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王

风尘侠隐鹰爪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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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回大鹰爪力争生死掌震武维扬

鹰爪王的右掌劈空,左脚顺势往外一滑,右脚奋全力往左一甩,完全借着左腿盘旋之力,把身躯从左往后带过来,这种情形,已经险到万分。武维扬的掌力用的十足,并且招术变化的绝不是平常武功意料得到他会有这种手法。

鹰爪王身躯撤得这么疾,可是武维扬的掌风虽没震上,指尖已经扫着鹰爪王的衣裳,掌风的力量也打中了鹰爪王的后背。鹰爪王急把身躯盘旋过来,双掌随着身势翻过来,指尖全伸得笔直,猛然往下一搭“平沙落雁”式,往武维扬的双掌上一点,他可是双掌立着,指尖往下一沉。武维扬在这种情势下,他绝不甘心,双臂往开一展,却想用双劈掌式来伤鹰爪王的两乳下天池穴,但是鹰爪王此时哪还容得他施展?

原本平沙落雁就是诱招,在武维扬的双臂往外一展,鹰爪王猛然双掌的指尖往上一挑,成“寒鸡拜佛”式,猛然用“双阳沓手”往外打出来。这种力量,用的是“金刚掌力”,下盘已经用了十足的力量,这双掌一发,任凭武维扬变式来拆,也教他难以解救,猛然往外一推双掌,力已经震出去。

武维扬自知已经难以解救,但是他究非弱者,在这种情势下,武维扬只要一变招解救,他是不死必伤。此时他反倒两臂全张着,气往下一沉,完全脚跟用力,尽力的一蹬,身躯是完全向后仰去,形如倒跌式,看着好象被掌力震的,要仰面摔在地上。

哪知道他竟用这种轻功绝技,把鹰爪王的“金刚掌力”卸了。可是这位淮阳派掌门人,虽是恨武维扬这种刚愎自用,翻脸无情,但是终因为他这一身武功,武林中能够得到这种本领,实非易事,终因怜才之心,最后的力量没肯发出去。

武维扬又仗着这一手“金鲤倒穿波”小巧功夫和他充足的内力,保全了他的性命,也没受重伤,就这样依然被震出三四步去,身形才停住。这种情形之下,任凭武维扬怎样的老忝面目,也不能再在此停留,可是两下里群雄一阵混战之间,这一耽搁,除了两下互有伤亡之外,可把自己全耽误了。

所有入十二连环坞的官兵,越发的声势大,四面喊杀的声音越近,尤其是这净业山庄一带,好似官兵已经知道这是帮匪集合之所,外面的力量越聚越厚,那四围的火枪手也是越工夫大越多,渐渐的往里面欺,火枪此歇彼继。

这一个净业山庄和青鸾堂、金雕堂、天凤堂,以及宾馆一带,天空一阵阵的红光散布着硝烟,雨是纷纷的下着,雨气蒸腾和各处的火光搅合一处,这火枪四下里轰轰的震撼着,真叫人胆裂魂飞。从净业山庄外闯进一帮匪党,可是逃进这里又该如何?

这净业山庄本是一个绝地,这里并没有出路。一班帮匪们既然往这里逃,可问可知,别处是走不脱了,眼看着这种情形,凤尾帮的大势已去。那八步凌波胡玉笙和一班香主们,已经查明了四外的情形,天罡手闵智提着日月双轮也从后面冲出来,向武维扬连打招呼,他们可说的是本帮密语。

武维扬也正是败在鹰爪王金刚掌之下,知道再挣扎下去,不过徒然多损失些坛下弟兄,也挽回不了眼前这步劫难,只可向淮阳派掌门人招呼道:“王道隆,我凤尾帮十二连环坞铁筒的江山,毁于你和西岳老尼之手,我武维扬只要这三寸气不断,咱们还有相逢之日,也正是你我再争生死之时。我凤尾帮不能在江湖存留,我也要把你淮阳、西岳两派粉碎了,和我凤尾帮同归于尽。王道隆,今日净业山庄,我天南逸叟武维扬算是甘拜下风,咱们再会了。”

说到这,他却向他手下一干匪党,一打招呼,把动着手的一干帮匪喝退下来,由武维扬亲自率领退回抱月回廊,所有帮匪拒捕后脱逃全在情理之中。可是就在火枪轰天价响之下,竟有一男一女从外三堂刑堂逃出来,闯二十八宿船队,翻秘境逃出十二连环坞。这一男一女可出乎武维扬鹰爪王西岳侠尼等意料之外。

你道这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人?敢情竟是那身犯帮规罪恶不赦的**孀女屠户,那男的竟是洁身自爱铁面无私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在净业山庄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震怒之下,谨遵帮主的命令,立时催促着手下刑堂效力的弟兄,押解着女屠户陆七娘,按着帮规到刑堂领受大刑。这种地方,任何人也看不出海鸟吴青有难言之隐。

其实当时海鸟吴青若不是心中有说不出的一分苦,只要略微迟延,故意的叫女屠户陆七娘,或是狡展哀求,或是以濒死之身,口出不逊,或是企图脱身逃走。这几种情形,有一样当时再表现出来,女屠户陆七娘绝不用再费事领到刑堂处置。

因为海鸟吴青看的真真切切,其时凡是忠心护帮的香主舵主,全已经隐忍到不能隐忍,手中暗中扣好了厉害的暗器,只要女屠户陆七娘稍有抗命的动作,立时发暗器把她立毙在净业山庄,以除凤尾帮害群之马,当着淮阳、西岳两派掌门人,以及一班赴会的群雄,稍洗面上的羞辱,帮主武维扬最心爱的两个亲信执役弟子沈阿英、沈阿雄,若是在这时再多发两句话,女屠户陆七娘也许就当时废命,并且海鸟吴青也深怕女屠户这种狐媚手段太厉害。

天南逸叟武维扬御下多么厉害,沈阿英、沈阿雄是他一手提拔起来,教训出来的弟子,当着众目之下,沈阿英年岁略大一些,血气方刚,虽则满脸愤怒,带着痛恨女屠户陆七娘无耻情形。

可是海鸟吴青久历江湖,深有阅历,他可看出沈阿英竟被女屠户陆七娘这种**邪媚态所动。那沈阿雄倒还是真的一团正气,没有丝毫邪念,所以吴青赶紧催促着紧走,离开净业山庄,直到出了净业山庄的正门。

海鸟吴青随在女屠户陆七娘的身后,长吁了一口气,自己不禁暗暗摇头,心里暗想:三阴绝户掌罗义、双手金镖罗信和自己渊源颇深,自己是深知他们过去的一切。这两位江湖前辈,虽则从少年时就流落江湖,失身绿林道,但是他们作绿林,也是行为比较一般同道们高着一筹。

那陆七娘的伯父双手金镖罗信,性情上倒还有刚有柔,应付同道们手段圆滑,有些狡诈之处。唯独陆七娘之生父三阴绝户掌罗义,二十年前,在湘鄂川滇云贵一带,以绿林侠道行道江湖,真是铁铮铮一条汉子!

只为性情太刚,得罪了不少江湖同道。可是他待人接物,没有丝毫阴险行为,论他为人作事,绝不该生出这样女儿来,给他败坏一世威名。现在这种情形,真叫人不明白是什么道理了。难道他所练的那独门功夫三阴绝户掌太以毒辣,才有这种报应?

但是论起天理人情来,依然显着天道不公。他那三阴绝户掌打上,有死无生,最轻的也要落了残废。真要是有报应的话,应该罪及一身,怎的竟全报应到他女儿身上?**无行,声名狼藉,陆罗两家全被她这个女人断送江湖道上的威名。

刑堂香主海鸟吴青一路上这么思索着,此所谓人情,就因为他跟三阴绝户掌罗义关系非轻,好在凤尾帮中人知道的太少,所以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倒反凤尾帮事,若是有人揭穿吴青和罗义的关系,也早已逼得吴青逃出连环坞,不能立足。

现在海鸟吴青也是急于撤出净业山庄,自己也恐怕有人在这时说出自己和罗义的关系,虽然问心无愧,入凤尾帮效力以来,忠心不二,努力报效帮主,可是就怕一落嫌疑,立刻彼此间生了戒心。况且凤尾帮在多事之时,危难关头之下,武帮主应付一切事,已经不象平常那么镇定,自己此时能够撤身出了净业山庄,暗自十分庆幸。

不过海鸟吴青到这时可有些为了难,从掌外三堂刑堂以来,在帮中倒是落了个铁面无私之名,今日女屠户陆七娘偏偏要由自己亲自处置,虽则她祸由自取,罪有应得,但是想到当年受恩于三阴绝户掌罗义的情形,终觉问心有愧。

可是净业山庄当时那种严厉情形,凤尾帮从帮主那里起,完全是当场受辱。淮阳、西岳两派,算是把凤尾帮看得一文不值。武帮主愤怒的情形,为掌龙头总舵以来所未有,自己遇到这种难题,只有忍心遵着帮规去办理。

不过任何人心中有内愧的情形,终觉于自己一生的操行上太差,事逼至此,也叫人无可如何。唯有紧随在女屠户陆七娘的后面离得远远的,不肯跟近了,也正是为避免着恐怕女屠户陆七娘说出有妨碍的话来,眼前又当着许多刑堂下的弟兄们,自己难以答对。

从净业山庄门前转过来,不走那条松林正路,却穿着净业山庄的西南一条小径绕过来,直奔天凤堂右边。这里正是外三堂的所在,刑堂、礼堂、执堂,凤尾帮内三堂外三堂,统辖全帮,所以全是各有自己的坛口。

女屠户陆七娘被刑堂效力的师父们左右执刀监视着走向这条小径。这条道路上隐僻异常,此时整个的十二连环坞,已经不是平时那么谨守帮规,肃静无哗,各守本位,到处里全起着一片不同的声音,更兼天气变的太以凑巧,天空阴沉如墨,电光闪闪,雷声殷殷,那阴云低得几乎好象是和天凤堂的屋脊接连一样,更显出来这座十二连环坞,已经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天色虽然未黑,因为天阴得太厉害,走在这条山路上,已经黑沉沉,很远的地方,已经看不真切了。女屠户陆七娘此时是走向鬼门关的道路,往前走一步,自己寿命短一分,她知道一到刑堂,也就是自己了结一生之地。

香消玉殒,血溅刑堂,就在目前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她尤其的惜命。她是一个姿色胜人、智慧胜人的女人。这种女人,无论什么时候,争强好胜之心,丝毫不减,在已经将要领死前的一刹那,她绝不象那种懦弱无能的女人,一灰心瞑目受死,不再起别的念头。

女屠户陆七娘不死在净业山庄,被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带赴刑堂,她认为这正是老天又给了她一点机会。自己一边往前走着,脚下可越发放慢了,任凭两旁监视她的刑堂师父们厉声喝叱,催促她快走,可是女屠户陆七娘,哪又把这般人放在心上!她只对着两旁监视的人微微冷笑,丝毫不作理会,装作没听见,暗中盘算自己的办法。

这条小径眼看着已经要走尽,四顾无人,女屠户陆七娘竟自带着极悲惨、极可怜的声音,微偏了偏身躯,扭着头向后面招呼道:“吴青师哥,你好没良心,我罗锦云在净业山庄可为你留了地步,任凭你如何向我作威作福,我知道你是被帮规所限不得不那么做。

现在已经离开净业山庄,你这被屈含冤,眼看着要含恨而死的师妹,血染刑堂,你竟自这么忍心,也不问问我身后有什么事,替我传些遗言。吴青师哥!你在江湖道上是一个谨守信义的英雄,凤尾帮掌着刑堂香主,你难道真是个忘恩负义,丝毫不念当年香火之情,对我一点怜恤没有么?”

