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蹑迹跟踪侠心戏三昧
双刀金和一发现自己身上多了纸柬帖,脸上好生难堪。一看这字柬上,只寥寥的几个字,上写着:“秦中末学后进侯天惠请独松关一决雌雄!”下面写着“留呈燕赵双侠”。
这纸柬帖写的不卑不亢,双刀金和气得手指颤抖:“这纸柬帖现放着他们燕赵双侠的嫡传徒孙他不交给他,反交给我这不相干的人,分明存心侮辱我姓金的!好个秦中巨盗侯天惠,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行江湖,目无余子的匹夫!”
这双刀金和怀恨咒骂,安心等待时机,会一会这追风铁翅雕侯天惠。这里祝龙骧只好往里相让,好竭力来劝解这位金镖头。这时祝龙骧心里倒有了主张,自己已深知师祖果然成全到底。那么跟这巨盗追风铁翅雕一较量上,不见了强存弱死真在假亡,绝不肯中途罢手,按燕赵双侠的性情他一定是那么办无疑了。
当时脸上不敢带喜容,挽着双刀金和的手往里走来。到了房间内,其余的镖师们也全吃过饭。正在漱口净面。见双刀金和、小侠祝龙骧的神色匆匆走进来,金武师手中还拿着一纸柬帖。铁蒺藜贾玉堂性急沉不住气,迎头问道:“金师傅,怎么这么怒气冲冲,敢是和谁怄气了么?”
双刀金和微点了点头道:“不仅怄气,我金和快咽气了。完了!我金和在江南道上,算栽到家了。”
孙玉昆、孙玉岗等纷纷站起来,全向前惊问道:“金老师怎么说起这种话来?”
随又向小侠祝龙骧问道:“祝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小侠祝龙骧随把店门首遇见的事,向柳武师等说了一番。大家把那纸柬帖互相传观了一遍,不禁全被这纸柬帖激怒,立刻全勃然作色的道:“好个追风铁翅雕侯天惠!他敢这么无理戏弄,我们要不和他拚个死活,我们还有何面目在江湖道上立足?”
还是太极柳逢春较为稳重,向大家道:“事虽可恼,可是我们此时空自着急,毫无益处,好在我们和盗首相会有时,雪耻就在目前。我们事不宜迟,赶紧的起程,看情形,在独松关必有一番举动,我可不是多虑,祝师傅也别疑心我对于老前辈二侠矮金刚蓝和有不信任的意思。我们虽有二侠指示,可也不能不作一番打算。倘若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再邀了外援,就许在独松关有一场凶杀恶斗。我们既有二侠的明示,我们还是越早到一时越好,众位老师以为如何?”
众武师对于太极柳逢春的主张全点头称是。叫店家算清饭帐,立刻起身。这六位武师全有牲口,一出店门,急于就道,不愿多耽搁;遂各抖缰绳,从街道中疾驰过来。
当时中午才过,这里又是个大镇甸,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绝,这六骑马头马尾相接。这六骑马要联贯起来颇惹人注目,所幸这条街道尚还宽阔,更兼六位武师骑术全精,纵勒闪避,身手灵活。这样穿了半条长街,远远的见路旁一座酒楼,临街的窗子全开着。这六位武师堪堪来到近前,突的街东的一个横巷中闯出一个褴褛的枯瘦老头。
他这一愣闯出来,事情也太巧,正是这六骑马到。头一匹是太极柳逢春的马,将将的蹿过,这个老花子哎哟一声,一个踉跄从太极柳逢春的马屁股后扑去。那第二骑正是小侠祝龙骧,见有人摔倒尘埃,临时收缰哪里来的及,挡口一合,用力一捋缰绳,往里怀硬圈马头,口中惊呼:“吁!”眼见这老花子在土地上翻起的尘沙飞扬中,啪啪啪的一路翻滚,后面的四骑也全猛勒缰绳,跟着唏里哗啦的一阵暴响。
那后面的武师们猛圈马头,有往左的,有往右的。这一来那孙玉昆的牲口猛一挣扎,前蹄一扬,正踢在了一个卖米酒的摊子上,整个的给翻了案子,米酒摊子泼了一地。
卖酒人红了眼的喊着,要了命,这就扑到孙玉昆的马头里,伸手抓人,还算孙玉昆手急眼快,猛喝了声:“你干什么?”
立刻把缰绳一抖,这匹牲口已经拨过头去,往起一蹿,竟自蹿过街旁,飘身下马,过来把这卖酒人一把抓住,喝叱道:“摔了什么赔什么,你讹人么?”
这里一乱,那街上的行人不知这拨骑士伤了什么人,竟自纷纷攒聚。这一乱的工夫,那老花子不知什么时候走掉。那小侠祝龙骧也是诧异非常,凭自己的眼力,竟没看出这老花子怎么走脱的。当时顾不得来找这老花子,也飘身下马,扑奔了过来察看。
众武师纷纷下马察看撞伤了卖酒的没有。这时那卖酒人虽是被孙玉昆把腕子刁住,这种无知小贩,一文钱如命,这一案子连酒碗带坛子,就是他养生的全部根源,怎不拚命!虽经孙玉昆刁住了腕子,向他喝叫:“有什么损失,如数赔偿。”
这卖酒人仍然是吵个不休。众武师见这卖酒人这么讨厌,祝龙骧更是愤怒异常,劈胸把这卖酒人抓住,厉声叱道:“你敢再无理刁缠,我摔死你。好好站在那听我吩咐。”
卖酒人见这少年骑士,其势汹汹,被抓的地方痛楚难忍,立刻把先前那种讹索的情形尽泯。孙玉昆道:“你们这种人是真可恶!若碰上倚官仗势的,摔完了你的东西,说好的,怨你这摊子摆的不是地方,一个言语不周,就许苦打你一顿,你有冤跟自己诉去!”
说到这,从腰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约有三两多银子,向地上一扔道:“这样你总行了吧,再敢多言,叫你尝尝厉害。”
说到这,扭头向祝龙骧道:“怎么样?我看方才那老花子定非安善良民,谅他步行走的远不了,事情全由他身上所起,追下他索性在他身上较较真章儿。”
祝龙骧道:“孙老师说的不错,追!”这一打招呼,各抖缰绳,一齐认蹬搬鞍,飞身上马。
蓦的听得攒聚的行人中,冷笑了一声道:“该打的东西!侠义道的门徒,横冲直撞,视人命如草芥。这不过略事惩罚,敢再张狂,定要重责……”
祝龙骧等循声察看,那行中没有一个熟脸的,祝龙骧略一沉吟,遂向大家说了声:“得,这大约又许是我师祖,我们别给人家看笑话了,走吧!”方说到这,只见从挹翠楼酒馆里急匆匆走出十拨人来,立刻也奔了这边。祝龙骧见正是江南镖客伍宗义、司马寿昌等一班武师。伍宗义见祝龙骧等一拨人也赶到,没有别的事,不便招呼,互相打了个手势,祝龙骧会意,未敢答声。司马寿昌等转身就走,骡驮车辆全在酒楼旁,也跟着起程直奔镇外。
这一拨人也跟着往外走,工夫不大,来到镇外。那伍宗义却站在镇外僻静之处等候,容祝龙骧等到了近前,打了招呼,随即问起在镇中闯祸情形。伍镖师并嘱咐不要再存客气,我们的饭帐是你们哪位付的,这么一来,反易露形迹。太极柳逢春一听这番话,不禁愕然的向伍镖客道:“怎么?哪个会过你们的酒饭帐来?”
伍宗义眼望着小侠祝龙骧道:“会酒饭帐的人我们倒没看见,只听堂倌说是个少年的壮士,我只疑心是祝师傅哩!既然不是你们几位,又是何人呢?”
祝龙骧等听了也觉事出离奇。因为二侠游戏三昧,已在意料之中,可是除了他老人家之外,还有何人呢?彼此一时竟想不出暗中又有哪路的江湖同道相助。因为这时已有行人经过,伍镖头向大家嘱咐,沿路多多留意,倒要注意这暗中相戏的,除了二侠矮金刚蓝和之外,尚有何人?说完了立刻追上前面那队人。
这时大家沿着郊原绿野往前紧赶行程,直到红日衔山,才赶到青龙驿。远远见这青龙驿依山傍水,围着这青龙驿遍植着苍松翠柏;前后是两条街道,伍宗义等护看四个骡驮子一辆轿车进了前街,那祝龙骧、柳逢春等六位武师却进了后街。
时当黄昏左右,街上行人颇多,更有好几拔车马,也全是投到这青龙镇投店住宿。江南两镖客依着骡夫的话,投奔仁和店,要故意的借着住店中瞻仰瞻仰这拾金不昧,颇具朴厚淳风的店主邱仁和。进镇甸不远,只见路旁一座大店,宽大的店门,油饰的亮黄异常,高挑着方灯,上面是仁和老店的字号。两旁的店墙,用榜书的大字是“仕宦行台”、“安万客商”,门头上横匾是“仁和老店”,门面墙壁全是新的,惟独这块门匾,却是旧的,字迹已经模糊,可见这座店已经年代久远。
店门首正有伙计们接待一拨客人,内中有两个店伙见又有客人到来,遂抢行了几步,上前迎接着道:“众位达官,在我们仁和店住吧!众位全是老主顾了,要包一道院子或占一道跨院全行。”
伍镖头儿见这个伙计是行家,看出自己这拨人是保暗镖的,遂点了点头,大家也跟着全到了仁和店门首。头里那拨客人已经进店,伍宗义这拔人也全相继进店。店门大开,连骡驮子也是原装进到院里。司马寿昌一瞧这仁和店,果然局面很大。
一进店门,是个宽阔的大院落,高搭着天棚。沿着两厢房前,一边摆着四架青石板架的桌子,一排青竹椅子,专供客人们乘坐纳凉之用。在靠柜房前的窗下和对面的夹道内全有月洞门通着跨院。伍宗义镖头已和店伙说明,占一个小跨院,店伙遂领着大家进了东面一道小跨院。只见这道小跨院,非常僻静幽雅,仅仅的五间房子。
北面是一明两暗是两间通连的厢房,可是靠东北角上,尚有一道角门,通着别的院落。江南镖客伍宗义向蒋武师、计筱川等问道:“怎么样?”大家向那东北角门看了一眼,全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就用他这里的房间。卢建堂和邓武师全是特别的慎重,故作不经意的走到那东北角角门前往外看了看。
只见外面又是一道跨院,也跟前面的形势是一样,丝毫不差。可是西北角,跟前边并排的跨院并连处,留着一个夹道,是单有一个小门,往后去还有院落。卢建堂见这跨院的情形没有什么扎眼的地方,遂随着众人进了上房,店伙全跟随进来伺侯一切。
骡驮子是在中院卸的,武师们监视的很严,令骡夫和趟子手帮着搬运进了跨院,由伍宗义等商量着把七只红货箱子全堆在了东西两里间。六位武师是分住东西两间,各自保护一半红货箱子,免得变生意外。哪屋里出了事,由哪屋的镖师自己负责拒贼,这么各自顾各自的。这里商量定,趟子手和骡夫们全在两间东房里歇息。
店家伺候茶饭,这些闲文不在话下。饭后计武师同店伙问起店主现在可在店中:“我们久仰邱掌柜的是拾金不昧的仁厚长者,我们打算见见这位老掌柜的,不知可以么?”
