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飞云道侮贞妹逼取紫河车
赶到离开了清风堡,走出二、三十里来,道路上已不好走,到处里尽是贼兵。这班人仗着有老镖师侯泰的镖旗,倒是走着不怎么麻烦。可是赶到红心驿一带,就是官兵驻防的所在了,这一来这班人可走着费事了。
只要一经过有官兵的地方,就有人盘问。有的地方略一问,是干镖行的立刻让他们过去,可是就有那刁难的,故意的搜查盘问。只是红心驿,就麻烦了一个时辰,鹰爪王不禁十分着恼。说话虽是足能应付,可是这一次太麻烦了,鹰爪王颇有点按不住火头了,语言间就带出怒意来。
中州剑客钟岩看出来,遂向鹰爪王道:“师弟,你怎竟动起怒来?无论如何是官军,光棍不斗势!要是捻匪的地方,看情形不对,拉家伙我们就许动手。这是官兵,无论怎么,只许他不讲理,不许我们动强暴。何况我们还有要紧事,怎好跟他们找麻烦?我看我们这一行十七人,全是骑马带兵刃,令人看着太扎眼了。我想我们还是把人分作两拨或是三拨,那么比较着好多了,师弟你看怎样?”
鹰爪王想了想,遂说道:“好吧!前面是定远驿了,我们索性到了定远驿再分拨吧!”中州剑客点头道好。这班风尘豪客各抖丝缰,扑奔了定远驿。走了六、七里到了定远驿,这里正是驿站的地方,人烟稠密,车马行人大约多是在这里落店。
地理图夏侯英头一个飞马进镇,越过几家店去,单在一家字号是安诚老店打尖。夏侯英是和这店里熟识,故此单单找到这来。
店伙看见,立刻陪着笑脸招呼道:“夏侯爷,你这是往哪儿去?有差不多一年没到这来了。您是自己来的,还是有别位?”
伙计说着,把缰绳接过来,夏侯英道:“今天我们人多,有宽绰的地方么?连我一共十七位了。”
店伙道:“有有,东跨院里五间全闲着了。”店伙说到这,向里面招呼道:“王三、张阿四,接客人。”
这一招呼,立刻从柜房出来两个伙计,这时鹰爪王等也全赶到了。店中伙计一见这么多的马匹,遂把常在客店帮闲村童招呼四个来,帮着遛牲口。
老少武师在安诚客店门首下马,伙计们接缰绳,夏侯英向伙计说道:“我们的牲口你可仔细,弄丢了你可赔不起。”
伙计道:“爷台放心,这几个孩子全指着咱这店里挣钱吃饭,他们全有根有脉,绝没差错。”夏侯英道:“这是十七匹马,交给你了,如有差错,全朝着你说了。”一面说着,已随同店伙张阿四走进来,大家齐进了东跨院。
这时也就是刚交戌初,红日西坠,炊烟四起,也就快掌灯了。万柳堂故意脚下慢走,把店里的情形略看了看,这座安诚店,果然是家老字号。店房的建筑,顶少有七、八十年了,仗着修理的到,还是整洁异常。院子也宽大,前后两层院子,还有两边的跨院。续命神医万柳堂,才往跨院一迈步,忽听有人招呼了声:“伙计,锁上门。”
万柳堂不意的一回头,只见后西面的第三间客房里出来一个道士,身量高大,挽着牛心发髻,别着一支玉簪,面如蟹壳,两道浓眉,一双恶目,狮子鼻,四字口,面含煞气,身穿一件蓝川绸道袍,青护领,杏黄丝绦,双垂灯笼穗;下面是白布高腰袜子,粉底云履,手执拂尘。续命神医万柳堂只这一瞥之间。已看出这老道不是什么清修之士。
只是江湖上哪路人全有,哪里管得许多?遂略一注视,赶紧走进跨院,可是在一瞬之间,已看见那老道也死盯了自己一眼。万柳堂虽已察觉,并没有再招惹他,径随着大家走进跨院的三间北房。
少年的武师们全往一处聚,司徒谦、左恒、辛老镖头的徒弟飞天玉鸟项林、冯毓文、冯毓秀、甘忠、甘孝,地理图夏侯英全聚到东面两间屋里去歇息。一班老英雄进了正房,见这客房还是真合意,屋里收拾的十分洁净。店伙打净面水、泡茶,续命神医万柳堂并没提那老道的事。店伙把两屋的灯全点上,那甘忠、甘孝和夏侯英亲自出门去照看着自己的马匹,上了槽,看着加了料,这才放心回来。
工夫不大,店伙开上饭来,全在北正房用着饭。饭罢,大众老英雄商议着要在明早分为二队走,免得在路上太扎眼。中州剑客钟岩,跟万柳堂等一商量,分两拨。鹰爪王跟老镖师侯泰、双掌镇关西辛维邦的师徒、司徒谦,左恒,地理图夏侯英,这七个人归头一队,不带镖旗。让续命神医万柳堂,和中州剑客、金刀叟邱铭、韦寿民、金让、冯毓秀、甘忠、甘孝、祝民瞻,这十位携带镖旗,归第二拨走。这么商量好了,遂决定从明早分开走。
天到了初更,店伙进来,除原有的两架木床,又给搭了两架板铺,大家分在床铺上歇息。到二更后,店里的各层客人大半就寝,续命神医万柳堂此时心里不自觉的把那前面的老道挂在心头。自己信步到了院中,先往东房里看了看这班少年的门人,也全预备入睡,冯毓文兄弟和司徒谦凑到一处谈得高兴。
万柳堂嘱咐他们要小心灯火,早早歇息,明早天一亮就得赶路,司徒谦、左恒、祝民瞻等全站起答应。万柳堂转身出来,从跨院望到别院。一片黑暗,院中已没有人走动。万柳堂遂缓步踱到前院,只见前院里有的客人早早睡下,有的还在那吃茶谈话。
走到了西面一排厢房前,故意的从西房窗下走过来,见这第三间的窗上有暗淡的灯光,不知那老道出去回来没有?到了第三间窗下,微停了停步,侧耳一听,屋中似乎有人,跟着“悉索”的一阵轻响,随着“噗”的似乎吹灯似的;万柳堂心想要糟,大约是他要出来。忙一拧身,脚下一点地,身形腾起,纵跃之间,已到北房前,跟着一个旱地拔葱,到了正房上面。万柳堂认定了那老道定非平庸之流,绝不敢轻视他,脚下再点房檐,腾身落在了脊后。这也是万柳堂这种身手,换在别人,定要露了形迹。
就在自己往下一伏身回过头来,往西房一瞬的工夫,只见门儿也没怎么敞着,一条黑影,其快无比,已扑到了东角门首。这老道竟没径直的往里走,却见他一纵身,腾身纵起,到了东厢房屋尽北头的屋顶子上。
万柳堂心想:我今夜非糟糕不可,他这是先踩踩屋面上出入的道,多半这杂毛还是帮匪,来暗中监视我们了。我倒要会会这个杂毛老道,究竟是何心意?想到这,随即微一长身;见那道人已经到了跨院后的屋顶上,略查看了查看,只见他已落到院中。
万柳堂不禁大惊,心想,好大胆的恶道,屋中的人还没有全睡,竟敢前来窥探。不给他个厉害,也叫他看我们淮阳派无人了。自己思索之间,右足先一点后坡,飞纵在北上房的东边屋顶,隐蔽住身形,往小跨院里一查看:只见恶道士真个胆大,竟贴在东厢房的窗前,往里窥视窃听。也就是一伫足的工夫,见老道身影移动,又到了正房窗下,依样儿葫芦,也是把屋里查看了看,又侧目听了听,似有所得,伸手摸剑柄。
万柳堂疑心恶道这就要亮剑动手,心说你只要敢亮剑逞凶,这是你的死期到了。哪知道恶道士只把宝剑稳了,一下腰,飞身蹿上东面屋顶,竟从东房后面的边墙纵出店去。
万柳堂越发诧异,心想这个恶道是怎么个路道?本待知会师兄一声,只是一知会大家,定然全要跟随。好在这只恶道一人,他既离店他去,我只跟定他,不叫他走开了,走到哪跟到哪,就让他去勾同党,料也不妨。万柳堂悄悄从东后墙跃出店去,拢目光一看,那恶道竟从沿着街道旁的民房往东下去,蹿纵上颇见功夫。直到快出镇口,见他斜身从屋面上转奔了东北。万柳堂紧蹑着道士的后踪,一会出了这座定远驿。
只见眼前是一片漫洼,恶道士顺着一股羊肠小道,往东北走下去。这一带多是稻田,不时的有片断的茶树和桑林,没有什么遮拦隐身的地方,不敢过于欺近了,怕把恶道士惊走了。当时一气儿走出有三里多地,远远见前面黑沉沉的,好似一片村镇。果然这恶道人正是奔了那片村庄,见恶道好似熟路,不走村口,竟斜着扑奔了靠西边的民房,到了村子近前,飞身蹿上民房。万柳堂一看情形,猜到这恶道不是在这里动手作买卖,就是这里有他的同党,因为若是和这个村庄里没有牵连,一定就绕着村外走了。夜静入村庄,不论你多小心,也容易惊动了村民。
万柳堂容他入了村子,约莫着走过十几处民房去,自己也飞身蹿到民房上,脚着到屋顶,已知这村子里是个富庶之乡,因为这村庄的房屋,是瓦房多,土房少。纵目望去,虽然看不甚远,测度着形势,横下看去,绝望不到对面的村边房屋。可是万柳堂这略一迟延,再找那恶道士,已无踪影。万柳堂哪肯这么罢手,轻登巧纵,到了街心,方要往对面纵身,竟发现那恶道士已到了街心。
莫怪看不见这道士踪迹,他竟沿着街心走,定有所图。续命神医万柳堂遂依借着民房隐蔽着身形,跟着这道人往街里走来。直走到快到东村口,只见那恶道士脚步放慢,不断的向北面的民房的临街墙上查看。忽的那恶道士把脚步放慢,在一家高大的瓦房前站住,往门旁的墙上看了看,一下腰,飞身蹿上了这巨宅的大墙。万柳堂是久历江湖的豪客,一见即识,这定是绿林道踩好了,留下暗记。想不到一个清修的道家,竟是江湖绿林道,自己倒要看看他怎样下手。
当时万柳堂飞身蹿上了墙头,见那恶道士竟一直扑奔了后面。万柳堂一看这所巨宅有好几道院落,哪知这恶道竟好似熟路一样,越过了两道院落,只见恶道绕进了一道院落,是一道跨院。这道院子里是三间北房,前出廊后出厦,四面全是走廊,走廊上全摆着盆景的花草,这种格局,在乡镇上实是罕见。
万柳堂借着走廊隐住了身形,只见那恶道在这道跨院里转了一周,巡视了一遍,只见恶道竟自一飘身落在了院中。万柳堂仔细一看这边北房,廊檐下有五、六尺宽的地方,当中是四扇冰纹的格扇,灯光尚在通明;东首这间是两扇万字横窗,里面的灯光比较堂屋还亮。见那恶道士往东首的窗下点破窗纸往里查看。
万柳堂一想,这房子既有前廊后厦,后面定有后窗,想到这,遂从左边的走廊顶子上绕向屋后,转到后面。敢情后面是一段小小院落,有几间矮小的房间,象是婢仆的下房,紧对着一座八角门。角门紧闭,却从短墙探过几枝扶疏的竹梢,这后面原来是座花园子。
这时万柳堂先不顾查看别处,却往那屋后厦檐走来。到了高支着的后纱窗下,微一纵身,攀住窗台,侧着身子往里看时,只见屋中是一座富丽闺房。万柳堂不由心中一动:自己堂堂的淮阳派领袖,岂能窥视人家闺阁?我不如把这恶道士引出宅院,盘问盘问他的来路。才想到这,听得堂屋中一阵脚步声音,万柳堂不由的往里一注目。只见软帘一起,从堂房里进来一位姑娘,年约十八、九岁,后跟一个侍女模样,年约十五、六岁。
这位姑娘,容貌秀丽,不过肤色焦黄,隐现病容,眉峰深锁,眼角上湿润润的,似乎才哭过了。那婢女神色也十分沮丧,这位姑娘又似乎很劳累的,扑到那架楠木**坐下,一阵娇喘。靠前窗的茶几上放着一支白铜三明子烛台,三支红烛光焰闪闪,正照在这姑娘的脸上。万柳堂看这姑娘脸上一团正气,这姑娘忽的手往肚皮上一按,突的眉头一皱,眼泪象断线的珍珠似的落下来。
那侍女方到窗前,用镊子去剪烛花,回头见姑娘哭起来;“咳”了一声,把镊子往烛台上一扔,转身来到姑娘面前,惨然说道:“姑娘,你若是这么想不开,那可是找死了!姑娘你太不听我的话了,我说什么了,叫你别往夫人屋里去,自己在屋里忍着,他们说什么由他们说去。谁叫命不好,得了这种冤孽病,有什么法子呢!反正居心无愧,早晚有个水落石出。我虽然是个当奴才的,小姐你没拿我当丫头侍女看待,我就任是把这条苦命搭上,也得给姑娘洗刷冤枉。
唉!这个牛鼻子老道就是姑娘你的前世冤家,他一定在老爷夫人面前说了什么了,好在姑娘你问心无愧。我想着姑娘你别出去,等着老爷过几天必进来看你,那时连我帮着你,求老爷给你请名医调治。你想爹总是亲爹,总还有父女之情。我们情愿拿两条命交给老爷,告诉他,你身上是病,绝不是别的。
只要名医再断不出是病来,我们绝不用老爷费事,我们自己死了干净的,我情愿陪着姑娘死。因为我一年三百六十天,不离姑娘左右,姑娘作了什事我不能推干净。我是打定了这种心意,姑娘只是不按着我这主意办,那我可真没法子了。姑娘你相待我一场,我没别的报答你,只有到了姑娘你不能活的时候,我绝不一个人活着,咱一块儿死吧!”