吴青此时被她这几句话,闹得脸全红涨起来,因为押解陆七娘的弟兄们,自己平时对付他们十分严厉,处处按着帮规坛戒去讲,今日竟自当着他们,栽起这种跟头来,太以难堪。在这种情况下,其势又不能不答一句,遂厉声喝叱道:“陆罗锦云,我盼望你须尊重些,你在本帮曾得祖师帮主慈悲,虽是女流,也不是无名小卒,掌管着凉星山西路十二舵总粮台。

辜负祖师的慈悲、帮主的提携奖励,身犯十大帮规,为凤尾帮丢尽了脸面,使淮阳、西岳两派有所藉口,净业山庄本帮中多少人跟着你丢人现眼!现在你应该任什么不说,孽由自作,祸由自取,到刑堂领刑,又何必作这种无谓的牵缠?

陆罗锦云,现在就让是我吴青的确果真受过你罗家的恩惠,我能服你么?我吴青在凤尾帮中,谨守帮规报效帮主,就让是你此时当众说出姓吴的和你父女过去有来往,有牵连,可是你犯罪,你自身受,也不致把我吴青就毁在你手内。陆罗锦云,你到了最后一刹那,又何必做这种事呢?”

说话间已经出了这条小径,外三堂三座坛口已经在望,品字形的摆列在一片绿草如茵、峰岭环绕的广场前,礼堂在当中,刑堂在西边,执堂在东边,女屠户陆七娘竟自把脚步停住,身旁监视她的刑堂师父们,把明亮的刀往女屠户陆七娘面前一晃,厉声喝叱道:“罗锦云,你要是识趣的赶紧给我走,你敢再胡言乱语,别说我们毫不留情,可要给你些难堪了。”

女屠户陆七娘面不改色,丝毫不带着惧怕的情形,以娇媚的声音,哼了一声道:“老师父们,不必这么吓我了,但得一步地,何须不为人,我是准死无疑的。老师父们何不看在祖师的面上,在我这苦命女人身上放宽厚一些?

老师父们全是闯**江湖的好汉,我想绝不肯和我这苦命女人为难,现在已到了刑堂前,已经是我就死之地,吴香主和我罗家有极深的渊源,我一个快死的人绝不愿意再作孽,血口喷人。

好在师父们全是随着吴香主效力多年,当着老师父们的面前,亲眼见得他本身并没有徇情渎法的情形,他不致于获罪,老师父们也不致于害他。我罗锦云只是不满他眼前的情形,我这垂死的人,不能不叫我说几句话,老师父们,你们就多方便吧!”

在这种地方,最容易驳人,最容易误事。任凭怎样一个好人,也不能作事上尽如人意,年月既久,共事多时,就难免有不合众意的地方。海鸟吴青正直无私,他这么求好,对于部下未免就有过严厉的地方,这时忽然发生这种事,手下的人,虽是不含着恶意,没有害他的心,也愿意在这种清净地方,听听她在未入凤尾帮的隐事了。

所以对于女屠户陆七娘所说的这番话,并不再加申斥。内中跟随监视的人,有一个叫麻头鬼刘天寿,他也是出身江湖绿林道,平时在刑堂效力,对于海鸟吴青倒没有什么恶感,只因为吴青对于部下弟兄过形冷淡,认为吴青是端着香主的架子。

象刑堂舵主胡灿等,固然也够狂的,但是刑堂的组织有不同的地方,胡灿等虽然也隶属在刑堂下,他们是专管外差,平时没有一点事做,非得遇上龙头总舵得到了报告,外坛分舵的舵主们有犯帮规的情形,内三堂香主派人彻查,象胡灿等必然奉令出差,所以胡灿等轻易和刑堂效力的师父们,没有什么接触。

这般人对于海鸟吴青,也有不满意的情形,正如平常所说羊羹虽美,众口难调。吴青自己倒不觉得怎样,因为他行为谨慎,处理刑堂的事正直无私,坛下弟兄纵有不满意处,也倒先可奈何他。偏偏在这时遇到了这种事,麻头鬼刘天寿这般人,可要看他的笑话了。此时绝不再催促女屠户陆七娘,任凭她转身发话。

女屠户陆七娘扭转身躯,海鸟吴青已经走近,陆七娘带着一片可怜的神色,声音微颤,向吴青道:“吴师哥,你不用害怕,这个行将就死的师妹不会连累你。到现在已经是你的刑堂势力下,你没有犯帮规坛戒的事,谁想害你也不容易,我跟你说几句话又有什么妨碍呢?”

海鸟吴青哼了一声道:“罗锦云,你用不着拿这些话威胁我。人凭天理良心,我吴青曾受你父亲恩惠,我用不着怕人,现在就是有人到帮主面前告发,姓吴的毫无所惧。因为我吴青在凤尾帮中效力以来,没有丝毫违反帮规坛戒,营私结党、卖放人情的地方。

你父女对于凤尾帮叛帮背教,是你父女个人的行为,我海鸟吴青就没离开过十二连环坞总舵,有人想害我,也无法藉口。罗锦云,你应该爽爽快快的,不要做损人不利已的事,现在你想我吴青就是曾受过罗家的恩惠,我有几个脑袋,敢起卖放你之心、搭救你之意?

就是我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力量吧,我吴青到此时是问心无愧,罗锦云,你赶紧领刑吧!”

女屠户陆七娘冷笑一声道:“好个闯**江湖的英雄好汉!吴青,你现在和我说这个话,不嫌昧着良心么?我罗锦云不是怕死贪生的女人,到此时强人所难,叩头求饶命,不管尔的死活,请你救命,我并没起那种心念。

只为和师哥你有过去的渊源,我罗家门中并没有后代,我父亲和我伯父两门中只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女儿,到如今我还落个含冤而死。我只痛心的是,我罗家对凤尾帮忠心效力,对于我嫁陆琦,也是谨守帮规。

我丈夫落个为帮主效力而死,因为有功于凤尾帮,帮主才尽力提拔我,叫我掌管凉星山西路十二舵总粮台,那是本帮难得的地位。我现在已经要死的人了,我不怕得罪人,想谋夺我那地位的大有人在,只为是帮主亲自提拔我,旁人奈何我不得。可是他们时时的找机会,造谣言来中伤我,只要能把我罗锦云推倒,他们自然能得到我的地位。这是很明显的事,任何人也看的出来吧!”

“也是我命中应该要落到这步劫难,竟有淮阳派、西岳派和我凤尾帮树敌结怨。我那凉星山,正是一个要紧的所在。他们也想着在侵入连环坞之前,给凤尾帮些颜色看,我凉星山才弄个瓦解冰消一败涂地。西路十二家舵主,若能真个合力对付淮阳、西岳两派,也不致于就毁个一败涂地!象追魂叟酆伦等一般人,明着是帮助着暗含着却在给敌人以机会,才把我罗锦云弄个无立足之地。

我若真个象他们所说的那种情形,我有几个脑袋,敢回十二连环坞总舵?我正为的问心无愧,想回到龙头总舵,把我被屈含冤的情形,完全报告武帮主,求他秉公判断,洗我不白之冤。”

“哪知道这般人真个厉害,他们知道我只要回到十二连环坞,把凉星山真实情况报告武帮主,他们全得受到惩罚,这般人用尽了阴谋手段,在我未入十二连环坞之前,给我散布了许多蜚语流言,叫我跳黄河也洗不清。所以我生身之父,全中了他们阴谋暗算,我入福寿堂看望老父,反倒落来忤逆不孝之名。

吴师哥!你是知道我的性情最真的人,我在未出嫁前,就是一个倔强的性情,不肯服人,他们越想这么毁我,我越想和他们挣扎一下,拼到底。只是我终是一个女流,本帮中有这么多的人和我为难,再加上西岳、淮阳两派也为这般奸人流言所动,认为我是一个江湖道上极不堪的女人。吴师哥!你想我还逃得出手去么?终于落个蒙羞含辱,被人把我擒获,在净业山庄龙头帮主面前,使我丢尽了丑,现尽了事。

吴师哥,我绝不愿意再活下去了,我对不起我那刚强的老父,我对不起效忠凤尾帮死去的丈夫,我对不起陆罗两家的祖先!我现在绝不是求吴师哥你来救我,诚如你的话,你纵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力量,我一个无法搭救的人,又何必害吴师哥呢?

“我现在好恨!我也不恨这一般安心陷害把我置之死地的仇人,我只痛恨我们夙具英名果断的武帮主和能够明善恶处断公平的欧阳老师父,竟自全为了淮阳派西岳派门户之争,意气用事,对于我罗锦云的事,不派人彻底细查,就这么轻易把我这条小命断送了,我罗锦云死得太冤枉、太委屈、太可怜了。

只有现在求吴师哥你能够深信你师妹的临死前这番话,在我领刑之后,你要留心仔细的细查我这番事的经过,我认为自有真相大白之时。只要师哥你能够知道我罗锦云是含冤而死,冤被汙名。我虽然身已死,无法挽回,在死后能为我两家洗刷清白,我在九泉下也感恩不尽了。”

海鸟吴青听到女屠户陆七娘这么凄婉动人的言辞,虽则有过去先入为主之言,因为和女屠户陆七娘过去一同相处过多时的旧谊,也未免心头稍动。但是自己想到凤尾帮十大帮规的可畏,眼前又有坛下弟兄众目相视,自己实不敢略形放肆,致招杀身之祸。

这时海鸟吴青看了看麻头鬼刘天寿等,见他们故意的作出如无其事脸向着别处,毫不理睬的情形。海鸟吴青不禁一惊,心想我英雄了二十余年,无论在江湖道上,以及入凤尾帮,全是以正直不欺铁面无私来应付一切人,到如今我不要毁在她身上,我自问绝不是忘恩负义,现在我是无可如何。

遂把面容一整,厉声向女屠户陆七娘道:“罗锦云你所说的话,将来自然能够水落石出,现在你被屈含冤而死,只能认为情屈命不屈,该你落到这样收源结果。你能明白,我海鸟吴青现在就是明明知道你被人陷害,遭受不白之冤,叫我吴青也无可如何。

我吴青没有力量给你洗刷冤枉,挽回这步劫难。你可知道帮主坛谕的严厉,净业山庄尚等待我复命。罗锦云,请你原谅我,赶紧请进刑堂,也好执行帮规。依我看你多一分牵缠,多一分苦恼,那又何必呢?”

海鸟吴青说话间,天空电光一闪之下,西北响一阵雷声,跟着从净业山庄外天凤堂的屋脊上面,掠空而过,飞进一群信鸽,往主坛报警,是从来所少见的。赶到抬头看时,每个信鸽的脖项下全挂着小竹筒儿,众人不约而同全惊惶异常!数了数天空过去的这群信鸽,一共就是十一只,这种情形就分明告诉有十一处舵口已发现紧急事。

因为天空电光一闪之下,信鸽所挂的藏信件竹筒,一律全是黑漆颜色,这尤其是不祥之兆。因为平时有事报告,无论多紧急,全是用朱红色竹筒,这种黑色竹筒,错非有非常变故,被外人侵害,把舵口给人踢了,才敢用这种黑竹筒报警。

最奇怪的是,十一处舵口不约而同,竟然发出这种紧急非常报警。海鸟吴青心慌意乱之下,厉声喝叱,令手下弟兄把罗锦云押解进刑堂。自己还恐怕她故意的和自己纠缠,借着查看天空信鸽过去的情形,脚底下故意的放慢。

女屠户陆七娘已经到了刑堂门口,海鸟吴青尚没有走出四五步来,眼看着女屠户陆七娘已被麻头鬼刘天寿等拥进刑堂,海鸟吴青这才脚下移动往刑堂走。这种事情全是阴错阳差,海鸟吴青也只得归诸命运,终于弄个身败名裂,惨死在临榆县,这也是命中造定了。

可是当时海鸟吴青若是紧跟进刑堂,不再拘执于帮规的仪节,只要把女屠户推进刑堂,从后面一刀把她斩杀,割血发,到净业山庄复命,以海鸟吴青一身本领,更为天南逸叟所重视的人,必然也能随着龙头帮主从秘径鲇鱼套以皮艇脱身逃走,保全了他多年的威名。哪知道当时一点应付失当,铸成大错,无法挽回。

当时海鸟吴青脚步这一停,忽然从那条小径匆匆跑来一名弟兄,看见了海鸟吴青,带着惊慌失色,低声招呼道:“吴香主慢走,您老看这件事怎么办?”

