”,竟自往旁一纵身,飞纵上左侧一只飞鹫船面上,用“斜月照三星”的手法,施展连环镖的绝技。
可不是只照顾鬼脸子李玄通:第一只镖奔鬼脸子李玄通的胸膛,第二只镖奔了那刑堂舵主胡灿的背脊,第三只镖却趁鬼脸子李玄通往右一甩肩头,避过头一镖,已看见第二只镖奔胡舵主时发出。
李玄通正想趁机退走,身形未免略慢,嗖的一点寒星出其不意的又到了。那镖正奔丹田打到,无论怎样快,却已是来不及了。还仗着他久经大敌,虽在危机一发,方寸不乱,只有避重就轻,死中求活。努力一拧身,咻的这只锋锐犀利的镖穿着左胯中衣穿过去,把胯上穿了二分深的一道血槽。
鬼脸子李玄通“吭”了一声,身形一晃,咬牙挺住,右脚一跺船板,切齿骂道:“好小子,你舵主爷栽给你,咱们后会吧!”身形随着慌不择路的飞纵上一只小船,倏起倏落,连着越过了三只小船,倒算脱身逃出老镖头侯泰的手中。
那刑堂舵主胡灿虽没被侯老镖头的镖伤着,只为这一躲镖,却被邓镖头的刀尖子把青绢包头挑了一道口子,连里面的发辫全给挑了,胡灿拼命蹿入水中逃去。鬼脸子李玄通这次只拣那傍着大船的小船落脚,左腿上疼痛异,常觉出湿淋淋的出血不少,所以宁冒危险不敢往水里窜。急切问跃上一只中型的快船,脚点后梢的尾舵,见后面幸而没有追来的。
见着脚的这条船黑沉沉的,不见一点光亮,后舱门紧闭着,象是一只空船。自己疼的也真难忍,想在这里略歇息片刻,借势把带来的金疮散敷在伤口上,免得流血不止。伸手往鹿皮囊中把金疮散取出来,一看伤处已经把一条裤腿全被血浸湿了。这时匆促间不暇仔细裹伤,只把药瓶子塞子拔开,才待往镖伤处敷药,突然从并排着一只小船舱顶子上,飞纵下一人来。鬼脸子李玄通惊弓之鸟,兵刃又放在脚下,手里又拿着药瓶子,慌张的左手抓起刀来退避时,来人已扑到面前,人往下一落,跟着招呼:“敢是李舵主么?”
鬼脸子李玄通一听说话的声音耳熟,心里一松,忙还问:“可是石舵主?”来人已到面前,正是断眉石老么。
断眉石老么这次自知已成敌人众矢之的,仗着凤尾帮党羽众多,帮匪遍布大江南北,又有凤尾帮成名的匪首,调度应敌,把西岳派弟子华云峰掳劫到浙南。要论凤尾帮的势力亦颇足惊人,可是淮阳派掌门人亦用全力来应付。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知道鹰爪王这一来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是他清风堡绿竹塘的存亡关头。只要来时,定要倾全力来对付自己,他尚有一班成名的前辈相助。
到那时输力不能输口,所以在两派的门徒未涌进十二连环坞,立刻派人迎着饬令送到福寿堂香主看管。天南逸叟武维扬的心意,就是不叫江湖道的同道问住了。象石老么来朝参帮主,这风尾帮的总舵哪把石老么一流的放在眼内,只叫候令随同别路的一同再入内三堂朝见龙头帮主。
这一来石老么等只能入分水关,连十二连环坞全不能到。这才和鬼影子唐双青及西川双煞等联结,用阴谋暗算,想报复新仇旧恨。焉想到这次淮阳派竟发动全力来对付夜袭,一上来明着并没露出什么能手,只是一欺近了飞鹫船帮,就有拦阻,并且所阻挡的敌人,不到十分紧急时不和自己这边的同党对面。这其中还有最厉害的能手,不时的暗加袭击,以致所来的同道虽全是成名的绿林道,依然是处处失利,不见机早退,非全毁在敌人手内不可。石老么遂不管唐双青等讥笑与否,还没攻到掌门人的主船,就想撤身赶紧退下来。