店伙陪着笑脸道:“爷台们这么抬爱我们掌柜,哪能不愿意?只是他老人家因为已有些年岁,又受的愁苦劳碌过多,所以这几年虽是生意发达了,他可是常常闹病。自己在这店房后头,单留了一道小院,里面只有三间小房,他老人家自己一人住在那。莫说是我们内掌柜,就连他们的儿女全不叫进他那道小院。自己长斋敬佛,简直修行了一样。这样历来没有人进他小院,这位老掌柜哪还有人见的着!众位这种意思,实在令人可感,我替我们掌柜的谢谢吧!”众人听了,只好一笑置之。
店伙退了出去。这时不过将到二更,店里客人有睡的晚的,还是灯光辉煌,谈笑甚浓。大家在这时也是饮茶谈些闲话,东厢房的骡夫和趟子手们却因一路劳乏,早早睡下。
这里也是耗到二更三点,由江南镖客司马寿昌出来到前院先察看了察看,随即转进跨院,把并连的偏院也全察看过。各屋的客人相继入睡,静悄悄没人再出入。司马寿昌飞身蹿到屋面上,向四下里了望了一番,这才翻下房来。回到屋中向伍镖头报告,说是察看全店没有异状。
伍宗义随即向大家提起秦中三鸟劫去红货的事说:“现在虽有燕赵双侠的蓝二侠拔刀相助,一再嘱咐要我们不用担忧,独松关定将所失的红货箱找回。象蓝二侠那种身份,言行定能相顾。不过事情也不能说准,就没有变化,我们这次就让把镖找回,已经算是把万儿折在江南道上,无论如何也得算栽、可是不到独松关,原镖没交到咱们手里,尤其不算完事。
这秦中三鸟实非易与之流,是否能够知难而退,就此罢手实不敢断定。今日在中阳镇酒楼前又遇上江湖道中人,暗中相戏,是敌是友,真相莫明,令人多么担心!这次众位宾朋中途相遇,本是良朋聚首,反被我弟兄带累得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叫我弟兄太惭对朋友了!”伍宗义说到这,还要往下说。
那北路镖师蒋恩波忙拦着道:“伍二哥,你对别的事考虑并不为过,若是对于我们弟兄帮忙不安,那就说远了。我们弟兄这是道义之交,虽是有新朋友,可是因亲近亲,因友近友。万朵桃花一树生,天下武术是一家。我们彼此间虽没有深交,但是也多半慕名已久,相见恨晚!这次不期而遇,快慰生平。
你遇上这场事,我这伙人,除了镖行就是在江湖道上行道,哪一位不是在刀尖子上讨生活,谁肯置身事外!何况我们又全是一同奔浙南,并没有单为伍兄的事不肯走的,你又何用不安,何用客气呢?我劝你不必以我们哥们的行止为念。至于你所虑的,我们那位蓝二侠或有不能如愿,那倒是真理。他老人家虽是我们淮阳派的老前辈,我们也没有嫌你轻视他的。多一番慎重,多一点把握,我们从长计议为是。”
伍宗义向蒋恩波抱拳道:“蒋老师侠骨热肠,令人可感!我天胆也不敢藐视蓝老前辈……”
这句话没落声,突然后窗那里,哧的一阵冷笑。有人低声讥诮道:“姓伍的,你算猜对了,蓝矮子算的了什么!他是白现世!我还得向你借点什么,别叫朋友费事,你出来吧!”
伍宗义见贼人竟又答话了。这次经验较多,噗的一口,先把堂屋的灯吹灭,低喝了声:“别动!守镖。”
伍宗义和蒋恩波进了东间,邓谦原在屋中;司马寿昌、计筱川奔了西间;卢武师原在西间没出来。两边人进了屋,全把灯光熄灭,两下里动作敏捷,只不过一刹那间。
伍宗义令蒋恩波和邓谦守住镖货,自己把后窗掀起,往外看了看。后窗外正是那另一道院落,那小院中沉静异常,黑暗暗的没有一点灯光。伍镖头一耸身蹿到外面,虽没亮兵刃,可是伍镖头是暗合着一条杆棒,随时可以施展运用。
这位伍镖头到了后跨院,那边计武师也飞身蹿到外面;计筱川却把炼子枪亮出来,往院中一落,脚尖一点地,已腾身跃起,飞身蹿到对面房上,往四下里一看,哪有人踪。屋中三才剑师司马寿昌和卢武师两人守住镖不敢出来。
这时一前一后的,把左右前后全搜寻一遍,并没有贼踪。这两位武师聚到一处,见这情形又似贼人存心来戏弄。遂翻下房来,隔窗向里面招呼道:“把亮子晃着吧!点儿已扯活了。”这两位武师随打着招呼往里走时,计筱川伸手一拉堂屋的避风门。
里间屋的镖客邓谦和卢建堂各从东西间里出来,手里全各掌着亮子。里外的人同时往堂屋里走,三位久历江湖的武师,不禁各自“咦”的惊叫了一声,卢、邓两镖客,喝问:“你是什么人?”
第六十回 抽梁换柱智斗绿林人
计筱川和伍宗义两人也抢进了屋中,原来居中迎面的八仙桌子上首,巍然正坐一个瘦老头,形貌十分古怪。计筱川大惊之下,忙向已亮兵刃的卢、邓两人招呼:“别动手,自己人。”
自己抢行了一步,向前跪倒道:“师叔驾到,弟子不知,多有冒犯。”边说着,急忙跪倒行礼。卢、邓两人立在那不敢答言。这时屋中的武师也全到了堂屋,座上形如上宾的瘦老头儿,依然隐坐在那,只把手摆了摆道:“站起来,不要多礼。”
计筱川忙的站起来,江南两镖客伍宗义、司马寿昌两人说道:“这位敢就是老前辈燕赵双侠的蓝二侠么!弟子等不知,多有冒犯,还望老前辈原谅!”
弟兄二人边说着,赶忙跪倒,以大礼叩拜。这位矮金刚蓝和伸手相搀道:“二位镖头何须多礼,我老头子历来就好诙谐,适才多有得罪,望你们二位不要介意才好。”
伍宗义、司马寿昌全站起来,伍宗义忙拱手答道:“老前辈说哪里话来,我们弟兄此次走镖江南,竟不知如何开罪于巨贼追风铁翅雕侯天惠,一心与我弟兄为难。旅店劫镖,多蒙仗义相助,使我弟兄能保全这点微名,全仗老前辈的厚爱。
此后一切事也要仗着老前辈维护,我们全是武林一脉,我不说感谢话了。”当时这位蓝老英雄,把一双精圆的眼睛一翻,一丝笑容也没有,冷然向伍镖头道:“你这人可有些口不应心,嘴里说着不客气,可是仍然这么满嘴里客气,绝不是我们江湖道上人的本色。你要是以我蓝矮子当朋友,咱们是概免客气,你觉怎么样?”
这一来把个伍宗义倒闹得张口结舌,不知答什么是好了。计筱川却从旁答道:“伍镖头,你可别拿我师叔的话作准,他老人家是性好诙谐,无论多生的朋友,也要开开玩笑。你看他老人家对谁要一正言厉色,那就糟了!除非真是他老人家的长辈,就是他要下辣手的仇家。咱们只管存敬爱之心,可不要过事拘束就是了。”
燕赵双侠的二侠矮金刚蓝和,微然一笑道;“好,泄底就怕当乡人,你小子把我这点身家病脉全告诉了人家,我还指着什么来骗人?”
这位二侠从进门,东一句西一句,始终没有一句正经话,人家也不敢笑。这时挨次全见过礼,正由司马寿昌捧过一碗茶来,才要往桌上放,大家全听得外面檐头上“唰”的轻响了一声;风门正半开着,司马寿昌一扭头,瞥见有一条黑影,坠在门前,大家全是一惊。
司马寿昌手里这碗茶还没放下,看有夜行人突然在门前现身,自己就势把手中这碗茶一抖腕子,连茶带碗全抖手打出去。这一手即疾且准。其余人也要往外闯,只听门外“哗啷”一声,磁碗坠地。
随着这碎碗之声,有人低着嗓音说道:“相好的,你真招呼,我在这里多谢了!”当时一众镖师手要向外闯,燕赵双侠二侠蓝和随即向众人道:“不要乱吵,猴儿崽子知道我老头子在这,他们焉敢太岁头上动土!”
说着,突向外招呼:“龙儿,你还不进来等什么?”外面的跟着答道:“我倒想进来,只怕……”蓝二侠忙喝道:“少要罗嗦!难道还要把店家全惊动起来么?”
这时一众镖师全听出这夜行人是自己人,遂全停身不动。风门洞敞,从外面涌身蹿进一人,敢情来的正是小侠祝龙骧,身上斜背着一个长方形包裹。
司马寿昌心里一动,心想这才怪道!这包裹的情形和被劫的红货箱大小仿佛,只是心里虽有些怀疑,不便出口。祝龙骧进得门来,向大家作了个罗圈揖,拱手说道:“众位老师,要多多原谅,恕弟子冒昧之罪。”
伍宗义和司马寿昌对于这师徒二人的无理取闹的情形,虽然不快,但是现在还得仰仗他师徒给追回丢镖,哪好开罪?仍陪着笑脸的来周旋,知道祝龙骧和那五位老师住在后街,并没有什么事故。那祝龙骧却把背上背的包裹解下来,往迎面桌上一放。
那司马寿昌忍不住方要问老侠,这可是所失的红货箱么?只是话未出口,蓝二侠忽站起,向祝龙骧道:“我几乎忘了件大事!小子,我明白的告诉你,免得误事。”
说到这,抬头向面前站的这六位武师镖客们瞥了一眼,向祝龙骧道:“法不传六耳,来,咱们屋里说去。”
祝龙骧答了声:“是。”随着二侠就要往里间走,蓝二侠扭头说道:“货别离客,你搁在那放心么?”祝龙骧并没答言,回身把迎门桌上那只包裹抓起来,往肋下一挟,跟在二侠的背后走进东首里间。这一来,堂屋的六人一个个全木立在那,也不敢说话,也不敢随了进去。大家屏气以待,只听屋中一阵吱吱喳喳的,说话一阵就夹着轻微的响声,大家只是怀疑纳闷,倒全不敢往里间门前凑了。
沉了一刻,二侠一挑门帘,从里间走了出来,那小侠祝龙骧仍然提着那只包裹随着来到堂屋。太极柳逢春忙说道:“老前辈途中一再指示,伍镖头所丢镖货,独松关定给追回,敢是师叔已把那只红货箱夺回了么?”
蓝二侠道:“不错,我倒是已把那只箱子讨回,可是侯天惠那老儿岂肯就这么罢手!我本想叫龙儿自己把这只红货箱送还你等,可是我一想到那猴儿崽子专会乘人之危,打死老虎,龙儿这孩子还是最刚强,我这才亲自送了他来。
果不出我老头子的所料,猴儿崽子,冤魂缠腿似的,跟我跑了二十里路,想不到我依然走在龙儿头里。这孩子越吃越馋,越呆越懒,我倒还走在头里来。”
那祝龙骧虽则在旁听着,干鼓肚子生闷气,可不敢辩白。这位蓝二侠遂又向伍宗义道:“伍镖头,我这次安心跟猴儿崽子们一较长短,我倒要看看这追风铁翅雕侯天惠,是真猴是假猴!我这次来,半为送还这只红货箱,半为等他,跟他较量长短。
龙儿,你把这只红货箱交给伍镖头和司马镖头,请他们两位把箱子的锁打开,问他们两位有货单子没有?要有货单子,叫人家开单子点收。咱们爷俩是穷光蛋,这么价值好几万的珠宝,咱们爷俩可有点担不起。说实在的,亲是亲,财是财,交情说交情,公事说公事。话又说回来,咱们爷俩行道江湖,就指着两肩扛一口,可是名誉自觉着比金子还重。我们可担不起人家红口白舌的,舌板子压死人,龙儿你说是不是?”