海鸟吴青一回身,仔细看时,跑过来的正是坛下效力的弟兄,专管行刑之事,给受刑人治伤敷药的张元泰。他是帮中一个老弟兄,只为人拘谨无能,又不会说话,所以多少年来,在刑堂中效力,总也熬不上去。此时他跑到近前,海鸟吴青喊问什么事?

张元泰一伸手,海鸟吴青看见他手掌中托定一个四寸长核桃粗的黑漆竹管,竹管的当中扣一个铜环,尚连着两根五寸长的丝绳。海鸟吴青一见大惊失色,向张元泰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是外坛非常报警的信号。”

张元泰忙答道:“弟子是往后库房领取药物,因为棒伤药昨天被那石舵主一人就用尽了,才从库房那边回来,走到前面这条小路的转角地方,从天空掉下这件东西,险些砸在我脑袋上。弟子在帮中也是效力多年的人,知道这种东西的重要,可是我竟无法处置它,这是向内三堂传递要紧的公事,我这么点身分,没有见这种东西的资格,我献出去,也怕落了泄露机密,把命白送了。

可是任凭它落在地上不管,事关外坛紧急报告,我好歹也是主坛效力的弟兄,置之不理,被别人发觉,我也有死罪。弟子无可如何这才想起,求香主的慈悲,替弟子处置这件事。”

说到这里,张元泰更向前走近了一步,低声向吴青说道:“香主!弟子效力多年,最本分不过,香主也信得及弟子。我知道的事,不敢向别人说,我想报告香主,不致于怪罪我。”

海鸟吴青此时挨到这个黑竹筒,心头也是腾腾跳个不住,紧握在拳内,藏在袖中,倒背着手,向张元泰正色问道:“有什么事快讲?我是奉主坛谕,刑堂执行大刑,没有工夫耽搁。”

张元泰忙答道:“我从刑堂往库房去的时候,遇见了天凤堂值坛的弟兄,是我一个族侄。他告诉我,从分水关那里起,不知什么时候,从各处港汊子中撞出大帮的渔船,不下五六十只。

分水关外,巡江十二舵因为奉到主坛命令,在净业山庄事情没解决完,各坛紧守防地,不得任意移动。大队的渔船,这么闯到分水关下,任凭怎样威吓,他们绝不肯听,可见没有什么动作。

这种情形,太觉可疑,并且,所有各渔船上,人数和平时渔户们不同,全是年轻力壮、二三十岁的慓悍矫捷的壮丁。因为净业山庄正在紧急之时,各外坛都不敢把大队船只放出驱逐他们,看情形颇象是缉私营改扮的渔船,有攻取分水关的模样。

听到这种情形,各处里全戒备起来。可是最奇怪的,分水关内盘山磴道乌鸦嘴后,所有放卡子的弟兄们,就在这一个时辰内,连续的发现了可疑的情形。那几条秘密道路,荒林乱峰间,好象是有不少人潜伏,并且有二处外卡子,守卡子弟兄失踪。

香主,你也是帮内的老人了,这种情形可不大好,弟子一个当小卒的,不敢多说话,只有向吴香主你说一声。内三堂老师父们,应该别尽自把全副的力量用在净业山庄,万一入十二连环坞的再勾结了官家,里应外合,攻取我们龙头总舵,我们不能不提防一下。”

海鸟吴青此时因为既惦着处置陆七娘,须要到净业山庄复命,更惦着手中所得到的外坛报警,自己也想要知道外面真实的情况,再听到张元泰这番话,分明形势不好,恐怕有变生不测的情形。

海鸟吴青虽是老江湖,这几种事凑在一处,也有些心慌意乱了,立刻向这张元泰说道:“张元泰,你是我坛下的老弟兄,你所说的这种情形,倘若在别的老师父们面前讲,你可有惑乱人心之罪,我盼望你还是象平常那样守口如瓶,不再多言多语。这件紧急报警的信物,我自有法处理,好在你也明白关系重大,你对任何人不要再提起你捡得的。

你老弟兄是知道帮规严厉,龙头帮主以及内三堂香主,全是最怕泄露总舵上秘密。你一个刑堂效力的弟兄,绝不能知道这种龙头总舵的机密;虽是无心中被你拾得,你只要自己交上去,就是杀身之祸。我不忍叫你遭这种无妄之灾,快快的去办你应办的事吧!”

这张元泰听到海鸟吴青这番威胁,吓的他赶紧谢过海鸟吴青,立刻紧走奔刑堂旁边的一道小门。海鸟吴青容他已经走远,自己赶紧从袖中把黑漆竹管取出,把竹管上的活塞拔下来,从里面抽出一个布卷,把这布卷展开。这是用一种极薄的细绢,上面排好了浆,字迹写在上面,非常清晰,只是现在已经黑沉沉,海鸟吴青借着天空的电光不时闪动,看出正是分水关外巡江十二舵总舵紧急报警,也正是张元泰所说的情形。

可是还有比较他所说重大的事,已经证明六七十只渔船分队停在港汊子上,来人中的首领,竟敢和守分水关外的巡江总舵叫阵。他们当面扬言是外江的渔户船帮,因为一连十天,没有得着顺利的彩头,知道分水关外是一个极好的渔场,所以破出死去结队前来,在这里打两场鱼就走;只要有阻拦的,他们这帮渔户情愿连人带船毁在这里,亦所不惜。

可是巡江总舵看出有诈来,赶紧派出八名会水的弟兄,下水后暗中查看各处港汊子情形,竟自发现这般渔户船帮用大队船只掩护着,暗中却打发多少只瓜皮小艇,满载着少壮的渔户们,绕进了分水关后乱苇塘一带。

他们这一带登岸的大约有不少的人了,不过他们在乱苇塘后登岸,一处处悬崖峭壁没有道路可通。下水的弟兄,被他们发觉,弟兄们险些送了命,不能跟缀他们从乱苇塘后上岸,不过已经证明是怀着恶意而来,更不能判断是何作用,所以请求龙头总舵紧急指示,应付御防之策。

海鸟吴青看到这封报警的布札,不禁是一身冷汗,赶紧把这张布札连同竹筒藏入囊中,自己一思索这种情形,实在是情形太以不好,恐怕这是缉私营官家调动了极大的兵力,要来攻取连环坞。他们所去的地方,因为吴青是外三堂的香主,他能知道几条秘密的路径,只怕官家已经侦知秘密道路,要从捷径往里攻打了,海鸟吴青怔在那里。

这时忽然由刑堂内走出一名值堂的师父,此人名叫双刀宋宾,在刑堂也是有地位的人,他是专掌管刑堂执行,他来到门口外,看到海鸟吴青抬头仰望着东北一带,怔怔呵呵站在那里,这双刀宋宾,不由噗哧冷笑了一声。敢情女屠户陆七娘被监视的弟兄拥进刑堂之后,吴青在外面这一耽搁,却给这班人造了机会。

刑堂内有伺候值坛的三位师父,一个是铁腿周雄,他每天是坐镇刑堂永远不动;一个就是站在门口这个双刀宋宾,随着监视女屠户的麻头鬼刘天寿;另一个是白花蛇杜龙。这几个帮匪全是出身江湖绿林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可是他们对吴青没有仇也没有怨,只于平常的一点小不痛快,好容易现在遇到这种机会,尤其是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这两人阴损狡猾,他们安心要给海鸟吴青些苦子吃。

女屠户陆七娘闹得丑闻四播,并且从来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也是一样,一切传闻,越辗转的地方多,越能添枝添叶。现在这个本主儿落在他们手中,若是没有这些阴错阳差的情形,在海鸟吴青面前,他们也不敢放肆。

入刑堂后,吴青这一没进来,麻头鬼刘天寿头一个把净业山庄的情形报告了司刑的铁腿周雄和双刀宋宾,并且低低的告诉他两人:海鸟吴青和这个**孀有极深的关系,他平时那么板着面孔和我们讲公事,我们如今正好要调查调查他过去一切。

这麻头鬼刘天寿,先把本刑堂主脑人按住了,赶紧的翻身来,凑到陆七娘身旁。女屠户陆七娘一入刑堂,也象是一块巨石压胸头,本来眼看着就要被帮规处置,死在目前,吴青又是那么严厉的对待自己,虽然还想作最后的挣扎,可是希望渺茫,太没有把握了。

只是一入刑堂门,这种地方是阴森可怕,可是面前这几个人,反倒一个个面有笑容。陆七娘一进门来,就不肯往当中紧走,因为往里走,就是刑堂立坛之地,女屠户陆七娘却靠门边一个小凳上斜身坐下。

陆七娘此时可怀着一种极恶的念头,她虽是双臂倒绑着,但是经过这么一段极长的道路,绑她的又是沈阿英、沈阿雄两个外行孩子,所以绳扣儿到此时已经渐渐松了,她安心要在临死前的一刹那能够把绑绳挣脱,拼命的逃他一下。

情知道不易脱身,可是逃不脱也算着了,所以陆七娘紧靠门边坐下。其实她这不过是妄想而已,兵刃暗器全没有,以海鸟吴青那般身手,以及麻头鬼刘天寿等,全不是无能之辈,外三堂也在连环坞的腹地,陆七娘插翅难飞。

这时麻头鬼凑到身旁,把他那江湖道本来的面目现出来,带着些无赖的情形,安心想找便宜,用手一拍女屠户的肩头,招呼道:“罗锦云,你的冤枉我们也听的清清楚楚,其实你很有逃亡的机会,你要把它放过,岂不太冤?

现在我们全起了好生之德,愿意救你,你可要实话实说,还盼望你快着一点,我们吴香主跟你有什么关系,真要是过去有很大的牵连,回头他进得坛来,绝不能叫我们立时动手。他是一丝不肯差,按着帮规来办,他必要开坛焚香,请师祖的法刀,你趁着那个机会,死力哀求他,要是有可以要挟他的地方,在自己生死关头,你还顾忌什么?