哪知来的容易,再想走可不易了。无论船面上水里只要一想退的,离开飞鹫船队,或明或暗准有堵截的。这一来石老么越发知道计划完全失败,自己仗着狡诈,看出这里只要是在飞鹫船上活动,反倒没有敌人拼命的截杀,只是暗含着是有心把约来的同党围在里面,不致脱身。
石老么遂避着船上的潜伏的弓箭手,从一只大船的舱顶子抓起一块木板来,奋力的抛入水里。仗着水面黑暗,果然追蹑他的武师竟自认定了他已蹿入水中。好在水中有简云彤和小龙王江杰,率领精习水性的泗水健儿把守着,船面上的武师不再管他。石老么蜷伏在桅杆下等了一会儿,见附近没有人,这才仍从船顶子上,或左或右的一次次的飞身轻跃,退出六七只船来,正翻到一只飞鹫船的后舵上,预备悄悄溜入水中,才察看下水的地方,鬼脸子李玄通负伤也逃到这里。
断眉石老么看准了自己人,不过不敢出声招呼,纵身过来,倒把李玄通吓着了。这时石老么答了一声:“是我,李舵主敢是挂了彩了么?”
鬼脸子李玄通点点头,低低答道:“栽了!我们没想到没动了人家反倒入了人家罗网。只是石舵主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我左胯中了一暗青子,正在这敷药止了血,好会合大家往外退。你来的太疾,我不辨敌友,闪避来势,把半小瓶金疮鳗扇散甩得所剩无几,这只好回去再敷药吧!”
石老么见李玄通狼狈情形,暗中好笑:自己虽也是败下来,究竟还不致于象他这样。西川双煞在绿林中是多大万儿,素日对于“道上同源”全看不入眼,想不到也有今日。
忙往暗影中闪了闪,悄声道:“李舵主不用着忙,我这里倒还有些,你先把伤痕裹好了,只要不碍行动,我们先退出去再说,最后一着,谅还能稍给我兄弟解恨!”鬼脸子李玄通点点头,把断眉石老么拿出来的刀疮药敷上了,把衣底襟割下一块来,把伤处先裹扎好了。
伤处的血一止住了,立刻这条左腿觉得轻舒许多,遂向石老么道:“石舵主,我们的形势过于不利,我们是仍然上去接应他们好呢?还是先退回去等候他们撤下来动手好呢?”
断眉石老么到了这时,仍然是不肯推诚相与,仍用不担沉重的手段向鬼脸子李玄通道:“小弟是久在外边,总舵的一块隔膜,请李舵主指示进退,免得误事。”鬼脸子李玄通冷笑道:“石舵主,今夜我们只要在场的一个脱不了干系,丢人现眼全是一样。
现在已成釜底之鱼,还想在一锅热汤里跳到清水里,我李玄通看不出谁还有这种本事。我看只要能逃出人家手心去,就算好样的了。我现在已经挨了一阵暗青子,什么话也讲不起了。石舵主你要是能撞上去接应他们,也是咱凤尾帮的义气,我不陪了。”这鬼脸子李玄通说的出也真作的出,竟自连睬石老么也不睬,脚下一点,轻轻跃上邻船。
断眉石老么想不到竟讨了他这么无趣,又愧又急,忙赶了一步低声说道:“李舵主不要误会,这群匹夫不过占了人多势众,以多为胜的便宜,我们不见得就一败涂地。我想是往一处攒聚一下子,合力对敌,比较这么全散开强的多。我一个外坛来的哪敢在李舵主面前放肆,难道尊敬你一声,倒有罪过了么?”
说到这里,从鼻孔中冷嗤了声。那李玄通已作势要下水的,微把身形停了停,扭头说道:“我是分水关内掌盐仓四舵的,石老师是外坛舵主,与我无关!咱们各行其道,谁也别干预谁,进退但凭尊便吧!”
