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王

风尘侠隐鹰爪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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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挥刃拒敌义聚石佛洞

鹰爪王见西川双煞不向岭头逃,反向草屋中逃去,定有诡计。就见草屋前凌空飞起三四只白鸽子,振翅凌空,其疾如箭,眨眼间已飞的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鹰爪王不禁愕然惊顾,深知这西川双煞在这种紧急时候,居然还顾的放这种东西,其重要可知。明是用它作紧急信号,飞报主坛帮主,不是图逃,就是邀援.论理我在这种情势下自己已经陷入他网罗里,不宜再叫他逃出掌握。焉想到一步放松,竟容他把飞鸽放出向主坛报警。现在只有紧追过去把甘忠、甘孝二人从他们手中夺回来,已算是稍存颜面了。

鹰爪王拿定这个主意,脚下一点,直似蜻蜒点水,“飕飕”的身形连纵,已到了草屋近前。自己明明的只见从那草屋中飞起四只羽白如雪的鸽子,绝没见西川双煞出来,是二匪明明仍在屋内。

可是这二匪不走又是悖情悖理的行为,自己距草屋越近,未免略一迟疑。就在这时突然那草屋中劈哩噗通,跟着屋中的灯光一闪而熄。鹰爪王“咦”了一声。

忽听草屋后突有人一声冷笑道:“这一对不是人的果然是弄鬼,还不把窝给他挑了等什么?”

跟着又有一个尖锐的嗓音答腔道:“对,不给他挑了也是后患,我们留情他也未必知情。”跟着见火光闪处,草屋的纸窗已被燃着。就在同时那四边的崖顶胡哨一递一声的响起,此歇彼继,刹时间这四面如同方城式的壁立的峰岭,上面全似有了防守的踪迹,听这种声息,绝不是三五个敌人。

鹰爪王越听上面传警报的声音越急促,想到这分明是明着斗不过我,还不肯罢手,还要用小人的手段,来与我王道隆作最后的较量。

想到这,遂把心一横,冷笑着向空说道:“匹夫,这种见鬼见神的把戏,想给我王道隆点厉害见识见识么?朋友,我看你这叫枉费心机,王某虽是不才,尚见过这种阵式。请你任意施为,咱们本领下见高低……”

就在鹰爪王望空叫阵,话没说完,上面“邦邦邦”一阵梆子声。跟着见四面岭头的中央,各现出两枝亮子,各有一人向下招呼道:“淮阳派领袖王老英雄,我们青鸾堂香主叫寄语王堡主,这里地名囚鹰坞,王堡主虽有冲天本领,你看这里天罗地网,绝不会再叫你这头鹰撞出网。何况王堡主又是为着我们帮主而来,如若识时务,还是由我们香主接引,免落网里捉鹰。若是不纳良言,休怪我们无情,令发之后,堡主你一世英名就要断送了。”

鹰爪王一声怒叱道:“匹夫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领,敢来留难老夫?”没容鹰爪王这两句话说清楚了,上面“邦邦邦”一阵梆子响过,“嘎吧嘎吧”“飕飕”的破空之声飞来了弩箭,擦着身旁飞过去。

鹰爪王愈形愤怒,往上看了看,仗着练就了一双夜眼,看准了靠东南角上,只有一名弓箭手,正合箭往下射来。鹰爪王不接不架,略予闪避,一耸身形,腾身跃起。

“飕飕”的脚尖只轻轻往那壁立的石壁上一点,也不过稍藉那轻登之力,身形如一只矫捷的猿猴,眨眼间已飞登上面。这时那名弓箭手,正扣好了一槽弩箭,见黑影晃动,竟有人从这种壁立的地方飞升上来。

这名帮匪惊愕之下,再想用箭射来人,才一举匣弩,鹰爪王已腾身而上,才要伸手拨他的弩箭,哪知竟还有比自己快的。这名弓箭手忽的“哎哟”一声,向前冲来。

鹰爪王倒还真没想到有这一手,自己只想进步欺身的夺箭略惩这名从匪,不意竟会整个身形向自己倒来。只得照这匪徒的肩头上“噗”的一把抓住,随手向后一带,这一来把匪徒甩下岩去,自己借力反倒纵上了好几步。就在同时,耳中听得四下里“噗通哎哟”,这方城式的四面岩头全发现了帮匪的敌人。

鹰爪王身形才站稳,蓦的面前黑影一晃,突然发话道:“你来的正好,这局残棋任你收拾,我不管了。”鹰爪王见这人立身在一排小树旁,黑沉沉的看不出来人面貌,这人说完这话,不容自己答话,腾身飞纵,向一道深涧对面,眨眼间已出去十余丈。

鹰爪王赶紧向四下一看,只见离开自己立身处四、五丈远近,有四、五人动手,在崖头狠斗,刀光闪闪,剑影森森。自己深为诧异?所有淮阳派的门下,全在东平坝,就是有趟到这趟线上来,也没有这么巧的。全不约而同的到这里来。这真是怪事?虽是怀疑,因为暗中有人相助,叫自己赶紧接应,遂紧身形,接迎上去。

只见这里是全在一片岭头上,捉对儿厮杀。对方一共是六名匪徒,自己这边包括两个本门师弟衡山凤凰岗的飞刀卢建堂、铁蒺藜贾玉堂,和十八盘岭的太极柳逢春,沧州武师计筱川,山东兖州府隆义镖店镖主双刀金和,镖客邓谦。

这六对各自施展全身本领,正打了个难解难分,还看不出胜负来,谅来动手的工夫还不大。只是这班人来的非常突兀,太极柳逢春和沧州武师计筱川,倒是早到的清风堡绿竹塘,可是其余四人一定是随后赶到的。

可是即或和留守绿竹塘的第二路出发,也只能赶到东平坝,怎会来到这里呢?当时急切间不便细问,一个“巧燕穿林”,飞纵过来,暴喊一声:“柳老师、计老师请退,让小弟来收拾这干匪党。”

鹰爪王身手矫捷,恰如飞将军从天而降!有两个帮匪,手底下略差,更兼这般侠义道全象生龙活虎一股,原本就难以应付。此时手底下一迟顿,竟被凤凰岗飞刀卢建堂、太极柳逢春两人给踹下崖去。

鹰爪王正扑到兖州镖客邓谦身旁,和邓谦对敌的是一个黑面浓眉的匪徒,掌中使一口纯钢厚背鬼头刀,刀沉力大,带得刀风劲疾,正用了手“怪蟒翻身”,一个猛转身,连刀带人往下照着镖客邓谦斜肩带臂劈下来。这镖客邓谦,手中使一条七节鞭,招术用老了,撒出招去,急切间换不过招来。

鹰爪王倏的左掌往匪徒的刀锋上一拨,匪徒的厚背鬼头刀竟被**开。跟着右掌骈食中二指照着匪徒的云台穴便点,匪徒知道一被点中再想脱身就不易了。他拚命往左一拧身,虽是避开鹰爪王的双指,可是半身子已完全卖给人家,被鹰爪王一个十子摆莲腿,“砰”的踹中匪徒的右胯,“咻”的飞坠下崖去。

同时一阵“哎哟噗通”,匪徒又被打下两名。这一来情势非常紧急,这两帮匪暗打招呼,立刻飞身逃走。鹰爪王这才匆匆问道:“师弟,一共来了多少人?别处可是还有我们的人么?”

太极柳逢春道:“这般匪徒未可轻视,所幸我们来的人不在少数,我们倒足以应付匪徒。”这时那三面的弓箭手,已被这一班侠义道消灭的走的走,逃的逃,一刹时走了个净尽。下面那已起火的草屋,已经燃烧得烟消火灭。

这时大家渐渐往一处聚拢,敢情这次淮阳派来到这铁佛寺的竟有十一人,全是从淮上清风堡绿竹塘赶到的。除了这里六位,尚有北路老镖师蒋恩波、临城赵龙云的两位得意弟子孙玉昆、孙玉岗、燕赵双侠的徒孙祝龙骧,江南武师伍宗义、司马寿昌。这六位是分布那三面。

这一干侠义道立刻聚到一处,彼此向前互相见礼,鹰爪王见众人后面又赶过两人,到了鹰爪王面前跪倒行礼道:“弟子们武功太浅,致令我们淮阳派也蒙受大辱,弟子情愿领罪。”这时鹰爪王已看出两人正是甘忠、甘孝。鹰爪王遂摆手道:“不用讲了,我们还是少时再细说吧!”