当着众人要挟出来。他平时在我们一般弟兄面前,常常的放狂言大话,说是他姓吴的一生恩怨分明,作出事光明磊落,走到什么地方,无论遇到什么人,全是坦白的。你方才连说他忘恩负义,你能够当着我们大家,把他忘思负义的情形说出来,我们再帮你一些忙。他若翻脸喝令动刑,你只哭号喊叫,不肯领刑,我们不严厉对付你,或者也许能给你说几句好话,你也许就逃得活命。”

这时女屠户陆七娘被麻头鬼刘天寿这番话一引诱,求生之念越发兴起。遂“嗐”了一声,把海鸟吴青为三阴绝户掌罗义一手提拔,双手金镖罗信又尽力推荐,才做了刑堂香主掌管外三堂,全盘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海鸟吴青他从少年时,游**江湖,非常的胆大心细,可是他从十九岁遇到了一位江湖道能手,把他收为门下弟子。可是他这位师父,却是下五门的绿林,吃黑钱的偷盗窃取。

海鸟吴青被他收录之后,感到路道不对,再想抽手已经晚了,随着他这位师父,尽练些个小巧之技,所以吴青的轻功提纵术,功夫上非常纯。整整六年的工夫,吴青的本领学成,可是这张贼皮也算披在身上,在两湖一带,很作了些案,但是后来他这位师父被官家缉捕归案,死在狱中。幸好在海鸟吴青并没有师兄弟,他这位师父,只收了他一人。

吴青是一个有心胸有志气的少年,他师父死后,吴青已经二十七八岁,自己一心洗手下五门绿林道,但是江湖人最毁人的是只要你在这门户走一遭,你再想脱身,别人全不容你了。

海鸟吴青自从师父死后,始终不敢再作那种偷盗窃取的事,可是并没有离开江南一带,自己情愿欲以劳力谋生,等待机缘在航船上卖些力气。哪知在他师父死的第二年,他随着航船到了浙江境内,忽然遇到当年曾屡次缉捕他师徒未成的湖南老捕快一一铁臂周德雄,认出了吴青,在湖南地面有旧案,竟自伸手捕拿他。

吴青自己因为一心学好改邪归正,到此时真若被捕,依然落个臭贼之名,太不甘心,遂在许多船帮聚集的所在和这老捕快动起手来。但是这老捕快带着手下两名助手,任凭吴青多好的功夫,也架不住,双拳难敌四手。自己拼命的逃走,仗着身轻巧快,从船顶上一连翻上几根船桅。眼看着已经逃到旱岸,被那老捕快从后一镖,打中吴青的左腿,眼看着被获遭擒。

动手的时候,是日色西沉,天还没黑,这种大白天捉飞贼,江边这一带的船帮就全乱了。其实正惊动了一位江湖能手一一三阴绝户掌罗义,正从水路上在此经过,停泊在江边,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海鸟吴青相貌又生得端正异常,三阴绝户掌起了爱才之心,虽看出是个绿林道,罗义安心要救吴青。见他跌扑在岸边,那捕快从后面已然带着助手两人将要赶到。罗义飞身纵过去,一举手之间,把三人全打出五六步外,把吴青挟在左肋下,飞纵入岸边的苇塘内逃去。

那三阴绝户掌罗义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当时他手底就算是没肯用真力,那捕快师徒伙伴已经算是全受了伤。把海鸟吴青救走之后,天色也就黑了,出去一里多地,罗义才把海鸟吴青放在路边的麦田内。海鸟吴青虽然受伤,但是他年轻力壮,更有一身功夫,并没放在心上。

只于被罗义带着疾驰飞纵这一里多地,吴青简直是头晕眼花,被放下之后,缓了半晌,神志才清醒。在这黑沉沉的野地里,当时也辨不清罗义的面貌,只有叩谢活命之恩。三阴绝户掌罗义,问起海鸟吴青姓名年岁,是何人的门下。海鸟吴青是毫不隐瞒,因为久在江湖上走,一听罗义开口问话的情形,已经知道是一位老江湖道,人家舍身相救,自己再不实话实说,于良心有愧。于是一再的说明自己是洗手多时,从师父死后,绝没有在江湖道上作一案,今日遇到旧日的冤家对头,这么逼迫,真是不容人学好了。

三阴绝户掌罗义那时在凤尾帮中还是一家香主,并没入福寿堂。当时取出治伤的药来,叫海鸟吴青草草的把伤痕扎裹一下,遂把海鸟吴青带回家中,自己更显示了本来面目,可是对于海鸟吴青严厉的告诫道:“这次在江湾航船聚集之地,公然拒捕殴差,你原来是下五门的绿林,又没犯杀人的重案,只不过是偷盗窃取,就让是折在阵中,也没有多大的罪名。

可是这次情形就不同了,倘若再落在官家手中,就是不判成死罪,也得落个流途千里,充军到边荒之地,年轻轻的小伙子,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就算是你安分守己去作良民,当场受辱的捕快们,未必甘心,定然要四处访查,非得把你办回去,才算泄愤。

所以暂时先不能在外面行动,救人救到底,你只要好好的在我家中操练功夫。你动手时的情形,我看的明明白白,象你一身轻功提纵术,在江湖道中很可以交代的下去了。只于缺欠正式的功夫,我罗义在你面前可有些放肆,我还以指点你在拳术刀法上多下功夫。

生在江湖里,都是苦命人。可是堂堂男子汉,就是失身绿林,也要讲究硬摘硬拿,下五门的行为,实不为江湖道所重视。你只要好好的在我这里下些功夫,现在凤尾帮正是中兴之时,这位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在鹰游山瓦解之后,接掌龙头总舵,虽然过去失败的情形不便对你细说,可是我罗义是凤尾帮中创帮的人物,只为过去那位蔡帮主他把好好的兴帮布道的凤尾帮,几乎弄成邪教一流。这位武帮主很有作为,对于我们这般旧人,虽然在失败之下,绝不轻视,所以我们一般老弟兄们,还愿意捧他一场。

武帮主自从选择好了浙南雁**山南岭下的十二连环坞,在那里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严定十大帮规,重修护坛十戒,言出法随,恩威并用,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他更和一般老弟兄们同甘共苦。在十二连环坞立住脚之后,分派这一班老弟兄二十八人,亲自出马,只在浙江境内就收容了一千四百余名新入道的弟兄。

最近三个月来,更添了三百多艘大船、一百多只快艇,也该着凤尾帮中兴,天南逸叟武维扬有兴帮的福命,十二连环坞内所出产的海砂子,品质优良,每一个月总能走出十几帮船帮,这就是天助成功。你能够好好的遵守我们的话,我能指引你趁这时机,入帮效力,以你的年岁和你身上的功夫,在帮中能够扬眉吐气。不过你缺欠水面上功夫,总要好好的多下辛苦,多多操练,世上无难事,只在有恒心。”

第一百四十二回死里求生女屠户作术绣吴青

这海鸟吴青也是时来运转,所受的镖伤,仗着三阴绝户掌罗义的治伤药灵验,居然没落残废,一个月的工夫已经好得如常人一般。海鸟吴青遂在三阴绝户掌罗义家中昼夜操练功夫。不过罗义一生不收弟子,海鸟吴青虽则一再请求,罗义只不允许。

那时女屠户陆七娘尚没嫁与陆琦,三阴绝户掌罗义在十五年前丧妻之后,其实他还在年富力强,只为性情是争强好胜,认为自己所会的功夫,虽则软硬轻全拿得起来,可是没有惊人的绝技,不能够在江湖道上出人头地,所以他绝不再续娶,自己暗中下了功夫,练了内家一手极厉害的掌法一一三阴绝户掌。

这种掌力可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练成,先从铁沙掌练起,铁沙掌练成,掌到处击石如粉;反回来再练绵掌,把绵掌的功夫练到了火候,就是混元一气劈空掌;这三种武林绝技,全够了火候,然后才锻练这种三阴绝户掌的独门功夫。练这种掌力,没有十年八年的纯工夫,绝练不出来,和劈空掌大同小异,可是完全是隔实打虚。

这种掌力使出来,运用时是一连三手,能够在五尺内致人以死命。按着人身的穴道和脏腑的部位,以心肝脾肺肾的五种力量打五个部位,这是伤中盘最重的地方。这五个部位,有当场毙命,有三日三夜准死,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才送命;有能落一生残废,形如痨病鬼;打上盘能够把人二目震瞎,两耳震聋,脑力震昏;至于当时毙命的是太阳穴、玉枕骨、天突穴;打下盘最轻,皮不伤肉不破,骨断筋折,终身残废。

不过练这种功夫,要从童子功入手。三阴绝户掌罗义练这种功夫时,年岁已大,就仗着他那种百折不回,苦心体会这种掌力的诀要。他整整在这种功夫上练了十七年,虽则不能象童子功练出来那么掌发敌毙,得心应手,但是他这种掌力已经很够厉害了。他的掌力练成,也正是武维扬把凤尾帮整顿得分坛分舵,布满了长江上下游,十二连环坞也仗着人工物力,建筑得伟大异常;并且天南逸叟武维扬,更凭着个人的聪明智慧,利用雁**山后这种天生来奇特的地形。

十二连环坞在外人传说神秘异常,从分水关到达内三堂,当中没有一点阻隔,得走一整天,按着水路的路程,就约有七八十里。可是由龙头总舵出入的人,从内三堂到分水关,最快的两个时辰能够到达。所以认为他另有秘密的道路。不过除了内三堂外三堂重要香主们,其余的龙头总舵效力的四十余舵,全不知道这种秘密的所在。

三阴绝户掌罗义一心提拔海鸟吴青,这罗义因为武功威力全胜人一筹,所以他在凤尾帮中是个极红的人物。只是他家中只有罗锦云这个女儿,虽然是及笄之年,尚还没出嫁,把吴青这一招揽在家中,按罗义那种暴戾的性情,罗锦云谨守闺门之礼,哪敢有丝毫放纵?

可是吴青那时正在少年,论起来罗锦云很可以把他招赘家中,只是罗义这个人,性情也非常特别,就为的吴青曾经入了下五门,他绝不肯把女儿许配他。

不过罗义也算多添了一分心事,在海鸟吴青来了三五个月之间,三阴绝户掌罗义也曾屡次暗地查考他品行操守。这海鸟吴青别看流落江湖,落在下五门中,他是有心胸有志气,行为方正,丝毫没有邪僻之念。那罗锦云在海鸟吴青到家中半年之久,她可渐渐的有些动了邪念,幸亏是吴青深明大义,不肯辜负了三阴绝户掌罗义救命之恩,在罗锦云两番动邪念之时,他以大义相责,以死自誓,多方规劝,叫罗锦云不要拿性命作儿戏。

罗锦云竟被他劝得息了邪念,那时三阴绝户掌罗义就要把海鸟吴青推荐到龙头总舵,可是海鸟吴青却向三阴绝户掌罗义道:“老师在帮中足可以把弟子荐入内三堂效力当差,不过,我认为一个人要是凭着势力的提拔,终归被人轻视。

弟子蒙老师相救,更传授了武林正宗的功夫,我总认为凭着个人一身本领和勇往直前,能守苦、能耐劳,投效凤尾帮,自己往高处走,那才是大丈夫的本色。老师此时把弟子推荐进去,就让弟子忠心不二,竭尽一身所学所能,报效帮主,恐怕旁人也要认为终归是大力接引,老师在头里从帮主以下.谁不另眼看待?就让是弟子入帮后,就得到地位,也没有什么光彩。”

海鸟吴青说出这番话来,敢情正合了三阴绝户掌罗义的脾胃。这罗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几乎不容易看到他面上的笑容,脸上总是死板板,无论对何人说话时,也是那么辞严义正,在吴青说话完之后,罗义竟自哈哈的大笑起来,手拍着膝盖、挑着拇指向海鸟吴青道:“好小子,有志气!我罗义总算眼不瞎,没白费了这番心,这才是大丈夫男儿汉的行为。

这么办吧,你罗信伯父,现在分水关效力,你投奔到他那里,在他那里效力一个时期,从此不提我们的关系。不过,吴青,你要知道,江湖上的事,有时候也不是仅凭着一腔勇气所能趁心如愿,我们凤尾帮中,又何尝不埋没了许多人才?