这几句抢白话说完,立刻往起微一纵身,水面下轻响处身形已沉入水中,自己逃走。断眉石老么万没想到西川双煞竟会这么难惹,自己几句不关痛痒的话,竟会招出他这么一片冷语来,还是绝不容自己还口。石老么愤怒之下立刻恶念陡起,心说你这么藐视我石老么,你是自找着难堪,没别的你就等着吧!咱们谁也别落整脸回去。自己想到这里,随即要跟踪从水中赶上他,好歹把强敌给他引两个来,叫他也尝尝石二太爷的厉害!
石老么心念一动,坏主意立刻打定。就在才要往下追赶时,突觉得背后有一点轻微的声音,断眉石老么才待回身察看时,耳中却听得有人一声冷笑道:“猴儿崽子,在潼关吴剥皮手下耀武扬威的已忘了本来面目,竟还敢跳到这里来兴风作浪。猴儿崽子,遇见我老花子,你算走红运。”
石老么听得背后有人发话,扭头查看,只是身后空空如也,找不到人影。可是身后依然话如贯珠,才一落声,自己就知不好,简直同鬼打墙。跟着就觉着头顶一热,又听那人说了声:“你先吃点油水吧!”
哗啦噗啦的一只砂锅子油汤,和一只吃剩的鸡架子,全打在了石老么的脑袋上。这一来又是热油汤子,连砂锅全破了,面门前额全被打伤。这时石老么只顾用手抹脸上的油汤,暗算自己的人竟没看出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一来急怒之下,竟自破口骂道:“江湖道朋友讲究明打明斗,这么暗算你二太爷,就让你得了手也不过是鼠窃狗偷之辈!”
石老么情急之下,不想想是什么地方,哪能够这么任意张狂。就在这时,就觉得眼前一亮,突从身后舱门中蹿出一人,手里拿着火通条,口中喝骂道:“好小子,你还敢发威,凤尾帮竟会有你这种饿鬼臭贼,你真给江湖道好朋友丢人现眼。小子,怎么吃的怎么吐吧!”
这名壮汉扎着油裙,是这泗水船帮当厨夫的,因为奉简武师之命,在天明前要整备酒筵,给淮阳派的一班武师压惊!并且火舱的门上全遮闭严了,不准外面见着灯火炭灶的光亮,原来泗水船帮共有四个伙舱,今夜奉命分散开,这里只有两只船停泊着。
火舱中这个厨夫最好饮酒,今夜早把酒筵应用的全做好,只剩了用时在火灶上一调汁烹,开上去绝不误事。自己却用砂锅燉好一只肥鸡预备招呼邻舱的伙伴,一块喝这后半夜的。
酒也烫好,鸡也墩烂,这伙伴还没有过来。自己听了听舱面上没有什么动静,遂赶紧轻轻纵出舱门,到了邻舱中见这伙伴手底下还没完事,有两样菜的佐料没配好,自己遂帮着他把菜备齐,拉着他往自己舱里来。哪知一进舱门,就知道糟了。只见火眼上燉着的砂锅鸡连锅全没有了,更有两只顶上花雕酒空瓶,倒在炭灶上。
船夫顿足道:“这可要把活人气死,连吃连喝真把我金阿四欺负到家了!今夜我不把偷鸡偷酒的小子找着,我决定离开泗水船帮。”一边说着,又把案子上的一切菜肴察看了看,所幸别的还没给动。
厨夫金阿四这一暴躁,被请来的这个伙伴却是五十多岁的老江湖了,只因年岁略大,被拨到厨上,名叫刘忠。容金阿四闹过一阵,见他抄起一根铁通条就要往外走,厨夫刘忠横身拦住道:“四弟你这是往哪里去?”
金阿四道:“我找水手胡诚那小子去,没别人。我们两人不是别拗一天了,这小子因为我下给他偷酒,放过了好几次疯话,叫我等着他的,早晚叫我认识他,我倒是真等着他预备和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哪知道这小子却没有那么硬的骨头,不敢和我金阿四硬碰,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给我添烦心。我不把小子的鸡油敲出来我不姓金了。”金阿四说完还是往外走。
这时厨夫刘忠嘿嘿冷笑道:“莫怪人家全管你叫莽张飞了。你先不用这么着急,我知道我命小福薄,没有这种口福,因为这点小事值不得拼命。四弟你别把自己卖的太贱,难道一只五香鸡、一斤花雕酒就能买你这条命,你也太把这条命看轻了。你别屈冤枉好人,要在平日,也许是胡诚,恨你不过,偷你泄恨;也许是别的弟兄,知道你作这点私弊事,故意和你开玩笑。不过今夜的情形,我看未必是他们办的吧!