这位姑娘用手巾拭了拭泪,惨然说道:“菊妹妹,不是我不听你的话,你也替我想想,夫人是跟我前世冤家,她是安心想把我这眼钉肉刺除了,好不容易找着这个机会还不往狠处下手?他们不论怎么毁坏我,我还得强自挣扎着;我若不到她眼前去,她更该信口编排;纵然老天爷睁眼,这冤孽病去掉了,我一个作姑娘的怎么再抬头,连我自己也没主了。
那次请那个医生,他若不推了不治,夫人还不致于这么一口咬定。所以我想我这苦命的人,只有死了求阎王爷给我伸冤,别的指望一点没有了。俗语说的不假,有后娘就有后爹,你看我父亲近来对于我哪还关心?妹妹,我这官宦人家的小姐,真不如那佃户邢阿发的女儿胖姑了!人家虽是庄农人家,倒是一家喜气融融,畅叙天伦之乐;谁又知道我这官宦人家小姐,终日在愁云惨雾中过活呢!”
万柳堂这时在后窗外窥察了半晌,已了然了大概。这个姑娘的娘大概是继母,只是这姑娘面色焦黄,肚腹胀大,形如怀胎。听她私下讲话,她家中已认定了这姑娘作了苟且之事,可是察言观色,这个姑娘和这个丫头一团正气,并且所说的话,也是由衷而发,绝不是那种不顾羞耻的女流,怎的竟还牵连着什么道人?自己深明医理的人,想着这姑娘或是得什么怪癖之症,被人家误认作怀了身孕,这关系着人命,自己倒要看个水落石出。
这时那个丫头给小姐拧了把毛巾,叫小姐擦了擦脸道:“小姐,还是暂时忍耐,我们不论到了什么样子,我记得有那么两句:‘人叫人死天不肯,天叫人死有何难。’我们把命交给老天吧!反正往后该着说话的地方,也得说话。那个老道要是再来,不管夫人怎样信服,小姐千万不要再见他了。夫人要是再亲自领他来,姑娘你就把门关上,别叫他们进来;夫人如若见责,姑娘只说害怕;要是非进来不可,你就立刻以死要挟,谅他们也把姑娘怎样不了。”
那位姑娘咳了一声,方要说话,忽的软帘“唰”的一起,那恶道人当门而立,那丫环跟这小姐全呦了一声,吓得挤在一处。那老道却口念:“无量佛!女菩萨不要惊慌害怕,祖师爷是渡脱你们来的,女菩萨你还不明白你祖师爷的来意么?”
这时那丫环于惊惶失色中,壮着胆子,挡着小姐颤声说道:“你……你……你一个出家人,半夜三更的闯入人家闺房,你还不出去,你要不走,我可嚷了。”
那老道哈哈冷笑道:“婢子,你不过是斟茶倒水的丫头,何得多言!祖师爷是以慈悲为本,不愿多杀戮无辜,你要尽自多口,可怨不得你祖师爷要开杀戒了。”
这时续命神医万柳堂见老道竟这么毫无顾忌,闯入人家闺房,不过见他并没有亮剑,自己索性看他怎样施为。
这时忽见那姑娘把那丫环一推,蛾眉一蹙,杏眼圆翻,气忿忿说道:“道爷,前天我那无知的母亲,烧纸引鬼,把你请进宅来,叫你强给我看病。你这妖道不知在我继母面前说了些什么,我继母竟用血口喷人,无非是叫我早早死了,好去她眼钉肉刺。
如今你竟敢半夜三更闯入我房中,分明是欺凌我这种懦弱无能的女子。不管你的来意如何,我这卧室是你进来的地方么?你趁早给我走!我这宅子你是来过,你应当知道:我家主家的人少,下围子可不少,我只要一声嚷,把你当强盗捉了,那时你再想逃走就由不得你了。”
老道把面色一沉道:“女菩萨,你怎么要恩将仇报么?无量佛!善哉善哉!女菩萨,在祖师爷面前你还敢逞利口!你身上的病业已成形,你祖师爷在一看见你时,即已看出。祖师爷看在佛祖的面上,不肯揭穿你的丑态,保全你这妮子的性命,保全你的家声,祖师爷待你有再造之恩。我这佛门弟子救人救彻,我想你身上这块冤孽不去掉了,终是祸根。倘若到了十月时,你再想瞒哄就不成了。那时,身败名裂,后悔已迟。你就是死了,仍落骂名。那时就是你怎样会做作,也不能掩饰这丑事了。
祖师爷前来正是为的救你,我这里有一粒仙丹,你把它服下去,只消半个时辰,你腹中这块冤障,可以平安取下,交与你祖师爷,我有用它之处。这么人不知鬼不觉的办完,既全了你的贞节,又全了你父亲的脸面。祖师爷得了这小小的胎儿,还有极大的用处。一举三得,两全齐美,你难道还不愿意么?”
这位小姐蛾眉一皱,气得浑身颤抖戟指着老道说道:“可惜你还是三清教下人,你真是错翻了眼皮,满口胡言。我们作姑娘的守身如玉,多一句话不敢随便出口,多一步不敢走,你竟敢以这种秽言诬我,你真是禽兽不如!你小姐终日过着苦恼的日子,早活腻了!你身上既背着宝剑,妖道,你拿剑把你姑娘杀了倒好,我早早脱了尘世上的苦。”说到这站起来,就要奔向老道。
老道怒焰陡炽,厉声叱道:“妮子!坐下,你想死又有何难。祖师爷把话说完,准能叫你如愿。我实告诉丫头你,祖师爷善造薰香,善取紫河车。多少年来,取得的已不下二十多个,就没有看走了眼的。其中只有看错了两个阴胎,可是绝没有别的差错。你这事实分明,祖师爷想要留你这条命,要凭药力,把这三个月的婴胎取下,你反倒辜负你祖师爷的美意。”
说到这,立刻用手一指背后背的宝剑,厉声道:“妮子!你看,祖师爷杀你,取你的婴胎,易如反掌。祖师爷这么好心救你,你反倒不识好歹,休怪祖师爷剑下无情。”
当时恶道这一动强暴的态度,这姑娘紧咬银牙,恶狠狠瞪着眼看着恶道人,毫无惧怯之容。向恶道人说道:“你是满口胡言,你家姑娘幼承家训,读书知礼,我宁死也得落个清白之名。
你作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就忘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何况我实是得了冤孽的病,你就是用什么手段把你姑娘害了,你不过是多造下罪孽,绝不会叫你如愿。道爷你看在佛菩萨的面上,不要在我这苦命的女子身上,造这种孽了。”
姑娘说到这,那个叫小菊的丫环,却抢着说道:“道爷,你要在我们小姐身上取什么婴胎,你不用指望了。我们这么两个软弱无能的女流,死生全在你掌握之中,我们也不是怕死贪生,不过我们小姐身遭诬谤,可是实是清白贞节的女子。
现在得这种冤孽病,是非正在难明,这时倘若含冤死在你手中,黑白难分,贞**谁见?我们小姐死在九泉,也难瞑目,叫那对头人更可以信口诬蔑了。我想道爷你取婴胎,不过是配药卖钱,你只要饶了我主仆性命,我们情愿把所有的金珠细软奉献与爷。”
丫环小菊说到这,把那位小姐肩头一推说道:“你还不拿钥匙来。”
这时恶道人目光向那床旁的两只朱漆描金箱一瞥,冷笑了一声,一抬手轧剑把,“呛啷”的宝剑出鞘,烛影中顿起一缕青光,只见恶道人掌中这口剑冷森森,寒光烁烁,实是一口宝刃。
窗外偷窥的续命神医万柳堂,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真是出乎意料以外的事。凭一个配蒙汗药,盗紫河车的下五门的绿林道,竟能拥有这种武林中罕见的宝刃?已成名的侠义,就没有一口宝剑,象铁蓑道人那口雷音剑,虽是能削铜碎铁,要和这柄比可差远了。
西岳侠尼慈云庵主那柄镇海伏波剑,倒是口宝刃不过那柄剑出鞘也没有这么大光芒。这一来万柳堂算是注了意,自己打定了不叫恶道人逃出掌握。
万柳堂就在转念之间,只听那道人喝了声:“金珠细软,我自会取得,你们密锁深藏,又有何用!”说到这,掌中剑往外一探,剑光往那描金箱上一搭,“铮”的一声,立刻把那箱子上的铜锁削掉。
那姑娘和那丫环全是一惊恶道人削铜锁之后,厉声道:“妮子,是服祖师爷的灵丹?是叫祖师爷动手?再若牵缠,祖师爷可要动手了。”
老道这一逼迫,只见那姑娘蛾眉一蹙,抬头向老道说道:“你可真是铁打的心肠。咱们是宿世的对头,你拿药来吧!”