多少有一些因缘,总可以比较容易往上奔,有你罗伯父那里把你荐进龙头总舵下,这一道关,没有人不容易进去。象你这种有志气的人物,只要入帮之后,绝不会少立了功劳,有你罗伯父把你荐进总舵下,绝不致再落别人的批评、指摘,往后的事全在你好自为之了。”

海鸟吴青遂听从了三阴绝户掌罗义的指教,把他荐到了双手金镖罗信坛下效力,终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海鸟吴青更肯卖命,并且赶到了几次的机会。

那时双手金镖罗信,正在掌管着护送海沙子船,他这一舵领率着一百只大船、四十只快艇,海鸟吴青随船护送。在一次以十二只大船满载海沙子送往丹阳,在没出浙江境内,被缉私营堵劫。

海鸟吴青拼命拒敌,更能够智勇兼施,当时调度着自己的船只,竟自把缉私营击退,一点没受损失,保护着海沙子船,货交到了,原船返回十二连环坞,海鸟吴青算是连续立了最大的功劳。并没等双手金镖罗信往里荐举他,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在清查各外舵时,见他立了这么大功劳,并且一些不骄不傲,欧阳尚毅更亲自叫他试演武功本领,遂把吴青调入内三堂效力。

因为他行为方正,一丝不苟,一入内三堂,就把他派到外三堂刑堂效力。只一年的工夫,刑堂香主犯了帮规被贬调赴外坛,带罪立功,这也正是机缘凑巧,海鸟吴青竟自作了刑堂香主。他因刑堂原有的一般舵主老师们全是旧人,自己竟能得帮中这种破格的提拔,他越发提起全副精神,努力报效,并且把刑堂一切组织,改革了一大半。这一来,连天南逸叟武维扬全十分重视他。

因为外三堂虽则是以执堂权柄最大,执堂是掌管龙头总舵出入的粮饷,贩运海沙子所得的利润,全是执堂这里监督保守。十二连环坞整个的龙头总舵开支,服装粮饷,完全得经执堂这里监督发放。

礼堂是掌管龙头总舵内三堂开坛大典,所有三堂的布置,以后龙头主坛的司礼仪节,这全是礼堂所应负责的,并且掌管龙头总舵所发的票薄、赤札、竹符,外坛一百余舵总海底(花名总册)。唯有刑堂,只管犯帮规、坛戒,惩罚处治,外坛分舵一百余处,哪一处发现犯帮规坛戒,由刑堂派出效力的舵主们查办。赏罚分明,保持着十大帮规、护坛十戒的威力信仰,也就完全操在刑堂之手,表面上刑堂是不重要,其实关系整个凤尾帮。

海鸟吴青自从接掌刑堂香主之后,十二连环坞好象换了一番气象,海鸟吴青真是昼夜辛勤,一点不敢放松,十大帮规是轻易不会触犯。可是龙头总舵从分水关说起,分水关外护关的外港口,就是十二舵,再从东坪坝一带沿着港口,算是十二连环坞的外围,又有巡江十二舵。这二十四舵虽在主坛之外,可是完全归龙头总舵掌管。

分水关里,盐仓这边,就是一百多只运海沙子大型船,和保护分水关的四十只快艇。分水关掌管着是一家香主、两家舵主,往里从盐仓这里到内港口,是十二处大卡子,守护着十二连环坞。到内港口,是二十八宿护主坛的船帮大队,再往里就是掌管着外三堂以下二十四处总领主坛杂务,这就是保管米仓的,保管服装的、保管兵器、打造兵刃暗器,全有一家舵主掌管着,后面是外三堂内三堂,只这六处大坛值役的就有五百余人。

十二连环坞统辖着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所以必须严定赏罚,督斥有方,完全就仗着刑堂能够真的执行护坛十戒。

人多是良莠不齐,任凭多么严厉的法度,四下里也有许多放纵不守规矩的弟兄们,海鸟吴青他接掌刑堂香主之后,督率着本刑堂下四位刑堂司、四位舵主在十二连环坞分水关内外昼夜的明查暗访。这海鸟吴青称得起铁面无私,他执行护坛十戒,不论朋情不论友谊,只要稍犯坛戒,立时按着护坛十戒的规则来处治惩罚。

各舵下效力的弟兄们,十之七八是江湖上亡命之徒,这种人极不容易管理,极不容易统率,他们完全是知法不知恩。在以前的刑堂香主,就为得过于宽厚纵容,所以才连他自身全毁在这种情形下。

海鸟吴青督率着八位弟兄,这一整顿龙头总舵内外,数月的功夫,把十二连环坞二千余人,这么庞大的群众们,整理得井井有条,谁也不敢稍犯坛规。海鸟吴青得内三堂香主的重视,也就完全在他这么忠心报效上。

他一晃在十二连环坞已经效力七年之久,可是暗中也得罪不少人。他入十二连环坞之后,就算把整个的身躯献与凤尾帮,所以绝不作成家立业的打算。现在海鸟吴青作刑堂香主,真是一劳永逸,铁筒似的地位,绝不会摇动。只是近一二年来,凤尾帮根基已经坚固,声势越发浩大,分坛分舵已经散布到山左右、大河南北,在江湖道中百余年来,所有的帮会没有象凤尾帮这么大成就的。

天南逸叟武维扬近年来,性格竟有些变了,对于一般辅助他重建凤尾帮的老前辈们,时起猜疑之心。天南逸叟武维扬竟把那福寿堂,作为他灭去敌人的牢笼。只要哪一位有功于凤尾帮的香主们,声誉太大,手下的弟兄太多,天南逸叟武维扬立刻以功高望重应受后辈供养为辞,把他送入福寿堂,尊为凤尾帮的元老。

在先前还不显怎样,尤其最近二年来,凡是在十二连环坞重建凤尾帮有功之人,几乎全被他送入福寿堂,把他们所有的权柄完全卸掉。这一来,渐渐的有人明白他这种行为完全象汉高祖“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他这完全是排斥他人树自己一人的势力,总揽大权,不叫落在别人手中。

现在内三堂欧阳尚毅、八步凌波胡玉笙、天罡手闵智、外三堂闪电手薛庸、彭寿山、海鸟吴青,这六家香主,完全得受他的节制统辖,象三阴绝户掌罗义、双掌翻天崔丰、要命郎中鲍子威、铁指金丸韦天佑这一班人,多半是当初蔡帮主手下的旧人。

从鹰游山立着龙头总舵时,就在帮中效力,天南逸叟武维扬把这般人完全送入养老院,简直是养废人。他这种阴谋的情形,为人窥破,可是他根基已固,势力已成,内三堂的香主全是忠心报效,更全是扎手的人物。福寿堂中的一般帮中前辈想要动他,太不容易了,不过这种风声传播开,与武维扬太以不利。

海鸟吴青虽则失身江湖道下五门,他是很有见识,近一二年来,已然看出凤尾帮到了盛极必衰的时候。天南逸叟武维扬,空有聪明,也算是为私欲所蒙蔽,不应该把分坛分舵推广的太远了。早早的应该在长江上下游的浙江、江苏、湖南、湖北等附近这几省,充实力量,严掌帮规坛戒,还可以保持着这种势力,不致动摇。

这一太散慢,难免鞭长莫及,耳目难周,有一舵弄出非法事来,就灭去凤尾帮一分威望。果然和淮阳派一起这番门户之争,再加上一般帮中效力的香主舵主们,自恃凤尾帮的势力足以排斥异派,很小的一件事,被他们推波助澜,闹得到现在危及龙头总舵。

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更勾结了秦中三鸟、西川双煞,倒反凤尾帮。自己受罗义救命大恩,对于他这次的反出十二连坏坞,暗地中还是十分认为罗义并无不当处,这完全是武帮主一人之过。

所以海鸟吴青对于三阴绝户掌罗义,依然存着一分留恋之心。所幸自己过去避着接引依靠的嫌疑,罗香主倒反十二连环坞,没有把他牵连上,可是冤家路狭,现在竟自由他亲手处置陆七娘,这真是造化弄人。

当时女屠户陆七娘把经过情形对双刀宋宾、麻头鬼刘天寿等全详细地说了一番。麻头鬼刘天寿一听这种情形,赶紧往刑堂门口探头看了看,见海鸟吴青怔在那里,遂回身向女屠户陆七娘道:“罗锦云,你们过去既有这种非常的情形,他曾受过你罗家救命大恩,罗家又只是你这一条后代,你想逃活命,就不必为他打算,他好歹也是一家刑堂的香主,你破出死命地哀求他搭救你。我们全是江湖道中人,论天理良心,他为了救你,把命搭上也是应该的。你死活可就在这种短短的时间内,不能再和你多说了,自己的事自己琢磨着办吧!”

麻头鬼刘天寿这番话,简直是安心要吴青的命。那刑堂师双刀宋宾,一旁拦着道:“刘舵主,你也得收敛着一点,杀人不落两手血,何必多管这些闲事?弄出差错来,我们可担不起。咱们这位吴香主,今天也是特别,怎么还不进来?”

双刀宋宾恐怕麻头鬼刘天寿再出什么坏主意,遂赶紧走到刑堂门外,向海鸟吴青打招呼请他入刑堂执行帮主的命令。海鸟吴青被他唤进了刑堂,这时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全撤身躲开陆七娘,他们规规矩矩分立两旁监视着陆七娘。

吴青此时心乱如麻,把平时的聪明能干的情形减去一半,走进刑堂之后,尽力躲着女屠户陆七娘,一直的往神坛走去,向两名值役的弟兄招呼了声:“伺候开坛。”女屠户陆七娘焉肯把机会放过,站了起来,往前紧走了几步,直欺到海鸟吴青的近前,在吴青的背后停住脚步低声招呼道:“吴师哥,你先别忙!我有几句话你得容我说完,我定然瞑目受死,绝不给你添麻烦。”

海鸟吴青突然一转身把面色一沉,倒退着往后又撤了半步,同女屠户陆七娘道:“罗锦云,你可知道帮规可畏,法令无亲!我劝你不必多费那些无味的言辞。罗锦云,你虽是女流,可也是闯**江湖的人物,在这种地方你要强人所难可就不对。请你尊重帮规,谨守坛戒,我要焚香开坛了。”

女屠户陆七娘忽然蛾眉倒竖,杏眼圆翻,眼角中流下两滴泪来,银牙紧咬着下嘴唇,满脸的轻嗔薄怒,一跺脚,向海鸟吴青道:“吴师哥,我真想不到你竟会这么忘恩负义!你以小人之心度人,我好恨!我遭到这种不自主冤,身遭惨死之下,好容易在临死之时,守在你这么个近人面前,我要留两句要紧的遗言,你全不肯答应,吴师哥你好狠!”

说到这里,更自抬起头来仰着脸,望着屋顶,惨声招呼道:“爹爹!你英雄一世,女儿可太对不起你了,只是你费尽心力,一力的成全,哪知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他把救命之恩,置之不顾,女儿的命可苦死了。”

说到这她面色一变,身躯一晃,竟自向前倒去。海鸟吴青正站在她迎面,虽然又往后退了一步,相隔她也仅只三尺多远,海鸟吴青又恐怕她未领刑之先,摔出伤痕来,或是急怒攻心,立时毙命,自己真就不敢不管,身躯微往旁撤,右臂一伸,把女屠户陆七娘肩头搂住。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她摔过来的身躯自动一转,女屠户一张清水脸,整个的靠在吴青怀中。海鸟吴青此时又急又羞愧,可是其势又不能抖手把女屠户甩开,只好轻轻把女屠户陆七娘放在地上。海鸟吴青一抬头厉声招呼道:“你们全是作什么的,怎么看起热闹来?还不过来赶紧把她唤醒了,以使开坛。”

吴青在说这个话时,见铁腿周雄、双刀宋宾、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这几个重要人物,好象是对于他们本身无关,女屠户陆七娘虽然当时晕绝,他们一个也不过来跟着救护。海鸟吴青是干着急,只能向值役的弟兄喝叱,对于他们这种看热闹的情形,无法向他们发威责备。这时两名值役的弟兄过来,把女屠户陆七娘扶起,盘膝坐好,两人在耳边连声呼唤。女屠户陆七娘悠悠醒转,竟自哭泣起来。

这海鸟吴青被她当面指责自己忘恩负义,更看到铁腿周雄、双刀宋宾等脸上的神色,对于女屠户陆七娘的话似乎深信不疑,全有些替她鸣不平之意,海鸟吴青也真无法辩驳。只是她这么放声起来,自己身为刑堂香主,领受帮主命令,来到刑堂执行帮规,此时竟无法制止陆七娘的哭声,吴青只得把心一横,恨声向女屠户陆七娘喝道:“罗锦云,任凭你把我吴青看作忘恩负义,我是无可如何。就算是我曾受你罗家大恩,你现在是犯了十大帮规最重要的条例,我吴青有什么力量能够救你?罗锦云放爽快些吧!恕我不能尽自等待,我要开坛焚香了。”

女屠户陆七娘见时机已至,若容他上了香,自己命就算没有了,突然往起一长身,站了起来,圆睁杏眼,向海鸟吴青道:“吴师哥!你明明是能够救我这条小命,你竟自为保全你个人的地位,把你这苦命的妹妹置之不顾,你就忍心看我作刀头之鬼。

吴师哥,你也不想想当日你在江岸边,若不是我那痴心的爹爹,不顾一切把你救着逃出缉捕之手,吴师哥,你还有今日么?我落到这个结果,我算认了命了,不过我绝不能领受这种乱命,皂白不分,我至死还落个污名,罗陆两家的家声,被我完全断送!我罗锦云死不甘心,可是我知道逃不出手去,我情愿一头碰死,也不受那一刀之苦。”

女屠户陆七娘说到这里,竟自一斜身,从海鸟吴青的身旁闯过去,直奔西墙,她作势往墙上去撞。海鸟吴青焉能看着她撞死在刑堂中,自己怎样交代?