大家把这岭上全搜检了一遍,见果然匪徒已全逃走净尽。赶到查到那仅有的一个出入的路口,那里却是一条窄窄的山口颇具险峻,里面看着极其平常。赶到一出这个山口,步步是斜坡窄窄的一条山道,两旁除了荆棘密菁,就是深涧,真有一夫当关,万夫难开之势。

这条山道直通到一片江滩,下面有极深的芦苇,更显得格外险要。那计筱川道“王老师,你看匪徒的布置颇具匠心。我们看他这里的情形,定是一座要紧的卡子,这里或许就是十二连环坞的门户,也未可定。我们手底下没有船只,还不宜径自下去搜查,我们还是先找一处落脚的地方,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商量。”

鹰爪王的意思,想请大家重返铁佛寺。可是那江南镖客邓谦却向鹰爪王道:“我看我们还是另寻宿处。”

可是邓镖师并没说出原由来。那燕赵双侠的门下徒孙祝龙骧,却也力主张要到石佛洞去另行投宿,向鹰爪王禀报:说是自己曾遇着师祖追云手蓝璧,曾谆嘱如若从东山港踩探分水关的门户,千万要提防着铁佛寺的匪徒,不要轻视他们,免得误事。弟子也不敢过于追问,大概这铁佛寺定是我们的劲敌。

这里的匪首是西川侠盗,一个叫丧门神邱宁,一个叫鬼脸子李玄通,这两人现在全是凤尾帮内三堂的领袖,分掌青鸾堂,金雕堂,不是易与之流。我师祖既是这么谆谆嘱咐,一定是非常扎手。我看现在我们虽是有这么一班人,谅还不至就怎样怕他,可是我们人地生疏,他们是人杰地灵,常言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还是小心为是。

鹰爪王经这爷两个这么一再申说,自己也不便过形固执,遂点头道好。一班人遂相率随着堡主,循来路径奔铁佛寺。虽是决意不在铁佛寺再耽延,可是仍然想再乘机查看一遍。赶至来到铁佛寺,再看这里已是空庭寂寂殿宇沉沉,哪还有一点痕迹?

只有后殿那盏琉璃佛灯,依然是青蒙蒙的发出那片昏暗的青光。当时一班侠义看到这座古刹丛林,虽是久已荒废,但就这种庄严的古刹,建筑的这么雄厚伟严,想见当年香火之盛。这时大家把前后重行搜检一遍,这里竟没落一点痕迹。

因为此处终算敌人的巢穴所在,鹰爪王对于江南武师伍宗义,司马寿昌和北路镖师蒋恩波、镖客邓谦、兖州府隆义镖主双刀金和,以及卢建堂,贾玉堂等,全应当周旋周旋,只是当时没有这工夫。相率从后面排搜到前殿,处处全是黑暗,不过这时已知强敌已退走净尽,没有甚么顾忌,又临时预备了四,五枝火把,到处搜寻。

这时聚在前殿,已经有五更左右,虽是见不着了匪徒踪迹,可是四下里不时的有胡哨声,互相传递。鹰爪王才相信祝龙骧所述,燕赵双侠所传谕堡主对铁佛寺的匪首,实未可轻视的话,真非过甚之辞。

见这里也没有匪徒隐匿盘据,方要一同起身赶奔石佛洞一带猎户家中投宿,忽的那位江南武师伍宗义、司马寿昌,两人从殿外进来,见大家正要往外走,遂向鹰爪王道:“王堡主,请再耽搁片时,我在这里附近发觉一点可疑的事,堡主何妨看看。”

鹰爪王等齐问伍宗义,司马寿昌发现了什么?这两位武师齐道:“众位随我来,”鹰爪王等遂随着这两位江南武师走出大殿,径从那一墙破墙过来,已到了庙外,见这一带是一片片的荆棘丛蒿,显得格外的险恶。

这时江南两武师伍宗义、司马寿昌两人在头前引路。离开庙墙仅仅半箭地,见一座孤伶伶的峰头,上面是密布着松杉之属,往前走了不远,已看出这峰头树隙中发出灯火之光,众人十分诧异。这时由两位武师引领着穿着荆棘茂草,来到这座小峰头,这才看出敢情这里四面全有树木遮蔽着,里面是一间石屋,在石屋旁尚有两架养鸽子的窝巢。

在石屋前却单架着一座很高的木架子,高与树顶子齐了,上面却插着七枝火把,按着七星的式样摆的,此时依然全燃着,七点火光被山风摇曳着,照得石屋前很是幽寂。几架鸽笼全空着,只有最下面的一只鸽笼里面有一只白鸽子,大家看了十分诧异。

江南武师伍宗义,司马寿昌这才向众人道:“我们也是无心中发现的。因为我们弟兄适才出来到庙内东边墙走动,竟听见天空有一只鸽子盘旋。这种家畜,倒有人豢养着,无故的绝不会夜间飞起,它既在这一带盘旋,一定是要往下落,这里必有它的栖身之地。我弟兄一时好奇心动,遂仔细察看,果然竟被我们发现这个所在。

这里的匪徒大约离开这里没多时,这七枝火把,正是他们的信号。在匪徒临退走时,许是走的慌疏,没有把这火把完全熄灭,竟在他们走后,有两枝着了起来。这种信鸽一定是认准了它的窝巢是七星式的亮子,这时仅有两枝亮子,迟疑不敢往下落。

我们遂索性试试它是否真在这里栖息,哪知我们才把其余的五技亮子燃起,那只白鸽子竟自行投进鸽笼,这才知道这头鸽子准是这里的主人所养无疑了。

并可看出这种鸽子是他们匪帮中传达信号,传递信息的信鸽,当时遂向那鸽笼里一察看,见这只白鸽的足上,竟带着他们总舵的密札。我把它取下来,只见上面只寥寥的几行字,上面写的是‘雁**:第五路红旗主坛,即时遵谕撤回分水关勿延勿误。’我因为发现的事情太巧,不暇细查,遂赶回铁佛寺,请王老师亲自来验看验看,或许与我们入分水关多少有些帮助也末可知。”

鹰爪王遂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多少总能得一鳞半爪凤尾帮的事迹,和其他的事印证一下。这样看起来,铁佛寺匪首西川双煞和这里的人是二是一,还不易断定。我们倒要仔细搜查搜查了。”一边说着,遂偕同大家先将石屋四周看了看,这里明着也是没有道路,只有一条被蓬蒿掩着的秘径,一边通到铁佛寺的庙后,一边通到四面形如方城的深谷,别无道路。

这两条道还是因为胸有成见一找就被找着,要是不知底细的,别说是夜间,就是白昼也不易发现。司马寿昌真算是赶的太巧了,被匪徒两根火把引了进来,若没有那点火光,就是有那只鸽子也不易找到这里。把石屋外的形势看完之后,由大家持着火炬走进石屋。一进屋中,更令这班侠义道诧异了。

只见这座从外看着不过是山居的一幢石屋,防避风雨野兽,赶到这一进了屋里只见布置的非常刺目。靠前窗是一带长窗,窗前一溜长案,每一个窗扇下是一人的座位,每人所占据的案前,是一套文具,在每一个窗扇上竟有奇特的装置。在木窗子上有一个八寸高、一尺宽的方孔。在方孔的两旁,各安着两种东西。

方孔左边安着一只五寸高,四寸宽的带色的灯,是色纸糊的,有可以转动的木架托着,不用时只在方孔内,贴在方孔旁。用时只一拉动,就可以推到方孔外,明露在方孔外,内中可以燃起油灯盏。那右方却在这里边装着一排四寸大的各色的旗子,也是装在一个可以转动的木架上,也是用时从方孔里一推,转到方孔外,贴在右首。靠前檐是十二扇窗子,是通连的案子,可是每一扇窗里是一份文具,一把椅子。文具旁有卷宗纸张,这十二个窗孔,分十二色,每个方孔,灯和旗子是一色。

鹰爪王看着好生诧异,回头向随在身旁的江南武师伍宗义、司徒寿昌道:“二位贤弟,我在下见闻浅陋,对于这里石屋中这点布置,实有些莫名其妙。二位贤弟如若知道这里的讲究,务请赐示,俾开茅塞。”

司马寿昌点点头道:“王老师虽是不知道这里的设备究竟,我想就这些物事上,一定可以看出个大概来吧!”鹰爪王眉头一皱,向这十二个窗上方孔瞥了一眼道:“莫非这是十二连环坞的埋桩下卡子所在,这种设备一定是一种信号了。”

江南镖客司马寿昌点头道:“王老师猜的不错,这正是他们传递信号的一种最快的方法,这和用飞箭传书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设备实不可轻视。它在这雁**山的铁佛寺是一处最重要的卡子,这座峰头是雁**山最高峰头,方才那块盆地,是他们按桩驻札之地。

“这里是管着十二处巡江分舵谍报,这石屋中每一个窗孔管着一处分舵,这里养着十二笼信鸽,全是久经训练。那十二处巡江分舵,也照样各养着一笼信鸽,遇见有紧急事,得报告给总舵。可是事情紧急非常,势不容稍缓,就是用巡江快艇,陆路上用飞马递传,若是有几十里的路程,也非一时内能够接得着,两下里的往返信息,绝不易当时交换。他们用这种信鸽,竟能够消息迅捷。分舵上无论发生什么重大事故,立刻用他们自己特备的纸和封缄,写好所报告的事,系在鸽足上,将信鸽放起来,立刻自己投奔这铁佛寺暗桩。

“这种信鸽是最早经训练的,自己能认清它的灯旗标记,只要飞到这里,自己投到自己所记熟了的标记,这里有专人管理着收受飞鸽报告。跟着把所得报告,或是将收录禀告本舵掌舵人,或是把所收的谍报转报到十二连环坞总舵。虽是远隔数十里,往返不过片时。这种方法,实在便利,各处分舵若是遇上非常变故,能利用这种信鸽求救。”

“这次他们定是因为事败被我们把暗桩一挑,觉得这里不能存身,又有若干关于凤尾帮的记录,不愿丝毫落在我们手内,所以全部谍报全收集起来,逃归总舵。不过这里的一切设备,不是立时能够拆卸的,所以遗留了这些痕迹。他们还以为这里十分隐秘.不易为外人发觉,哪知终被我们无意中发现。从这件事上就可看出凤尾帮中一切,全有非常的布置和防守,绝非易与之流。”

北路镖师蒋恩波一旁答道:“司马老兄对于凤尾帮竟有这么清楚的认识,这于王老师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的时候,不无小补。司马老兄对于十二连环坞老巢的所在,可晓得么?”