这妖道呵呵一笑,面上笼起一层狡诈的神情,回手把宝剑插入剑鞘,呵呵一阵狂笑,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葫芦,拨开葫芦塞,从里面倒出一粒朱红丹药,向这位姑娘递来。那小菊伸手给接过来,说了声:“姑娘,我给你拿水。”
回身向桌前走去,意思真是拿桌上的茶具斟水服药。那姑娘却泪如雨下的**一坐道:“早死的娘亲,女儿可无法给你争脸面了!”突然向床边坐褥下一探手,抓出一把利剪刀来。
那老道叱了声:“妮子做甚!”哪知姑娘已具必死之心,这柄利剪向喉上戳去。“哎呦”一声,剪刀已经扎上,鲜血哧的涌了出来。姑娘的娇躯一歪,倒在**。
第三十八回 万柳堂惩**徒巧得地煞剑
老道见姑娘已自杀,伸手就要抓这姑娘起来,就在老道一伸手,那丫环见小姐行了拙见小菊一个急劲,伸手把桌上那支每燃着蜡的三明子烛台抓起,用足了力气,骂了声:“杂毛,我跟你拼了!”倏的奔这老道的头上砸来。这恶道也是恶贯满盈,该着他倒运,怎么也没想到这懦弱的丫环敢下毒手。
自己正斜着身子往**伸手去抓那姑娘,蓦的听了小菊开口一骂,一回头,这只铜烛台是整个的砸在了老道的脸上,插蜡的铁签子“噗”的竟扎入老道的右眼。这一下把眼球就给扎瞎,痛彻肺腑,“嗳哟”了声,手抚着往外蹿血的瞎眼倏转。
那小菊也破出死去,顺手又捞了件磁壶,“呼”的砍了来,这一壶又打在老道的眉头。这一下可糟了,反把老道提醒,把脸上的鲜血往下一抹,声似鬼号的喝声:“该死丫头!”铮一声,轧剑把,二次拔剑,往前上一步,剑往下落,小菊只有瞑目受死。
就在这一发千钧之时,老道的剑才落下一半,“噗”的自己腕子竟被人刁住。老道再想还招,一者身受重伤,心慌意乱,二来,暗中这人手似钢钩,哪还夺的过来?想用“倒剪梅”的招术把背后这人击退,焉想到人家比他快,随着觉右肩井穴一疼,跟着从手指头直到右半边身全酥麻的,好似得了半身不遂,掌中剑竟自撒手。
跟着又被人点中了“气俞穴”,立刻吭了声坐在地上,不能动转。那丫环小菊突见软帘轻挑,闯进一个老者,一举手之间,竟把这个逞凶的恶道士打倒,小菊惊诧的“咦”了一声。这闯进来的正是续命神医万柳堂,万柳堂把恶道人治倒真是绝处逢生。
这时万柳堂顾不得再看这道人,向这丫环道:“来,你赶紧看看你们这位姑娘,还有没有救?”那个丫环立刻泪痕满面的向**扑来,到了床头,立刻向床头上血泊中一看,姑娘已不能动转,立刻悲声说道:“完了,这还怎能活!”
万柳堂略看了看,叫这丫环把蜡烛端过来,向姑娘的颈上看了看,忙向丫环小菊道:“你不要哭,你摸你家小姐的胸头,如若尚有微息,就不妨事,只要气管未断,我尚能救她回生。”当下这丫环也存了万一的希望,忙把手探到姑娘的怀中,不禁惊呼道:“胸头还跳哩!”
万柳堂不由也面带喜色,向这丫环小菊道:“你家还有什么人?我虽然来搭救你们,可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有这个贼道士也须处治。你把你家主事人找来,我好下手救你家姑娘这条性命。”
那丫环小菊忙答道;“我们主人主母全有,不过这家人家,实有难言之痛。小姐的死,也并非仅是妖道的逼迫,就是没有这妖道前来,我们姑娘这条命也不易活了。”
万柳堂见这小姐伤势,不宜耽搁,遂向小菊道:“你家的事,我虽不详细总算知道个大概了。你要赶紧的向你家主人主母们说一声,叫他们赶紧前来。你们要是耽搁,你们小姐的生死,我就不保了。”
丫环小菊立刻答应了声,随即慌张的走出屋去。这里万柳堂立刻把妖道背上的剑鞘解下来,背在自己背上,随即坐在那窗前等候。
工夫不大,外面一阵脚步响,门帘一起,小菊挑着帘子,向万柳堂道:“这位老师傅,我们老爷夫人来了。”说话中,那本宅主人匆匆走进屋来。万柳堂一看,这宅主人年约五旬上下,赤红的脸面,气派十分威严整肃,衣冠富丽,很带着富家翁的神色;后面跟进来一个中年的妇人,非常的妖娆冶艳,看那情形,颇是狡诈暴戾。
后面还有几个仆妇仆役,全静悄悄的在外面等着。这时这位主人满面惊诧之色,向万柳堂拱手道:“这位大侠,我听我们婢子菊儿说是:妖道逞凶,多蒙救护,我在下感激不尽了。没领教贵姓大名?”
万柳堂道:“在下是乾山万柳堂,适逢其会的赶上了妖道逞凶,算是把妖道成擒,没把他放走。”
当时这位主人没等那万柳堂问,遂自报姓名道:“我在下姓陈名凤岐,早年曾一度为官,现在已经是乡里的老百姓。不想家门不幸,逆事重重。我生了不肖的女儿,带累得我清白的门第,丑声四播。我这不成才的女儿,还是死了干净。”
这时万柳堂立刻把面色一沉,暗暗不悦,立刻向这陈凤岐道:“俗语说:虎毒不食子。老兄你既然作过官,为过宦,哪能跟庸俗人一般见识?老兄你若是这么讲,我没有别的,只有轻拿轻放,尊驾的爱女是自杀寻短见。这妖道,请你官了私休,任凭尊便。我万柳堂不敢多参与府上的事,我告辞了。”说到这,转身就往外走。
这一来这陈凤岐竟自吓的立刻向前拦阻道:“万大侠不要见怪,我在下是遭逢不幸,心绪不宁,语言间颇多失礼,万大侠还要多多担待。我一个平常人家,遇到这凶杀盗徒,足令我家败人亡,妻离子散。还望万大侠一伸援手,生死感恩不尽。”
万大侠见他低头认错,这才把怒气略消,向这陈凤岐道:“你若有父女之情,我倒要尽我个人之力,救她一命。”
当时向囊中把本门的金疮铁扇散取出来,递给丫环小菊道:“你把这药面撒在疮口上,用布给她缠上,有砂糖多取些来,预备开水听用。”
这位陈凤岐遂吩咐在外面伺候的家人,取砂糖热水来。万柳堂向这位主人道:“实不相瞒,万某不才,略明医术。老兄不在场,我虽是能救她,只为存男女之嫌,不敢妄施身手,现在我斗胆要为令媛诊治了。”
说着遂即看着这丫环小菊,给小姐伤口上扎好,这时小姐已经悠悠醒转,万柳堂给姑娘一按脉息,立刻向陈凤岐道:“不妨事了。幸而剪刀下去,偏着没刺着气管,当时因为急怒交加,立刻晕绝过去,不是致命伤,所以还不致送了命。”
万柳堂遂令人把砂糖砌上水来,连续灌了下去。砂糖是急救伤科的妙药,万柳堂遂把自己带着的金针取出来,向这位主人道:“令媛的病情,请老大哥赐教吧?”
这位陈凤岐蓦然脸上一红,嗫嚅着向万柳堂说:“万大侠,我这女孩子的病,我一个男子说不很清,这时拙荆倒还知的详细。”说到这,向他这年轻美貌的夫人道:“你把湘姑的病情向万大侠说说吧!”
他这位美貌的夫人看了万柳堂一眼,才说道:“我们这家丑不应当外扬,只是事挤在这,没有法子,只可忝颜奉告了。我因为跟我们这位小姐差着一层,我惟恐落了亲友的话说,说是虽是母女,我作娘的可轻易不敢管我们小姐的事。我一个月头里,已经看出我们这小姐的病不对,我一个作继母的,哪能够轻易说什么,只是我们已看出她大约不是病。果然请了医生来,人家婉言谢绝,叫我们作父母的脸上无光。
赶到我一细细的查考究竟,才知道实不是冤屈,可是我们作父母的也落了管家不严之罪。不过万义士你是行侠仗义的人,更看不惯这种下贱无耻的行径;象作女人的,更应当以贞节为重,一个女子有了这种辱没家声的事,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我一个作继母的,叫我说什么呢?”
万柳堂听到这,略一沉吟,向这位夫人说道:“那么你这位小姐既有了这种情形,实是门庭之玷,可是这种事可不是随意出的。诚如你说的,连父母全跟着抬不起头来,这种事可得要个真贼实犯。
现在她身上有了怀孕的情形,据局外人看着还不能这么认定了准是有了暧昧的事。必得到了足了月生产下来,才能算数;若是仅凭姑娘现在的情形,救认定了一定是有了无耻的行为,这可极容易冤枉了好人,还望贤伉俪要谨慎才好。”
那主人却面带愧色道:“万老义士,我到现在只有自己责备自己,不能防微杜渐,如今闹出这种丑事来,我太对不起自己了。常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以为怎养了女儿就这么被人轻视。我只这么个女儿,自幼就拿她当小子看待,所以在九岁就令她随着账房先生念书。
哪知道这孩子天分聪明颖悟,后来遂正式请了位先生,又把本村两家富绅孩子招来,一块读书,这家垫中有东邻的陆建德的令郎,和湘姑两小无猜,我只以为青梅竹马,有什么说的。哪知后来年岁渐长,人小心大,家人仆妇们虽有时看出了有不当之处,谁又敢多口。后来虽是不在一处上学了,他们还不时的聚到一处。
哪料我这无耻女儿竟作出这种事来,现在闹的街谈巷议;我陈凤岐在这中和镇还有何面目见乡里父老!万老义士,这就是我陈氏门中丢人现眼的详情。万老义士此番慨然捉拿妖道,保全我陈氏全家,我凤岐不敢忘思,唯对于我这女儿,请你不必过问。虎毒不食子,我作父亲的不要她的命,死活只好由她了。”
续命神医万柳堂点头道:“陈老兄说的倒也是,本来作父母的,在期望极深的儿女身上。她不能勉副父母的期望,已足使父母灰心,子女再作出这种败坏家声的事,叫作父母的岂不痛心死!可是凡事也要三思,你们这位小姐相貌端庄,绝没有丝毫轻浮之态。
我万柳堂浪迹江湖尚有阅人之能,我看令嫒还不致于就如贤伉俪说的那么下流。我虽是局外人,还望你这位小姐确是孽病吧!”当时陈风岐倒没说什么,那位续夫人却把面色沉着,向万柳堂逼道:“万老义士能够为我们小姐洗刷污名,我们陈家生死感恩不尽。”
续命神医万柳堂遂点头道:“夫人请便吧!”
这位夫人遂带着贴身女仆回转内宅。万柳堂见这位夫人的神色,已了然了这陈宅的情形。自己遂即到了床前,看了这位湘姑,见她气息渐渐的大了,颇有转机,看情形已脱危险。万柳堂向这宅主说了声:“我先把这妖道送走,我去去就来。”
陈凤岐站起道:“妖道尚没缓过来,万义士一人带他走行么?”万柳堂微然一笑道:“这倒不劳老兄挂怀。”
说着把这妖道往肋上一挟,立刻如同挟持婴儿,出得屋来。见门外窗下,有四、五个家人模样的在外窃听屋中的动静,万柳堂这一蓦的走出屋来,吓得东藏西躲。万柳堂哪把他们放在心上,一个垫步拧腰,拎着这个妖道蹿上房去,轻登巧纵,展眼间来到中和镇外。拣了一个僻静的树林子,把这妖道放在了地上,用推血过宫的手法,把妖道治的恢复了知觉。
妖道“哎哟”了声,恢复了知觉,看着万柳堂,只得怔怔愣愣的,遂即明白过来.想到方才的事,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冤家对头了。自己的事功败垂成,险些丧命在他手内,现在依然在他掌握。自己索性任他摆布,摇尾乞怜,更令人轻视。
这时万柳堂见妖道已然清醒过来,遂厉声说道:“你身居三清教中清修道士,竟敢这么蔑理胡为,伤天害理!象你的行为,就是江湖绿林道中人,稍为有血性的,尚不肯为,你竟敢任情作恶,难道你就不知所为太毒,有伤天和,眼看着报应就要临头。
你见过几个得好收源结果的?你今夜遇上万某,还能暂饶你一死,你要是遇在他人手内,只怕不易再叫你苟活片刻。你从今要痛改前非,一洗从前恶行,凭你这身本领,也足能在江湖上争雄一时。你若是不能悔改,你可要自忖着,就是遭不了天报,也叫你脱不过人报。莫说万某容你不得,只怕江湖上侠义道也不能容你再作恶!”