女屠户陆七娘任凭怎样紧跑,她倒绑着二臂,身形也不利落,海鸟往前一纵身,一把将陆七娘背后的衣服抓住,口中厉声说着:“你敢破坏帮觌?给我回来吧!”

海鸟吴青腕子上一用力,竟把女屠户陆七娘的身躯带回来。可是陆七娘被吴青抓着之后,她绝不再挣扎,整个的身躯就算交给海鸟吴青,被吴青往地上一放时,才一松手,女屠户陆七娘竟自在地上滚着,紧欺到吴青的腿下,苦喊着把头向地上乱撞。

海鸟吴青是个闯**江湖的英雄,又哪经过这种女人的厮缠?更当着本坛下一般弟兄,女屠户陆七娘竟自当面揭穿自己曾被罗义相救之事,自己素日又是抱着恩怨分明、光明磊落之意,此时真个无法开口说些狡赖的话。吴青只有连连往后躲着,闹得面红耳赤,铁腿周雄等静静地坐在那里,好象没事人一样。

此时刑堂中已经掌起灯火,海鸟吴青急得无法之下,纵身闪避开,向值役的弟兄们喝叱了声:“你们还不把她赶紧架住,本座也得上香,请法刀执行帮规。”那女屠户陆七娘在地上一路翻滚,弄得乌云散乱,二次又赶到吴青近前,并且因为双臂被绑,一连就跌扎了两次,追到神坛前,往地一跪,不住的连连叩头,向海鸟吴青哀声呼唤道:“吴师哥,你别这么狠心,救我这条小命吧!

只要你能想法子让我多活一时,我有法子洗刷我不白之冤,在龙头总舵中,准能还我清白,哪怕再叫我死,我也甘心情愿了。吴师哥!你不论担多大风险,求你念在我罗家只我一条后代,我爹爹只生了我这么个苦命女儿,他已经逃出连环坞,你能把我救了,我罗家生死感恩,吴师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吴师哥你听,现在到了什么时候?你只要肯听我的话,破出落帮主的叱责,你只派人往净业山庄向龙头帮主报告,就说受帮主处置的陆罗锦云,已经提出了被冤屈的证据,实在是被人陷害,蒙受污名,求帮主秉公判断,既可以洗刷了陆罗锦云之冤,更可以保全凤尾帮全帮的清白之名。

吴师哥,无论帮主准与不准,你只要肯这么给我报上去,我再落什么结果,也就认命了。”

女屠户陆七娘这么哀声恳求,她不过是挨磨时刻。这陆七娘实在是厉害的女人,别看她这么拼命的同吴青纠缠不休,她可更还注意着眼前一切的情形,因为就在那一刹那间,她连连听到了刑堂西北一带连续起了芦笛之声。海鸟吴青对于女屠户陆七娘的要求,自己也不由的心头为之一动。这就完全因为方才在外面得到那外坛报警的布札所致,并且耳中也听到西北一带凌乱和芦笛的声音不对了。

吴青何尝不想对三阴绝户掌罗义报救命之恩?只是力与心违,无可如何,也只好作了忘恩负义之人。现在外面的形势既然到了这种重要关头,净业山庄群雄会斗,形势也十分不利,自己也看出恐怕十二连环坞就有大祸临头;因为内里的事还没有解决,外面官兵若是在这种时候大举攻打连环坞,里外夹攻,武帮主恐怕也不易应付。

在女屠户陆七娘说完这番话的一刹那间,隐隐听得西北一带,起了两次异声。这种声音非常刺耳,先前还疑心是天空的雷声,不过仔细辨别之下,已然判明确切是火枪发出来的轰击之声。

跟着又有一名弟兄闯进刑堂之内,向海鸟吴青报告道:“报告香主,现在内港忽然大部撤退下来,最奇怪的是有二十八宿护坛船帮的弟兄,已经到了天凤堂一带。事情发生得离奇,弟子恐怕他们扰乱主坛,特来请香主的示下。”海鸟吴青眉头一皱,眼珠一转,不由得冒了冷汗,他已经知道前面发生了重大变化,遂趁势向刑堂师铁腿周雄、双刀宋宾招呼道:“二位舵主,弟兄报告的事太离奇,我们执掌着主坛重地的秩序、坛规,请二位赶紧查看一下,不要被外舵的弟兄侵入龙头总舵。”

周雄、宋宾也因为事情来得太以突兀,全惦着到外面看看真实情况。虽则明知道海鸟吴青是趁势把他们打发开,要和女屠户陆七娘说私话,但是周雄、宋宾全是老江湖,眼前的形势实令人难以安心再管别人这种闲帐了,立时答应了声,即匆匆走出了刑堂,往前面天凤堂一带疾驰而去。

这时海鸟吴青本可以立时吩咐值役的弟兄燃烛焚香,照样执行他的帮规,处置女屠户陆七娘,可是因为听到外面这种情形,遂也有故意耽搁之意。

这时,正是净业山庄已到了淮阳、西岳两派和凤尾帮拼斗最厉害之时,突然也发现在阴云笼罩中突起火枪轰击之声。天南逸叟武维扬认为是淮阳、西岳两派勾结官兵,里应外合来挑十二连环坞龙头总舵。天南逸叟武维扬在愤怒情急之下,喝令群雄动手,净业山庄中竟起了群殴,赴会的武师们也是各摆兵刃,一齐上前动手,演成混战的局面。

内港一带,也在同时发现了缉私营、水师营水陆并进,抄着捷径,攻进了龙头总舵的心腹之地;水面上二十八宿护坛船队,已被闯进来的官兵船队包围混战。

这种突然变乱的情形,起于刹那间,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向女屠户陆七娘喝叱道:“罗锦云,你要好好的放尊重些!你终是一个女流,当着本坛的一般舵主们,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不过是尊奉帮主的命令来执行帮规,现在主坛重地已然发生了意外情形,本座念在你是个女流,容我和本坛师父们商量一下,是否能够依着你的主张替你请求,这只看你的命运如何了。”

这时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见海鸟吴青已经对陆七娘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虽是暗中窃笑,可是因为外面情形不稳,大家把方才那种坐山看虎斗的心意消去了一半。

海鸟吴青首先来到麻头鬼刘天寿身旁,低声说道:“刘舵主,外面的情形可不好,我们身在内坛,必须要知道一切详情才好,这个罗锦云一味的缠磨救她一命,只是本座恐怕落了嫌疑,实在不敢任意的答应她。舵主们对于罗锦云认为应该如何办理?你我全是为帮中效力的弟兄,你我彼此计议一下,真能够救她一命,我想舵主们也是愿意的,不过帮规严厉,我终恐怕惹火烧身自取其辱,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麻头鬼刘天寿见海鸟吴青居然低声下气向自己商量,这种情形为从来所未有,刘天寿暗暗的得意,心说:海鸟吴青,你也有栽到我们弟兄手内的时候了。白花蛇杜龙,却恐怕刘天寿得意忘形,口中说出不三不四的话来,海鸟吴青终是掌坛的香主,得罪了他没有便宜,忙的一旁答道:“吴香主,‘但得一步地,何须不为人!’一个女江湖道,本来是非就多,她的事,真假难辨,吴香主又何妨替她请求一下,万一邀帮主的慈悲,暂缓她一死,也就保全她这条性命,这种事又何乐不为呢?”

那女屠户陆七娘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听到吴青的口风和白花蛇杜龙暗中帮忙,有意相救,自己赶紧走到这三人面前,往地上一跪道:“老师父们,能够对我罗锦云这样开恩,我罗锦云生生世世不忘大德。”说着连连叩头。

海鸟吴青见女屠户陆七娘这种可怜虫的情形,心中真个起了不忍,不过神色上不敢显示出来,反倒一扭头向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两人说道:“二位舵主既然有救她一命之心,我吴青也愿意替她担待一下,破出落帮主的叱责,就给她请求一下。

内港更发生这种非常清形,不知净业山庄中是否得到信息?我想请二位舵主辛苦一趟,替本座到净业山庄,可是千万不要直接向龙头帮主面前请求,最好是向天凤堂香主陈述一下。欧阳香主是能担当大事,只要有他一句话和帮主的坛谕是一样的,二位舵主可愿意到净业山庄走一遭么?”

那麻头鬼刘天寿听到海鸟吴青的话,他却微微一笑,先看了看女屠户陆七娘,又瞧了海鸟吴青一下,信口笑道:“我刘天寿,最愿意成人之美,香主既然也有慈悲她之心,我们难道这种现成的好事还不愿做么?愿替香主往净业山庄请求一下,借瞻山庄内的形势如何。”

海鸟吴青何尝看不出麻头鬼刘天寿那种阴险的情形,不过自己另有打算,倒也不惧他了。麻头鬼刘天寿遂招呼着白花蛇杜龙,向诲鸟吴青讨了一面刑堂的竹符,他们是为自己留退身步,作为凭证,两人立刻出了刑堂。外面的情形可不对了,雨已经下来,天空的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四外一阵阵时起杀声,在这种雨声雷声掺杂之下,越发听着令人心悸,这两人倒是真个赶奔净业山庄。

海鸟吴青打发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走后,刑堂的神坛前倒是还有人,海鸟吴青可不把他们放在心上,遂向女屠户陆七娘道:“罗锦云,你口口声声说我吴青忘恩负义,你真是辱人太甚!我不念在罗老英雄相救之情,早已一刀把你处置。你看现在十二连环坞已到了什么情形,还用的着那些礼节么?