江南武师司马寿昌摇头道:“这可说不清,我们弟兄对于这些不关重要的事,是听我们一个同门师弟无意中讲的。此人当初是凤尾帮舵下一名弟兄,曾在湘淮船帮效过力,后来凤尾帮瓦解,他在这天南逸叟武维扬,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时,悄悄退出凤尾帮,另投到我们门下习武。仗着湘淮帮的花名册在官兵痛剿时,已给燃毁,事后对于帮中弟兄死亡逃散的无法查考,所以我这师弟得以更名改业,居然得安然脱离。

不过自己也不敢再提旧事,象这些无关重要的事,还是因为我弟兄是他引进师门的师兄,略谈了谈帮中组织。至于重大的事,仍然是讳莫如深,不敢妄道只字,所以对于凤尾帮的秘密总舵,毫无所闻。蒋老师父,不知可信得及在下我么?”

蒋思波忙道:“司马老师说哪里话来,我们一见如故,推诚相与,哪提的到信与不信。”燕赵双侠的徒孙祝龙骧道:“弟子路遇敝师祖,也说是十二连环坞,巢穴极秘;就是他本帮的弟兄,不是直辖在主舵效力的,也轻易进不去。

这就是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的一种极厉害手段,使他舵下的弟兄,对十二连环坞,存着一种神秘的向往,绝不会出道叛离,更容易防备意外的侵袭。敝师祖也叫转告堡主,这里离十二连环坞的第一道卡子太近,帮匪步步设防,千万不要轻视他们。两位师祖已先一步趟下去,只要有什么信息,必来报告。据师祖说,从这伏狮岭铁佛寺翻山过去,通着一带险滩,过了这带险滩大约就是分水关了。离着这么近,所以叫堡主暂在石佛洞附近,猎户家寄宿。从这里进行踩道,较易着手,堡主还是先到石佛洞落脚吧!”

鹰爪王点点头道:“好吧!我们这就到猎户家投宿。此去还有些便利之处,就是那班猎户正受到那西川双煞的威胁,恨匪徒入骨,又奈何不得他们,只有低头忍受他们的压榨。我们把已驱除了匪徒说与他们,定能邀他们的爱戴。”一边说着,大家一同出了石屋。走出丛林,一行人顺着崎岖的山道,直奔石佛洞。

来到石佛洞附近,这时虽是五更已过,可是天光离着亮还有些时,远远的见那猎户的所居竟有几处现出灯光;这一行人越走越近,见那猎户所居,不仅灯光隐现,还有许多人影,在树林后面若隐若现。鹰爪王看着诧异,看了看随在自己身旁的是太极柳逢春和沧州武师计筱川。

遂向两人道:“二位贤弟,可看见那边有人家的地方人影幢幢,颇似有人潜伏,有所图谋吧!”太极柳逢春道:“除非是帮匪卷土重来,仅是猎户们,谅他们还闹不出什么玄虚。这或者许是猎户们行猎,要在黎明前赶着出猎,这是预备集合猎户进山也未可定。”

鹰爪王点点头,彼此脚下加紧,渐渐的走到近前,倏的那道旁的一株大树后,“飕飕”的蹿出两条暗影当路而立。众人愕然止步,忽听这两人一齐发话道:“来的可是堡主么?”鹰爪王道:“什么人?”

只听来人答道:“弟子韦寿民、金让奉邱老师之命,迎接堡主。”鹰爪王见这两人本是随金刀叟邱铭作一路出发,踩访十二连环坞的老巢所在,想不到竟也来到这里,这真是意想不到的。

这时韦寿民、金让两武师全来到近前,向堡主行了礼,遂立刻向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堡主,我们随邱老前辈赶到五龙坪,有燕赵双侠传柬示意,叫我们到这伏狮岭来接应堡主。我们赶到这里时,本意径奔铁佛寺,不料到这里时见这里火起。

这里的猎户们已似知道匪巢发生变故,猎人全集合一处,预备迎敌。这才投到猎户首领家中,邱老前辈预备着从猎人这里稍探虚实,再赶奔铁佛寺,堡主竟也来到这里,堡主随我来,我们就住在那边那座高大石墙内。”

说话间见从暗影中掌起两枝火把,五,六个彪形大汉赶过来,向韦寿民,金让道:“二位师父,这就是您说的替我们这石佛洞的猎户们除害的众位师父们么?”韦寿民点点头道:“这位就是江湖人称的淮上大侠鹰爪王老师父。”又指着鹰爪王身后的一班人道:“这位是淮阳派同门师友,要在夏老师父的尊居叨扰。”这位鹰爪王忙向前面过来这人说道:“这位敢是夏师父么?夤夜间我们到此叨扰,实觉不安。我们事完之后,定当答谢盛情。”

这猎户首领长得身量高大,在火把中映着赤红的面色,两道浓眉,一双虎目,英挺之气,绝不显粗暴之态。听鹰爪王这一向前谦谢,遂忙拱手答道:“这位王老师,怎还这么客气?我们这山野的猎人,居然得亲当代大侠的颜色,实是一生之幸。何况老师父更给我们除去铁佛寺的匪徒,我们这几十名弟兄能够仍在本山游猎为生,全出老师父之赐,我们已经感恩不尽了。这里哪好立谈,老师父和众位师父快快里请吧!”说到这回身向持火把的两个猎户道:“头前引路吧!”

这两个猎户把火赶紧持转身,引导着来到这座石屋前。在那巨形的木门前站定一人,这时忽的紧走了几步迎接过来道:“师弟,我们还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对手驱逐净了。这也可稍挫这干匪徒的锐气,叫他也知道江湖上尽有能人,淮上健儿,未许轻视。我本是来接应师弟的,哪知这里稍一耽搁,你们已克奏全功,真令人快意了。”

第五十三回 秦中三鸟盗镖试身手

鹰爪王见是师兄金刀叟邱铭,对自己这么赞许,忙向前施礼道:“师兄不要这么谬赞。我今夜几为匪徒所辱,幸仗着这几位尽力与匪徒周旋,才保得我淮阳派威名未坠,小弟实感汗颜无地。”

金刀叟邱铭含笑道:“师弟,你是越老越世故了。走,这位夏朋友真够朋友,我们深更半夜招扰不算,还把人家隔年自酿的好酒敬客。来来来,你也辛苦了一夜,愚兄慷他人之慨,我敬你三杯。”

那猎人也笑说道:“里请里请,兄弟没有别的敬客,两坛薄酒,略尽地主之谊吧!”

鹰爪王等遂着金刀叟邱铭,以及猎户们走进院内。只见门内地方很是宽阔,借着天然的地势盖的房子,石墙圈起两株高大的青松。这两株树的树干,粗可台围。两株树如同两柄伞盖一样,浓荫匝地,把这院内如张起碧纱天幕。迎面是三间石屋,两廊一边各有一间;石屋建筑的虽是十分简陋,可是分外显着古朴。姓夏的猎户,进得院来,抢行了几步,把迎面的屋门打开,互相客气着,走进屋中。

这石屋从外貌上看,并不怎样,进到屋中才显得宽大高爽。这三间是两明一暗,这两间通连着,陈设更是简单,只是收拾的净无纤尘,虽是十几位全在这落了坐,依然显着屋中空旷。那猎人请大家落座之后,吩咐伙伴烧茶敬客,随即请教一班武师的姓名,由鹰爪王一一给引见了。

原来这猎户名叫夏逢霖,在这雁**山寄居了四、五年,手下有四十多名弟兄,全倚此为生。为人刨也豪放,颇有江湖中人的气魄。此次突然遇到西川双煞,强霸铁佛寺,还要勒索猎户们按时供献,更逼得猎户们全要离开此地,另辟山场。哪知竟正当夜遇了救星,竟会来了这么一班侠义道,把铁佛寺的匪徒驱逐,把匪党的巢穴全挑了。这一来猎户们可以安居乐业,哪会不把这班侠义道敬若天人。

这时经大家一通过姓名,更知道这里面有许多江湖闻名的绿林道,猎人夏逢霖殷勤招待,叫手下各弟兄给大家打净面水,跟着把桌凳摆开,请大家稍进饮食,稍解彻夜的劳顿。这时东方已经发白,大家见这猎户一片真诚款待,这陈年佳酿,更是清香四溢。佐以山居常用的食品一一腌菜、卤蛋、风肉、鹿脯这些野味,在座的人全是轻易不常入口的。

饮着这种佳酿,吃着野味,全是十分畅快。这才彼此叙了起来,鹰爪王先把那燕赵双侠的徒孙祝龙骧调到一旁,悄悄问起江南两镖客未接请帖,怎竟亲亲相临,并与大家怎样集合的?祝龙骧遂把与太极柳逢春、怆州武师计筱川等,起身路遇江南武师伍宗义,司马寿昌的情形,向堡主报告了一番。