那妖道本不是久历江湖的恶人,早明白自己是遇见了武林高手,自己被人点了重手。幸而没过两个时辰,就给散开了闭住的淤血,自己四肢不致落残废,只是经过这一阵闭住穴道,虽则这时经他把点血的穴道散了,四肢依然酸楚,想要当时行动还不易。耳中听得来人这一派讥讽劝勉,自己低着头只不作声。
蓦的这人向自己的肩上一拍,妖道一抬头,“唰”的一件东西向面门上一拂。妖道一怔神,见这人背着宝剑,杏黄灯笼穗垂下来的穗头一扫。妖道这一来比较被擒时还怒还急,怒从心上起,气向胆边生,冷笑一声道:“朋友,不用这么卖狂了!胜者王侯败者贼,祖师爷既落在你手里,杀剐存留任凭你处置,用不着你来劝善。
祖师爷说劝善文比你能说,谁也没看见谁心里是黑是红的。这种假慈悲,何必跟祖师爷面前施展?祖师爷生死二字,向来没放在心头,你若是有放你祖师爷的心,我们再定相会之期,你若怕有后患,你就自管动手,或杀或放,不必罗嗦,我还明白告诉你我是绝不领情。可是你既敢跟祖师爷为仇作对,定非江湖上无名之辈,我倒要请示请示万儿,你能坦白见告么?”
那妖道说完这话,眼望着万柳堂,暗地辨认相貌,续命神医万柳堂道:“我是苦口婆心,完全想把你这恶人唤醒,你反倒仍存怨望之心。你既然这么不知邪正,不辨贤愚,我看你是自寻死路。你要想找死,乾山归云堡是我终年等候你的所在,我就是淮阳派续命神医万柳堂,你只要不肯甘心自管去找我,孽障你可敢报报万儿么?”
妖道冷然笑道:“万柳堂,你今夜与祖师爷结下不解之仇,我定要报复。我是玄都派玄都观门下的飞云道长李培基,我是非报今夜之仇不可。万柳堂你不如把祖师爷一剑了却了,咱们的冤仇倒可来世再见,一笔勾销。你不杀我,我必找你。大丈夫言而有信,说到哪作到哪!言尽于此,杀剐存留,请你自择。”
续命神医万柳堂哈哈一笑道:“孽障,你原来是杀不尽的玄都观余孽。万某自入江湖行道以来,处处予人以自新之路,既已说出放你逃生,焉能反复。万某是三个月后,在归云堡恭候。云堡恭候。你要想报仇,孽障你自管前去好了,老夫还有未了之事,恕我不陪。”
说到这,用手向肩头上一指道:“这柄宝剑在你手中,不过助你多作些恶事,万某暂借一用。要想取回此剑,就是你报复今夜之仇的时候,孽障你我后会有期。”说到这转身扑奔了中和镇内,耳中尚听得飞云道长李培基放声狞笑,说了声:“祖师爷要不把你们归云僵化成灰烬,我就枉是玄都门下了。”
第三十九回 金针续命香闺少女洗污名
万柳堂虽明知道妖道积怨什深,定要用阴毒狠恶的手段报复,可是所放心的是这恶徒已被自己点伤了穴道,内气已伤,百日内不能再聚精气,所以他纵想报复,也得在百日后。那时自己十二连环坞的事也可以办完了,总可以赶回归云堡应付此贼,故此没把妖道放在心上。
当时他忙赶回中和镇,仍到陈宅。这时那陈风岐也正在细问婢女小菊夜间经过情形。陈风岐虽是对于女儿已存了轻视之心,减却了疼爱之意,可是经过了续命神医万柳堂的一番解说,心里已不似先前那么固执成见。自己年过半百,膝下犹虚,只此一颗掌珠,自己哪会不疼爱?及听这位万义士相助,要给女儿治疗病魔,自己哪会不欣慰万分。只为这位继配的夫人,对于万柳堂所说的话十分不快,自己虽是喜欢,不敢形诸辞色而已。
当下把万柳堂请进了书房,陈风岐此时是只有叩求万柳堂慨发仁慈,搭救女儿湘姑,能够把孩子的病治好了,不仅他终生感戴,就是他陈氏泉下先人也感恩不尽。续命神医万柳堂慨然答道:“老兄不用介意,也不用客气,我既然允许为令嫒治疗此病,岂能再行袖手。万某既擅此术.要尽我全力,为令嫒治疗。不过我得事先声明,我历来待人接物只知推诚相与,不会虚与委蛇,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我给令嫒治疗此病,必须请尊夫人自始至终,叫她亲眼目睹。因为含沙射影,亦足能致人死命,悠悠之口,更是难防。令嫒是已被污名的人,大约尊府上除了跟她情同姊妹的婢女菊儿,相信她这是孽病,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怜悯她的处境。陈老兄不要以为我这不速客,夙无一面之识,全系揣测之辞。
不过你久而自知,我的话绝没有意气用事。叫尊夫人眼看着我把病给治了,是胎是病,是她亲眼目睹。她是尊府上的主妇,将来由她口中可以为令嫒辩白以往的冤枉诬蔑,老兄以为如何?”这位主人翁陈凤岐不禁脸一红,点点头。
万柳堂又说道:“令嫒的病治下来之后,身体反倒要较现在软弱了。纵有药饵维护,也得三十多天才能起床,在恢复体力期中,她的安全,要你这做父亲的负责保护。我万柳堂既已发了朗言大话,我定要还你个清白女儿。
我是怕在我已把她的病治好了,再遭了奸人的毒手,我枉费了一番心血,令嫒更是含恨以终,我岂肯甘心。请你老兄知会府上所有的人,在湘姑娘身上小心照看,倘若有什么差错,我那时翻险无情!不论是谁肇祸,我是有一个宰一个,尊府上谁也别想活了。”
万柳堂说到这,威风凛凛,令人望而生畏。这位宅主陈凤歧唯唯应承,万柳堂还是十分认真,丝毫不肯含糊,立刻催着陈凤岐向阖家吩咐,不得忽视。陈风岐无奈,只得向家中上下人等,郑重的嘱咐了一番,自己才又进书房。
万柳堂见陈凤岐进来,遂站起来,向陈凤岐道:“老兄事不宜迟,请你这就领在下到令嫒房中,诊治她的病症。陈老兄还有什么说的没有?这不当着令嫒,尽说无妨。”
陈凤岐道:“万大义士,你就大发恻隐之心,给小女治疗这身冤孽吧!我陈凤岐并非是真个没有父女之情、天伦之义,我虽是一个出身行伍,作武官的粗人,对于贤愚好歹还分得清楚。我实有不得已之苦衷,还望万大义士担待。”
万柳堂点点头道:“好吧!老兄!你只要明白你的不是处就是了,咱们到后面去。
主人陈凤岐亲自拿了灯笼在前引路,来到跨院内。婢女菊儿跑出屋来把主人手中的灯笼接过去,把这二位迎到屋中。这时屋中静悄悄的,万柳堂和主人陈凤岐落坐之后,向菊儿问道:“你看这半晌她怎样了?”
菊儿道:“老爷放心吧!姑娘这半晌很好,只不过精神疲倦,没有别的病了。”
万柳堂点头道:“好。”自己随即站起来,把桌上残烛拿起,来到床前,用烛光照着,仔细看了看,不禁连连点头,心里暗暗高兴。知道这位湘姑虽是病势非轻,可是自服了铁扇散之后,只一个多时辰,见姑娘气息匀和,面色从焦黄中透出些红润来。按这种情形看来,她的病虽是沉重,气血未枯,还可以着手,乃退回来坐在陈凤岐的对面。
不一时湘姑的继母到来,万柳堂却绝不再和她叙谈。遂令菊儿把湘姑唤醒,立刻就着榻上给她诊了脉息,向陈凤岐夫妇道;“我看令嫒这种病象,在没有种下这种病之先,虽是形同好人,她的气血必亏。女子以气血所主,气血不足,肝木失滋润之力,致使肝火易动,忧郁日久,病根遂早潜伏。适值月经**,忽为愤怒一激,气截经血,失去新陈代谢之力,聚而成痞。这种病的征象,极易混淆。这种病若是凭药物治疗,虽也能奏效,不过非一时能见大效,至少五,六十剂药,始能收效。
我这种治疗要使她当时收效,不过可得在息养期中,经过百日,方使她慢慢尽愈。不过我这话说得未免过狂,难免令人怀疑,能否顺利的治好了,要看她个人的命运吧!”万柳堂说到这,令菊儿把湘姑的衣服整理好,叫湘姑得仰面卧好。一个姑娘人家,当着生人,这么不规矩的躺卧,殊非当姑娘人所宜的,不过历来病家是不避医生的。菊儿服侍着姑娘躺好,万柳堂把金针取出来。这种隔衣认穴错非有真传有实学的不能擅动,隔衣认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认不准穴道,不仅治不好病,还许把人家给耽误了。
万柳堂实有过人的聪明与精纯的火候,自己从点穴术中精究穴道运行脏腑之理,与生克制化之机,故此对于人身穴脉也探讨的确切。此时默查过病源,认清了穴道的部位,先在“关元穴”上下了一针。这一针是先把病人的中气凝聚住,又在“太乙穴”、“气海穴”各扎了一针。这才用四枚最大的金针,连续着在“归来穴”、“阴交穴”、“气冲穴”、“下脘穴”扎上针。
他用好了针,急忙把没有用的金针收起,转身向陈夫人道:“这可得请陈夫人给照看着了,连菊儿全要当心看着姑娘。在半个时辰里,姑娘脏腑里要是有了响动,那是已把病治动了,少时必要排泄下来淤血杂块,可千万别叫姑娘动转。在这些淤血下来之先,或者更要疼痛难耐,夫人可要看住了姑娘,不要把针掉了,这是最要紧的。”万柳堂嘱咐完了,立刻躲到前面书房去等候。
这卧房中果然把个义婢菊儿吓着了。不到半个时辰,湘姑腹中咕咕的连响了两阵,眉头一皱,睁眼看了看。菊儿忙凑到湘姑的脸旁问道:“姑娘,怎么样?敢是腹内有些震动么?”湘姑在枕上点了点头,又往旁看了看,见继母尚在这坐着。
在先万柳堂说话时,自己正在睡着,所有万柳堂吩咐的话全没听见,此时,见继母坐在身旁,遂向菊儿道:“我觉着内急,觉不出是大解小解,怪讨厌的,请夫人歇息去吧!”菊儿听了,心想:夫人倒是早想走,她的心里不愿意在这呆着,只是哪由得了她呢!遂低声向湘姑道:“姑娘,你没听人家万老义士嘱咐了吗?你现在身上的针还没起下来,不能动转,你就是大小解可千万动不得,随它去吧!谁叫身上有病哩!只要病能好了,怎么全得忍耐着。夫人更不能走,这乃人家万老义士的嘱咐,姑娘,你还不明白么?”