现在总算是你命不该绝,十二连环坞的情形已经发生重大变化。罗锦云,我吴青已然破出死命给你担待,往净业山庄替你陈情,我吴青明知道是自取其辱,龙头帮主焉肯就信这种请求?刘天寿、杜龙他们安心要看我吴青的笑活,我叫他们两人走一遭,叫他们替我先受些委屈吧。

罗锦云,我不过是稍延须臾,以待时机,你若真个命不该绝,或许保全一时,不过你要生妄想,那可是自速其死,我吴青绝不作有始无终的人。”

方说到这句,忽然从外面闯进四五名弟兄,向海鸟吴青报告道:“报告香主,现在天凤堂一带,已经成混乱情形,内港口一带,船帮已经全散开,船队的弟兄们足有一半逃奔龙头主舵;各处的道路守卡弟兄,已经阻止,听说有大队官兵和船队,已经侵入连环坞的腹地了。香主也得早作打算才好。”

海鸟吴青厉声说道:“现在龙头帮主和内三堂香主们全在净业山庄和赴会的人尚没解决,任凭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外三堂不准乱动,赶紧去守卫各处卡子。扰乱刑堂重地者,本座定以帮规坛戒处置。”

海鸟吴青把这般弟兄喝退之后,女屠户陆七娘突然站起来,向吴青道:“吴师哥,你把我绑绳放开,我罗锦云还不致那么下流,在你面前想要逃走,求你搭救是我们的私情,我若一起逃走之心,就不够江湖道上人的行为了。吴师哥!你快把绑绳松开,我有要紧话和你讲。”

海鸟吴青道:“松绑绳算得什么,你敢逃走,那是自速其死。”吴青真个把绑绳给抖开,女屠户陆七娘把两臂舒展了舒展,回头来看了看刑堂值役的弟子尚有三人,不过这种人形同工役一样,他们在帮中没有力量。女屠户陆七娘却往神坛前多走了几步,贴近神案旁,向海鸟吴青点点头道:“吴师哥,你把心放宽些,我救不了自己,犯不上再害你。”海鸟吴青此时十分注意着外面情形,此时听到女屠户陆七娘招呼,眼角看了自己手下那三名弟兄一下,立刻走向女屠户陆七娘身旁说道:“你要讲些什么?”

女屠户陆七娘道:“吴青,你枉在江湖道上闯了!你是有心胸志气的人,有心在江湖道上成名立万儿,可是你临到重大关头,竟不能当机立断,可惜你学就一身本领,又有心胸,又有志气,但是你要这么冤冤枉枉把自己的性命送在十二连环坞,太可惜了。现在时机是稍纵即逝,吴青你睁眼看看,十二连环坞到了什么情形!

观在你手下这几位弟兄全没在近前,大约他们不会回来了,现在也没有多大时间的耽搁。实告诉你吧,三阴绝户掌罗义的女儿,双手金镖罗信的侄女,这种江湖成名的英雄后代女儿,不会那么下流,怕死贪生畏刀避剑,为得顾惜自己一条蚁命,把老人家的一生威望置于不顾。

我刚才那种恬不知耻情形,实在是故意的延迟时刻,吴师哥,到现在我们得说真的了,连我这不争气的女人,全不肯随便把这条命送在这里。我觉得在这种时候陪着他们同归于尽,就好象送葬的人,也陪同死人埋在坟里一样。大祸临头之时,当机立断,不能顾全那种没有一点价值的江湖道义。

我被铁蓑道人擒获之后,这个牛鼻老道,他虽把我打伤,并没有用重手。这铁蓑道人看我昏沉过去,不知还有什么人随在他身旁,用布袋很快的把我装起,可是我跟着就醒转。我落在这种厉害人物手中,我知道徒自挣扎,绝不会逃出他手去,还不如忍受一时之辱,等待机会。

他那么难惹的人物,也有露空的时候,竟在那时向他身旁相助的人,以极严厉的口吻吩咐他,叫他赶奔东坪坝,入山口往北的乱林中,一直的走下去。找到福寿堂西南的那座苦行庵,要通知西岳侠尼多指大师,叫这老尼要赶紧入十二连环坞接应他门下。

那牛鼻子老道虽没说详细原因,但是却草草令传话的人,告诉多指大师,他西岳派门下不容易培植起来的泗水船帮,可要同归于尽,飞鹫船队危险太多。

十二连环坞,已经入于危险状态下,天南逸叟武维扬已经到了物极必反之时,恐怕已经有人卖了他,并且对手十分厉害。不容你迟疑缓息,恐怕有极大的力量立时发动,大祸就在目前,叫多指大师要为她本门尽力,挽回泗水船帮这步劫难才好。

因为铁蓑道人一身不能兼顾两事,他也要保全他淮阳派三代的惨淡培植,始有今日的一点成就。只说了几句话,我听出十二连环坞恐怕不易保了。这种情形很显然的,绝不是凤尾帮力量雄厚,或是在两下翻脸之后,要把淮阳、西岳两派一网打尽;极厉害的对手,恐怕另有其人。

我彼时自知真是命该如此,我终于没逃出他们手,偏偏这时落在他们手中,弄得一身无边的冤枉,不白的污名,不能再洗刷惨死在十二连环坞,真是含冤而死。吴师哥,你是知道我罗锦云,尚还不是那种江湖女流,净业山庄中我稍微的再负一些气,我立时就能把命送掉。我不作那种愚蠢事,上天见怜我,竟自给了我逃生的机会。

并且,吴师哥,你是个慷慨不屈的英雄,有作有为的汉子,在江湖道上,没作过什么亏心事。我尽自和你纠缠,任凭他人暗中笑骂,我全不顾,正为得救吴师哥你这条命。我父亲当年看定你是个能树立事业,闯**江湖的好汉;他的为人,吴师哥你尽知,他绝不指望着你将来报恩,他一生绝不依赖他人,你看看就是我这亲生女儿,他何尝把我放在心中?

可是我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正是鼓励我不要仗着有本领爹爹的威望,来为自己装门面。所以吴师哥,你也应该知道他把你看得那么重,舍身相救,收容你这无家无业的人,传授你武林正宗的本领。这是他个人的心性,就为得三阴绝户掌罗义眼中看到可以成全的人,一定能在江湖上吐气扬眉。

吴师哥,你虽然入十二连环坞后,造就到跟前这种地步,总算是对得起他老人家,对得起自己,可是如今变生不测,大祸摆在面前,你能不当机立断,把性命送在十二连环坞。你枉有过去那种志气,空被我爹成全,到头来终于是辜负了姓罗的一片苦心。吴师哥,你现在还不早作打算等待什么?”

海鸟吴青双眉紧皱,怒容满面,刚要喝叱:“罗锦云,你敢用甜言蜜语来**我。”在这种话将说未说之间,突然正东一带轰轰的两声,并且东南一带杀声大起。靠着天凤堂左侧一带,如同潮水涌来一般;似乎有很多的人,虽然不是大声喊嚷,那种以沉着很低的声音,互相呼应,眼中不用看到,已经能辨别出这内三堂、外三堂一带,现在已发生极大变化。

尤其令人可惧的是那种火枪的声音,海鸟吴青曾在水面航船上待过多时,他曾见过水师营操练这种可怕的武器。这种东西比什么厉害的弓箭威力全大,武功本领遇上这种东西,全置于无用。十二连环坞腹地中,竟会发现这种声音,这真是作梦也想不到,十二连环坞真个的算完了。

在这种证实下,吴青对女屠户陆七娘减去了轻视之心,完全认为她所说的是实情,绝无一字虚言,她固然是为逃她的性命,对我海鸟吴青终有过去的渊源,在这种危难的关头,她倒是真应该有救我之意。我不要过信江湖上的传言,冤屈了她的好意,我别自误。

真要缉私营、水师营大队官兵已入腹地,从来邪不侵正,这还是真个得依她的话,自己先保全自己性命。对于凤尾帮没存着叛帮背教之心,这条命保全着,依然为帮中效力,岂不是上策?

遂向女屠户陆七娘道:“师妹,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可知道我吴青是铁铮铮的汉子,作事有始有终,你可不要引诱我作恶。武帮主和内三堂香主待我不薄,临到危难之时,我不能只顾自己逃命,作那种昧良心的举动。

师妹,你如果所说全是实情,现在所攻进来的,真个是官兵,那么总算罗门中尚有余德,我放你逃走;至于你出得了连环坞出不了连环坞,我可不能管了。在这种时候我有法交代他,何况我也不准活过今夜去,我要谨守祖师前的誓言,以性命报效凤尾帮。

现在你不要自误,你还有什么赶紧说一声,我好放你逃去。”女屠户陆七娘,把面色一整,一跺脚道:“吴师哥,你好糊涂了。现在我任什么话不和你讲,你是始终没出刑堂。你既有放我之心,我用不着再想别的念头拼命逃走,请你到外面看看形势吧!”

第一百四十三回净业山庄困群雄铁蓑显身手

陆七娘说到这,却带着十分愤怒,双道蛾眉往一处一蹙,那两只杀人不见血的媚眼,似乎在她有了生机之下,更加比平时晶莹放光。往海鸟吴青面前凑了半步,两下里相隔仅只半尺,陆七娘这眼前面色上的情形,带着十分着急、十分关心,和吴青真有生死相关之意,这种恳切情形是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她竟伸手把海鸟吴青双臂抓住,论吴青的性情,就是对她没有仇视之心,可也绝不准她这么放肆,无奈女屠户陆七娘此时是一团正气,一派亲切关心,毫无邪念之容,何况吴青在她家中又居住年余,这不比一个陌生人了。任凭吴青怎样倔强,自己也不会不被她这种至情所感动,这正是女屠户陆七娘厉害的地方,手段高的地方。

因为在十二连环坞发生重大变故,虽则全没身临其境,以所听到的这种不祥的声音,瓦解冰消就在面前,任凭多么不正大的人,多么**邪好色之徒,在这种生死关头,绝不会再起邪心,再动**念。

陆七娘倘若用**邪**的手段,来对付吴青非失败不可了,海鸟吴青就许立时翻脸,她竟能够体会眼前的形势,深知人的心情性格,她竟拿出这种至大至高的恳切、关心,真情美意来对付,吴青竟自丝毫不再拒绝。

女屠户陆七娘在这时眼角更有一对泪珠,欲落来落,向海鸟吴青道:“吴师哥,我盼你赶紧的到天凤堂一带能够隐身掩迹的地方,把真情实况看过明白,你可要赶紧回来,我还有关系你一生命运的话告诉你,现在你若真想报效武帮主,赶紧横刀自刎,那算你真个的为凤尾帮舍身全义;你若想着还能为凤尾帮尽力,请问你有多大本领?多大能为?

恐怕你这净业山庄全闯不进去了。我不愿意这么冤枉而死,也不愿意你这么断送在十二连环坞。快去快来,请你念在罗义救你之情,在眼前你要相信我的话,师哥你就快去吧!”她竟用力把吴青的双臂一带往外一推,陆七娘自己却往神案前那个焚香所用接脚的木台阶上一坐,把自己衣衫的下角撩起掩着脸吞声饮泣。

海鸟吴青竟自身不由己的被女屠户陆七娘这一推往外走去。最可怜的是那值役的三个弟兄,全怔在那里,对于他们的话,也有听见的,也有没听见的,这就是身分太小,这种作小卒的,到了重大关头,性命轻于鸿毛,命虽是自己的,却得随着别人生、别人死。

海鸟吴青匆匆走出刑堂,刚一出刑堂门,自己赶紧把身形掩蔽,转到刑堂的转角处,一纵身,竟自蹿上了刑堂的屋顶。自己把身形伏下去,往四下里一看,在黑沉沉的暗影中,虽是望不出多远去,可是上天好似故意来完成这步劫运,隔不多大时候,闪电在天空,倏明倏暗之下,能够把天凤堂一带所有的道路一览无遗。

只见这一带,每一条道路上,全是贴着道旁的边侧,有许多人在疾驰飞纵,掩藏躲避,并且情形十分乱,有往东就有往西的,那种杀声越发的近了。刑堂离着内港口,也就是不到一里远,在这里站在最高处,在电光闪动之下,依然能看到港口大船的帆樯。

海鸟吴青不用往远处去再查看了,就在他伏下身去的片刻间,在刑堂和天凤堂的正东,那里是一片高岭,通着十二连环坞内,所有的陆地好象城墙一般。那一带没有道路,不能往十二连环坞外走,除了盘山磴道乌鸦嘴,这条道路是半明半暗。在总舵效力,没够上舵主的身分和内三堂、外三堂的亲信弟兄不准走这条路,这也是从分水关到内坛的捷径。