原来清风堡绿竹塘,自从鹰爪王率群雄下浙南之后,只过了两天,又有山东兖州隆义镖主双刀金和、西路镖师邓谦、北路镖师蒋恩波和太极柳逢春、沧州武师计筱川,全陆续齐集绿竹塘。副堡主徐道和,对于来的人,不论是本门,外派全是热诚的款待。

祝龙骧被留下归第二路赴浙南,就因为燕赵双侠,虽说是游侠在外未归,可是鹰爪王准知道双侠必能得着信息,并且这老弟兄最是维护本门,对于本派的门徒,只要有援助的地方,不怕远隔千里,也要赶去应援。所以叫祝龙骧晚走两天,万一双侠赶到,或是有甚么示谕,也好随时飞报自己。赶到这几位武师一到,副堡主徐道和,因为掌门师兄把一切事全托付自己,更是竭诚款待来宾。

徐道和的意思,是想着自己不论如何,也要使宾至如归,才对得起那掌门的师兄。自己虽是这么想挽留着所来的一班侠义道,在这里多盘桓几天,只是这班人一到清风堡绿竹塘,一见堡主已然率众离开绿竹塘,赶奔浙南雁**山,全要即日起程南下,为淮阳派尽力帮忙,以尽江湖道的义气。

更有和淮阳派交情重的,更想着得给人家尽一番力,更是催着大家赶紧走。

祝龙骧把鹰爪王的意思向大家说了,请大家稍安勿躁,堡主虽是率众先走,可是就是到了浙南,也是得先踩探十二连环坞老巢的所在。叫我们留守清风堡的,等到的稍晚的,再随同大家赶到浙南东平坝集合。

可是任凭副堡主徐道和怎样挽留,大家也要即日起身。副堡主徐道和见大家坚意谆谆,遂不再过于挽留,立刻给大家预备程仪和白鹅翎。这次是燕赵双侠的徒孙祝龙骧、衡山凤凰岗飞刀卢建堂、铁蒺藜贾玉堂、十八盘岭的太极名家柳逢春、沧州武师计筱川,兖州隆义镖店双刀金和、镖师邓谦、北路老镖师蒋恩波、临城赵云龙弟子孙玉昆、孙玉岗,这一行一共十人,从清风堡起身赶奔浙南雁**山。

他们其实起身不过较堡主鹰爪王只晚着三天,可是沿刻的情形已经差多了。是那些发捻已经四路调集兵马,所有湖黎民商肆,多半紧闭门户的紧闭门户,逃亡的逃亡,入官兵的地方,盘查的更紧,直到入了浙境,才渐渐的好走。这日来到石柱关,这里有浙江境内的第一个大镇甸。这石柱关也是官兵驻防最要紧的地方,这一班武师任凭服装怎样往商人的形色上打扮,也掩不住那武夫的本色。

这时浙江省驻防石柱关是一位提督,督饬他麾下镇镖协副,沿着本省要冲步步防设,把这一带把守得铁桶相似。这一来凡是经过石柱关的,全要受一番严密盘查才能过关。这一来清风堡的第二路接应一到石柱关,大家就皱了眉头。只见关口这驻札一哨服装整齐、器械鲜明的兵士,一位将官督率着一班兵士,对于过往的商旅检查极严。这一来所有过关的人就耽误了很大的工夫,等待过关的排出多远去。

这时太极柳逢春低声向师弟计筱川道:“师弟,你看这个关口过着可不易,只要一个语言若不好,立刻就得被扣留下。我们别再在这里弄出麻烦了,我们何不从别处绕走。”

当时北路镖师蒋恩波忽的向李武师摆手道:“不用着急,我的眼力要是不差,后边来的那行人,并四骑骡驮子,很象是武师专走暗镖的一条杆棒镇江南伍宗义和三才剑司马寿吕。”

这时蒋恩波一打招呼,大家全听见了。衡山飞刀卢建堂和铁蒺藜贾玉堂,也听见了。这两位武师和扛南镖客伍宗义、司马寿昌也认识,也回头注目查看。果然远远走来这行人,内中正是那一条杆棒镇江南伍宗义,三才剑司马寿昌。

遂向蒋老镖头道:“蒋老镖头的目力真好,果然是他们二位。”蒋镖道:“你们二位和这哥两个,也有交情么?”卢建堂点头道:“我们也是七、八年的老交情了。”这边说话的工夫,那一行人已渐渐走近。

只见这班人是四骡驮子、两名伙计、两位镖客、四名骡夫。眨眼间来到近前,大约是已经知道过关须经过盘查,不敢硬往前闯,到丁这一行守候过关的商民百姓的后面站住。这位蒋老镖师遂向衡山凤凰岗武师卢建堂、贾玉堂两人一点首道:“咱们过去看看这二位,问问他们二位是保哪里的镖。”三人遂奔到后面,远远招呼道:“二位镖头,这是从哪儿来,往哪里去?”伍宗义,司马寿昌正跟手下趟子手说着话,忽听有人招呼,忙看时,全失声招呼道:“哦!你们三位怎么会到一处,这也是等候过关么?”

蒋武师点头道:“我们正是等候过关才能遇上二位镖头,要不是过关耽搁时刻,此时已走出十几里地,哪又能与二兄相会哩?”

司马寿昌道:“我们这是保一票暗镖,不料竟与好友相遇,真是幸会的很。我们在前途已经听见行人说过,这里关口过形严苛,只怕我们未必得容易过去。”

飞刀卢建堂道:“伍二哥,你们虽保的是暗镖,可是总有镖行罩着,谅还不致受甚么刁难。我们这次一行十人,恐怕一个答不对就许被扣留。我们这正商量着想从别处绕走,可巧二位仁兄到来。二位常走这趟道,我们应该怎样走,请二位不客气的指教吧?”

司马寿昌道:“我看我们索性合为一路,只说全是镖行人。这走镖的人数,历来没有限制,虽是人多些,大约还将就的过去。”

伍宗义道:“我也是想这么办。咱们一同过了这道关卡,落店后大家合聚一晚,以解征途劳顿。”

这时那关前屯聚的人已过去大半, 伍镖师道:“我们别再迟疑,恐怕叫他们看着疑心。”蒋镖头遂把众人合在一处,有不认识的略作引见。又候了半晌,这才挨到了关前,由一条杆棒镇江南伍宗义向前答话。

这两位江南镖客本有镖店设在江南各巨镇,所有江南道上全走的开。这时到了关上,由伍宗义一报镖局的字号,说是振威镖局,敢情这主意想的倒是真对了,关上的兵弁,只略事盘诘了几句,立时放行。

一行人并骡驮子,暨一班武师,过了石柱关。这里是入浙东的一个重镇,掂量好了在百福驿落店。这里商旅辐辏,熙来攘往。入镇不远,路东是永安客店,伍宗义手下的伙计向前打店。店家见来了大拨的客人,向前招待。问出是振威镖局的暗镖,店家见竟有十几位镖师,心想,这不定是甚么价值巨万的金珠细软,要不然绝不会用这么多的镖客护镖。

骡驮子进店,镖客武师们往里走,祝龙骧跟在后面,入店门时向店两旁略一瞻顾,耳中忽听得北镇口一带,一片铁蹄翻腾,如飞的驰过一骑快马。马上人全是紧装劲服,带着马莲坡的大草帽,背后背着单刀,手提着马棒,策马如飞。虽是行人如织,这人偏要施展他的不平庸骑术,眨眼间已到了店门首。这马上人到了近前,陡的一勒缰绳,把牲口在门首一大旋,立刻在门口转了一个圈,往店门里死盯了一眼,跟着一抖缰绳,如飞的驰去。

这时祝龙骧心里一动,自己随着师祖在江湖也闯**了好些年,一看就明白这是采盘子的无疑。这种江湖道本是屡见不鲜,本无足置意,只是这个采盘子的竟在经过店门前时,向自己这边注视,自己从那壮汉的神色上,看准这采盘子的一定是跟这拨暗镖来的。

祝龙骥想要招呼已走进店去的老师博们,看看这壮汉倒是哪一路的绿林盗,只是这壮汉并未把牲口勒住,眨眼间已经走出老远。祝龙骧才张口一声喊,自己想到这么冒昧,岂不叫大家耻笑,已喊出一个“蒋”字,底下急忙顿住。北路镖师蒋恩波一回头问:“招呼我么?”祝龙骧也走进店来,嗫嚅道:“没甚么事,进屋再说吧。”

店家给开了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这一班武师、镖师,全在三间正房里面吃茶,趟子手骡夫们全在厢房歇息。振威两位镖师却对于镖货丝毫不敢放松,亲自督窃骡夫们把八只红木箱子卸下宰,亲自限随着把这八只红木箱子满放在暗间床旁墙角。

这种箱子的尺寸,跟平常旅行的箱子不一样。这八只箱子个个尺寸全不一样,有的长有四尺,高仅五尺,宽有一尺五寸;有的仅二尺见方,有的成扁方形。这八只箱子有的一人托着,分量极轻,看情形只有红木箱子的重量,里面没有什么分量。有的箱子不大,一个骡夫竟搬不动,两人搭着,还显着很吃力。象太极柳逢春等全是老江湖,一望而知这票暗镖定非平常的金银细软,一定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之属。

两镖师并没明说所保镖货,两个客人,全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更对于镖物讳莫如深。这班武师镖客也守着江湖道的禁忌,绝不打听骡驮子驮的木箱里面是甚么,而令振威镖局的人不快。只是这两个客人,自过石柱关,淮阳派来的这班人竟和伍宗义,司马寿昌一会到一处,约定过关后就一同投店盘桓。

两个广东口音的客人,似乎十分不快;不住的看了这个看那个,不时的和那伙伴眼瞅着这班人,口中用他本省乡音窃窃私议。从神色上已能看出这两个人,绝不愿意淮阳派这班人和他们同住同行,生怕这班人或有见财起意,半道变心。

原押镖的只两人,这边却是十多位,实在悬虚。两粤商实想故意把这班人得罪走了,只是护镖的两镖客,和这班武师十分亲近,看的出来绝非泛泛之交,自己又不敢贸然的开口得罪人。赶到大家落了店,安住了脚,江南两镖客眼里多么历害,已经看出两个粤商对于自己招揽这些朋友,有些不痛快。所谓“光棍眼里赛夹剪”,一见即识!