这位矮金刚蓝和尽说点子不三不四的话,祝龙骧见师祖这套话,颇有江湖生意口“熟刚”似的,这分明是说给两位镖头听。
人家要是老辣的手儿,来个不听这一套,我看你还怎样办?哪知这番话果然生了效,那江湖镖头伍宗义倒是真个心里一动,想到要打开这只红箱子,看看里面是否原封未动。可并不是疑心二侠有什么不可靠,是恐怕这箱子红货已落到贼人手里,不能不慎重一下子。只是蓝二侠这番话说出来,半讥半讽,分明是怕人瞧不起他,信不及他,自己真要先打开箱子一看,这位性情乖张的老侠客,就许拂袖而去。
那一来自己受人家拔刀相助之谊,反把人家得罪走了,自己面子上也难看,也显着担不起一点事来。这时见祝龙骧已把那长方箱子的包袱打开,只见原来的封锁照样的锁着,看情形是丝毫没动,伍宗义遂含笑说道:“老前辈说哪里话来,我们对于老前辈是衷心敬戴,哪会信不及呢?我们彼此全是江湖道上人,相见以诚。我们对老前辈焉敢稍存怀疑!”一边说着一边把这只箱子送进东间。自己在端起这只箱子时,暗中试分量轻重,立刻暗暗放了心,因为箱子的份量跟原来并不差。
伍宗义把箱子放好,重到堂屋想要向二侠领教,这秦中三鸟怎样对付。可是到了堂屋,二侠矮金刚蓝和没容他开口即向祝龙骧道:“龙儿,你赶回店中吩咐他们赶紧结束停当,赶到独松关聚齐。这秦中三鸟还要跟我一决雌雄,你们要到那里看个热闹,你们只要去晚,我可不等候了。”
祝龙骧点头答应着道:“那么弟子要先行一步了。”
祝龙骧又向大家一拱手道:“众位请坐,恕我不陪。”
司马寿昌赶紧走了两步,往外送着道:“祝师傅多受辛苦,连杯水未饮,怎么就走呢?”
祝龙骧含笑点头道:“我们现在全有事牵缠,前途尽可相聚,请回吧。”
说到这,向司马寿昌一拱手,已跨到风门外,耸身一纵,跃上檐头,立刻踪影皆无。伍宗义,司马寿昌被这爷两个闹得迷迷离离的,究不知这师徒居心何在。
这时二侠矮金刚蓝和请大家落坐,向伍宗义道:“伍镖头,此次秦中三鸟故意与你们二位为难,我要请示你们弟兄,先前可跟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有什么梁子?还是他们只因为你这票暗镖价值过巨,不念江湖道义气,来下手劫掠呢?”
伍宗义道:“我们弟兄历走南路镖,秦中三鸟只在川陕一带行道,既无一面之识,更提不到结梁子。此次他们竟来到江南线上动我的镖,弟子此次蒙老侠客拔刀相助,把已失的镖追回,可是弟子总算折在他手内,弟子打算把镖交到余杭,约请江湖同道,到秦中跟他算帐。”
二侠矮金刚蓝和点头道:“既和他们没有梁子,猴儿崽子这么伸手拾买卖,这叫故意欺人!伍朋友,你还是真得存心一雪此耻。不过我老头子教你痛快痛快,我此次跟他招呼上,已足够你出气的了。我没叫他讨了好去,他要是晓事的,应该知难而退。独松关他要是不到,那算他有自知之明,真要是找了去,我叫他大家面前现够了世再走,那可是他自找,可是我老头子也不愿那么过事羞辱他。那老猴儿崽子成名不易,这么叫他栽大发了,他也未必肯甘休。这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只是事情要是挤到那也顾不得许多了。”
司马寿昌道:“老前辈说得极是;只是我们弟兄虽是见闻浅陋,武学没有真功夫,可是这些年,向不敢得罪江湖道上朋友。秦中三鸟丝毫不念江湖道的义气,硬来下手拾镖,实在欺人太甚!我们若不跟他算算这回帐,也叫他太看我弟兄可扰。老前辈尽管放手跟他招呼,有天大的事,我弟兄接着,就是为这场事落个坑家败产,我们也认了命了。”
二侠矮金刚蓝和微然一笑道:“诚如你老兄的话,我们虽有息事宁人之心,其如贼人们居心不良,非和我们作死对头不可。这就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们只好遇上什么接什么就是了。”
一旁的邓武师方要答话,二侠矮金刚蓝和猛向风门那儿一躬腰,一点头,说了声:“相好的,你来晚了,死约会不见不散。”
忽然那二侠一扬右手,“哧”的一点银星破窗打去,外面唰的只略微的一响再没有别的声息。二侠随即向大家一摆手,不叫大家动。随即向隔着六、七尺远的墙角茶几上一盏光焰闪烁的油灯一挥掌,灯焰应手而灭。大家微拢目光,由卢建堂和邓谦分守住了东西的暗间,保护箱笼包裹。这时二侠矮金刚蓝和已经飞身纵步到了门首。
风门只微启了一线,二侠已经耸身一纵,到了南墙角,一个鹞子翻身,飞燕穿林!屋中的武师虽是紧随着二侠往外推门探望,就这么快,依然没有看清二侠在那里翻身。大家非常折服,莫怪他老人家敢这么往外愣闯,不怕遭贼人暗算,人家真有这种非常的本领。
这时江南两镖客伍宗义和司马寿昌,虽有二侠的嘱咐,不令多管外面的事,只是自己身为主人,况且两间厢房里还有客人,也得保护,遂跟着也各摆兵刃,到了院中。这里虽则闹了这么半晌,因为在跨院里,跟前院隔着一段短垣,并没把前面的店家和客人惊动出。
两镖客一到跨院里,先向上房里打了一个招呼,只见那趟子手们早已惊觉,全各自持械戒备着。伍宗义和司马寿昌见二侠已失了踪迹,彼此一打招呼,全飞身蹿上了房头,往四下里一打量,见左边绝没有蓝二侠和暗中那绿林人的踪影。
两人一看这一带的形势,贼人既是为自己来的,定然只扑奔自己,这时既被二侠惊走,一定是要扑奔这青龙镇的镇外。到独松关尚有一天多的途程,一定是奔东南下去的。伍宗义主张两人分从青龙镇的这条街,往北南街口搜一下子,看看这镇上是否尚有匪党潜伏。当时司马寿昌遂奔北镇口,伍宗义是奔南镇口,可是两人不过暗中计议,尚未离开店房。才上跨院的院墙,忽的猛从那东面的大院中一排客房上蹿过一条黑影,身形轻快绝伦,往房上一落,脚下非常轻巧,屋面上丝毫没有声息。
这时伍宗义已从西面一道小院纵出店房的群墙,方往墙外一落,突然的迎面蹿过一条黑影,捧定一口寒光闪闪的钢刀,搂头盖顶就砍。江南镖客伍宗义早将杆棒从腰中摘下来,擎在掌中。这时见暗中竟有匪人暗算,自己脚下并没站稳,好在武功实有独到的功夫,只单足点地,金鸡独立式往右一倾身,左手骈食中二指,往来人的雪亮的刀身上一点,右手的杆棒已从右首撒起,“咻”的往贼人的刀背上就砸。贼人拚命的往回一撤招,刀光闪处,“海底捞月式”,反身向伍宗义镖师小腹上撩来。伍宗义喝声:“鼠辈,来得好。”
左脚往后一撤,右腕往左一领,一个玉蟒倒翻身,“咻”的这条杆棒玉带围腰,向贼人的中盘袭来。贼人一个旱地拔葱,往起一耸身,平地拔起丈余高,斜着往下一落。
伍宗义喝声:“贼子,你哪儿走? ”一抖杆棒,才要追赶,猛听得靠西街邻的墙下,暗影中有人喝道:“并肩子,这个托线孙既是没挂着居米子了,我们马前点接应‘阳向’的弟兄,看从哪里走了货。”
这个才脱身的匪徒,答了声:“便宜了这个匹夫。”伍宗义对于这种江湖术语哪有个不明白,一听贼人是说自己不是他们所想拦劫的人,身上没带着多少财货,赶紧接应南路的弟兄,怕从那里走了人。伍宗义见贼人还不止一人,自己略一迟疑,身后突然发出微响,伍宗义略一回头,见一条黑影从店中飞纵出,来人并随着往下落之势,低着声音叫道:“伍镖头,慢走。”
镖头伍宗义究竟看不清来人是敌是友,不能因他这一句似是自己人的话,就放大意了。依然往斜处一个箭步,身形不往起纵,脚尖擦着地面,纵出六、七尺去。“跨虎登山式”,斜拖着杆棒,蓄势细辨来人。
这时来人身形往地面上一落,伍镖头这才看出来人,随问道:“你可是蒋老镖头呀?”
果然来人正是老镖师蒋恩波,伍宗义急忙往前迎着问道:“蒋老师,店中怎么样?”
蒋恩波道:“伍二弟放心,没有别的事。蓝二侠已经回来,叫我请你回去。镖已追回,不要着贼人的道儿,方才好似贼人想用调虎离山计,我们偏不上他的当。司马四弟也被计筱川师傅请回去了。”
伍宗义这才把心放下,并将贼人不仅一人,大约许在这仁和老店前后左右全埋了桩的情形说与了蒋老镖师。蒋恩波忙的暗暗一扯伍宗义的衣袖,不叫他再说。伍宗义就知其中另有缘故,自己不敢再多言。随着这蒋老镖头翻墙越屋,眨眼间来到小跨院。只见上房屋门半敞半闭,在屋面上就听出二侠矮金刚蓝和大说大笑,好似没有方才追缉贼人这回事似的。
蒋恩波和伍宗义两人飘身落在院中,蓝二侠隔着风门就招呼道:“二位回来了,很好!我们不必跟这群鼠窃狗偷、偷鸡笼拔烟袋的猴儿崽子一般见识,让他们闹去吧!我老头子,历来就有容人之量,好在我们也没吃多大亏,猴儿崽子费了多大心机,闹了个白忙,枉担贼名!任什么没落着,栽他妈的多大跟头,现多大眼!