方说到这,姑娘一阵肚腹疼痛,低声“哎哟”了一声,肚子里一阵响动,疼得几至不能忍受。菊儿见她竟自有些不能忍耐疼痛,两手竟要去按肚腹,菊儿忙招呼着夫人把湘姑的两手按着。湘姑觉着一阵剧疼,“哎哟”了声,面色一变。菊儿和夫人,见湘姑腹上的金针一个劲儿的颤动,好似针尖处被什么撞动。这主仆二人全是女流,吓得按着湘姑的手,也随着哆嗦起来。就在这时,湘姑把眼一瞪,说了声:“菊儿,你……你看我下身……怎么……”说了这声竟自昏了过去。
菊儿也听是姑娘似乎腹内响,见她已昏过去不能动了,遂不再按着,赶紧查看。赶到一解湘姑的中衣,只把菊儿吓出了声。原来湘姑可降下来的是一大片黑紫血块子,吓得菊儿张慌失措,扎撒着两只手,也不知怎样替姑娘收拾。这位陈夫人看了看,蓦的脸一红,自己好生惭愧,心头腾腾跳不住。自己是一口咬定了这个现世的女儿作了苟且之事,定已怀了身孕。对于陈凤岐面前,明是不说什么,哪一天指桑骂槐也得闹上几次。万没想到竟会出了这种神医,把湘姑不白的冤给洗刷出来。这一来,姑娘贞节清白全有了,自己诬枉女儿之罪,绝脱不了。就让自己丈夫宠爱自己,不肯过甚追究,这位姑娘含冤受屈这么些日子,险些含冤自尽,她哪能轻饶我?这位夫人想到自己的事,好似热油浇心,愧悔的不知所措,也跟菊儿一样,怔呵呵只看着昏绝未醒的女儿。
还是菊儿定了定心神,向夫人道:“夫人,您别怔着,我一个作姑娘的,这些事可不懂,夫人你倒是说怎么办啊?”陈夫人这才咳了一声,自己动手把湘姑底下这些血污草草给收拾一遍,乘机向菊儿一再的哀告,叫菊儿在女儿面前多给自己说些好话。
菊儿这时也明白了,不禁扑簌泪如雨下,向夫人说道:“夫人,我一个当支使丫头的,主家的事,哪有我说话的道理,只是这次我们姑娘这条命是白拣的一样,不是婢子极力的劝着,哪还有脸活着。看起来老天爷真有眼,陈家门中有德,竟来了这么位神医,治了病,救了命,倒全是小事,总算把一身的清白挣回来,连婢子这条不值钱的命,也救了。夫人你只管放心,小姐别看在先前对于诬辱她的,是至死不能忘的仇人,我可准知道她绝不会记恨别人。她曾自己跪在她亲生母的灵位前祷告过,只要能够把污名洗去,别说不敢记恨别人,就是跟着就死了也甘心乐意。夫人想,她还会记恨人么?”菊儿这番软中带刺的话,说得这位夫人非常刺心,虽则自己是主家夫人,可是自己作了亏心的事,哪有什么话答对,帮着菊儿收拾完了。湘姑一会儿醒过来,自己只觉着四肢酸软异常,不过肚腹觉着空空洞洞的,就好象肚子里把心肝五脏全抖露没有了。
这时,菊儿已经照着夫人的话全收拾干净,遂向**看了看,自己径来到前面书房里。万柳堂劈头问道:“你们小姐怎么样?我所说的可全应验了么?”菊儿向万柳堂面前一跪道:“老爷子,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果如您的话,大约小姐的病全下来了,现在只是精神颓靡不振。请您过去看看,婢于这先替小姐谢谢你吧!”菊儿竟叩了三个头。万柳堂微笑着说道:“不必多礼,你只要好好服侍你家姑娘就是了。”那陈凤岐立刻也向万柳堂殷殷致谢,万柳堂道:“我们同到后面去看看。”陈凤岐遂陪着万柳堂来到卧房,这位陈夫人一见这位万义士和丈夫进来,几乎无地自容,哪还敢抬头。万柳堂见她已知愧怍,自己身为江湖侠义道,哪好再过于苛责,绝不理会她。径自向前查看湘姑的脉息,然后把穴道上的金针一一起下来,向陈凤岐夫妇道:“我竟想不到会这么快的克奏全功,实在可喜。天色将明,我还有事须去料理;令嫒的痞块已消,只须调摄静养。我给留个汤药的方子,按方服他十剂,嗣后只有在饮食上留心,不要她再生气恼,谅可早日恢复健康了。”说着随令陈凤岐拿来笔墨纸砚,遂给开了方剂。只是调经养血舒肝散郁,健脾养胃之剂,把药方子开完。
陈凤岐乘着万柳堂开方子的当儿,悄悄叫人取来一百两银子,双手捧到万柳堂面前道:“现在正是深夜,本想给老义士准备点礼物,略表寸心,只是无从购买。这一百两银子,请老义士随便买点东西吧!只是太不成敬意,还请老义士原谅。”万柳堂含笑说道:“陈老兄,你这可叫多此一举。我在下已有言在先,不是为名,不是为利,我若是指着医术生财,我早作了郎中了。你我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相见,后会有期。我只盼望你们一家和顺,母慈女孝,不枉我救你们一场。”这时陈凤岐和这位继室全是面含愧色,向万柳堂谢了又谢,颇具悔过之意。
这时湘姑也从昏沉中醒转,见救命恩人万柳堂要走,微颤的声音说道:“恩公,你对我这苦命女,不啻再造之恩。我今生报不了您的恩,来生当结草衔环,不敢说是报恩,我此生绝不敢忘大德,”续命神医万柳堂道:“姑娘不要以这些小事介意,姑娘既有冰雪聪明,定然明理。我们侠义门中人,更是重的孝义。你生身之母早逝,现在有继母在堂,你要曲原孝道。她虽非嫡母,你能曲意承欢,何况她也是大家闺秀,愿能感动慈爱之情。我的话你要静中三思,自能使你一家化乖戾为和祥,不致再生人伦惨变!”万柳堂说完这话,见这湘姑眼中滴泪,在枕上点头道:“恩公,你的嘱咐自当谨记,我定能按你的话做到。”说到这,真是感激涕零。
万柳堂见这时天已微明,窗上已作青灰色,不敢再耽搁,向陈凤岐说了声:“我们后会有期。”立刻走出屋来,陈凤岐随后相送,自己才往外迈了一步,只听万柳堂说了声:“老兄留步,万某告辞。”在这青淋淋微有晓色中,万柳堂已如一缕青烟,蹿上房去,再一晃身,已无影无踪。
且说续命神医万柳堂离开陈宅赶到离中和镇天色已经大亮。这一夜既作了一件大功德事。更得了一柄宝剑,此次十二次连环坞践约赴会,或许借此剑之力,一展身手。自己想到这里,不禁十分高兴。趁着天光才亮,绿野没有什么行人,遂乃施展陆地飞纵术,身形似箭。赶到东方红云涌起,太阳已将上升。万柳堂来到店房,见店门已开,伙计们方在打扫街门院落。
万柳堂进了院中,只见中州剑客钟岩,带着韦寿民、金让,向店外走来。万柳堂忙迎上前来,当时这位中州剑客钟岩忙说道:“万师弟,你怎么也不打招呼,竟自彻夜未归,叫我们好生悬念。”万柳堂点头道:“有累师兄挂怀,我这一夜竟似渔人得利,小弟到屋中面禀一切。”这才一同到了跨院里,只见同门人也有在院中闲步的,也有听见声音迎了出来的。
这时大家见万柳堂背上多了一日剑,这口剑从外形看来,绿鲨鱼皮鞘,金什金件、金吞口,黄绒挽手,大家全十分诧异,全随着走进了屋中。鹰爪王一见万柳堂进来,忙问道:“师弟你遇事应付得当,我们还没有什么不放心,只是我怕是凤尾帮的一班党羽以阴险的行为潜施暗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师弟彻夜未归,定有所遇,请道其详,好释疑虑。”
续命神医万柳堂落坐之后,随把背上背的剑撤下来,向鹰爪王道:“师兄,你看!我倒还不虚此行,我得了一柄利剑来。师兄看,可够上宝刃?”一边递着宝剑,一边把夜间经过的故事,向师兄等说了一番。鹰爪王把宝剑一拔,“呛啷啷”的声似龙吟,剑身颤动,一缕寒光射入二日。鹰爪王“咦”了一声,向万柳堂看了看,很是惊诧。仔细往剑柄上一看,只见在剑上镌着一条飞龙,在龙的口中,喷出一股子云气,云气中有两个篆字,仔细辨认半胸,才看出是“地煞”二字。鹰爪王又捏住了剑尖,右手握住了剑柄,两手往一处一拢,剑尖和剑柄变到一处;跟着猛的把左手一松,剑尖猛的往回一崩,呛啷声音清脆、悠长。鹰爪王连赞好剑,遂向万柳堂道:“师弟,这飞云道长李培基,既是下五门的绿林,并兼又是玄门羽士,盗紫河车配薰香蒙汗药,为绿林好汉可不屑为。这匪徒竟有这种削钢斩铁,切金断玉的宝剑,此人的行为不配带此剑,此贼的出身定有来头。师弟你既挑了他的买卖,亦夺了他的宝刃,已是不解之仇。我淮阳派固然是谨守门规,凡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不得过分诛求,须予人以自新之路。只是这次师弟你就没想到后患无穷,怎还叫他逃出手去?”
万柳堂听师兄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过于大意,这飞云道长暂时虽是伤在自己的掌下,可是他岂肯甘休?定要破死命复仇,自己虽还足以对付,总不如不留后患的好。遂向师兄鹰爪王道:“师兄指教的极是,小弟也自悔失着了。”鹰爪王道:“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事已过去,慎重提防,不可轻视,也叫他在我弟兄手中兴不了多大风浪。只是这口剑上只‘地煞’二字,是否就是地煞剑,我还不大清楚,师弟可知道此剑的来历么?”万柳堂摇头道:“小弟忙着救治陈家姑娘,连剑上的两个字全未得细看,对于这名字很生,倒想不起究是哪一派的宝刃。”这时大家因为万柳堂所得这口宝剑,全都惊喜异常,互相传观。
剑到了金刀叟邱铭手中,老英雄反复的看了又看,向鹰爪王和万柳堂道, 我对于此剑略知一二,可不定准是这柄剑不是。据闻这柄剑名叫‘地煞潜龙剑’,此剑据说是武当山天风观,金须道长张涵清的镇观之宝。金须道长武功剑术全有非常本领,这柄剑是道长镇观之宝,金须道长视同拱璧,这柄宝刃无论如何也不致落在外人手里。可是怎么这么巧,万老师所遇见这持地煞剑的竟也是道门中人,难道真个天风观会出了这种败类?这种事我真不相信。因为这位金须道长是位清修正直的道长,天风观的门弟子不多,门规极严,江湖上轻易见不着他们师徒,我看这其中必有原由。”鹰爪王点头道,“这一说,这妖道飞云道长李培基绝不是天风观的门下,这柄剑既是邱师兄知道他的出身来处,这其中定有一段惊人的因果,我们往后着意的考查吧!”金刀叟邱铭把“地煞潜龙剑”仍交与了万柳堂。
鹰爪王因为师弟得了这么口宝刃,正如猛虎添翼,此去十二连环坞,万师弟定能大展身手,为淮阳振大显神威,实在是可喜可贺。遂令店家赶紧给预备了两桌酒席,给万柳堂贺剑,大家也是欣然致贺。不一时酒饭摆上来,大家遂各自执酒敬贺,这一席酒,大家非常高兴。酒席散了以后,这一班侠义道立刻忙着起身,离开店房以后,分作两路。头一拨是万柳堂和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祝民瞻、韦寿民、金让、冯毓文、冯毓秀、甘忠、甘孝,这十位头一队先走。鹰爪王和鲁南老镖师侯泰、双掌镇关西辛维邦、飞天玉鸟项林及地理图夏侯英,司徒谦、左恒,第二队起身赶奔浙南。
第四十回 一叶扁舟长江破浪斗帮匪
这一班侠义道仆仆风尘,重上征途。一路上无非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路上并投有什么耽搁。这日到了浙南,径奔乐清县东关外的东平坝。这东平坝是一个极大的镇甸,一条长街,足有二里多地长,街上作买卖的非常兴盛。这里是水陆码头,浙南十几县的出产全从这里转口,所以一个县城之地,富庶不减于省会。
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较师兄鹰爪王早到了半日,一进东平坝,见路北里有一座大店,字号是永和老店,店墙东西就占了十几丈长。万柳堂向金刀叟邱铭一商量,就在这家永和老店落了店。赶到日色平西,第二队已经到了,万柳堂早打发人在镇口等侯,鹰爪王等也随着来到永和老店,占了五间上房、两间厢房。这座永和店院子,客房约有四、五十间,更有宽大的马栩,不仅能系大群马匹,并能停放车辆。
众人略息征尘,向店伙探问,这一带可有十二连环坞这个地名?店伙向众人愕然注视了半晌,迟迟的答道,“这个地名么,倒听人说过,究竟在什么地方,可就不得而知了。大约要是有这么个地方,就在那雁**山一带吧!客人,我不过是这么猜测,究其实我还是真没到过。这雁**山地方也大,要是有这么个地名,一定在那里。”
鹰爪王等一听店伙也说不清楚,他所说的多是揣测之词,遂不再问他。众人容店伙出去,彼此一商量:这十二连环坞一定是水旱两面的地方,我们还是分为四路,出去寻找访查,我们要指着问,只怕不易问出来。
当时大家议定,当晚歇息一夜。第二日一早大家一齐动身,沿着水早两路去踏访,商量好了,一路风尘劳顿,全各自歇息下。次日天一亮,鹰爪王方才起床,蓦地见那迎门桌上放着一纸红柬帖,拿起来一看,上写“武维扬薰沐载拜”。鹰爪王回身察看门窗各处,丝毫没有痕迹,对于敌人这种举动,十分羞忿。
这时万柳堂等也全起床,鹰爪王把这纸柬帖给大家看过。万柳堂略一沉吟,向鹰爪王道:“师兄,我们夜间并没敢疏忽,这纸柬帖来得太以突兀。难道凤尾帮真个有来无影,去无踪的仙人么?任凭他多好的轻功,也不能有丝毫痕迹,我们对店家要留些意。师兄难道忘了,这已是帮匪的巢穴所在,遍布爪牙么?”