你细想想,咱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不用提咱们这种小卒,就连咱们首领,以及两派掌门户的也一样提心吊胆。这是凤尾帮的垛子窑所管辖的地方,我们往里多走一步有一步的危险。我们已入了虎口,何况还没和凤尾帮龙头帮主朝相,已经有大帮能手趁夜袭击。
黄昏时咱们首领,奉淮阳派和我们西岳派的掌门人命令,晓谕泗水渔家所部弟兄,今夜与大帮帮匪决雌雄拼生死。除了奉令放哨安桩,和全班箭手遵着命令监视匪帮的弟兄们,可以在船面上暗中行动,此外不论何人不准私出舱门一步,违令的立刻处治,绝不宽容。我们首领还仔细的又把掌门人的意思说与我们。
据首领说,今夜所来的帮匪,全是绿林中积盗,凤尾帮中的能手。我们深入人家掌握,处处吃着亏,所以要用全力退敌。淮阳西岳派的武师全要临阵退敌,船帮的弟兄,若是随意在船面上走动,极容易被武师们给误伤了,所以传谕我们,若有不听命令,私自行动的,格杀勿论。四弟你想,谁能拿性命当儿戏?我们是因为担当着厨司务,无人注意到我们,我们这两只船又紧靠在一起,自己出入小心着一点,就能够比别人随便得多。
四弟你今夜看外面,除了两派的武师们在船上不断的现身,可也竭力的掩蔽着行藏。既没有敢在船面上随便行动的,哪会有人来和我们开玩笑的呢?我看这事绝不是我们船帮弟兄办的,一定另有其人吧?”
厨夫金阿四听了探头道:“你说不是咱们的泗水船帮弟兄办的,难道来的贼党冒着险来袭击,会有这么下作的匪徒来偷嘴吃,这倒是奇闻异事了。”厨夫刘忠道:“那也难说,有想不到,就有作的到。”
正这么说着,刘忠忽一怔神道:“别闹。”口中说着,趋身到紧闭的舱门前侧耳倾听。金阿四一看这种情形,就知外面有了响动,提着铁通条凑到刘忠身旁。金阿四是行动又莽撞又愣,竟自把舱门推了寸许向外查看。事也凑巧,正赶上石老么把脸上的油汤抹净,要找这暗算戏弄他的拼命。
这一来金阿四对于船面上以前的事,全没看见,所见到的只是这断眉石老么连砂锅带鸡架子全散在他脚下,提着刀还耀武扬威的发狠。金阿四认定了是他偷鸡吃,完事连锅全给摔了,猛的把门一推,蹿了出去,抡铁通条喝骂:“好下三滥的帮匪,吃到金老子头上来,小子,我敲不出你的鸡油,我姓你的姓!”金阿四这一骂出去,险些把性命断送在石老么手里。
第一百零三回偷鸡盗洒侠丐成庖人
金阿四口中喝骂着,铁通条搂头盖顶的照着断眉石老么砸去。断眉石老么先受了西川双煞的鬼脸子李玄通一顿奚落抢白,又凭空的挨了一砂锅子油汤鸡骨,连砸带烫,已经冤得没处诉去。这时忽的又闯出这么个野鬼来,竟骂自己是偷嘴贼,骂的十分尖刻。断眉石老么见又是这么不容分说,张口就骂,抡铁通条就打,一看来就是平庸之辈,一腔子怒气,全要在这金阿四身上发泄。
容得铁通条已快到了头顶,猛然一抬右腿,噗的脚尖正踢在金阿四的脉门上,“当当当”的铁通条飞起,落在船板上。金阿四手底下不行,嘴里可硬,铁通条出了手,还是照样的骂:“好小子,还敢伤我金阿四,我跟你拼了!”张牙舞爪,空着手就扑。只看金阿四这么不顾厉害,不知深浅的扑过来,可就把伙伴刘忠急坏了。