一点气性没有。还这么死乞白赖的跟你缠磨,就好象屈死鬼,冤魂缠腿,这么难离的。众位师傅,你们全是久闯江湖的汉子,这次总算头一回看见这种不要脸的绿林道吧?江湖道上的朋友,别管硬摘硬拿,明吃暗取,全有江湖道的本分!不能作出寡不知耻的举动来。如今这猴儿崽子,竟和我们这么胡缠,我们倒不好和他们一般见识,只是把这群猴儿崽子全打发上他姥姥家去,又显得我们跟小子们一般见识。
想来想去,只有我们赶紧的好离好散,我们别搅人家买卖。这里住着好几十号客人,别搅的人家买卖客商全不能安睡,咱们弟兄可不能挨这个骂!我们趁这时赶紧收拾一切,五更一到,我们趁早起程。有什么事,咱们前途上比划去。”
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一个人口若悬河,似疯似傻的,这么说了一阵,别人也不敢问口,也是无法开口。蓝二侠也真不容别人说什么,只有听他老人家自己随便的说。
这时已是四更过后,司马寿昌凑到老侠客面前,低声说道:“老前辈,我们真个五更起程么?贼人尚在四下埋桩,只怕未必容我们走的开。”
二侠矮金刚蓝和眉尖一挑翻眼睛向司马寿昌道:“不用你们操心。我看准了!这里别看有冤魂缠着,他可没有那么大胆子,真敢跟我老头子明挑帘儿招呼。”说到这,暗向司马寿昌使了个眼色。
司马寿昌这才不敢多言,立刻和大家打了招呼,收拾一切。一会儿外面梆锣已交了五更,二侠矮金刚蓝和吩咐把店家招呼起来,给烧水净面吃茶。立刻算清店帐,这就起程。这时虽是五更已过,可是离着天亮还有些时,外面还是黑沉沉的,那各院的客人们多半还在睡乡。
这班人把镖货骡驮子,一辆轿车全备好,自带的灯笼点着,人马出店。二侠蓝和在后面押着这拨镖,无形中显然这位蓝二侠就成了镖主。知那秦中三鸟,不肯甘心,中途劫夺,侠盗斗智。矮金刚戏耍侯天惠,众镖师松林中蒙药,二侠献绝技、气走秦中三鸟等事迹全在下回交代。
第六十一回 矮金刚堤戏双寇
上回书叙到淮阳派的燕赵双侠二侠矮金刚蓝和义助江南镖客,护解暗镖,与江洋大盗秦中三鸟暗中较量上。矮金刚蓝和此时竟神色自若的,在后面亲自押镖,乘尚未黎明时催促起镖离店。车马骡驮子一出店,街上冷冷清清的,居民铺户全在睡乡。
才出店门,伍宗义等全看见对面房上有人影闪动。一般人早经那蓝二侠嘱咐,不论见了什么,只作没见,不得冒昧声张。故此伍宗义等全装作没看见,任凭暗中埋桩的匪徒们现形隐迹,依然各自低头奔镇口走来。一条黑沉沉的长街,骡马蹴踏着格外显着蹄声清脆,不一时出了青龙驿镇口。
伍宗义见二侠没有牲口,大家全有坐骑,自己要把牲口让与了二侠。蓝二侠微笑一声,随即一撮唇,只见从道旁二片小树林中蹿出一头黑驴,来到二侠面前,四蹄绷住,纹丝不动。伍宗义等十分惊异!大家这才纷纷上马,走进旷野荒郊
斜月疏星,渐渐隐去,东方渐渐的现了青漾漾的雾气。远远的望着那田地里,有的旱田是一片青黑,有的是水田,巳被东方将晓的微光映照,看出稻田行垄,又走了里许,只见晓色朦胧,远远的天目山在望。这天目山山脉颇长,层峦不声的双足一磕驴腹。这头黑驴,顺着这条河岸走下去,疾驰如飞,眨眼间竟追上了那两骑士。这两个壮汉,全是不到三旬,骠悍矫健。马鞍档上各挂利刃,看相貌全是河朔健儿,倒不象是妙手空空儿的党羽。
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追上了两个马上的壮汉,把缰绳放松了一点,虽然仍是俯身在驴背上,头也不抬,暗中已把两人的神色看清。见两个马上壮汉,虽也不时的扭头怒视自己,可是那种狂傲的气焰依然不灭,足见两壮汉并不认识自己。
倘若两人知道我老头子的姓儿名儿,多少总得暗中戒备,绝不会这么不作理会。蓝二侠心说:“该着你两个小子倒楣,我先把你两个打发了。”
二侠矮金刚蓝和打定了主意,立刻暗含着裆里一使劲,这匹黑驴两耳一摆动,四蹄放开,“蹬”……真如一缕黑烟,顺着这道河堤往前闯去。那两骑马相隔并不甚远,这时全走在河堤上,河堤并且甚宽,约有六、七尺。前面这两个壮汉还是并辔而行,为是好在马上说话。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径向这两匹马的当中冲去,来势迅疾。
马上人一听得蹄声,二侠这头驴已经到了。随即一领缰绳,右边这壮汉骑术颇精,猛然往前蹿了一头,为是跟他这伙伴错开一步,好让二侠这头驴从当中过去。他这种骑术倒是真高!无奈二侠安心是想毁他两人。黑驴也是一个猛蹿,二侠狂喊了声:“哎哟,要糟!”左臂一扎撒,肥大的袖管一拂,正扫在马眼上。
左边这匹马“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边两蹄往起一扬。幸而这两匹马的马鞍前可是全有铁过梁,这壮汉把铁过梁抓住,没把他掀下去,这匹马已撞下堤去。左边堤下是一片水田,这匹马已惊了,一阵咆哮挣扎,泥水飞溅,急的他高喊堤上伙伴:“并肩子,这小子是点儿,成心摔我们,追上他,把他废了!”
这时二侠的黑驴已蹿出五、六丈去,扭着头一声冷笑道:“小子你还敢发威!蹭掉我一根驴毛,赔我一根头发,我还不愿意哩!”
那右边壮汉,一声怒叱:“好个老小子,你敢戏耍二太爷,你别走!”
矮金刚蓝和冷笑道:“由不得你!小子,你不服,跟我来。”
二侠矮金刚蓝和这一叫阵,那匪徒哪还再忍的下去!一抖缰绳,如飞的追赶下来。这位蓝二侠不慌不忙,顺着这道长堤往前又跑出一箭地。堤下尚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两个短衣赤足的壮汉点缀着这道长堤。那燕赵双侠的二侠矮金刚蓝和略一回头,见那壮汉已追过来,那被撞下堤去的壮汉也把牲口拢住了,重上堤来。两壮汉嘴里骂着,先后追来。
二侠矮金刚蓝和反倒把黑驴略勒了勒,头一个马上壮汉已跟踪赶到。这位蓝二侠容他追近,猛然一领缰绳,不向来人说话,反向**黑驴说道:“黑儿,这可看你的了!人家比你个子大,早就瞧不起你,你要含糊了,我剥你皮熬胶去。”
这头驴好似懂话,一打旋,反回来向那壮汉冲来。马上壮汉,策马疾追,骤然见瘦老头的驴反冲回来,哪容易收得住势!眼看这头黑驴拚命的向自己的马头撞来。这马上壮汉心想:丧气!我没见过驴敢跟马拚命的,怒骂了声:“畜生,你要找死!”
抡起马棒探着身子向驴头就打。这头驴一声怪叫,往左一蹿,挤着这匹马的左首过来,可是尾巴可没闲着,“嗖”的往右一甩,驴尾正抽在马头上,这一下子还抽的够着实的。这匹马“希聿聿”一叫,往右一蹿,马上壮汉的乐子可大了!两前蹄已扑到了堤下,唿噜的连人带马全滚下河坡,水花四溅,那壮汉也被摔下去。这一来还仗着他两脚没认实了蹬,若是两脚全认满了,从马上翻下去非把他淹死不可。
这时连人带牲口虽全喝了水,仗着河边上水浅,全挣起来。那第二骑的壮汉,业已追到,这名壮汉更是难看了!一身满是泥水,远远的见同伙掉下河去,更紧鞭**马。一来想接应同伴,更因气愤不出,这次想欺近了,拿暗青子把这瘦老头伤了解恨。哪知相离还有两丈五、六,这匪徒手中本扣着镖,马走的快,恐怕稍远打不准,白糟蹋一只镖。这一来倒不用他发镖了!那二侠矮金刚蓝和见这匪徒已到,自己把这头黑驴一领,立刻翻转驴头,不露声色的扭头说了声:“小子们,认识认识我老头子不是好惹的,你也下去洗个澡吧!”
话声未落,肥大的袖子一甩,立刻飕飕的两下轻轻破空之声。匪徒身在马上,不易躲闪。二侠发出来的是两枚青铜钱,一枚打中了马腹的左边。这匹马任凭怎样矫健,也禁不住一两处受伤,一声咆哮,也照样翻下河去。
二侠矮金刚蓝和回头看着两人两马,浑身泥水的挣扎,哈哈一笑,手指两人道:“我老头子先走一步,咱们回头见。”二侠把缰绳一抖,小黑驴四蹄翻飞,向前驰去。这两个壮汉空有一身的功夫,只是身在泥水里,连牲口也得赶紧的往起提。越往旁挣扎,陷入淤泥越深。明知听着这瘦老头子得便宜卖乖的,莫说是追赶,就是还口相骂全没有工夫!一嘴的泥水,肚子里被灌的发胀,干看着二侠疾驰而去。
且说二侠矮金刚蓝和,追赶上伍宗义等。一班武师们全看见这位老侠客河堤戏双寇,把一双贼党戏弄得全掉在河里,大家不禁捧腹大笑,好在相离尚远,不致被贼人看见。这时见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已从河堤上追赶到近前,大家才要向老侠打招呼,老侠客竟自一语不发,往前催驴竞走。大家在先还不知是怎么个意思,这或者另有用意,大家全不敢言语,只各抖缰绳,追随着二侠的后踪往前赶来。
这么彼此各不相顾的,一会儿走出来四、五里。伍宗义一看这位老侠客的情形不对,那两名贼又没有追赶了来,眼前又没有匪党踪迹,遂问道:“老侠客怎么一语不发?”
这位二侠矮太刚蓝和扭头向伍镖头道:“没有什么说的!我是忽的想起一件要紧事来。我眼人家定了个要紧约会,正是今日此时,不想刚才被这两个匪徒耽搁的,竟把这件要紧事忘了!我非常着急,所以一切事全顾不得,只想越老越糊涂,竟把这件事给忘得死死的。我想伍镖头们先行一步,我到前面不出二十里那个张河口,咱们下一站聚齐。”
他说到这,回头望了望又说道:“匪徒们已被老夫惩治的够了!谅他们重再起程你们也就到了下一站了。你看你们后路接应巳到,我只好先行一步了!”说到这不再等待众人答话,一抖缰绳,径向那东南走下去。这位老侠客语言模糊.行踪突兀,闹得伍宗义等全莫名其妙,呆呆站在那,直看到这位老侠客行踪已渺,才招呼大家赶紧起程。
且说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离开一班镖客,自己策动黑驴直奔正东的一条小路,走过两处较小的村庄,见已和伍宗义等相隔很远,遂折转路程,奔了往天目山接香岭的磴道而来。一路上仗着这匹小黑驴的神骏和自己控驭的特能,尽拣那羊肠小道向前走。
二十多里的路途,已到了天目山接香岭的磴道口。二侠翻身下驴。立刻拍着这头驴说道:“黑儿,我告诉你,这一片深密的草原,全是你游玩之地,只不许你往上走,这山上尽多狼豺虎豹,只要往上一走准把你嚼了。”
这头驴虽是“吁吁”的直喘,可是四足挺立的站在那听着,好似它真懂人话似的。二侠把手一挥,喝声:“去吧!”这头小黑驴,立刻四蹄发开,欢蹦着钻向树林之中。二侠即循着接香岭的磴道口,往上走来。
这时也就是未末戌初的光景,这接香岭的磴道上是两旁一行行的苍松,浓荫遮地。一直的往上走,有二里多地的磴道。走到磴道的上层,只见上面一片青翠的山头,层峦叠翠,草木丛生。再回望来路,只见下面人畜如蚁,一处处的农家,衬着那碧绿的田野,如入画图。二侠遂从那接香岭转下岭头,山行的道路回转,颇显着多走些冤枉路。二侠直绕到接香岭的最高处,纵目四望。这时上面的山风颇劲,风吹得衣袂飞扬,站在上面,颇有飘飘欲仙之概。
自己向那岭头上望了望,自言自语的道:“好小子.你真敢这么胡来!你倘有差错.那还有你的狗命在!”当时这二侠又自言自语着道:“我是自寻苦恼,这孩子也过于胆大,我们爷俩爱管闲事,算是全凑到一块儿了。”
跟着往山里一看,只见沿着山坳里,因为接近外山,颇多居民。那些有住在这里的,一半是穴居,一半是依游猎为生,或再有种地的,全是聚在这近山一带。
那天目山绵亘数百里,入山深处,奇禽怪兽,遍地皆是。入山的人,那稍微不明路径的,一个把路走错了,错入乱山里,不饱虎狼之腹,也容易困在山里。这时已暮霭苍苍,炊烟渐起,里山外山的居民,全在晚炊。二侠遂顺着一条入里山的小道,向下走来。到了山根下,只见许多猎人正从山里归来,肩头上扛着虎叉和猎来的野兽。
沿着这条山壁,筑着一排坚固的房子,全是各有家室。妻孥们见她的男人们安然归来,全是欢然迎接,把猎得的野兽接过去,堆在门前。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席地而坐,全是欣然说笑。那猎户的家人,在屋旁堆的石灶上烧些山泉,团团围坐左右石板的案子上喝水解渴。在这时又有六、七名头戴着大草笠。肩扛着农具,顺着山坡小路走来,到了这伙猎户近前。
只见他们好似一家人似的,也照样在这旷地前坐下,和猎人们互相谈笑起来。这时暮色西沉,浓荫围绕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脸上全呈着一团和气,一脸笑容。接着那壮健的村妇们,把晚饭做得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摆在石案子上。有三、四人,有的五、六人,相聚着吃起晚饭来。看到这种情形,真如世外桃源,人间胜地。
老侠客不禁长叹一声道:“象这班人,乐天知命,自食其力,比我们这江湖道中人又高多了。我是一事不为己,专为他人忙!虽则是把利看得淡了许多,可是这‘名’字还依然不肯撒手。这样看起来,我们远不如他们了。”
二侠矮金刚蓝和一边思量着,从一道斜山坡走下来,来到这班猎户的近前,抱拳拱手道:“众位老哥,借问一声,这里是什么名儿?附近可有庵观寺院,可以投宿之地么?”