可是两位镖客全是江湖道上成名的主儿,别看年岁全不大,倒是闯过大江大浪,素以侠肝义胆驰誉江湖,并非平庸之辈,这种镖客另有一种气魄。伍宗义弟兄既看出两粤商不满意,只是怵于全是武道中人,不敢过于得罪,只是他们脸上只要一带着那种怠慢不恭的神色,请想这班老师们哪个肯任他得罪?

司马寿昌忙着把两粤商让到里间,自己用话暗点了两句,叫两粤商得心里明白:这班人莫说还全是两人的好友,就是你们跟他们这班素昧平生,客旅镖车遇在一处,搭伴同行,你只要处处按江湖道上的义气,敬奉着他们,倘或遇上意外的波折,准保能替你们卖命,还用不着你们知情。

你们若是不识好歹,无故的得罪了他们,倘若变脸来跟你们开个玩笑,只怕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并且客人拿着几十万的珠宝古玩托付到我们振威镖局,一定是信得及我们,我们的朋友若有丝毫的靠不住,我们也不敢招揽。其次是拿着我们振威镖局十几年的威名作担保,不用客人你怀疑,我们也不能含糊啊!当时两粤商对于司马寿昌的话也不敢承认,也不敢不认,只含糊的说了两句敷衍的应酬话,立刻用别的话岔开。

这时只是司马寿昌和两客人讲话,伍宗义却在外面张罗一班朋友。司马寿昌刚要往外走,伍宗义也进来。里间的软帘挂着,伍宗义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进来,遂向司马寿吕低声道:“二弟,我们这两天可得小心。昨天在柴家集碰见那拨骑士,全是骠悍猛厉,显明是绿林道中人,我故意露了露我们本来面目,哪知他竟不拾我们的碴儿。

可是临到晚来落店,竟见那四人中的一个细眉毛额有疤痕的,竟跟到店里假作查找朋友,旋即走去。我看那匪徒的路子不对,正想反跟他,摸摸他的底,可是那匪徒机警异常,被他逃去。不是我自起矛盾,我们前途多留意。石柱关无意遇上淮阳派门下的这几位老师,和镖行同道,这一来我们的声势一壮。如果那匪徒果真是属意我们,这一来就许知难而退。师弟,这个话千万不要透出去,免得叫人窃笑。”

司马寿昌点点头道:“好吧!也许与我们无关也未可知。”说完这句话,一同走出屋来。

这时祝龙骧正因为蒋镖头问及进店招呼的事,祝龙骧只得把适才看着那骑马的壮汉,行色扎眼,颇似绿林道踩盘子的,告诉蒋镖头,并说:“我见他似乎对于我们店中十分注意,我方要招呼大家察看他,跟着匆匆的走去了。”

跟着大家纷纷猜测,认定了祝龙骧说的不差。那么大家不能不留意,真要是让人家把振威的镖剪了,不仅是江南两镖客全把已往的万儿折了,这回栽的更值,连这些位武师镖客全跟着栽在这,这个跟头简直说栽不起。

司马寿昌把两道剑眉一挑,向祝龙骧道,“祝师弟,你说的这人可是带大马莲坡草帽,穿一身短装,白袜洒鞋,打着倒赶千层浪的裹腿,骑一匹青驹马的么?要是这小子,这可没有别的说的,他这叫自找倒楣,我倒要摸摸他,看看他,究有多大道行!”

一条杆捧镇江南伍宗义立刻向司马寿吕摆手道:“师弟,事情真相未明,是否真是冲着我们来的?江湖道上绿林人‘上线开爬’不算甚么生色事,我们要是见着这一类人就要动手,那可叫多事。好在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他哪时到了我们跟前,我们哪时跟他招呼,只要他不懂面子,我们也就无须乎客气了。”

当时这弟兄二人一番话说得声色惊人,颇有目无余子之意,所有淮阳派这班武师镖师倒不好答言,还是北路镖师蒋恩波发话道:“伍二弟,我们虽说是没遇上甚么,可是我们也得稍事提防,以免变生不测。象伍二弟和司马老兄算是振威镖店的金梁玉柱,露的起脸栽不起跟头。这次真要是挑着镖旗,这趟线又是踩出来的,绝不会再生意外风波。可是现在走的是暗镖,就许有人诚心来和你们弟兄较量一下子。你们接的住,接不住,可就关系着振威镖局的整个的脸面。既有了暗中跟踪的,保不定前途就许要动手。”

“从百福驿到独龙关,很有些青纱帐险阻难行的地方,我看总要谨防一切。话又说回来,我们此次赴浙南雁**山十二连环坞,是赴凤尾帮践约赴会。我淮阳派掌门人与凤尾帮结下不解之仇,第一路已随我们堡主走了三天。我们这是第二路,凤尾帮各地遍布党徒,这次是想要跟淮阳派分雌雄决胜负,所以暗中已经各出全力较量上,说不定就许是为我们来的。我们不管他是哪一路的绿林道,若是凤尾帮的倒没有什么,我们是自有对付他们之法。倘或真是江南道上的绿林道,那也叫他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我们好歹得把他们打发了,也算我们帮个小忙吧!”

蒋镖师把话说完,兖州隆义镖主双刀金和,为人憨直,一旁接言道:“任凭他是哪种路道,他既然朝着我们来的,我们索性就接着他。据我看,只要明天见着他,简直就动他,不再跟他绷着。”

那座中的武师邓谦道:“怎么我看现在人家既是不挑明了,我们也不能太冒昧了。万一和咱们没有牵连,我们别弄个船不翻往河里跳,索性先暗中摸摸来人的底。”这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

这里才说着话,忽的院中一阵人声喧哗,大家全一怔神,只听一个江北口音的粗声粗气的向店家口角。听说话情形,似乎因为来人要正房,店家告诉他正房已有客人住了,可是这个江北老客十分倔强,说甚么也得要两间宽大的客房,要不然简直就要把店房给拆了。

这一班武师们哪听的惯这个?孙玉昆、孙玉岗,年少性暴,头一个站起来,步到屋门口推开门往外看了看。只见院中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他这个相貌和口音不对,南音北相,穿着一身蓝衫裤,白袜洒鞋,新剃的头,大辫子在脖子上一盘,大辫穗,在脖子后搭着,左手里提着一个大马莲坡草帽,月白绸子里,右手提着一只马棒。孙玉昆觉着这人的装着打扮,和方才他们说的差不多,遂回身向祝龙骧一点首。

祝龙骧忙站起来凑到门首,就孙玉昆手指处往外一看,不由从鼻中吭了一声,道;“原来是这小子……”

底下的话没容说出来,被孙玉昆用手把口掩住,立刻把底下的话咽住,放低了声音道;“怎么?这小子真来了,这小子倒真有胆子!”

这时那江南镖客伍宗义、司马寿昌,也随着到了门首往外查看,不由有些吃惊,暗诧这小子好大的胆子,莫非吃了熊心豹胆,还居然敢来这里卧底,这倒出乎意料之外。这时院中因为有客人出来劝解,由店伙给匀兑了两间通连的屋子,这壮汉才算气恨恨的进了房间。据他说是一行五个人,他是前站,那四人随后就到。这些事店家绝不愿细问,你住几间房子给几间房钱,谁管你几个人呢。

当时这壮汉一进屋,这里祝龙骧才回身向大家说道:“我们倒不用费事,这小子自己找上门来,我们倒要看看他敢怎样?”

内中太极柳逢春摇了摇头道:“我看来人虽是跟踪进火窑(唇典谓店房),谅他还未必就敢在这里动我们。伍二弟,我可冒昧请示一句,你这票镖有甚么贵重的东西,大约是被匪徒们探出,或许疑心我们这两拨人一会合到一处,怕把他们所要得的这宗东西暗中送走,所以不避嫌疑,竞来到我们眼前。他有监视我们之意也未可知。”

伍宗义忙答道:“柳老师傅话可说远了,我们全是道义之交,哪有不可告人之事?我这拨镖全是红货,这两位粤商,是专跟海外交易,这拨镖究竟值多少钱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我们保的是十万银子。可是客人叫注意第六只最小的木匣,说是那一只箱子最重要,价值全数的七成。实际全是甚么货色我们也没有过目,不敢随便说。柳老师的话倒是很对,或者他就许是这么来头,依柳老师,我们应该怎样应付呢?”