鹰爪王点点头道,“师弟说的极是,昨日那店伙答话时,神色颇有些可疑,莫非这把戏就是他弄的?”中州剑客钟岩,和金刀叟邱铭全认定这纸柬帖大半是店伙带进来的。老镖师侯泰道:“我们只多多留神,不仅是这店家,连这一带车船脚店,全得提防。”
鹰爪王复把这一干同门,分为四拨。双掌镇关西辛维邦却向鹰爪王道:“小弟要带劣徒先走一步,我若能顺利进了十二连环坞,我必设法给王师兄送信。我辛维邦既是打算帮忙,自身利害,绝不计及。”
当时鹰爪王和万柳堂忙道: 朋友相交,贵相知心!我们道义之交,更非一般人可比,辛老哥绝不可冒昧从事。凤尾帮三次寄柬邀约,我们来到了,故意不明示我们总舵的所在,这是他故意的给我们一下子。我估料武维扬见我们实在找不出来,他必遣人来接引。我想辛师兄若是能够不露出本来用意,谅他绝不至翻脸绝交,使我们入了十二连环坞,那时辛老师相机暗助,既可不落痕迹,我等反倒可多所借重。辛老镖头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才好。”
双掌镇关西辛维邦点头道:“老师傅无须挂念,我自知谨慎,绝不致于不能相助,反倒误事。”
当时辛老镖头带着徒弟飞天玉鸟项林先走,这里一班侠义道也跟着纷纷离店。鹰爪王只带着甘忠、甘孝弟兄两个和地理图夏侯英,令司徒谦和左恒在店中留守,接应后到的。他与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续命神医万柳堂,这四位分为四路,把这一班侠义道,分由这三位率领着,各自起身分头去踩探。
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带着三个少年出了永和店,先在这东平坝的街上闲踱着,暗中察看这东平坝的风土人情,见这街上熙来攘往的颇为繁盛。鹰爪王带三个少年,行经一个茶馆门前,见这茶馆字号是“君子居”,卖清茶小点,收拾得颇为清雅整洁,临街的窗子全支着,有许多的茶座,临窗晶茗,意态悠闲。
鹰爪王想这茶坊酒肆,最是人多口杂,探听事情,这里倒容易入手,遂向甘忠、甘孝和夏侯英打了招呼,一同走进君子居。这个茶馆,里面更是宽阔,有堂倌迎着招呼。鹰爪王拣了一个座头,堂倌给泡上茶来。鹰爪王见这茶馆里的茶具,十分讲究,全是官窑细瓷。
地理图夏侯英把茶斟上,跟着见外面走进一人,年约三旬左右,赤红的脸堂,浓眉面目,一条大辫子;青水线的辫穗,在脖颈上盘着;身上穿着件灰布长衫,斜背着个黄包裹,下面是洒鞋白袜,打着裹腿,两边裹腿全插着手叉子,一望而知是江湖道上人。
堂倌领着这个客人,竟坐在了鹰爪王这张桌子旁的第二张桌子上,叫堂倌给泡了茶来。原本是一把端柄的小壶,一只茶碗,这个客人向堂倌说道:“伙计,你再拿一只茶碗来,我得紧着赶路,多斟一碗凉着,喝足了我好走。”
堂倌听了丝毫不嫌麻烦,陪着笑脸说道;“客人用什么只管吩咐,我们这里跟店家一样,喝茶、吃饭、歇息全一样,我这就给您拿去。”说着急忙转身去拿碗。
这个客人说话完全是山东口音,在浙南这种水秀山青之乡,越发显得来人土头土脑的厉害。这种当堂倌的,历来是势利眼,可是这君子居的堂倌,对于这种老粗的客人,竟这么谦和恭顺,真是特别。这茶馆字号是君子居,是名符其实,连堂倌全这么知礼,真有君子之风了。鹰爪王一边琢莫磨着茶馆的伙计,一边暗暗留神这山左的客人。堂倌跟着把碗取了来,放在了那客人面前,这客人把碗接过去,也斟上一碗茶,他把茶壶往桌角上那边推了推,这两碗茶一顺的摆在了壶后,斜一字三星式。
跟着靠前边窗口桌上坐着的一个年约四旬的客人,看情形颇象饱学之士,衣服也十分讲究,相貌举动,安详文雅。这时忽的站了起来,来到这山东客人的桌前,并没见他抱拳拱手,只见他右手抬了抬,招呼道:“老兄可要寻找船只?”
那人答道:“朋友,我在下是从江面来的,还想从江面去,贵宝地可有顺风顺水船?”
那客人答道:“顺风顺水,客人上了我们这里船,就不想再坐别的船了。朋友,你是有多少人,多少货?”
那人道:“只有三人,货十二件。”
那客人道:“有三天的路程,走一百二十里许到了吧?”
那山东壮汉点点头道:“朋友请坐。”随说着把挨着茶壶的第一盏茶挪到了这位客人面前。
这时鹰爪王离着很近,那甘忠、甘孝,夏侯英立刻也听见两人说的这种不伦不类的话,知道这定是江湖道上一种术语,听得未免怔神。鹰爪王见他们这种情形易露形迹,忙用手指轻轻一敲桌子。甘忠等忙把头低下,故意的说着闲话,暗地里可还是留神看旁桌的举动。只见那文雅的客人,竟跟山东口音的壮汉对面坐下,隐约的听那文雅客人说了句:“你报个万儿吧!”那山东口音的壮汉,语声更低,说了好几句全听不清楚。
鹰爪王目光虽是旁瞬,可是全神贯注在旁桌上,听得他的话中似乎初朝总舵,拜谒某一位香主。那人答的话,语声既低,更夹杂着些江湖唇典,只微听出北雁**、南雁**的话。跟着这个人话风顿敛,那个文雅的本地人,不断的目光向这边察看,跟着这两人竟又叫堂倌预备了酒饭。鹰爪王又喝了两碗茶,也叫堂倌给叫了几样莱,这师徒四人,遂在君子居用了早饭。鹰瓜王递赶紧会过了饭账,立刻带着三个少年起身。这甘忠、甘孝弟兄两个,全不愿意走,是想监视着那两人,要跟他们一程。
鹰爪王却立刻毫不游移的向外走来,到了君子居的门外,那夏侯英却说道:“堡主,这两人看情形谁也不认识谁,可是那本地口音的人,竟自凑到那人面前两人说了些不伦不类的话,里面还夹杂着些个唇典,两人竟越谈越亲密。这两人的路道太觉可疑,堡主,咱们何不跟他们一程?”
鹰爪王回头看了看,见身后没有可疑的人,遂低声说道:“你们还没看出来么?这两人正是凤尾帮的帮匪。他们水面上行船,白天用凤尾帮的手势,夜间却用香阵,在茶坊酒肆用茶阵。方才这个山东壮汉,定是他本帮匪党,初到浙南,不知他本帮弟兄盘据的所在,故此来到这流品不齐,客旅集聚之地,用茶阵显示他是凤尾帮的麾下,向此处的帮匪求援。我对于这凤尾帮倒不大清楚,可是江湖上秘密帮会很多,这种秘密信号虽不清楚,可是大同小异。
我一见这人叫伙计给预备了两个茶碗,出门的人纵然太忙,也不能这么没有分寸。可是那堂倌虽则在先很带着轻视之态,后来这客人一叫他拿茶碗,他反倒满脸堆欢,这种情形实在是反常的。赶到两人互相问答,我已准知他们是帮匪无疑。
我们现在搜寻凤尾帮的老巢,正还没有一点迹兆,我们正可从他们身上追查这凤尾帮老巢的所在。我们到港口等他,不过你们倘若见了什么扎眼的事,不要那么过露神色。你们要知道,此处是遍地帮匪,不要大意。”
一边说着,已走过这东平坝的半条长街,回头看了看,见那两人尚没有走来。路经一个小贩的面前,见这小贩是卖鲜果子,年纪已是六、七十岁,白髯飘洒,一团正气。鹰爪王向这老者抱拳拱手道:“老板,我们是行路的,路过贵宝地,我们打算奔雁**山去,是要乘船走但不知这里可有码头,雇客船大约得多少钱?”
这位小贩见鹰爪王既有年岁,说话更谦和,遂站起来答道:“客人是往南雁**?北雁**?要是往南雁**,可远着哩!从这里有六、七百里才到哩!要到北雁**,道路倒不很远,可也有不到百里的途程。只为水路多,早路少,从这里乘江船,两个雁**山全去的。”
鹰爪王道:“我们往北雁**,老板可知道那里有座分水关么!我们是到分水关去的。”
这位小贩愕然想了想道:“哦!客人是到分水关去的,您从这往东,再有半里就到港口了,那里有许多客货船。客人,可不是老汉多口,我们这东平坝的码头上的船,十分整洁,水手们全是行船的好手,不过客人可得跟他们对付好了,一个对付不好,就得吃他们的亏。”
鹰爪王不禁愕然问道:“怎么,难道他们还敢有不法的行为么?”这小贩道:“那倒没有,这条江面上他们还不致于那么胆大,可是讹索客人,是常有的事。他们这般船户是成群结伙,客人要是把他惹翻,他们敢动手打人。我看客人这般年岁,不必和他们斗这种闲气。港口有许多渔船,有的也可载揽客人,客人可以竟自雇他们的船,比较少许多麻烦。船脚的价钱,每天不过两吊钱吧!”
鹰爪王向这小贩道谢了,带着甘氏弟兄和夏侯英赶奔港口。只见那越近港的地方,商贩越多;远远的望见了那市街外一箭多地外,帆樯如林,人声宠杂。一出镇口,把脚步放慢,先不往码头上走,只在镇口旁一带假作闲眺。
那靠码头的一带有许多茶棚,有许多水手,在茶摊子下面,买着现成食物,就着茶水裹腹。工夫不大,那镇口内闪出两个人,鹰爪王遂低声招呼着甘忠等躲向一旁。
这两个人径奔码头,鹰爪王远远盯着他,见两个人竟奔了一只船去,竟没费多少话,两人上了船。鹰爪王向甘忠一点首,这三少年跟着往码头走来,鹰爪王竟奔码头匪徒上来的这条船走来。到了近前,正有两名水手在收拾着船头,情形是就要开船。这种船专跑长江的,舱房全是五间地方,要有五、六位客人,也很宽绰。
鹰爪王凑到近前,左脚刚一登跳板,向船头的伙计道:“喂!船家,这里敢是载客的船么?我们跟着乘一程。”
船上一个高身量麻面的水手,口操着江北口音道:“嘿!少往上凑,跳板搭的不稳,登翻了掉下去就上不来。这么大年纪,还这么不知深浅!坐船往别处雇去,我们这条船已有客人。”
鹰爪王遂不理他的话,索性往上又凑了一步,站在跳板上道:“说话少这么刻薄,我掉了江里怨命短,用不着你替我担心,你们船上客人要是不多,我们跟一程,为是你们的船就拔锚开船。我们又不是要整间的舱房,咱们商量商量不好么?”