内中有一名猎户,年约四旬余。一张赤红的脸面,浓眉巨目,脸上一团正气,听了这话忙拱手说道:“老人家是游山的,还是想穿过这道山岗?这里没有寺院,要是想找庙宇,顺从这里绕过这道孤岭,顺着一条樵径奔西北,远远就可看见一段红墙。那里名叫落雁峰,那座庙名叫栖鹤寺。
虽是个清修的小寺院,庙中只四、五个僧人,庙中可颇有香火地,更有茶树,产茶颇丰,庙中很是富裕。凡是游方挂单的僧人,到了栖鹤寺,定能宾至如归,就是游山的客人,走到落雁峰,赶上风雪载途,庙中一样的款待斋饭。客人临走布施也行,一文钱不给,僧人们绝没有不快的颜色。老朋友,你若是没有地方住宿,尽可往栖鹤寺去!老朋友,你要是没吃饭,不嫌我们这种粗茶淡饭,只管随便吃些!老朋友,难道你还客气么?”
二侠矮金刚蓝和也正有些饥饿口渴,含笑点头道:“这天目山我在四、五年前倒是来过一次,不过没走这趟道。我记得那时走的是西北一道山口,那里倒很有些卖茶卖吃的。不料这次从接香岭磴道上来的,就会上了这么大的当。从入山到现在,连个卖茶卖水的全没看见,我倒只好厚颜叨扰老哥们了!我可不是有钱的人,可知道山居不易,一切饭食全不方便,我叨扰过,定当稍表寸心。”
这猎人含笑说道:“老人家也过于客气了,一餐粗粝,何致就把我们吃穷了,老人家快请坐吧!”二侠矮金刚蓝和道:“好吧!我倒要叨扰了。”
当时二侠矮金刚蓝和,欣然就坐。在这边一共是四个猎人,石案上摆着一大盘风干的腊肉、一盘醃鹹蛋,和一堆黑面馍馍,跟现烧的一瓦罐沸水。那旁边的,就着光洁的石地上摆着饮食,并多着一磁壶酿的高粮酒。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嗜酒如命,嗅得酒气,不禁点头道:“你们山里真称起洞天福地,这种山居的饮食更是甘美,可是你们这里更有这芳香扑鼻的美酒,这恐怕是市上所买吧?”
旁边一个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了的猎人回头向二侠矮金刚蓝和道:“老朋友,你猜错了!我们这种拿性命换来的钱,还敢那么胡乱花用,这个酒实是我们自己所酿。老朋友,你既然也好杯中物,烟酒不分家,何妨一块儿喝两杯。”二侠矮金刚蓝和忙道:“我这可是太以失礼,连众位的上姓高名,还没领教?”
这个形似领袖的猎人答道:“老朋友不要客气,我姓柴名义,那个醉鬼是我们伙伴中的老兄弟,名叫醉鬼亲刀子柳通。他是不喝足了酒不肯进山,只要喝足了,立刻精神全来了,遇上兽群,真敢招呼,这才给他取了个亲刀子绰号。”
那青年猎户也斜着两眼道:“首领,你怎么把我这点现眼的事全告诉人家了。这位老朋友你贵姓?我们还没领教哩!”
二侠矮金刚蓝和道:“我在下姓蓝行名二,设有名字,只被人家称呼为蓝老二,你们二位也这么招呼吧!”那亲刀子柳通把一只艾瓢满满筛了一瓢酒,让蓝二侠一块儿喝。蓝二侠不再客气,遂坐在他身旁,两人一递一杯的畅饮起来。蓝二侠酒量既豪,更兼这里自酿的酒,全是经年的陈酒,两人这一欢然痛饮,蓝二侠见这亲刀子柳通的一派豪狂不羁的性情和胸无城府的可爱,自己十分喜欢他。
不过他的年岁已经二十多岁,筋骨已老,再授以武功,不容易练出来。只好心里存着他,将来遇到了机会,定要助他一臂主力。二侠这种心意不过一时的感情用事,至于将来是否还能跟这猎人相遇,二侠自己也不敢定准。
焉想到后来这亲刀子柳通身在镇南将军府护院,为性情耿直,口头不慎,开罪妖姬百艳娘,眼看着要丧命在药茶下,燕赵双侠赶到救了他。可是双侠也仗着醉鬼泄底,三盗碧玉鸳鸯,巧得孽龙定海珠,这种事任谁也想不到仅仅一面之缘,十年后会有这般巧合。深叹造物安排之巧,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二侠酒足饭饱,这时天色愈黑,猎人们全要歇息了。首领柴义向蓝二侠道:“老朋友,你这大年岁,白天走这山道,只要没有野兽的地方,还将就着可以走。这夜晚虽有月色,只是老朋友也不易走吧?我们这里地方虽是狭小,老朋友何妨将就一夜呢?”
蓝二侠遂蔼然说道:“柴老哥,多谢你的美意,我还有个伙伴,我得赶紧找着他。柴老兄不用替我悬系着,莫看我这把子年纪,好在我还会个三拳两式的,纵然路上有什么,我还许料理得了他。咱们一见如故,这么打扰了半晌,我要是用银钱来酬谢,我怕柴老兄柳老兄着恼,我们后会有期,再见吧!”
那醉鬼柳通,此时醉得已经晃里晃当支持不住.听得二侠告诉要走,竟强把眼皮睁了一睁,跟着又闭上,舌头也短了。
期期艾艾的说道:“老朋友你……”简直说不清是什么话了。
二侠笑吟吟用手按着这醉鬼的肩头,说了声:“酒友,我们再见吧,你不要动了。”
随向猎人柴义一拱手道:“我们再见吧!”随即趁着方涌起清凉凉的月色,踏上山头的小道,奔西北走来。
那一带越往前走,道路越高,竟会不知不觉的走到猎人所说的那个岭头转角的地方。回望猎人所居,已经象是住在锅底,并且连那片猎人所居处全隐入夜色淋淋中。二侠矮金刚蓝和转过这座矗立的岭巅,抬头向这一带看了看,借着星月之光,见往西北走是一段庞大的山沟似的。因为这条直行的山道,宽有三四丈,两边全是绵亘不断的山岭.可是沿着两旁的山根底下,尽是些个杂树蓬蒿,树虽是名为小树,也有一丈上下,那蓬蒿也有一人高。饶是这么宽的山道,乃是天然生就的成为绿林人出没之地。
二侠遂略向这两旁的山根下打量了打量,一下腰,施展开飞行纵跃的功夫,二侯的身手十分矫捷,真如一缕轻烟。往前走了有两箭多地,隐隐的已望见一座禅林暗影,老侠客绝不迟疑的径奔落雁峰。相隔峰下也就是一箭多地,突听得路旁右首小树丛中有人叹息了一声道:“唉!可惜一个成名的侠客,竟只会骗嘴吃,真该掌嘴!”
矮金刚蓝和是何等精明,路旁一有声,竟已一个飞鸟投林,一拧身,反往左边的路旁树丛前落下。对于所说的话,只听了一半。蓝二侠是绝不想听这暗中人说的话,只急于要看他怎样隐蔽的身形。自己就这么快,只是这暗中说这刻薄话的,竟没露出形迹。矮金刚蓝和胆大包身,脚尖一点地,身轻如燕飞纵过来,往道边上一落,跟着腾身舞起,飞落在了右边的石屏上。
施展这种小巧的功夫,草上飞行的绝技,连往那壁立的石屏上轻登巧纵。往上换了四步,轻轻点着一块突出的满布着苍苔的石屏上,背脊贴住石屏,往下仔细观看:只见这附近一带,凡是目力所及的地方,全看得清清楚楚,任凭你多快的身手,也不能立刻选出一箭地去。二侠矮金刚蓝和诧异非常,心想凭自己这身武功造诣,及轻功提纵术,不敢说登峰造极,也算少见敌手。
怎的今夜竟会遇上这种高人,这真是怪事!自己察看了半晌,没有一点迹兆,立刻脚下一点,往前一纵,飞身跃过下面一行小树,落在山道内。自己十分懊丧的仍然顺着这条山道奔落雁峰。才走到落雁峰脚下,猛然左首里一声轻嗽,又有人用沉着的声音说:“蓝矮子,你不用不服,眼前就叫你现眼!”
矮金刚蓝和听得话里发于道左,蓝二侠脚点石道,抱元守一,气纳丹田,立刻如一只巨鸟,凌空而起,刹那间,飞纵过一丛蓬蒿杂树,脚尖落到上面的树枝,枝头往节也就是微微一沉。蓝二侠二次腾身纵起,又到了左首,微注斜坡的石屏上,仍然不见这行人的踪迹。
蓝二侠知道自己遇到劲敌,此人看情形并无恶意,若真是秦中三鸟的一党,倒是个劲敌呢!自己索性不再理他,翻到山道上,赶奔落雁峰头。远远的已辨出了那座栖鹤寺的所在,遂把身形隐到丛林茂草中,往这庙墙一带趟过来。来到东边墙下,才要转到庙门前,看看这全寺的形势。
突然身后的树上枝叶突然一响,又有人说道:“矮子,还这么大模大样!再迟延,人家孩子的命没了,你怎么见人?”
二侠矮金刚蓝和蓦然一惊!这时身形已然纵起,本是往墙头落,倏的双臂往上一抖,身躯复往上一拔,双足往外一登,正点着墙头,“咻”的身躯平着往回下翻回来。
这一翻身回纵,退回来有两丈左右,身形往下一落,拿桩站稳,用沉着的声音喝问:“甚么人?”立刻脚下一点,复蹿过来,沿着东墙向东南墙角察看,只见庙前一带松杉成行,朱门兽环。
借着星月之光,把这一带察看完了,并没有一毫迹兆。以二侠这种身手竟察不出暗中相戏的是敌?是友?这才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午夜深山遇异人。
第六十二回 金刀僧棲鹤寺逞凶
二侠矮金刚蓝和觉得暗中相戏的这人,实有超群绝俗的功夫,自己竟非敌手,不由暗暗着急。凭自己闯**江湖一生,还没有人敢跟自己这么较量。这次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论你是甚么心,你这么对付我蓝老头子,我就认为你是仇敌!
我倒要跟你分一分雌雄较一较高下。悄悄把自己轻不一用的金刚燕尾镖,登出两只来,合在掌内,预备只要暗中相戏的人,再一发声,就用金刚燕尾镖打他。就是伤不了他,也叫他再难任意掩饰行踪。矮金刚蓝和打定了主意,随即略辨了辨眼前的形势。见这座古刹栖鹤寺,颇具形势,在这落雁峰头,占了很大的地势。
庙基建在落雁峰头最高的地方,四围尽是翠柏苍松,山花野草,月光掩映,暗影扶疏,这栖鹤寺庙门壮丽伟大,颇具庄严气象。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飞身蹿上了庙门头上,往西南一望,只见茫茫月色下,那前山一带,重叠起伏的峰岭,在这沉沉夜色中,更显得气象万千。二侠无心赏玩这深山的夜景,脚下一点,已到了头层殿的配殿上。
往下一伏身,先往下面了望了一眼。头层殿殿庭宽大,寂无人声,连正殿带配殿全是黑沉沉的。矮金刚蓝和立刻耸身一纵,跃上了大殿的殿脊,探身一看二层殿内,也是照样的黑暗无人。二侠暗暗诧异,赶到来到二层大殿的殿脊,这才看见后面灯火辉煌,后面不是佛殿,形同方丈禅房,两边全是走廊,正面的禅堂并不宽大,可是前面多着一片厦檐,宽有五六尺。
厦檐下迎面放着一张金漆大圈椅,上面坐定一个年约五十开外的胖大和尚,紫巍巍的脸膛,浓眉巨目,秃头顶,有六个白疤痕,已在空门受过戒;在两眉中间有一颗黑痣,身穿灰僧袍,青缎子护领,项挂一串百单八颗的菩提珠,坐在椅上一派凶暴之气。
旁边站着两个小沙弥,年约均在十四五岁,相貌倒全端正。再往两旁看,尚有四五个壮年僧人,全是各持着戒刀禅杖,似乎那凶僧才在这里落坐。二侠遂在东房坡上隐住了身形,只听那凶僧说道:“把这小孽障带来,我非要审问出他的出身来历不可。”当时旁边一名僧人答应了声,立刻从厦檐下走出来,从这僧房的旁边绕出去,直奔后面。
二侠矮金刚蓝和听他这么吩咐,心中一动,心想:“听暗中示警,明是我门下人落在他人手内。我与龙儿本订规在那接香岭相会,只是他竟没如期赶来,我已悬念非常。这栖鹤寺竟发觉这种事,莫非龙儿已落在凶僧之手?”