太极柳逢春道:“我们只给他个见怪不怪,任凭他怎样,我们只把人分拔好了,以逸待劳,静以临变。他怎样下手,约请了甚么绿林的高手,我们这里仍然不动声色,他不动咱们不动。不论他出甚么花样,对付敌人的只管对付敌人,护镖的只管护镖,叫他甚么招儿也使唤不上,咱们能把镖护到杭州就行了。”

衡山武师飞刀卢建堂道:“柳老师的计划倒是很好,不过我看还是先把这小子的来路摸清了,免得我们一个被迫到无可如何时,不敢放手。”

当时大家商量妥当,司马寿昌随即暗暗通知了手底下的趟子手骡夫等,对于对面厢房的那个江湖道,多多留神,纵然看着有扎眼的地方,也要别露一点神色。趟子手们全是久走江湖的弟兄,自然领悟这种吩咐。司马寿昌又到了店门外,假作闲溜达,把店房附近的上下道路全踩了一下子。老镖师蒋恩波也从店里走出来,见司马寿昌在门外站着,明白他是就着白天,把店房出入的道路全踩好了,以备夜晚变生意外,不致乱撞。

蒋老镖师不禁佩服这少年镖客,临事颇有经验,自己向司马寿昌微笑点了点头。司马寿昌道:“蒋老师,这是往哪里去?”

蒋老镖师道:“我到街上买一点零碎东西,去去就来。”

司马寿昌随着也进了店,才走到院中,见说的那个匪徒也正由屋中出来,向司马寿昌死盯了一眼。

司马寿昌也不是省油灯,却把头一扭,好象冲着店房的柜房说话似的,怒叱道:“小子,招子放亮了吧!早晚犯在爷们手内,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那壮汉已走出两步去,扭着头瞪了司马寿昌一眼,随高喊伙计说:“给我把门锁了,屋里可有值钱的东西,丢了你们可得照样赔我。”

伙计们大约是被他那种强暴的情形给唬住了,对于他这种无理的话,也不敢辩别,只诺诺连声的答应着。司马寿昌也跟着走进了房间,那伍宗义问道:“师弟,那小子出去了,你在院中说那个话有甚么用?我等和他们斗心不斗口,把他惊走了,反不如叫他守在我们眼皮子下容易提防哩!”

第五十四回 妙手仙猿暗用测天尺

司马寿昌道:“不是我诚心跟他们拚口,不过总觉得也得叫他稍明白明白,他是卖甚么的,别人也看的明白。我们临敌不战,也不能叫他太看轻了。”

说话间蒋镖头已从外面回来,司马寿昌见他任甚么没买,看情形,又不象出去闲逛,自己又不好过问,只用怀疑的眼光向蒋镖头看着。蒋镖师遂含笑说道:“司马老兄大约是不明白我出去作甚么去了吧?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朋友在这百福驿寄居,也是江湖道上人。因为他终年在外游**,在家时太少,所以任是谁找他也不易见着。此人在这一带虽是没有甚么万儿,可是这一带绿林道中人没有他不知道的。

想不到我竟见着他,他才回来两日。我向他打听这一带绿林道‘上线开爬’的全有谁?他因为在现在已不干镖行,所以毫不隐瞒的把这一带的绿林道开山立柜、掌舵掌帮的,一一说出。并且从他口中说出伍二弟振威字号,和这些在全有个面儿,振威的镖在这趟线上绝没人敢动。我听了他这番话,更是纳闷,所以赶紧回来。这么看起来,跟伍二弟这拨镖挂桩的匪徒,说不定就许是新上跳板的绿林道也未可知。反正现在已经判明从石柱关起直到杭州,所有绿林道上硬摘硬拿的当家的掌舵的全没有牵连,我们倒可以放手招呼了。”

柳逢春道:“那么也不一定是新上跳板的,方才和这匪徒一对盘,我看他的形状,颇似老江湖,别是从起镖时就跟下来的吧?”

司马寿昌道:“还是蒋老师说的有些近于是新上跳板的,要是老江湖,请问他哪里动手?别人的线上,他焉敢拾买卖?错非是雏几敢这么胡来,老江湖焉能办这种事?”

伍宗义道:“蒋老师您这位朋友是哪一位?我们认识么?。”

蒋恩波略一迟疑,向伍宗义道:“敝友姓侯,不过是扛湖道上无名之辈,谅众位不会知道的。”太极柳逢春等听了,知道蒋老镖头这位朋友一定是绿林道中人,所以不肯说出来。柳逢春是老江湖,阅历较深,恐怕过分追问,使蒋老镖头难于答覆。

遂向伍宗义道:“伍镖头,现在有蒋老师得来这种难得的信息,真是我们莫大的帮助。我们倒好放开手来对付敌人,不致顾忌着平白开罪了这一带的江湖朋友了。”

司马寿昌道:“但是由蒋老师这一说,事情更是离奇了。若真个是有别处的绿林到这一带下手来,真是闻所未闻,破江湖道借路不截财的先例了。我们这次别管对手是怎么扎手,或是知难而退,反正不能不跟他早早朝朝相。我们得跟来人中的瓢把子朝了相,知道知道他是哪里安窑立柜的领袖。要是真叫初上跳板的人动了咱们,不论叫他得手没得手,咱们的跟头就栽不起。所以必须把来人全拾了,免得往后把这趟线扔了,众位老师请想是不是?”

司马寿昌话方落声,座中的镖客邓谦忙答道:“司马镖头说的是极,我们干这行的,露的起脸,栽不起跟头,发的起财,倒不起楣,这是干镖行的必然的道儿。我们不论走哪路镖,全是一样吧!所以这次的事既已遇上,谁也再不能提忠厚仁让,我们叫人动一草一木,算是把千辛万苦刀尖子上堆起的声名扔掉。所以此时只有赶紧从这踩盘子的匪徒身上先下手,无论如何也得先把这小子的来路先摸清楚了,好从他身上追究他们的主使人的万儿。”

大家全点头道好,立刻议定要在当夜,把厢房卧底这匪徒诱出店去拾他。

这时北路镖头蒋恩波从怀中掏出一束鹅翎,向伍宗义道:“我们从清风堡绿竹塘来时,因为遵照掌门人的计划,这次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一略上定多阻碍;凤尾帮的党羽遍布各地,可是我们淮阳派也撒出侠义柬去,陆续有我们淮阳派的同门师友赶来,为门户争荣辱。可是虽是同出淮阳一派传下来的,因为现在已有三辈人,散居各地的颇有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的。恐怕自己跟自己闹出误会来,在白昼,凡是本门人在动手之先,必须要先把门户立出来,不论是敌是友,要把自己来路显示给对方。

在夜晚一切不易辨识,那只可全用一枝白鹅翎戴在左翼旁,在夜间好易于辨识。当时我们从清风堡绿竹塘起身,是每人发给一枝鹅翎,这样虽在夜间也不致误伤了自己人。这次我们忽遇上这种意外事,只有按照我们淮阳派的暗记来用一下。我方才出去寻来这一束鹅翎,以备我们夜晚之用。伍二弟,你看怎么样?”

伍宗义道:“蒋老师虑事真个周密。这样办理很好,免得事起仓猝,一个不及打招呼,就许自己给自己闹出笑话来。”一边说着已把那束白鹅翎接过来,交与了司马寿昌,叫他悄悄的散给众人。

这时已近黄昏,店中愈形杂乱。这座店居然买卖很好,竟又推出两三拨客人去。跟着掌上灯来,晚饭后才稍觉清静些。由伍宗义请这位北路镖头蒋老师傅分拨守镖、巡风、动手的,指派定了,大家倒免得临事张惶。

蒋老师道:“伍二弟,你千万不要客气,我可不敢那么放肆。我是久在北方,连我们淮上清风堡绿竹塘我全不常到,这一带我更是不熟。我是人地生疏,叫我做这个领袖,岂不是问道于盲么?不过我可绝不是客气,我们是因亲近亲,因友近友,全是自己人,没有客气的事。我们现在聚在一处,就全是一家人,有脸大家露,有跟头大家栽!

要是这拨绿林盗是为剪镖来的,我们帮个小忙,是分所应当。倘或是凤尾帮的党徒,找我们来的,我们更没有别的说的,请伍二弟和司马贤弟也得帮我们对付强敌。我们要是心存客气,彼此反倒不安了。

请二位贤弟赶紧分派,别谦辞了。咱们现在就象同坐在一只已经遇到风浪的小舟似的,安危相连,祸福与共,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不论从哪方面出了事,谁也不能往身上招揽了。我把话说开了,免得疑惑我蒋恩波故作小家气,诚心来这套世故的举动叫人看了。”

伍宗义含笑道:“蒋老师,您老这可是笑话了。我们任凭怎么不懂事,也不能就那么办。所有在座的除了有交情的几位弟兄,其余的多是武林前辈,我们哪能那么自大?就是众位老师傅们原谅我弟兄年轻,叫外场朋友听见,定然不齿我弟兄行事。我看蒋老师就别谦辞了,让大家说蒋老师暂掌帅印怎么样?”