那个相貌粗暴的水手,厉声叱道:“你少跟我们罗嗦!已经告诉你,我们这船已有客人包了,你要是成心搅我们,再说我可往水里掀你!”鹰爪王怫然喝叱道:“你这船家有什么势力,难道你还敢行凶么?”
那水手方要向鹰爪王还言,从后梢钻出一个匪徒来,到船舱前向水手道:“有话好好说,你嫌他麻烦,不会干你的去么?”
鹰爪王道:“你是船主么?你们这个伙计不会说人话,我得教训教训他。”
这匪徒道:“客人,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这只船实是有人包了,客人不准再揽载。你看这里客船多着哩!客人你到别处去吧!”
鹰爪王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便宜了你们。”随即退下跳板。那甘忠、甘孝和夏侯英全是少年性暴,全要动手惩治这些水手,只是当着堡主不敢放肆,怒目瞪了这船上的匪徒一眼,随着离开了这只船停泊处。甘忠低声道;“堡主,这小子这么口出不逊,咱们难道就不能教训教训他么?”
鹰爪王微把头摇了摇,并不答言,向前面走来。有的在岸上站着的水手们,看见了鹰爪王等情形是雇船的,两三迎着头问道:“客人你要雇船;我们水脚又贱,舱位又干净,您乘我们船走肥?”鹰爪王摆手道:“我们不雇船,我们是找人的。”
鹰爪王遂带着甘忠、甘孝、夏侯英向北沿着港口走去,毫不停留。奔了几座卖酒的芦棚,绕过这芦棚,借着芦棚隐着身形,只见那只匪船已经起锚撤跳板,忙着开船。鹰爪王向芦棚北看了看,只见那只船,已离开了码头。这里一排停着十几只小渔船,鹰爪王见这种小船十分干净轻快,鹰爪王一心想跟一跟君子居下来这两个匪徒,要从他们身上跟寻这凤尾帮的老巢总舵,自己依着那小贩的指示,不再招惹这种客船,竟向这排渔船走来。
这位堡主鹰瓜王遂向一只渔船的水手道:“喂!你们这条船也载客么?”船上正有两名水手在那儿说着话,听鹰爪王一招呼,抬头看了看,一个三十多岁的水手道:“客人你是买鱼么?我们渔船上可不卖鱼,我们打得鱼交到鱼行鱼栈,从他们手里再卖。”鹰爪王摇头道:“我们是想雇你这条船,你们可以载客么?”
水手看了看鹰爪王身旁说道:“您可就是这四位么?”鹰爪王点头道:“就是这几位。”水手道:“我们这里有船帮的规矩,我们这种渔船,只能揽短趟子客人。要是有行李,跑长道的,我们这种船可不行。”
鹰爪王道:“我们是只用一天的水程,你们只要是能紧赶着走,我们加倍的给船钱,别误事就成。我们就为是坐你们这只船迅快便利,我们到北雁**山去,能够早赶到了多给加钱;若是半夜赶到,那可没法子,只可在你船上过夜。我们绝不亏负你们,加倍给酒钱。”
鹰爪王跟船家讲好了船价,另外约定,停船开船,由着客人的便,只要事事依着客人,船价不算,另外多加一两银子的酒钱。船家一看这位老爷子这么大方,真是少见,当时请鹰爪王师徒四人上了船。船家请示,是否立刻开船?
夏侯英从船舱口往外看了看,那只匪船已离开港口,甘忠低声向鹰爪王道,“堡主,咱们要不赶紧追赶,怕要赶不上了。”
鹰爪王道:“不要紧,谅他走不脱!他的船大,吃水重,咱们这种渔船分外轻,足能追赶它。”
水手进来,请示何时开船,净听客人的吩咐。鹰爪王道:“我们想现在就走,你们这船上有几个人?今日的风向,按这港内的水道方向,不怎么顺的,能够借风力扬帆么?”
水手含笑道:“客人您对于这水面上的事不大明白。别看风势不顺,只要不是大顶风一样的走,我们能走偏风。客人放心,我们这只渔船,莫看连管船的仅三个人,我们两个人两支轻桨,管船的掌住舵,走起来,跟风帆差不多。
这可不是我们信口胡说,我们这种船又轻又快,头尾翘起,就凭双桨行驶江面,疾如奔马,除非既遇逆风,又遇逆流;那可实没法叫快了,可是哪有那么巧全遇上呢!”鹰爪王道:“好,立刻开船。”水手答了声,立刻拔锚撤跳板,用桨一点,船已离岸,拨转船头,向港口外**来。
这一带是港口的所在,所有的船只,全在这一带拢岸。帆樯如林,此出彼入,水面虽足够广阔的,只为船只不能分上行下行,不能在这里张帆。直到过了港口一带,出了港岔子,水面也宽了,立刻把风篷扯起来。刮的是东南风,水面是西南的方向,虽是风不很顺,可是江南的船只水手,使篷宾有高妙技巧,北方的船家实在是望尘莫及,船行开了,轻快异常。这时一走开了,鹰爪王见这船主掌舵,实在是使船的高手,每遇重载货船走的慢,在前面阻挡着,这条渔船必要越过去,转折闪避,全仗着舵和风篷的收放引绳,左右咸宜,转折如意。
鹰爪王站在船面上,胸怀一畅。想到只要前面这条船真个也走的是奔北雁**,只远远的跟着他,若是这只贼船转了别的港岔子,那只可说无法追赶它了。这时查看前面那只船,走出去有两箭多远。这一带港岔很多,那只贼船,并没向别处转,两下里的船快慢不相上下。甘忠、甘孝,也要到船面上,鹰爪王已看见前面那只贼船,连着向自己这也查看了两次,知道他们已注了意,低声嘱咐甘忠、甘孝,不可到船面上,过现形迹,贼船一个不安心赶路,定要另想他法对付自己了。甘忠、甘孝,遂在船舱门口浏览。
鹰爪王饱览着江天一色的风景,走出有四十多里。已到了酉时,前面是一带码头。这是水路上一条腰站:各船,多半在这里停泊。船家想着计算着,若是赶到北雁**,还有六、七十里,天黑了后,不能这么疾驶,非得后半夜到不了,还不如在这里停船,给客人添几样小菜,天一亮再开船,明天中午就赶到了。客人下船找人办事,白天里也比较方便。船家也是一番好意,可并没打招呼,就收篷把船放慢了,预备贴近了码头拨船头拢岸。
鹰爪王忙扭头向后梢的船家喝问道:“你们问谁了就收篷?你看前面那只大客船了吗?我们跟它走了一道子,咱们这个小渔船没叫它给比下了,真叫不含糊。船家把风篷扯足了,走着我告诉你,反正不能在这里歇了。我跟那只客船有点过节儿,咱们这回是两痛快的事,别找别扭,要追不上那只船,酒钱船钱我可全省下了。”船家一听忙把风篷扯起,陪笑脸道:“老爷子你错怪我们了。我们不知您老另有原故,我们是好意,想着就是顶半夜赶到了,您说已过半夜不能下船,在这拢岸,爷台们用什么方便些。我们莫说一天半天的用不着上岸,就是十天八天也有吃的,爷台可是要跟着那只船么?”
鹰爪王见船又照旧驶下来,自己遂也蔼然的扭转身来,向管船的说道:“其实不是什么要紧事,佛受一炉香,人争一口气!我先是雇他这船,不料他看我们这外乡人,他诚心要敲我们爷们的竹杠。
一天的路儿,他向我要四两银子,饭钱在外另算,要紧赶着走,还得加一半船钱。管船的,你说这是欺侮外乡人不是?我们到秦淮河坐花船去也没这么贵吧?我说你这船价也太贵了,难道别人走两天,你能走一天吗?他道:这也差不多吧!他的船敢保比别的船快,他的船身轻,风篷是油绵绸,不论风雪雨雾,别的船的风帆张不起来时,他这船照样的能走,船价贵点总值吧……管船的,我这人别看叨长了些年岁,还是拗性。
我就不认吃这种亏,我一气,索性不再雇他们这条船,所以才找到你这来。你这只小船居然没被他的船给甩下,我非常高兴。大约他跟咱是一趟道,所以我盼着,好歹别叫他落下咱。到了地方,你教训他几句,叫他往后巾欺负外乡人。”
管船的听了,半信半疑,随说道:“爷台,咱们这条小船绝不会叫他落下咱。可是爷台,您还得认便宜,这是没上船跟你要大价钱,您老嫌贵可以不坐,您要遇上那种可恶的船家,船走到半途,跟您找麻烦,您是干生气也得认头。爷台,依我劝还是省些事吧!我也是使船的,车船店脚衙,这种人,您想想,何必怄气呢?”
鹰爪王点头道:“管船的,我就听你相劝,不再理他。只是不论怎样,还是得跟上他,暗含着跟上他,暗含着跟他较较劲。”
管船的只好答应,自己可疑心鹰爪王等大约是办案的。说话间可又走出六、七余里来,这时天色可渐渐晚了。
果然过了方才那个码头,江面上船只渐渐稀少。前面那船只走了这一道子,似乎没有一点别的举动,远远的望见他经过一个港岔子,隐隐听得响了几声呼哨,又见从港岔子划出一只梭形快艇。这种梭艇,至多能坐一个人,可还有水手在内,在江面上可真快。就见这梭艇竟追贼船,挨着贼船走了有十几丈远,倏的仍然翻回来,穿进港岔子而去。赶到鹰爪王这条船封了那港岔子,再看那只梭艇,早巳不知去向。
太阳也落下去,水面上起了一层轻烟薄雾。一轮红日,如同车轮子那么大,迎着水皮子看去,水面上起了万道金蛇,微风掀起了轻波,**漾着红日,真是奇景。再往前走,天越黑地势越野。沿着江岸,是一色的江苇,让风吹得“唰啦唰啦”直响,浪打船身,“哗啦哗啦”的两种声音合到一处,更显得凄厉。
才走了里许,天色已经黑上来,两只船一前一后,竟然如飞的驶着。这时再看江面上,半晌遇不上一只船。这一大一小的船只,相隔一箭多地,可就显着特别扎眼了。地理图夏侯英等这时全凑到船面上,夏侯英道:“堡主,江面这一没有别的船,可就明显着我们跟着他了。这一挑明了跟踪,只怕他们这种愍不畏法的匪徒,未必吃这个,我们倒要提防着帮匪的暗算。”鹰爪王冷笑道:“要是怕他有诡计,我们就不费这个事了。”
正说到这,眼前的情形大异,江面越发的宽了。地势辽阔,又是黑天里行走,更显得十分险恶。鹰爪王因为方才那只梭形的小艇,显然是那前面匪徒的党羽了,恐防他们有什么阴谋,此时注意监视前面船只的行动。
鹰爪王正从黑沉沉的江面上查看时,突发觉二十丈外的江面上,出现一只风船,船身很大;从下游往上游走,虽是逆水偏风,可走得非常快。地理图夏侯英是久走江湖的,较比甘忠、甘孝经验多,忙向鹰爪王道:“堡主,这黑夜中竟还有别的商船么?这真是怪事。”当时前面那条船越走越近,船上竟“吱吱”的连发胡哨。
赶到那条风船到鹰爪王船切近时,忽见那船的船头,竟直奔自己这条船冲来。船走的疾,看来船的舵手,实是故意向自己这船头上找准。这两下里的船是往一处凑,所以刹那间已经越凑越近,眼看着就快撞上了。渔船上的管船的高声喊道:“呔,对面管船的还不推舵?你是瞎子,你没看见还有船了么?”