正在思索之间,只见那禅房的旁边,一道小门内一阵脚步声。只见那方才进去的僧人在头里掌着一盏纱灯,后面更有两个僧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蓬头垢面,在暗影中看不真切,赶到来到这禅房近前,二侠矮金刚蓝和,眉峰紧皱的暗暗着急。敢情来的正是自己徒孙祝龙骧,倒剪着二臂,推推拉拉的拥到了凶僧的面前。
二侠矮金刚蓝和十分的愤怒,自己处心积虑的要与秦中三鸟的追风铁翅雕侯天惠一决雌雄,叫他也认识认识燕赵双侠的厉害,那想到自己任凭计划的如何周密,终于画虎不成反类犬!落个劳而无功还不算,自己这燕赵双侠的威名顿灭。
把江南镖客的红货箱还给弄丢了,人家赶到余杭一交镖,发觉了原箱内的珍宝被人掉换,自己掏尽西江之水,难洗污名,这可是自己生死关头了。只得强忍着满腔怒气,看他个究竟。矮金刚蓝和往下看时,只见祝龙骧挺胸站在那,昂然直立的毫无惧色,那凶僧声若洪钟的向下喝叱道:“孽障,见了你佛爷还不下跪,敢这样无理,你有几个脑袋!”
小侠祝龙骧厉声说道:“呔!你一个佛门弟子,不守清规,敢掳劫良善,图财杀命。你就是不怕天报,难道就不怕侠义道中人来除你么?”
那凶僧哈哈大笑道:“孽障,你好大胆!在你佛祖面前敢胡言乱语,佛祖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你这么小小年纪,携带价值巨万的珍宝,一定是得来不义之财.你趁早把你的姓名来历和所带的珍宝来源从实说明,佛爷或许看在菩萨的面上,饶你这条狗命。你敢在佛祖面前狡展,我叫你立刻挫骨扬灰!”
旁边的一干贼和尚也是随声附和的喝问道:“讲,讲!”
那祝龙骧仍然是毫不介意的向那旁边狐假虎威的贼和尚,呸的唾了他们一口道:“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你家小侠客虽然年轻,闯**江湖,甚么大风大浪全见过,你们拿这种鬼脸儿来吓唬谁?”
那凶僧一声怪叫道:“好孽障,你敢藐视你佛祖!你不要疑心你佛祖爷杀你不得,我索性叫你明白了你佛祖的心意,再叫你死吧!我因为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种胆量,一身的本领,这么把命送掉,太以可惜。我本着菩萨好生之德,你只要能够皈依到你佛祖的门下,我定要另眼看待,准保你江湖道上成名,你只要敢再信口胡言,看我取你这条性命,如同掌上观纹。”
祝龙骧冷笑一声道:“你这个凶僧,太以的不知自爱!凭你家小侠,身为侠义道的门徒,视死生如草芥!既敢在江湖道上走,就没把这条命看重了。你家小侠既然落在你手内,杀剐存留,只请你给我个快当,我虽死也不怨恨你,你要尽情侮辱,别说我可胡骂了。”
那凶僧勃然大怒道:“孽障,你太以不识抬举,你想叫佛祖慈悲你,我焉能不叫你趁心如愿!来,先打他一百蟒鞭。”
这厦檐下有明柱,那贼和尚党羽们立刻推着祝龙骧往明柱上绑,祝龙骧任凭他摆布,竟被绑在了明柱上;另一个僧人,从两面的走廊摘了一条蟒鞭,厉声叱道:“你趁早说痛快话,我还可以给你求情求情……”
祝龙骧骂道:“你家小侠没有那些废话!你再罗嗦,我可要骂你了!”
那贼和尚双眉一挑道:“你真是找死!我要不把你的皮剥了,我算是你的晚生下辈。”
说到这时手中蟒鞭抡起照定了祝龙骧斜肩带背打来。小侠祝龙骧只得把心一横,把眼一闭。知道这番毒打,定要落个血肉横飞,事到临头,怕也无益!自己把眼一闭,立刻静等着蟒鞭一落。是生是死,也就在刹那之间了。
那贼和尚还是用了十二分的腕力,抡鞭打下。蟒鞭才往下一落,“嗳呀”了一声,这个和尚立刻把蟒鞭甩出老远去,“噗通”的摔倒在地上,疼的满地乱滚。这个掌刑的和尚一受伤倒地,那其余的贼和尚们一阵大乱,正面这个凶僧,两只凶焰闪烁的巨眼一翻,说了声:“有奸细,给我拿下来!”
这般和尚全是江洋巨盗,全有很好的轻功提纵术,飞檐走壁,矫捷如飞。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僧人,一个手使戒刀,一个手提铁禅杖,脚尖点地,“飕飕”的全耸身蹿上走廊。使戒刀的在头里,往走廊上一落脚,迎面“咻”的飞过一片瓦来。僧人哪里闪得及,“叭”的正打在了这僧人的面门上,“嗳呀”一声,往后一扬身,整个摔了下去。那个使禅杖的僧人也跟使戒刀的略差半步,脚下还没点着走廊瓦垄,迎头是一箩瓦飞到。随着来势,听得暗中喝了声:“下去!”这种手法既快,来势过疾,砰、哗啦的,打中了贼和尚的胸膛,又落在了廊子的顶子上。这个贼和尚倒真听话,“咻”的翻下廊子来。先掉下使刀的贼和尚,被同党推了下,算是没摔死,可是脸上全成了血洗的,这边一个和尚虽是伤在了胸膛,可是从上面整个的摔下来,摔了个骨断筋折。
这一来所有僧徒齐声喝喊:“拿呀!别叫奸细走了。”
那凶僧立刻站起,说了声:“大胆的孽障,敢来搅扰佛祖的佛门善地。”
一回手从一个小沙弥手中接过一柄九耳八环锯齿刀,“哗啷啷”一摆掌中刀,就奔了祝龙骧,说道:“佛爷先打发你上西天大路!”刀头摆动,眼看着祝龙骧就要饮血餐刀。
走廊上猛然一声断喝:“呔!猴儿崽子,贼秃驴,瞎了狗眼,打!”咻的又是一箩瓦片,向凶僧砸来。凶僧用九耳八环锯齿刀往外一拨,哗啦的全打落在地上。跟着扭头向房上喝问:“小辈,既敢来到我这庙中窥探,趁早下来领死,免得你佛爷费事。”
当时这凶僧一叫阵,只见走廊上人影晃动,走廊上陡现一人,是个矮瘦的老头。凶僧并不认识燕赵双侠,见现身的只这么貌不惊人的瘦老头,哪放在心上。祝龙骧一见师祖赶到,准知自己的命算保住了,遂把全身的气力贯到两臂。捆绑的绳子又不甚粗,僧人们全是霸道强梁目空四海惯了的,哪把这么个孩子似的放在心上?
原本捆的就不很结实,再经过往那明柱上一松绑,绳扣更松下来。小侠祝龙骧在先没有接应,吏知道凶僧十分厉害,自己一个走不脱,倒早早送了命。这时见师祖一到,猛的双臂一振,喝声:“开!”把绑绳全绷断,涌身一跃,纵到庭心。可是任凭怎样气血足,也算是被绑了半夜,猛然这一脱绑,虽蹿出来,身形竟有些站不稳。凶僧见这少年竟挣断绑绳想逃走,怒叱声:“孽障,你往哪走?”
摆刀就追,二侠说声:“龙儿,你还留一手没露,好小子,看我宰这群秃驴!”人随声落,飘身落在庭中。
凶僧才要追赶祝龙骧,见这瘦老头子飘身下来,遂用九耳八环刀一指二侠道:“老儿,你敢搅扰你佛祖的好事,我可要开杀戒了!”
二侠矮金刚蓝和,冷笑一声道:“我把你个秃驴,你身为佛门弟子竟敢作这杀人劫财的勾当。你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说你怎么死吧?我老头子虽是好管人间不平事,只是手上没有血腥气。再说你又是佛门弟子,素日就是指佛吃饭,赖佛穿衣,现在你还是沾了我佛的光,我看在佛的面上,慈悲慈悲你,叫你落个全尸,你赶紧上吊吧!”