刘忠深知今夜是步步危险,只要遇上凤尾帮夜袭的匪党,绝活不了。这班帮匪又和总舵管的不同了,听说全是近日吃过大亏,和淮阳西岳两派誓不两立的主儿。凡是袭上来的,全是满怀恶意,碰到他们手底下,就不易逃开。真要是奉令扫贼,不论丢人现眼,把命搭上也还落个值得。
这时因为这种小事就出去卖命,不用说送了命落个屈死鬼,就是侥幸没有凶险,被自己人碰上拿什么话遮盖?好糊涂的人,真把人急死了。只是和他是至好的弟兄,刘忠又素重江湖义气,眼见金阿四要遭横祸,自己哪好坐视不救。可是自己并不糊涂,自己和金阿四差不多,武功没有什么本领,不过会个三招两式的,仅仅是水里能够潜行几里,两臂有些力气,跟人家讲动手白送死。焦急之下,手底下一时抓不着家伙,眼看着金阿四的铁通条向匪徒头顶砸,被人一抬腿就把铁通条踢飞。
金阿四饶不逃命,反倒仍然空手扑去,眼看着匪徒把左手提刀换到右手里,金阿四也正扑到。匪人左臂一拨金阿四,身形已站不牢,向右一栽,被匪徒噗的仍用左手把头发抓住,右手的刀一扬,怒声议:“你骂!老子先要你的命。”
眼看着金阿四要死于刀下,厨夫刘忠情急之下,本想到莱墩子上抄菜刀,此时哪还来得及?一眼瞥见脚下正有两个酱油的瓦罐子,口中喊了声:“这里有贼!”两手捧着瓦罐用十二成力,向断眉石老么砸去,“砰”的一声,这只酱油罐子正砸在了断眉石老么的刀上,“哗啦”的酱油飞溅开,溅了断眉石老么一脸一身。
石老么哪吃过这种苦子?就这样究竟手底下凶狠巧快,左腿一抬,砰的把个金阿四踢下水去。脚下一点船板,“嗖”的蹿到厨夫刘忠站的舱门口,那厨夫酱油罐子砸去倒是砸上了,虽没伤了帮匪,可是给金阿四解了当时的危急。不过准知道匪徒不肯善罢甘休,翻身扑到菜墩子上,伸手把厨刀抓起来。赶到回身往外走时,听得外面“砰噗通”一声,就知道金阿四遭了毒手!
自己到这种时候,哪还管匪人厉害不厉害,说什么也得拼了。才到门首,舱外船板一响,断眉石老么已蹿过来,竟自把门堵着喝声:“大爷不宰了你,绝不想走了!”嘴里说着,刀已递过来。这时厨夫刘忠准知自己逃不出贼人手里去了,索性跟贼子拼死倒也值得。这时见匪徒已经探身往舱门里递刀向自己扎来,厨夫刘忠喝声:“你接家伙吧!”咻的手中的厨刀用足了力,向断眉石老么身上飞来。相隔不过数尺,厨刀又重又快,断眉石老么慌的用手中刀反一磕飞来的厨刀。
只是自己的刀将探进舱门,舱门又窄又小,用不足力,倒是迎着了厨刀。不过自己的刀只划着了厨刀的刀柄,哪解的了来势?飞来的刀刃的尖,滑着嘴角左颊扫过去,不是自己一斜身,几乎把左颊全给豁开。就这样依然给划了一道一分深二寸长的口子,疼的石老么“哎哟”了声,手抚着左颊往外退了两步。左手往下一抹,借舱门的灯光,见手已被血染红。
断眉石老么哪还再忍得下去这股子怒气,立刻把牙一咬,喝道:“我若不把你小子碎尸万段,我不姓石!”