可是此时这东岭头一带竟自连续两片红光涌起,如同两个迅雷一般,“轰轰”的这种爆炸之声。尤其是有树木近山头的一带,空中有雨气蒸腾,烟硝的火光一发出来,火光不过是三四丈一片,可是被这种雨气蒸起的地方,枪声一响之下,足有好几亩地的地方天空中,全是红黄之光,尤其是这种先声夺人,心有成见的情形,最厉害不过。这种抬枪,在当时清兵各处驻防的大营中,并不普遍的全有。

江南水师大营跟缉私营两淮统领,他们职权太大,镇压着地近长江一带,不只于得监视着水面上贩运私盐,官家所谓枭匪,尤其是浙江省沿海一带,海盐太多,官兵的力量只要小了,不只于不能弹压镇抚,有时官兵反为所制,常常的闹出百八十名弟兄被人掳掠。

所以江南水师大营、两淮缉私统领,全请求兵部,把别处不重要的地方的火枪营调集了两营来,由缉私营、水师营分着统领。物以稀为贵,那时候凡是如这种机械的东西,多半出自海外,到后来,民间也能够普遍的打造这种抬枪,那已经在二三十年之后了。

人人心目中存着这种火器,是不能抵卸的杀人利器,所以十二连环坞,就这么容易的毁于一旦,竟全就毁在二十余杆抬枪上。

攻打十二连环坞,一来是有得知连环坞水势地利山形秘道的本帮人把维武扬卖了到底,就连攻进十二连环坞的一切步骤,也全是告密人的计划。总算浙南缉私统领和水师提督官运享通,真要是十二连环坞形势不稳,没有西岳派淮阳派净业山庄群雄会,把凤尾帮重要人物全绊住,就象官兵的计划也未必得逞。以武维扬、欧阳尚毅、八步凌波胡玉笙、天罡手闵智这四个人的聪明机智,跟应付非常的能力,稍微容开他们缓手,十二连环坞的情形可就未必怎样了。

虽然是秘密道路已然泄露在外人手中,浙南缉私营和水师营联合阵线,非把连环坞挑了不可。天南逸叟固然是不能长期抗拒,可绝没有当时这种惨败的情形。这二三十杆抬枪威力虽大,龙头帮主武维扬跟内三堂香主,没有净业山庄群雄会斗的事,各自统率着所有的得力手下弟兄来应付,恐怕官兵方面抬枪手也得损失大半。

一来十二连环坞声势太大,武维扬依靠它固若长城一般,认为有千八百名官兵也不易打进来。这些年来,排斥一般老人,树敌太多,再加上要命郎中鲍子威、三阴绝户掌罗义倒反凤尾帮,也是武维扬的致命伤。就这么四下里机会往前一凑,十二连环坞在两三个时辰内,官兵和帮匪正式对面之下,弄个不战自乱,冰消瓦解。那一方面火枪只要一亮,烟火气在阴云中一闪,这一带的帮匪立时四散逃命。

主要的人,全在净业山庄;山头舵主们哪里统率得了?自己跟自己就弄成不能再守下去,哪会不完?海鸟吴青眼中所看到,以及耳中所听到,自己认为就是有回天之力,也难挽回眼前这步劫难了。

从分水关到内港口,这条水路的捷径,官兵也能利用上。水师缉私营竟能象从天而降一般,船队竟能在里港发现,这还不毁等什么!回头再往里一望,净业山庄更涌起两片火光,抬枪的声音更比这边厉害。吴青知道此时自己纵然以性命报效帮主,但是净业山庄也成了这种局面,死亡逃散之下,自己还未必能闯过去;就是能闯过去,又哪里去找帮主们?

倘若遭到抬枪轰击,自己虽有一身本领,轻身本领也没有火药的力量快,就这么随着,一般小卒们同归于尽,可真有些冤枉。眼前的险象已成,海鸟吴青又完全信了女屠户的话,他遂不迟疑翻身跳下刑堂房顶。这时可倒好,刑堂这里真个清静异常,本坛下的弟兄们,大约早已各自逃命。

在大难临头之下,各本相顾。吴青也倒正合心意,匆匆进了刑堂,见那三个弟兄还在那里站着,吴青恨声说道:“你们倒是真忠心,还不赶紧逃命去吧,站在这里等死么!”这三个弟兄是真个冤枉,吴青平时那么严厉,谁又知眼前变成这样,被他喝叱着,三人这才赶紧走出刑堂各自逃命。

吴青匆匆来到女屠户陆七娘面前,陆七娘粉面垂下,坐在神案下,手弄着衣角,似乎寻思着什么。海鸟吴青立刻改了平时那种口吻,招呼道:“锦云师妹,外面的情形真叫人痛心死了,万想不到凤尾帮会落到这样结果,冰消瓦解就在眼前了。”

陆七娘这才霍然站起,抬起头来,眼望着海鸟吴青,她却上边牙齿咬着下嘴唇,从鼻孔中缓了一声向吴青道:“吴师哥,这个被屈含冤的师妹没骗你吧,你要想象节妇殉夫,孝子殉父母,思忠心做凤尾帮的弟子以身殉帮,以命报帮主,你赶紧横刀自刎,死在刑堂,等到官兵进来,把你往后山一掷,你就算成了名,尽了节。”吴青不容她絮叨着说完,含怒说道:“锦云师妹,你不要用话激我,难道我那位恩人作事就全对么?”

陆七娘立刻把面色一整,正色说道:“吴师哥,我父亲倒反凤尾帮,在别人或许讥诮他以福寿堂前辈的身分不该作这种事。你是老人家的近人,他这种情形是否武维扬逼成的?凤尾帮毁于一旦,完全毁在武帮主一人的身上了。我们既然认清了不能作愚蠢的行为,送了性命,你还不作脱身的打算,等什么?

若等官兵把所有的道路把守住了,我们可就不易逃命了!我说句放肆的话,叫你听着也是离间你和帮主的话,幸亏你遇见这个不争气的罗锦云,咱两人打个赌,净业山庄的情形,咱两人可不知道。我实告诉你吧,那个倔强顽固的老头子,早就想对他不起。

你不信看,只要我们在净业山庄,准不被敌人所伤,剿办十二连环坞的官兵任凭多么厉害,武帮主准能不受毫发之伤,安然脱险。只要这个话不应验,我愿意输给你一指,我准用刀把左手剁去一指,以作无知妇女信口开河之戒。武帮主有一条秘密的道路,只有他和内三堂香主知道,尊为福寿堂的退隐前辈,他全不肯把临难脱险的道路说与。吴青,这是共患难的弟兄所应有么?快快走吧!傻小子,死了没人知情。”

海鸟吴青听陆七娘这番话,他可真动了心。这种闯**江湖的汉子,越是讲义气的人,对于无情无义,越是恨深恶绝。他自己不辜负入,也最恨别人负心。他忠诚护主,可是作主人的不能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对他仍然时有猜忌之心,这就叫逼好人走坏道路,这种人你教他一起了仇视之心,即没法挽回。

海鸟吴青心怀大志,得三阴绝户掌一力提拔,献身凤尾帮。他认为天南逸叟武维扬和内三堂香主们,全是能成大业的英雄,自己正如同良禽得木,贤臣得主,把自己一身所学和一腔热血,完全献与凤尾帮,也算是偿了自己的志愿。哪知道十二连环坞发生这次事情,对于天南逸叟武维扬在十二连环坞另有秘密道路的事,海鸟吴青过去也略有所闻,但是总归是捕风捉影之谈,不足为据,何况凤尾帮在鼎盛之时,谁也想不到这些事。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一看跟前的情形,净业山庄就没有逃出来的人。官兵虽是具有极大的威力,攻进腹心重地,但是要想真个的捕拿几个为首的凤尾帮主、内三堂香主,他们还没有那么大能力。净业山庄是别无道路可走,外三堂又是咽喉要路,这般人要是往外退,自己身为刑堂香主,他们绝不会不知会一声一同脱身,女屠户陆七娘所说的情形,显见不虚了。

海鸟吴青深为痛恨,自己平时对于凤尾帮用尽心力,报效帮主,把偌大的一个十二连环坞整顿得井井有条,到了死难关头,竟把我海鸟吴青置于不顾,从内三堂闯出分水关谈何容易?

陆七娘更在这时说了这两句刺心的话,海鸟吴青一转身哈哈一声冷笑,向陆七娘道:“罗锦云,你不要小看了海鸟吴青,他们能够从秘密道路脱身事外,我海鸟吴青也照样的有本领有法子安然脱险,和他们十二连环坞外面再会吧!”

女屠户陆七娘暗中庆幸,她最怕海鸟吴青那种百折不回的心情,就是叫他离开十二连环坞,他也是依然要以身报效武维扬,自己不只于想着从他身上脱身逃命,并且因为个人此后孤零无依,一个女江湖道就是有本领,没有一些依靠,也不易在江湖道上立足。

此时听到海鸟吴青这种口吻,知道他对于武维扬实起了仇视之心、怨恨之意,自己只要出了十二连环坞,再以柔情动他,将来不会再逃出自己手去。女屠户陆七娘是适可而止,见海鸟吴青动了真怒,绝不再往下多说。

海鸟吴青已经匆匆走进刑堂后面静室中,把兵刃暗器带好,把自己的积蓄打点了一个包裹背在身上,更找到了一口锋利的扑刀,带出来给女屠户陆七娘作随身的兵刃,到了神坛前,向女屠户陆七娘道:“师妹,你怎么样,还能走些山路么?我们现在就要闯过内港口一带,姓吴的保你安然脱险。师妹,到今日叫你看出这个师哥不是无能之辈,不过你如不能再吃苦,那可就费了事。

陆七娘鼓着勇气向海鸟吴青道:“师哥,你也不要小看我,这个师妹在江湖上也这么多年,刀山剑树、大江大浪全见过。到了这种要命的关头,比你们男人绝不会差了。形势已紧,不要耽搁,赶紧走吧!”

海鸟吴青遂引领着女屠户陆七娘出了刑堂,这时外面已经在乱的如同沸水锅一般,四下里这种声音听着真怕人。水师营、缉私营,已经把各路口切断,帮匪们想往外退,全不容易了。海鸟吴青向女屠户陆七娘招呼了声:“师妹,你这跟定我身后,不要离远了,我们现在还得扑奔港口,找寻船只。把胆量放大些,轻车熟路,十二连环坞内还可以任我脱身。”

海鸟吴青遂捡着那黑暗之处纵跃如飞,道路熟,比较着容易掩蔽形迹。从天凤堂绕过来转出内三堂重要之地,已离港口不远。海鸟吴青见那宾馆一带,和前面松林大路,已经一片灯火之光,官兵大队陆续往里撞。

海鸟吴青对于这一带的地势,尤其是了若指掌,因为他平时是掌管着凤尾帮的风纪秩序,虽说是帮规严厉,但是人多是良莠不齐,所以在平时凡是稍微隐僻的地方,海鸟吴青全十分注意,恐怕各坛下不法的弟兄,仗着十二连环坞地势大,作出违法犯帮规坛戒的事来。所以十二连环坞内,几年无论什么地方他没有没走到的,此时可用着了。

经松林前这片大路,斜奔西北,转奔左边松林后,这种道路不知道可不敢走。宾馆对面,树林后面就是一带山岭,岭根下是一人多高的苇草,这种阴沉黑暗,真叫人不敢着足。可是海鸟吴青,毫不迟疑,分拨着苇草,往前穿行。

从这里走毫无阻挡,别说官兵到不了这里,就连本帮坛下弟兄,也没有从这里走的。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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