这凶僧在先不知来人是江湖道上哪路的英雄,更不知他交代甚么话,哪知竟说出这种话来,自己想不听也不行了。
气得口念阿弥陀佛,随把掌中的九耳八环锯齿刀一摆,厉声叱道:“孽障,你敢这么藐视你佛祖,难道我就不能杀你这孽障了么!”说到这,往前一纵身,蹿到了二侠的面前。抡起了九耳八环锯齿刀照定了二侠就剁。
二侠矮金刚蓝和,往旁微一闪身,喝了声:“好秃驴,你敢行凶!”立刻右拳往外一点刀身,左手“牵缘回环掌”,照定了凶僧的右肩后便击,掌风迅疾。凶僧刀已走空,赶忙一甩肩头,九耳八环锯齿刀由左往后一个“怪蟒翻身”、“流星赶月”九耳八环锯齿刀翻过来,往二侠矮金刚蓝和身上斜肩带背的就劈。二侠矮金刚蓝和一个旱地拔葱,往上拔起一丈五六,往下一落,已距离这凶僧有丈余远,脚尖找着地。
那凶僧身形也是非常敏捷,一个健步赶到面前,挺刀头向二侠的右肋后便点。二侠矮金刚蓝和身形一转,凶僧的九耳八环锯齿刀点空,擦着左肋过去,二侠的身形可欺进来,右脚斜手往左一抢。双掌是双推手,掌力挟着劲风,向凶僧的华盖穴和左肩井便击。凶僧刀既走空,已知自己要输招,忙往右一拧身,“飕”的往右首蹿出丈余去。二侠喝声:“秃驴你有本领尽管施展吧,老子倒要看看你这身本领全是哪位名师教的。”
随说着,一躬腰,身形快似电闪星驰,紧蹑着凶僧的后踪;追到背后,“金龙探爪”探掌向凶僧背上打来。凶僧忙“鹞子翻身”,掌中刀“寒鸡拜佛”向二侠面门便劈。二侠是不闲着,一边动着手,嘴里一派阴损的骂着,把这凶僧气得哇呀的怪叫,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是故意引逗凶僧,要看看这贼和尚有甚么本领?所以连兵刃全未亮,只凭一双肉掌来对付凶僧。凶僧掌中这把九耳八环锯齿刀并非弱者,也受过名师指点,更下过真功夫;只是这一遇上了矮金刚蓝和,就未免相形见绌。
蓝二侠更是心存戏弄之意,所以动手后,并没把自己那条双头银丝虬龙棒亮出来,只凭擒拿法空手入白刃,尽以小技之技来戏弄凶僧。矮金刚把这种小巧的功夫施展出来,毕竟与众不同:蹿高纵矮,行前忽后,行左忽右、搂、打,腾、封、踢、弹、扫,挂、挨帮挤靠、速、小、绵、软,巧、封闭擒拿、腕、肘、胯、膝、肩,处处见功夫,处处见火候。
这种身形巧快,形似猿猴,这拉老英雄把身形施展开,真有超凡入圣的造诣。凶僧这柄刀,虽是把全身的本领施展出来,只是休想占得优势。两下里走了二十余个回合,倏的两下里把招术一变。凶僧已看出这瘦老头实非易与之流,自己把平生最得意的刀法施展出来。
五虎断门刀乃为江湖道上轻易不见的身手,这柄九耳八环锯齿刀一施展开,真有风云变色之势。这位矮金刚蓝和见凶僧实怀不两立之心,遂也把掌式一变,立刻施展开二十四手巧打神拿,身形愈快,真有惊霆骇电之势。
这凶僧正用了招“丹凤朝阳”,迎头处点二侠的面门,跟着乘着二侠往外一封之势,一变式化为铁锁横舟,拦腰向二侠就斩。这位矮金刚蓝和,正要的是他这种以实为虚,自己何尝不是虚实并用?往上虚一封,是“拨云见日”,也是虚实莫测,见招封招,见式破式。这一见凶僧用的招术是指上打下,欲擒故纵。
二侠不禁暗笑:贼秃,你这还往哪里跑?果然凶僧的刀锋一变,青光闪闪的刀锋,竟奔了自己的腰间斩来。二侠矮金刚蓝和往上一封,原本就是虚式,跟着倏的一个翻身,反转到凶僧的背后,金龙探爪,右手的食中二指往外一探,正点在了凶僧的“灵台穴”上。
凶僧吭的一声,没“嗳呀”出来,唿隆嘡啷的,刀甩在地上,凶僧象倒了一面墙似的,摔在地上。二侠一俯身在哑穴上又轻点了一指,瞥见那站在厦檐下的党羽,呼哨一声,立刻全要奔逃。二侠一个燕子穿云,腾身纵起,落在了跑在头里的一个党羽面前,象鹰拿燕雀似的,把这和尚抓起。
这僧人身形非常庞大,二侠的矮短身躯,竟把这和尚举起来,“咻”的忽一个转身,竟给抛在地上。厉声喝叱道:“你们哪个敢逃,我把你们全活活摔死。”那其余的四名僧人,见这矮老头竟有这种叱咤风云的威力,哪还敢再动一步,全吓得木立在旁。
矮金刚蓝和把这群匪徒镇住之后,来到那凶僧面前。那凶僧已被点的闭住了穴道,哪能动转?不过所点的不是晕穴,心里依然清楚。这个凶僧是面现怒容,被这位矮金刚蓝和把他扶起,由祝龙骧扶着到厦檐下。
二侠坐在了凶僧坐的那把金漆圈椅上,祝龙骧把凶僧按在二侠面前。那几名党羽慑于二侠的神威,全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凶僧背后,求二侠饶命。那凶僧只因被点了哑穴,空怀愤怒,有口难言。二侠随即用推穴过宫之法,把闪僧的闭血散开。凶憎立刻“嗳呀”了一声,缓过气来,向上看了看,又一低头,见自己竟被人摆治的跪在那,羞惭得唉了一声,废然的往后一坐,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想不到我和尚竟栽在你手内。鼠辈,你要给我个痛快,你要敢再凌辱我,可别怨我和尚口出不逊了。”
二侠哈哈一笑道:“你说甚么?想给你个痛快,那还用你说吗?我老头子早就安着慈悲的心,不过你自己不找痛快,那可怨谁呢?现在我只问你几句话,你痛痛快快答出来,我绝不难为你,叫你落个全尸,容你悬梁自尽。你要是不知自爱,别说我可不管不顾,至死也叫你零碎死,准较下地狱好受不了。”
凶僧这时已经把穴道全活了,要想起来挣扎逃走,不是不行,无奈这位矮金刚蓝和的手段,自己已经尝过,想再逃走,不过多找点苦子吃。祝龙骧可是在旁提着凶僧那把九耳八环刀,两眼注定了凶僧,寸步不离,心想:“你只要敢逃跑,我先给你一刀,叫你先留下一只胳膊。”
二侠矮金刚蓝和倒是毫不介意的向下问道:“和尚,你痛痛快快说好的吧!想跟我老头子支吾,你那是妄想。”
凶僧愤然道:“你佛爷既然落在你手里,这是我命里该当。可是你得报报万儿,我临死也明白成全我的是何许人也?你既在江湖道上行道,绝不是无名之辈,你要不敢报万儿,我至死也要骂你。可叹我金刀罗汉悟性,死在私生子之手,太以不值!”
这句话才一出口,凶僧“哎哟”了一声,险些来个嘴按地。原来是祝龙骧在背后监视他,这时忽听他居然敢这么口出不逊,少年的性情,哪里容得下去。竟用凶僧的九耳八环锯齿刀,恶狠狠的照定了凶僧的脖子就是一刀背。这要是用刀刃,凶僧这颗脑袋就得掉。就这么虽是有软硬的功夫,也够受的。痛彻肺腑,才要出言痛骂祝龙骧。
二侠矮金刚蓝和一声轻叱道:“秃驴,你敢再口出秽言污语,我把你宰了!”凶僧果然被二侠矮金刚蓝和给吓住,含含糊糊的骂了一声,依然坐在地上。
不料事出意外的,矮金刚蓝和竟向视龙骧招呼道:“你把和尚搀起来,咱们杀不了他了!”祝龙嚷愕然看着师祖,趦趄不前,这位二侠叱道:“你难道还气不出么?还不把刀扔下,他要是早把金刀罗汉悟性的万儿亮出来,连你这一刀背全不好意思照顾他了。”
祝龙骧才听出,闹到归齐,竟与这和尚有渊源,这真是糟糕的事。自己遂把凶僧金刀罗汉悟性的这把九耳八环锯齿刀,往地上一放,气忿忿来到师祖的面前问道:“师祖,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我们淮阳派清白的门户中,还有这种绿林道么?”
二侠矮金刚蓝和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也太会问了,别净给咱们脸上贴金。清风堡绿竹塘的门下,没有出来又会当和尚,又会当贼的,不准你胡言乱语的,少给我老头子添气!”
祝龙骧知道师祖的脾气喜怒无常,这时虽是说笑着话,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就许翻脸骂自己一顿,赶紧垂手侍立一旁。那凶僧忽的抬头问道:“阿弥陀佛,尊驾是淮阳派的老师么?你莫非是燕赵双侠么?”
矮金刚蓝和哈哈一笑道:“不敢当侠客二字,我老头子姓蓝名和,我今夜竟得罪了罗汉爷,我非落轮回不可了!还得求你这罗汉爷,在如来佛前给我说情,不然我可活不了。”
第六十三回 秦中三鸟卷土重来
金刀罗汉悟性认出是燕赵双侠,凶僧忙的往前跪爬了一步,合十向上叩头道:“老侠客,您得恕弟子无知冒犯,我真是该死!我真是有眼无珠,竟没想起是蓝二侠驾临,弟子这里给您陪罪了。”
矮金刚蓝和还是嘻笑说道:“你别不讲理,你是罗汉,我是金刚,请想我这官卑职小的金刚,把佛法无边的罗汉给打了,我还不该雷劈么?
凶僧仍然是跪在地上,不敢起立的说道:“老前辈别玩笑了,您要是不开恩,弟子死无葬身之地了!”
矮金刚蓝和道:“好,悟性师傅,你起来,有话咱们慢慢说,我这还真闷的慌,你这佛门弟子,放着经不念,居然改了行做了强盗,是怎么回事?不用说,你师傅也改了行啦?”
凶僧金刀罗汉悟性忙道:“老前辈,不要取笑!弟子实在是羞见老前辈。敝师只为想洗门户之羞,不大与闻外事。只为这五年前遭了一场祸事,敝恩师负气离开黄龙关的金佛寺,到衡山绝顶干丈崖,要精研一种绝技。这种功夫至少须十年,才能成就,艺不成绝不下千丈崖。他老人家的脾气您老一定知道,是言行一致,绝不肯中途罢手。
可是金佛寺中,就算是封善门暂停香火,我们这一班徒众,也不准再在庙中停留,所以我们师兄弟三人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我万般无奈,来到这里栖鹤寺中,在这里二三年的工夫,我倒不敢任意胡为。只为这里并没有香火地,所以庙中的供养,实在没有一点倚靠,所以万般无奈,在不得已时,只得上线开爬。
明知既犯佛家戒律,复犯门规,这也是由挤到这。今夜的事,更非所愿!这位少侠来到我这寺中,被我看出他身边带着不少珍宝红货,我们起了疑心。少侠要是肯报了老前辈的‘万’儿,弟子天胆也不敢妄动少侠一指。
老前辈要是不发慈悲之意,只怕我弄到身首异处,也落个糊涂鬼。老前辈还要念在与敝恩师的友谊,恕弟子无知,将来把这次事在敝师面前给弟子遮盖下去,弟子从此定要革面洗心,虔心奉佛,精研技击,将来存心与敝师共雪奇耻大辱,绝不忘老前辈成全的大德。”
二侠矮金刚蓝和颔首说道:“赋和尚你不用巧辩了!咱们是贼见贼一哈腰,耍猴的别蒙敲锣的。你是卖甚么的,我们爷们是干甚么的?我这人明人不作暗事,你的把柄落在我老子手内,你就认晦气吧!你们爷俩大约也有个耳闻,我是专吃贼,只要沾了贼字的,我是历来没放过他,这次你们爷俩也不能例外。你要是不叫我泄你的底也可以,我哪时用银子,你得给我预备银子,用钱你得给我预备钱,吃你喝你,你得笑脸陪着供养,有一点怠慢,可别怨我给你原盘往外端,我老子高兴就许帮着你师傅清理门户,听明白了没有?”
小侠祝龙骧听的要笑不敢笑出来,扭头去看别处,这金刀罗汉悟性向上合十施礼道:“老前辈,你不论如何也得恩典恩典弟子。论起来,弟子应该孝敬老前辈的,将来弟子绝忘不了老前辈成全之义。”二侠矮金刚蓝和“噗哧”一笑道:“贼和尚,你别骇怕,你当我老头子真吃你一辈子了。你真管我的饭,我还没有工夫奔了来哩!不过我是最讲理不过的,你不害我,我不害你,咱们是扯直了,谁也别安歹心。你想叫我们爷俩养你后半辈。我哪好不吃你一辈子?你跟我们爷俩装傻,我跟你就装懑憨,听明白了没有?”
金刀罗汉悟性蓦的想起,自己真是该死!只向人家陪礼陪小心,可怎的竟忘了把人家那匣子价值巨万的红货,不赶紧交还,哪会不惹的人家说出吃自己后半辈的话来呢?想到这,忙的站起来道:“老前辈可令少侠跟我去取匣子红货,老前辈也好点收。”
二侠笑道:“你明白就行,取来不取来全在你。我这人历来就不怕人坑我,因为我总想坑人总坑不了,我想别人也未必就那么容易坑了我。别麻烦,有主意你自己去拿,你要是想走我老头子敢跟你打个赌,我放你出去十里地,我到五更前要追不上你,我枉称燕赵双侠了!”
那金刀罗汉悟性忙答道:“老前辈不要多疑,弟子天胆也不敢,弟子要再安那个心,就自找着死无葬身之地了。”
自己赶紧到了禅房里,把那只楠木匣双手捧着,来到了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面前。这只匣子本有坚固的锁,已被自己毁掉,当时也没法再给整理好,含羞带愧的把嘴掀开嗫嚅道:“老前辈,请你老点收吧!短了甚么,弟子情愿如数赔偿。”
二侠矮金刚蓝和哈哈一笑道:“相好的,你这可输眼输口了,我看它有甚么用?你放心吧!你算是给我们这匣珠宝保了险了。这匣子红货,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从这时算起,哪时发觉短了甚么你赔甚么,这总不算我讹你吧?”
金刀罗汉悟性知道矮金刚这话虽是一半笑谈,可也多半是实情。江湖道上的事,就是这种情形,自己只有连声的答应着,愿遵二侠之命。矮金刚蓝和这才吩咐祝龙骧把这只珍宝匣收起,用包裹包扎好了,随向金刀罗汉道:“悟师傅,我们全是江湖道上人,谁也别冤谁。你现在是否真个回心向善,或是口是心非,那可全在你了。我老头子不肯过于的逼迫你,你要是仍然这么胡来,你须知江湖道上尽有能人,天目山就未必容你长久立足了。”
金刀和尚忙的答道:“老前辈的教训弟子焉能置若罔闻,弟子绝不为了。”
二侠矮金刚蓝和道:“好吧!你只要能痛改前非,我定能设法给你这栖鹤寺出办法。我现在因为我本门中有未了之事,必须往浙南雁**山一行,容我把自身的事了当了,我必给你这庙里找几位有财有势的护法,再用不着你做那没本钱的生涯了。
我与令师虽是僧俗异趣,门户不同,可是我就是敬他那种正直刚强,虽是出家人,没有种化小缘的习气,豪放不羁,最合我的脾胃。我们只见过两次,可是已经结为道义之交,我有为令师全门户之谊,你背师做出这种辱及师门的事,我看见了焉能袖手旁观?我们把话说开,听也在你,不听也在你,言尽于此,我们后会有期。”
金刀罗汉悟性,慨然说道:“我们师徒全受老前辈的再生之德,岂敢那么自甘暴弃?从此定要闭门潜修武功技击,绝不为师门之累。我们师徒,如若再蹈前愆,不用说老前辈不能再原谅,我们自己有何面目再见老前辈呢?”