这时断眉石老么好似疯狂了一般,怒吼了声,往舱里冲来。脚方跨进了门,只听得背后有人喝叱声:“好小子,鸡汤还没喝够,你还想尝尝老子的落汤鸡!”就在话声中,“吧”的后脑海上又着了一掌。
石老么忙的一个鹞子翻身,刀往下一沉,翻身往上一翻刀,只要人在背后,就逃不开这一手。可是石老么手底下空这么快,只见眼前黑乎乎的一晃,一股子风掠面而过,人已无踪。石老么知道此人身手太快,定已翻上桅顶。
断眉石老么自己知道又遇上武林中的能手,凭个人这身小巧的功夫,竟连敌人的身形相貌全没看见,敌人的本领也就可想而知。弄的现时是好几处伤痕,当时的仇家是不易报了。他悄悄摸了一只镖合在手中,这次是故作声势,喝声:“你往舱顶子潜身,石老么跟你拼了!”一耸身往舱顶上一纵,这次可是用欲进反退,声东击西!只将点着舱顶子檐口,左腿往前一弯,向右偏着,也不管敌人是从后边来不是,用反手镖掌心向下,反往后甩去。
镖发出去自己才陡拧身往舱右首拧身下水逃走,只听得头顶阴森森“哧”的一声冷笑道:“猴崽子还会弄这手鬼吹灯,你还差的多哩!”
断眉石老么吓得一哆嗦,只一抬头的工夫背后又喝声:“下去!”只觉得拦腰被人一送,全身好似断线风筝似的,被送出丈余远,“砰”的一声,全身被掷入水中。这一来倒真应了这暗中戏耍他的江湖异人所说,叫他再来个落汤鸡。断眉石老么也是水旱两面的本领,可是这样下水,多少得喝一点。
这时厨夫刘忠已隐在船舱门旁,自己只疑心有鬼神保护着,没遭贼人毒手。见贼人飞坠水中,赶紧跪在黑影中叩头道:“我刘家神灵默佑,死里逃生,从此更多积阴功多作好事。”话没落声,身旁噗哧一笑道:“二哥,你这是作什么?”刘忠正低头往下叩头,吓得一机伶,抬头问:“谁?”跟着呦了声道:“你……你……你冤魂不散,你别叫贼人跑了,好报仇。”
金阿四旁边“呸”的啐了一声道:“别丧气了,谁是冤魂不散啊!别闹了,我死了,锦绣江山谁坐呢?哎哟!这个贼孙真厉害!这一脚踏的真够重的,咱们舱里说去。”
厨夫刘忠这才知道金阿四没死,两人这才相同进了舱。刘忠问他受伤经过,这才知道金阿四被匪徒踹入水中,幸而他水性特别的得过高人指教,遂闭住了气,任凭飘流。这么一来,稍缓了一刻,被踹的伤疼略减,随即往回下翻回来。
正赶上断眉石老么被抛下水,自己此时再不敢轻易招惹,躲着断眉石老么翻上船来。正赶上那刘忠疑鬼疑神,金阿四这时连吃了许多苦头,再不敢象先前那么轻视帮匪,才赶紧的和伙伴刘忠退进船舱。这时刘忠因为金阿四是死里逃生,十分欣幸,容得金阿四稍息了会子,遂向金阿四道:“四弟,到现在你看出来没有?这偷鸡偷酒的你看是这个动手的匪徒么?”
金阿四想了想道:“不错,我也想着有些地方不大对,看要是动手的这小子,他不能够那么发狂,哪敢吃完了跑到这里摔砂锅来。可是船面上并没见第二人,不是他偷的又是哪个呢?”
厨夫刘忠道:“你是始终没见第二人,我倒是看见点特别的事。这匪徒未能过份逞凶,连我这条命也亏了暗中这个高人无形中相救。方才你我全不易再逃出匪人的手去,暗中这位异人,既是和帮匪为难则没下毒手,可也够他受的,这当然是我们淮阳派或是西岳派的老师。只是所有在船面上防匪的老师们,只要和匪党一招呼上,没有什么顾忌,立刻现身截杀。象这位异人这种行径,真令人莫名其妙了。所以我想这位异人虽是我们这边的人,未必准是现在随着掌门人践约赴会来的。就许是位和我们两派掌门人有交情的侠义道。”
金阿四道:“那么偷吃鸡酒的难道还是我们这边的人么?”