太极柳逢春等全一笑道:“我等愿听蒋老师之命。”柳逢春说完,大家全笑着道好:“蒋老镖头就请入帅座吧!”蒋恩波道:“笑话了!笑话了!哪有自己的同门来捧自己人的,这真是胡来了。”

卢建堂道:“倒不是柳老师故意取笑,你也得替人家两位镖头想想,人家无论你做什么事,也没有那么分派人的。按形势说,人家是主,我们多近也是客,人家二位怎好随便遣调客人的呢!……”

说到这,忽然门一开,进来一个店伙,进了屋,一直往那间走,这祝龙骧正坐在紧靠里间屋门口的一个凳子上,见这店伙低头往里闯,遂问了声:“伙计你干甚么?”这个伙计仍然低着头向里间迈了一步,含糊的答应了声,祝龙骧也没听清楚说甚么。哪知店伙往里一闯,里面竟有人在软帘那边站着,和这店伙撞了一个满怀。屋里人“哎哟”了声道:“你这是胡闯甚么,愣往脚上踩呀!”

祝龙骧这才听出屋里两个粤商,在门帘那窃听外边说话了,遂向大家使了个眼色。司马寿昌却向祝龙骧一打手式,叫他看着屋里的情形。祝龙骧会意,把软帘掀起了一点,往里看了看,只见那两粤商,竟自轻轻退了回去。那个姓金的,面上现着微笑,那姓简粤商,却皱着眉头,向那店伙怒目相视。

店伙却走到桌子前伸手把茶壶摸了摸道:“客人这壶茶还没喝完,您要是不用水,一会儿封灶了。”只是嘴里说着这个话,眼却向屋中四下里察看。祝龙骧见这店伙的眼神的路道不对,赶紧向伍宗义一点首,往屋里一指。

伍宗义脚下一点,轻轻落到门首,伍宗义还想也在门帘这窃窥一下子,不料那祝龙骧竟自猛的把软帘给挑了起来。这一来蒋镖客可不能再在这愣着了,遂向屋中走来。

这位蒋镖客一眼看见那店伙一伸懒腰,把两胳膊伸出去,打了一个呵欠,伍宗义怒叱道:“你这是哪里学了来的规矩,跑到客人屋里来伸懒腰来?”

那伙计更带着毫不介意的神色道:“爷台,我是一天挣乏了,还能成心跟客人无礼吗?”一边说着,已侧身从蒋镖客的身旁过来,走出屋来。

伍宗义心里一动,觉着这个伙计十分扎眼,可是又想不出甚么理由来。自己想到进来的突兀,才要答讪着两个客人说两句话,那姓简的客人却向伍宗义低声道:“伍镖头,你甚么时候发现有强徒要算计咱们,请你不要背着我们,叫我们也能有个提防。”

伍宗义道:“没事,你们二位心安吧!我们镖行的人历来是宁叫备而不用,不能叫他用上时没有防备。路上我发现绿林中人物,我们不能不提防一下子,可是事实上不定是不是为我们来的,那谁也不敢决定了,只有谨慎的防备着。我们可不能随便的谈论,若是没有什么事,岂不叫人窃笑我们看走了眼?所以这种毫无根据,不能随便就硬认定了有人要剪这票镖,我们哪能就来和二位说这种无影的事呢?”

金、简两粤商点头道:“我们但盼象镖头所说,能够没有风波才好。”伍宗义因为这种有身家的富商是最胆小最怕事,和他们没有什么可商量,走出屋来。

伍宗义还没归座,风门一开,一个店伙提着一壶水进来,在堂屋里的茶壶兑上沸水,又提着壶往里走着道:“二位掌柜的茶也得兑点开水吧?”

伍宗义一怔道:“屋里不要水了,你们伙伴刚才看过,他没告诉你么?”

店伙也一怔道:“我们伙计没有人进来。我们四个人,两个才换班吃着饭,那个被客人打发出去买东西。那人进来呢?”

伍宗义方要说:就是你进来的头里出去的。那老镖师蒋恩波已了然了一切,忙用话拦住道:“你听错了,我们这位镖头也把话说错了,我们说的是饭前的话,你快忙活你的去吧!”

店伙答应着出去。

蒋老镖头向伍宗义一点首,伍宗义来到近前,蒋老镖头低声道:“伍二弟,你再若追问就要立刻声张起来了,那店伙明是匪徒假扮混进来踩道。”

伍宗义道:“哦!我看他的神色不对呢!”

蒋恩波道:“他在里屋有什么举动么?”

伍宗义道:“除了满屋察看,临出屋时还伸了个懒腰。这小子简直是藐视人太甚了。”

蒋恩波和邓谦不由同时全“咦”了一声道:“他们竟敢在屋中使用这种江湖术么!哎呀!来者绝非易与之辈,我们这可得好好安排一下,不要真个全栽在这吧!”

却说蒋恩波和邓谦全惊诧着令伍宗义赶紧布置提防,伍宗义忙问道:“蒋老师、邓老师,这匪徒赶是巳留了甚么迹象么?”

蒋恩波把伍宗义拉到墙角,低声说道:“伍二弟,你虽是老江湖,这些秘密组织,和绿林道中另一种作案的方法,大约不大明白吧?这个假店伙不仅是匪徒,还是匪徒中的尖子,他们可不是掌山头挂招牌、安窑立柜的,或是拉大帮的当家的。这伙匪人出乎意外的是黑道上的匪人,江湖中名叫黑钱,是江湖上的飞贼,此人竟用的是‘量天尺’,这种江湖术会的很少。

这种量天尺是匪徒踩道时,暗摸准了点儿则宝存放的所在。事主守护过严,所有明着入窑的所在,这全有人把守着,所以要用天鹅下蛋的法子入窑。不过这个匪徒太形胆大,凭我们这一班人在这,他们目中无人的单人独骑的闯进来,施展量天尺的江湖术,来到我们眼皮底下踩道,也过于欺人了。他们认定我们这班人中,没有懂的他们这种窃术,哪知道我还略知一二。现在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他既敢用这种江湖术来踩道,定然要在今夜或明晚下手,我们这倒要看看这个江湖飞贼,有多大本领吧!”

当时这位伍镖头一听这北路镖头蒋恩波说完,竟有飞贼来想暗算自己,连司马寿昌也十分愤怒,遂低低向伍镖头道:“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很好,我们弟兄这种无名小卒,居然有江湖飞贼来光顾,我们倒要和这黑道上朋友较量较量,倒看看他有甚么非常的身手吧!”

这时那临城赵龙云的弟子,孙玉昆、孙玉岗弟兄两人,对于这种江湖术不大明白,悄悄向衡山凤凰岗飞刀卢建堂问道:“卢老师,这量天尺究竟是怎么个用法,我们弟兄见闻浅陋,不大明白,卢老师想必知道?”

飞刀卢建堂道:“这种量天尺说出来并没有什么玄妙,只要施用者用手准眼准,在他踩明了点儿落脚地方,能够设法进到事主安置财宝之地,他在这间屋里假作伸懒腰,把双臂一伸,横竖的一比划,把屋里的尺寸量了去。并把哪里能够往下做活,哪里没有阻碍,财物放在这屋里甚么地方。临到夜间他伸手作案时,在屋面上下手开窑,能够丝毫不差,绝不会惊动了事,主,这就叫‘量天尺’。你们听明白了?”

孙玉岗、孙玉昆两人点头道:“多谢卢老师的指教。”

这里窃窃私语,那边北路镖头蒋恩波已和江南镖客伍宗义、司马寿昌商议停当。这时大家因事出意外,蒋镖头也不再和两镖头谦让遂道:“等到定更之后,店卫的人一安静了,我们先摸摸方才到屋里踩道的匪徒,倒看看他有甚么惊人艺业、绝顶的功夫。他敢这么眼空四海,目中无人,必是绿林道中独具过人的身手。”

大家商量好了,把人分为两拨,由伍宗义和北路老镖头蒋恩波、飞刀卢建堂、沧州武师计筱川、镖客邓谦,这五位前去搜查飞贼的来踪去迹。由司马寿昌和太极柳逢春、铁蒺藜贾玉堂、双刀金和、赵龙云的门徒孙玉昆、孙玉岗,和燕赵双侠的徒孙祝龙骧,这七人留守,专管保护两位粤商和这八箱红货。这么分派完了随即各自预备好了,各自收拾紧趁利落。到了时候,各自分头去应付贼人。

搜查的只管去搜查,守镖的只管守镖,谁也不用招呼谁。当时大家这一分派好了,立刻反倒没有说话了。让店家把茶水全给预备好了,告诉他:“我们这班入团路上过于芳乏,要早歇息一会,你们不要来打扰了。”

店伙答道:“客人不用嘱咐我们,只要到了时候客人不招呼我们,绝不来扰乱的。”店伙立刻退出屋去。

这里一班武师镖师们全结束停当,工夫不大,已然到了二更,店门已关上,各屋的客人多半睡了。那店家忽然听得店外有人叩门,一问原因,原来是找那厢房客人来的,店家只得给开了门。这里众镖师隔门查看时,只见来的是两个匪徒,一个年约三旬上下,赤红脸,额上有块很大的疤痕,另一个年约二十多岁,骨瘦如柴,这匪徒瘦的特别,看着好象皮包骨。

这两人在灯光闪烁中,目光锐利的特别。随着店伙进了那匪徒屋中,也听不见他们见面说甚么话。店伙跟着回自己房中去歇息。这里伍宗义暗暗嘱咐两个粤商,不论遇上什么事,千万不要管,大家自有对付的手段。当时两个客人虽然是害怕,可是事到临头,也没有法子了,只好听凭镖头的嘱咐。