这时一班僧徒,全知道这所来的乃是名震江湖的燕赵双侠的矮金刚蓝和,想到这位老侠在江湖行道的情形,只要犯在他手内,休想逃得活命!今夜遇上他,居然蒙他这么开恩,实是不幸中的大幸。这时全不约而同的对老侠客起了敬慕之意,肃然的向老侠客示敬。老侠客立刻向这师徒们一拱手,涌身跃上了庑东,祝龙骧随着跟踪而上。
那金刀罗汉悟性,随着这位二侠的后踪往外送。才到庙墙上,二侠突然一个鹞子翻身,向身后这两人一挥手,喝了声:“退!”金刀罗汉悟性和小侠祝龙骧猛然间哪收的住势,一个翻身,全掉在了墙根下。
小侠祝龙骧身形灵巧,算是拿桩站稳。金刀和尚悟性身躯庞大,倒坐在地上墩的直嗞牙。只为二侠那种身份,既然慌慌张张的,连话全不敢发,只作手势,定有非常故事。二侠往下一熬腰,可并没往墙下跳,只斜卧在了墙头,在黑影中不是身临切近,绝不易看见他。当时这位金刀罗汉见这种情形,自己虽是不敢声响,可是十分怀疑,自己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就要往墙头上扬身查看。
二侠忽的飘身而上,向金刀罗汉悟性道:“悟师傅,我问你点事,秦中三鸟,你可有今来往没有?”
悟性脸一红心说:“这位老前辈可实在是难缠,该着说甚也认定了,我算绿林道了!尽给我拉飞贼,这位老前辈真叫难缠。”
随即答道:“老前辈,我身为佛门弟子,纵然一时失足,还不致就和绿林道全有拉拢。不过秦中三鸟,在江湖道上业已成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弟子早知这秦中三鸟瓢把子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实有惊人绝技、绝顶的功夫。他在秦中,弟子除了随侍恩师,就来到这座栖鹤寺主持,跟他哪会认识的上?
二侠矮金刚蓝和道:“你和他没有渊源,很好,我与这猴儿崽子已经较量上,现在还正暗中较劲,正不知鹿死谁手了。方才他已经缀了下来,不知他是对于栖鹤寺是早有耳闻,还是不敢多树强敌,还是忽略了这里,不敢断定,他已匆匆由这栖鹤寺东过去。既是悟师傅你与他毫没有牵缠,我就要放开手,和这猴儿崽子较量了。龙儿,咱们走吧!”
祝龙骧听到师祖吩咐赶紧赶路,答应了声,自己脚下还没动,师祖矮金刚蓝和已经如飞鸟腾空,这次也没再往墙头上落,一直翻出墙去。祝龙骧和金刀罗汉悟性跟纵而上,见二侠已出去五六丈远了,金刀罗汉悟性知道这位老前辈有急事,不再和自己周旋,遂只得向小侠祝龙骧说了声:“少侠,恕贫僧不远送了。”
祝龙骧也随着一拜道:“改日再来拜望!”自己也耸身一纵,追赶师祖。金刀罗汉目注这爷两个,没入丛林之中,自己才回转庙中。这金刀罗汉自经二侠一番告诫,真个庙改前非。后来赤眉僧嵩山菩提寺复仇,三比神功,倒得这个悟性徒弟和小侠祝龙骧之助,居然转败为胜,重修金佛寺,昌大佛门,这全是后话不提。
且说这位矮金刚蓝和,知道这秦中三鸟的瓢把子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已经到了天目山,不敢再耽搁误事。离开落雁峰栖鹤寺,顺着一道深涧,纵跃如飞的紧走下来。小侠祝龙骧见师祖好似轻车熟路,走在这崎岖的山道上毫不费事,祝龙骧是紧紧的追赶,依然落后老远。
直到把这道山涧走完,二侠脚下才放慢。祝龙骧身形紧纵,赶到近前,相离只有数步。心想:“我这师祖真是性情古怪,方才经过那山涧,他是一步不肯放松,走得我提心吊胆。这时道路好走些了,他也慢下来。”自己脚下不敢放松,紧追了一阵,赶上了二侠矮金刚蓝和。
这位矮金刚蓝和回头看了看,见祝龙骧已跟在背后,这才把脚步停了停,向祝龙骧道:“龙儿,你紧追着我的踪迹,把心沉下去,不要着慌,不要大意,深山夜行,尽多危险。咱们先到前面那道峰头上,我叫你看看,就明白我这阵奔驰,并非无故了。”
祝龙骧也听不明白师祖说话的意思,只有连答是是,自己提着全副精神,亦步亦趋的猱升到一段高耸的峰头。矮金刚蓝和在快到峰颠的时候,不仅脚底下渐渐放慢,更向那阴影一带,遮蔽身形,好在祝龙骧是早得师祖示意,自己也谨慎着追随
二侠忽的在一丛小树下止住步,向祝龙骧一点手,祝龙骧忙纵身到了师祖的身旁,见师祖用手向峰后下面一股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一指。祝龙骧骤然往下看,只看着是一片苍茫的山道。赶到仔细一注视,一至。我要稍事耽搁.必然赶到那里,你可不要多行一步。”
小侠祝龙骧已知道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实非易与之流,自己单人独骑的倘若遇上他,绝不是他的敌手。师祖这么吩咐,自己焉敢不遵从,遂答道:“好吧,弟子一定按着师祖所说的道路去走,五指峰下等候师祖吧。伍镖头大约也进了天目山了吧?”
矮金刚蓝和道:“江南镖客若是不进了天目山,猴儿崽子们也不会这么紧追下来哩。不要多言,赶紧去吧!”
祝龙骧答了声:“弟子先行一步了。”说完一下腰,把目光拢住,轻登巧纵,顺着丛莽密菁,危崖乱石走下来。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遂立刻把身形展动,健步如飞,奔那峰下走去。
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一身绝技,在淮阳派中已是非常的身手。掌中的双头银丝虬龙棒,有神出鬼没之能,轻功提纵术,更是绝伦。燕赵双侠全是成名多年,绝不是徒盗虚声的可比。今夜把一身小巧的功夫施展开,真是令人折服。矮金刚蓝和把身形施展开了,捷如飞鸟,沿着前面的山道下来。这一带倒是比较好走多了,是通行的道路。
只追出四五里已蹑着那追风铁翅雕的后踪,矮金刚蓝和把身形隐起,从那能够障身的地方往下追蹑着。又走了一里多地,见这侯天惠渐渐的把身形放慢,也不时的隐蔽着身形。二侠暗中一查看,原来他已追上镖驮子。前面山道虽是平坦,可是形势如同峡谷,两边耸起两道山峰,当中一条道路。
二侠一看这种情形,恐怕他要在这里动手,立刻脚下加紧,追的渐渐贴近了。仗着身手矫捷,前面的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竟丝毫的没有觉察,正跟着前面镖师和贼党的踪迹,耳中又听得一阵铁蹄蹴踏之声,二侠回头一看,在疏星斜月之下,远远的一行人马,沿着这趟峡谷而来。二侠已看出来这准是护镖的第二一拨人,自己稍微的往来路的隐僻之处退回一箭多地。这时前面江南镖客和那暗缀上的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已经又出去两箭多地。
二伙见峡谷更有弯转的地方,两下里谁也听不见谁,谁也看不见谁了。当时这位二侠遂施展开轻灵的身手,从那耸起的岭腰上越过来,仔细一看,果然来的正是太极柳逢春、贾五堂、双刀金和等六位武师,各骑骏马兴匆匆往前走的见他落在峡谷中,如飞的向来路逃去。柳逢春大喝声:“鼠辈你逃到哪里,我也要追上你!”
柳逢春喝喊中,已经飘身落在了峡谷中,扭头向大家招呼了声,立刻向来路上追了下去,那贾武师等也随着应声追赶。
矮金刚蓝和身形如飞眨眼转过一道山弯,丹田一提气,施展燕子飞云纵的轻功,已落到对面岭腰上,再一腾身,又随着纵起,一连几次腾身飞纵,又到了岭头。再往下看时,只见柳逢春等已追出老远,二侠笑了笑,脚下一点岭头,纵跃如飞的又追赶下来。矮金刚蓝和这番诱令第二一拨护镖的武师往回下退去,自己好再戏弄追风铁翅雕。
二侠这番举动,敏捷迅速,不过一会的工夫,不仅没走远,反往停车马的来路上查看。二侠遂暗中一查看,只见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和他手下一名党羽,已经向镖驮子扑去,那名党羽,正是这钻天鹞子柳成。二侠矮金刚蓝和心中一动,心想这老猴儿崽子已经很够难缠,钻天鹞子更是身手矫捷,倒不可轻视。
果然那钻天鹞子柳成探手向肋下的鹿皮囊中,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忽的向柳成一点手,立刻两人凑到一处。这时那司马寿昌已经策马向前查看,见那碎石满地情形非常疑惧!拨转马头,赶回来向伍宗义等摆手,那情形是想叫镖驮子赶紧走。这时那侯天惠低声向钻天鹞子柳成低低说了声:“是时候了,把暗青子喂上!”
这位矮金刚蓝和一听,心说:“好猴儿崽子,就依着你,咱们要较量较量暗青子!”
二侠矮金刚蓝和一听,暗把铁弹丸扣在掌内,与贼子们一较高低!
第六十四回 再挫贼锋两番定计
矮金刚蓝和要看看匪党究有甚么出类拔萃的本领,把铁弹丸扣在掌中,见侯天惠和钻天鹞子柳成已到了峰腰,自己也蹑着他的后踪。可叹这秦中三鸟的匪首,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狡诈多谋,今夜是自信过深,毫未顾及暗中尚有人在,这就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矮金刚蓝和跟他较起来,武功机智,不过略胜一筹;再加侯天惠满怀愤怒,气一浮,更有些虑事不周了。他和柳成到了岭腰下,二侠已到了岭腰停身之处,正有一个石窟,二侠因是身形瘦小,依然可以遮蔽住身形。二侠停身查看,忽听得“吱”的一声胡哨,这夹谷里发的回声很大,跟着“吱”的又接了一声,侯天惠和钻天鹞子柳成全是先发暗器,后现身形。
那侯天惠是三只丧门钉,分向紧挨骡驮子的武师卢建堂和第三第四骑驮子打去。钻天鹞子柳成却是三块飞蝗石,“飕飕飕”的向伍宗义、司马寿昌和计筱川打去。哪知暗器出手,那矮金刚蓝和竟自把铁弹丸连珠式打出,是专找二匪徒的暗器,“叮当”的全在半空中飞坠。两骡夫总算是命不该绝,竟自脱过这场祸去!
可是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暗器发出,身形纵起,捷如飞鸟的落在了那两个粤商的车顶子上。这时一般武师,听胡哨声一起,已听出是匪徒又来邀劫。暗器声到,已自然备亮兵刃戒备,匪徒所发暗器,全在半空飞坠,邓谦和计武师全知有人暗中解救,可是当时刻不容缓的匪徒已现身形。飞纵到车顶子上。
这时那镖师伍宗义已经看见有匪徒在车顶上现身,和司马寿昌,及卢建堂、计筱川、邓谦各摆兵刃往上就围。哪知来势迅捷异常,那追风铁翅雕侯天惠身形快逾猿猴,捷如飞鸟,往车顶上一落,跟着身形已自腾起。江南镖客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