这管船的喊声中,鹰瓜王等已查明来船,实具阴毒恶辣之意,要把自己这只小船给撞沉了。船上水手也慌了手脚,飞奔船头.想用篙竿跟来船拼一下子。要是能够用篙竿头点开来船,固然是万幸。只要真撞上,那只有用篙竿捋住了来船,早早往水里跳,往他船上愣闯,弄死一个算够本,弄死两个赚一个。
水手们安着拼命的心,这时鹰爪王忙向水手喝叱道:“你们不用多管!”可是管船的因为身家性命所关,哪肯含糊,立刻瞪眼说道:“爷台,您这可儿戏不得!我的身家性命全在小小渔船上了,我们全会水,可是船若撞散了,我们还活个什么劲!不成,赶紧落篷下锚。”
鹰爪王正色向船家道:“我们也不能拿自己性命当儿戏。”当时管船的及水手们见鹰爪王话说得非常郑重,并且方才他们爷几个上船时,已看出全暗合着兵刃,不象平常的客商,一定全是练家子,或者也许有办法也未知,船家遂不敢强行下手。
这时危机紧迫,险到万分,两船相距不过数丈,水手们任喊干了嗓子,也是白饶。那条船如飞的欺过来,这时甘忠、甘孝、夏侯英等也没了主张。小弟兄们深知堡主不过略识水性,倘此船一翻,这么阔的江面,爷四个非葬身鱼腹不可。
这时忽见堡主鹰爪王突的一撩长衫,向袋中摸了一把,往船头欺了一步,左脚往后撤了半步。在这惊涛骇浪中,见鹰爪王右臂轻抬,手掌连挥,随着手掌挥动,“哧哧”的连发了几丝微细的声音。就在鹰爪王两次铁掌轻挥之后,那条船上竟自“哎哟”叫的连倒下了三、四个,竟有一个滚下水去,这时两船可堪堪快撞上了。
鹰瓜王这时从水手中接了一支篙,并向后面管船的招呼道:“管船的,掌稳了舵不要害怕,往左推。”随着把竹篙照着来船船头上一点,那条风船被这竹篙一点,立刻船头往右支出去。风船这一遇阻,在两船贴近时,这位淮阳派领袖鹰爪王,瞥见船上还有两人,被鹰爪王这种非常身手,惊得闪向右舷。
甘忠道:“堡主,这群匪徒竟敢下这种毒手,咱还不停船料理了他们?”鹰爪王道: “我用金钱镖略惩这群匪徒,足使胆寒,赶尽杀绝之事,非我等所宜为,让他们逃命去吧!”
果然这只风船,不敢再在江心留恋,急急逃去。可是这班小弟兄,依然不甚放心,惟恐匪党受此重创,未肯甘心,在这时重集合党羽,二次寻仇也不是什么作不到的事。三个少年低低计议着,估摸着过事还不算完,向堡主面前说。
这只小渔船上的船家和水手,对于这位鹰瓜王以非常的身手,解了当时的险局,此时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船又走出三、四里,天空涌起半钩斜月,稀稀的星斗,借着星月之光倒还辨的出方向来。只见前面那条船竟要向一处港岔驶去。因为这种深夜行船,尤其跟白天不同,每遇转弯时,得走整个弓背以外,为是好跟来船闪避。所以鹰爪王这里已早发觉那风船要弯进那港口。鹰爪王喝令船伙赶上那风船,不要叫它走脱了。管船的答了声:“客人放心,谅它走不脱。”
此时船家已认定了这爷几个定是办案的无疑,故此唯命是从,把风篷扯足,如飞追了下来。赶到港弯子里,见那只风船走的较慢。就在这时,远远一阵水花拨动,跟着来了一只快船,船上连一点灯火也没有,四柄轻桨,拨的水花溅飞,船行如飞的擦着自己这只快船过去。
鹰爪王不由一怔,只是时当黑夜,船上又没有灯光,看不出一点形迹来,只是在这微一擦自己船身过去时,似听得船上一声轻笑,尤使鹰爪王动疑。只是无从察看船上的情形,只好任他过去。可是令人可疑的是那只风船,竟自渐渐把篷收了,往岸上靠,鹰爪王十分诧异。夏侯英等也认为出乎意料以外。这时甘忠忙低声说道,“堡主,莫非这船上的匪徒们,有心从船上往岸上逃吧!”鹰爪王摇头道:“怕不是吧!这里他哪能脱身,再说我们跟他是对兵不战,他何用逃走?我看他许是用‘仙人换影’,‘金蝉脱壳’,已经脱身走了吧?”
夏侯英、甘忠、甘孝,听着全不十分相信。鹰爪王悄悄的吩咐水手们把船也放慢了,可不用停,到了他那船旁慢慢擦着船过去就成。就在鹰瓜王吩咐的当儿,那风船已拢了岸,船上跟着拿起了一片灯光,船头、船尾,船中,全点起灯光。船上的水手中一个操江北口音的发话道:“刘三,你看不出来么?今夜许是鬼魂缠腿,屈死鬼、溺死鬼,全跟上咱了。不论怎样打发他也不行,我看咱们索性先在这儿歇歇吧!等着买点烧纸铝箔,烧化烧化,这群怨鬼就许走了。”
腾爪王一听这水手的话风,分明是指着自己这条船,跟踪得他不得脱身了。赶到船一贴近了,见船中哪还有那两个客人的踪影?鹰爪王恨声说道:“好个鼠辈!敢用金蝉脱壳在老夫面前逞这种狡狯,我要叫你逃出掌握,枉称淮上大侠了。”
鹰爪王这一次雇船追赶,这才要再显身手,江面擒贼:酒楼巧会胡香主,再遇**孀女屠户,五龙坪帮匪设伏、西川双煞双战鹰爪王,夜探铁佛寺等。这是后话不提。
第四十一回 帮匪舟袭鹰爪王小试降龙手
鹰爪王率甘忠、甘孝,驶叶扁舟,飞驶江心。匪党狡诈,竟用金蝉脱壳计脱身。鹰爪王已识破诡计,便随即低声向身旁的甘氏弟兄们道:“怎样?果不出我所料吧!匪党竟跟我们暗较量上手段,我们倒要看看匪党的手段怎样高法!”
随即喝令船家,赶紧拨转船头,要追那只才过去的快船。船家听了不禁皱眉道:“客人,您这是怎么回事?您可得讲个明白,我们这么行东忽西的,没有准方向,我们可不会这么使船。并且不怕爷台您生气的话,就象方才那么追赶人家那只风船,就不大合适。长江一带的船帮情形,您大约也有个耳闻,这种船帮不是轻易招惹得。我们这种渔船是跟他们客船不同帮,所以还可以由着爷台。不过您老到了地方下船走了,我们的船可离不开水面上。真要是过于开罪了他们,我们往后就不易再在这一带码头上立脚了。”
鹰爪王忙道:“船家不要噜嗦,你照着我们的话办,不仅船钱加倍,有了意外的损失,全由我们负担,现在由不得你了。你趁早别误我们的事,误了我们的事,你担不起。”管船的想了想,他们不离开船,说什么也不听,自己一点办法没有,索性豁着去了。立即拨转船头,向港岔子外驶来。
这时竟自起了夜风,掀的水面上起了波涛。鹰爪王查看江面上四下静****的,没有别的声音,只有“飕飕”的风声和风吹水浪,浪打船身。在星月微光之下,水面上被船冲起两道水花,再找那只船已没有踪迹。
甘孝道:“堡主,我看那匪徒或许已知您是清风堡堡主,不可轻侮,他们故意的折向来路逃去。若不然那船又没有风帆,何致这么一会就逃得无影无踪?”鹰爪王略沉吟向甘孝道:“你估料倒也有理,不过你是过于看轻了匪党。他们这种狂妄匪徒,焉肯就这么甘服?我看他们不至于不肯逃走,还怕另有什么阴谋。好在这次我是故意引逗露相,我好从中探查他的巢穴。”说话间鹰爪王带甘忠、甘孝走进船中,略事歇息。
甘忠给堡主倒上一盏茶,师徒谈论起凤尾帮这班党羽全是作恶为非惯了的,全都是愍不畏法,将来绝难在江湖上立足。
正说着话,那船头上守望的夏侯英匆匆走进来,道:“堡主,你快来看,这些船来的路道只怕不对!”鹰爪王和甘忠、甘孝匆匆出船,夏侯英用手往前面一指,道:“你看那江面上。”鹰爪王拢目光往前看时,只见影影绰绰是三只,逆流如飞而来。船走的是逆流顺风,依然很快,船头的浪花冲起多高。鹰爪王嘱咐甘忠、甘孝要多加小心,不要大意。这时再看来船,走成了品字形,头里两只船并行,中间隔开有一丈五、六。稍后,当中一只船,离着前两只船有两丈左右。
鹰爪王喝声:“好阴毒的匪帮!我要叫你们这班鼠辈得了志我枉称淮上大侠了。”
管船的一看来船的情形也不对,遂高喊道:“来船往边上贴,我们这顺水船可收不住势。嘿!管船的,怎么装听不见呢?喂!说好的你不懂,你们这是跟师娘学的使船啊!”但是任凭怎么叫喊,来船总不理会。管船的只好往左推舵,叫船头往右拨头。哪知这里往右拨头,来船是故意的也把舵推往右拔头,是诚心想往这渔船撞。
这次渔船连管船的带水手全惊叫起来,管船的叫道:“爷台,这回送了我们忤逆不孝了!这来的这三只风船,用品字形是想把我们连船带人一块毁!这是用前边两只船夹着往一处挤着撞,后边那只是容前面两只挤上,从后边向船尾一撞。咱们这么小的船身,不散了也得撞裂了,顶轻了也得被它撞沉了。”
当时船家水手吓得面如土色。鹰爪王哈哈一笑道:“管船的,你也太没见过什么了!俗语说的好:‘该着河里死,江里淹不煞,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这算的了什么?他们想毁咱,未必那么如的了意吧!”当下船家也顾不得再管别的,自己想自己逃命的法子要紧。
鹰爪王来到船头,看了看江面上形势,急向这身旁侍立的甘忠、甘孝问道:“你们两个人谁带着暗器了?”
甘忠答道:“我的三棱镖和他的袖箭全现成,您老用什么?”
鹰爪王道:“连镖囊给我。”甘忠赶紧把镖囊摘下来,递了过来,鹰爪王跨在右肩头左肋下。
当下也不过刹那之间,鹰爪王立刻回头向船家招呼道:“管船的,把心神放稳了,不用害怕。有老夫在,尚还保得我们全船的性命。”叫管船的往里拢舵,船头往外展,把风篷落了。
那管船的有些迟疑错愕,对于鹰爪王的话听着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事机危迫,不能稍缓,遂厉声道:“要命想活着,赶紧按我的话照办,敢背我言,是自寻死路!”说到这,立刻脚尖一点船头,施展轻功绝技“蜻蜒三抄水,燕子飞云纵”的功夫。身形如巨鸟腾空,向来船右首那边扑去。
但见他身形往那船头上一落,一个旱地拔葱竟蹿上桅竿。单臂捋住了桅顶子,用右掌把那风篷的绳子全捋断。这架兜满风的船篷,“噗噜”的竟自猛落下去。船上的匪党一阵哗噪,鹰爪王仍然盘在桅竿上。这时那两只风船竟又蹿到头里,自己那只渔船已然斜着往外拨头。
鹰爪王向下望了望,见着脚的这只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