厨夫刘忠鼻孔中哼了一声道:“那也说不定。你也是这么多年的江湖道了,你可知道,凡是武林中成名的露脸英雄,多半是具有特别的性情,尤其是那隐迹江湖的奇人异士,也多半是好为人所不敢为,好办人所不敢办的事。所以今夜的事就难保不是这路人故弄玄虚,借以快意了。”
厨夫金阿四一听不禁愕然说道:“敢情还有这种情形,你真是能人,这位异人有这么好的功夫,这么尽性戏弄帮匪,那帮匪徒也是极好的功夫,竟会连影子没看见,反被二哥你看了个真真切切,还真是奇事了!”
厨夫刘忠听出金阿四此时对于别的事全信,独对于自己从旁得着这位异人的形迹,颇疑自己有些脸上贴金,遂微笑了笑说道:“我们两人不是那种泛泛的交情,我和你说话再有一句不实不尽,我恐怕泗水船帮不能容我立足吧!四弟,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我能为比谁大,眼力比谁厉害,只因这位能人是因为知道我是个无用的厨夫,所以用不着把我放在心上,行藏才会落在我的眼内。四弟你这总明白了吧?”
金阿四一听刘忠说出这番道理,这才明白,遂向刘忠道:“你我弟兄死里逃生,全仗这位异人相救,这才活到这时;要是没有这位救命的恩公,我们哥俩这时早喂了甲鱼了。二哥我可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好在救命的恩人早已走远,我们这真是活报应。
安心偷嘴吃,要在平时还许不致这么报应我们,今夜所有咱们泗水船帮的弟兄们,一个闲着的没有,全是由各队头目率领着防守着,既辛苦又危险,遇上匪徒就有性命之忧。只有我们这几个厨夫们,全是和平日一样,照旧偷闲躲懒。
我们不仅老老实实的歇着,还是暗中鼓捣些私弊事,如今叫人家耍了,不仅声张不得,还要对这偷嘴的感恩不尽,这不是活报应吗?”金阿四方说到这,忽舱门一开,有人闯进来,道:“相好的,你们天良不泯,还叫我老人家少生些气,不过你们嘴里贼长贼短的可不大好听啊!”
当时这两个厨夫正在说得高兴,蓦的有人闯进舱来,一发话,两人不由得全吓了一跳。金阿四站了起来惊问:“谁?”
可是嘴里问着,已看见进来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乞丐似的,一身短衣已经破旧不堪,头上的长发已呈花白色,只是乱糟糟好似一团乱草;顶心挽着个中心发髻,腰中系着根草绳;下面一条破旧中衣,足穿一双草鞋,两只深陷的眼,神光闪烁。厨夫刘忠也正惊慌之下,可是心里一动,暗想这莫非就是那偷鸡的人吗?
两人怔呵呵的竟被这么个老乞丐给镇住,不知怎么答话,还是这个老乞丐笑吟吟道:“不要惊疑。我是来索酬劳的。我这人不讲说空话作空头事,我吃了你们一只鸡喝了一瓶子酒,多少还给你们效了些力。
可是管斋不饱,不如活埋!我想你们欠下我这份情也是债,与其将来我当帐要,还不如你们这时还我些,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不好吗?”这两个厨夫此时已然明白这老乞丐就是今夜两番相救的江湖异人、风尘侠隐,厨夫刘忠蝎蝎蜇蜇的说道:“我们全是无知的愚人,竟蒙老侠客相救,生死之德,哪敢就忘?我们不敢请教老侠客的大名,请老侠客赐教吧!”
这位老乞丐笑吟吟的说道:“你们看不出我这点行藏,就相说不过是叫化子之流,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你们以侠客相称?你们愿意叫,就叫我老叫化吧,我们搁下远的说近的,我这穷张穷忙,没有多少工夫耽搁。世上万般事大,不过找饭吃。不管他凤尾帮马尾帮,西岳派东岳派,饿着肚皮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子施展了。
我老头子一生只知道吃饭是最大不过的事,我这人是多大交情也得先把我肚皮治胞了再理事。你们有心报恩,赶快把好吃的给我搬来,我吃饱了好去和这群猴崽子们算帐。你们老老实实的在舱里呆,自有你们好戏看。”
这时那厨夫刘忠见这老乞丐一派的胡言乱语,简直没法答话,遂赶快对金阿四道:“老侠客既是饿了,我们应该孝敬的,咱们快快给收拾洒饭吧!”金阿四此时却有些迟疑,因为所有预备的酒饭全得现从灶上烹调,况且全是简武师给两派武师预备的,这时要是给吃了,回头怎么交代?
还是那刘忠恐怕神色上被那位怪客看出来,遂忙的拉了金阿四到菜案子上,悄悄说道:“一个人能吃多少,在每样莱给匀出些来,不就行了么?先给他拨两样冷荤,叫他先吃。”
金阿四遂给弄两样冷荤酒菜,拿了一瓶子酒、一付杯筷,送到这位老乞丐面前。那老乞丐用手一指金阿四道:“该死该死!你这是上供,是活祭呢?我这种人你想叫我摆样子,这真是岂有此理!想叫我老人家痛快,赶紧把那熏腊醋酱煮的牛羊肉、五香鱼干、十锦酱丁,给我搬出四盘,给我拿两瓶酒,我老头子使不惯这劳什子。”
说着把箸向菜墩子上一抛,老乞丐处近舱门,离着菜墩子总有丈余远,他虽是一手同时抓起两样,往外抛时,仍然是分出先后来。两支竹箸先抛出去的,那只酒杯后出的手,这两根竹箸却象用手插在了那菜案子的一个饭盆内。里面是一盆淘好了的米,这两个竹箸插得立在那,就象手插的相似,这只酒杯,亦那么轻飘飘的却也落到案子上。
这一来厨夫金阿四和伙伴刘忠虽全是门外汉,对于武功造诣谈不到,可是所好的隶属在泗水渔家手下,所亲近的全是武林中的人物,这种见识多听的多。当时一见这位老乞丐竟施展出这种功夫,这实是武林中绝技,绝非平常武师所能练到的。当时两人被老乞丐这种绝技震住,更知道这厨舱里所预备的菜肴全被这老英雄看过,豁出去,只有任凭这老乞丐随便糟蹋。
当时遂给搬过四样菜来,又拿了两瓶酒放在了这位老乞丐的面前道:“老人家随便用些吧!我们这种粗人,说话有不当之处,还望老人家担待吧!”这位江湖异人老乞丐微微一笑道:“你们别和我弄那些假事,我倒看着痛快。”
跟着把酒瓶子拿起,咕嘟嘟的一仰脖,就是半瓶子。随用手抓起盘中的熏鱼腊味往嘴里就塞,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只一刻竟把这两盘菜、三瓶酒全吃喝干。方要开口再叫金阿四拿酒添菜时,忽的似乎听见什么事,“咦”了声,霍的站起,嘻的向两厨夫冷笑了一声,两手抓菜的油渍,往破衣上一抹,手抚着肚皮说道:“五脏神不致再和我吵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今夜的事一笔勾销,我这叫化子够公平的吧!”
这句话没落声,舱门外有人喝叱:“舱里什么人?这么胆大,不遵掌门人的命令,擅掌亮子,你出来吧!”刘忠方要答话,却不料这老乞丐答了声:“本没想老在这,哪能不出去!”这个“去”字一出,舱门猛的被人往外一拉,叱喝道:“谁?”老化子却用沉着的声音喝道:“着打!”身形一晃,“嗖”的如一缕轻烟蹿出舱去。好快的身法,当舱而立的是两位武师,就见一条黑影带起一阵劲风从两人头顶飞过去。
舱门外站的是孙玉昆、孙玉岗两人,这兄弟俩是临城赵云龙门下得意弟子,此时奉淮阳派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