这时伍宗义把那外屋的灯光全拨得仅剩一点微弱的灯光,才要分头行事,哪知院中竟发出轻微的声息,屋中的一班武师全是久历江湖的,全听出是有夜行人。屏息向外察看,只见从店门过道上蹿上一人,一身青色的短装,背插单刀,肋挎镖囊,身形十分矫捷。这人到了厢房上,向下轻轻连击了三掌,也不等屋中人出迎,这夜行人径自飘身落在了院下,脚下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到了门首,推门而入。

这时蒋镖头等算计店房屋中,匪徒已集聚了四人,这样看起来,匪党尚不知有多少人?这时大家一起招呼,江南镖客伍宗义、北路镖头蒋恩波、飞刀卢建堂、沧州武师计筱川、镖客邓谦,全蹑足纵步蹿到院中。蒋镖头用手一指点,卢建堂,计筱川奔厢房的后窗,蒋恩波、伍宗义分向窗前门户查看,请邓谦在屋面上给巡风了望,这五位镖客武师,分头向厢房掩过来。飞刀卢建堂和计筱川两人各自施展轻功提纵术,飞身蹿上了厢房,翻到屋后。这里正是厢房后的一个过道,这一带厢房和后窗全在这夹道内,两位武师见后窗灯光隐隐,人影幢幢。

这位飞刀卢建堂和计筱川伏身在后窗左右,幸仗着后窗纸破洞很多,容易往屋中察看。只见这是两间通连,在前檐坐着两个匪徒,靠山墙那匪徒正是早来的那匪人。

在靠后墙的这边,坐着一个正是刚从房上下来那个背插单刀挎镖囊的,这四人正在低声私语,窃窃商议着事情。前面那个镖师伍宗义、北路镖师蒋恩波两人,轻身提气贴在窗前门侧,往里偷窥,只见那假冒店伙,用“量天尺”江湖术的匪徒,向新来的三个匪徒说道:“瓢把子说是今夜赶到百福驿,可是到现在还没到。那可说不得,我们不能把这个机会错过去,可跟着动手了。”

那个背插单刀的匪徒忙答道:“师兄,我看还是等候瓢把子到了动手,有个失错,我们落不了甚么包涵。再说这次又有这班淮阳派的武师突然和他们合了伙,我们多添了十几个劲敌。还是等瓢把子来了,计划一下子。我们是担的好,担不了不好!我们伸手把这股买卖做下来,瓢把子赶到,不过是奖励我们一番,可是我们一个接不下对方敌手来,咱们栽在这儿不算什么,把瓢把子的万儿栽了可算毁了,咱们有何面目再见瓢把子?”

那骨瘦如柴的匪徒冷笑一声道,“叶师兄,你怎么只会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他们这班人不错是有点扎手,可是也不致于象叶师兄所说,就不能动他了。淮阳派的门人更不足虑,听说清风堡绿竹塘的掌门人,已率一班武师们赶奔浙江南雁**山十二连环坞,所有这次所来的,全是留守的,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我还没把他们放在眼内。不论这票买卖要的下来要不下来,也得跟他们比划一下子,就是要砸了,我们也能仍然按桩跟着他们,等待瓢把子到了二次动他不迟。”

这时那假冒店家的匪徒道:“我们既已挤到这,只有比划一下子看吧!我们也不能虑胜不虑败,我们索性先试试这拨点儿究有几个扎手的?能够顺顺当当的把这票买卖拾下来,那算我们同道中正了‘万儿’。要是过于扎手,我们赶紧知难而退,索性等瓢把子到了,咱们再拿主意。”当时这班匪徒彼此互相争论了会子,全是好大喜功的多。终于计议好是在当夜三更后由那假冒店家的匪徒,率领一齐动手。

江南镖客伍宗义向北路镖头蒋恩波一打手式,离开了窗下。伍宗义向蒋镖头道:“怎么样?咱们动手么?”

蒋恩波含笑道:“伍二弟,你不是没有见过这种绿林道剪买卖么?好在我们已经把阵势摆好,不怕他闹出掌握去。我们索性看着他怎样入窑,伍二弟,怎么样?”

伍宗义点点头道:“好吧!我也想开开眼。”

两人商量好,遂由伍宗义悄悄的通知了飞刀卢建堂和计筱川,叫两人全要小心提防着屋中贼人,只要他们一出窑,赶紧散开了,容他们动手。屋里的人不动他们,我们外边千万不要忙着动手。飞刀卢建堂和神拳计筱川齐答道:“我们绝不会误事。”这才要互显身手,一较高低。

第五十五回 伍宗义杆棒斗群贼

且说一班武师及江南镖客探明贼党定要前来盗镖,全预备好了,专等贼党来时好动手。这时已经将到三更,店中及屋中全把灯熄下去,似乎客人们全已入睡。这五位武师各自找隐避的地方隐住了身形。

工夫不大,只见那厢房的屋门微微一动,跟着“飕飕”的从屋中蹿出三条黑影,身形全一样的轻快。伍宗义和蒋镖头正隐身在南面屋顶上,见匪徒已经出来,遂悄俏一打招呼,立刻各自撤身到隐蔽的所在。细察这三个匪徒,只有那个额有疤痕的匪徒没出来。

这三个匪徒一到了院里,那镖客邓谦正在店门过道那边屋顶上,因为离前较远,认为不易被匪徒发觉,更知道匪徒全是奔上房,这位邓镖客竟自一探身。哪知这三个匪徒竟分为三面,却只抛了上房这边,“飕”的全飞身蹿到了房上。

别人全把身形隐藏得极严,这一下可把邓镖客吓着了,还仗原本伏着身形,只是太贴近了,过这个后檐口,要想撤身可来不及了。

奔过这边来的正是那骨瘦如柴的匪徒,他名叫钻天鸥子柳成,身形特别的巧快,他飞身蹿上来,绝没想到檐口伏着人,竟从邓谦的身上蹿过去。邓谦哪还敢隐身?竟往檐子下一翻身,双手捋住了檐口,把身形伏在了檐下,自己仗着内里一口气提住了丝毫没有声息。

这时匪徒已经翻到店门上察看了一遍,折身回来,三个匪徒全飘身落在院中。当时这一班武师全把身形隐住,那两个匪徒一个叫妙手仙猿石震,那个额有疤痕的名叫黑心狼胡栋,厢房没出来的那个叫玉面神枭叶天来。这次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尚有他们所说的顶当晚没赶到的瓢把子。瓢把子乃是江洋巨盗一一追风铁翅雕侯天惠,这班镖客万没想到是他。

原来这江洋巨盗追风铁翅雕侯天惠是川陕的巨盗,名震讧湖,一身轻功绝技,有夜走千家盗百户之能。有两个小师弟,就是这里跟踪伍宗义暗镖的玉面神枭叶天来、钻天鹞子柳成。这三人江湖人称“秦中三鸟”,横行江湖,居然十几年中没栽跟头。这巨盗追风铁翅雕侯天惠,历来作宰,是拣那够口的下手,轻易自己不出马,只要自己一动手就是足以震动一时的。这秦中三鸟手下除了师弟,还有两个同道。他们这次是踩明了江南镖客保的这票暗镖,价值十余万。追风铁翅雕侯天惠才勾动了贪心,非想把案作下来,从此洗手,绝不在江湖上再寄迹。

可是这江南镖客伍宗义和司马寿昌,全是久走江湖,经过大风大浪,路上防范过严,不易下手,这才直跟过了石柱关。可是这位追风铁翅雕侯天惠也因为事情耽搁的,未能早早赶到,这才由他两个师弟带着两个同党黑心狼胡栋、妙手仙猿石震,紧跟到石柱关。发现这两位镖师遇着武林中朋友合在一处,这班武师竟全是清风堡绿竹塘淮阳派的门下,这一来竟不敢过事拖延,恐怕再添了劲敌越发的不易下手了。

当时这班匪徒竟自轻敌,要在永安客栈中将这票买卖要下来,这才惹得这班镖客暗地里要和他们一较长短。这时天可已经不早了,差不多到了三更左右,这般贼党仗着一身小巧功夫,轻登巧纵地在这一带探看了一看。这一带果然没有敌人潜伏,遂仍然折到店房的院落中,往四下又都仔细的探看了一看。

这三个贼党一个个机警非常,都有过人的锻炼,这种地方作案,虽比深宅巨院,稍微费些手脚,可是因为贼党太以轻敌,所以三盗哪把这种地方放在心上。这时那匪党中钻天鹞子柳成、黑心狼胡栋和妙手仙猿石震,全飞身蹿到房上。

妙手仙猿石震唤钻天鹞子柳成和黑心狼胡栋给自己把柱,自己要伏在房上做活,用天鹅下蛋的手法将里面的东西偷走。可是恐怕人家有防备,所以自己也不敢贸然下手。先飘身落在房后,看后面是两个后窗,全微有灯光;先向明间窗下,侧耳听了听,屋中静悄悄的似全已入睡。

妙手仙猿石震往起一纵,单臂跨住了窗口,身形贴在窗下,右手一按窗口,整个身躯全交到两臂上,偏着脸从窗上破纸孔往里一看,仅仅能辨出屋中形势:只见这堂屋中一共是五个镖客,分在两架床铺上睡下。靠西山墙下,睡着三个镖客,窗后山墙下睡着两位镖客,鼻息啾啾,似乎睡得很熟。这位妙手仙猿石震见镖客似乎丝毫没有防备,镖客们虽全是和衣而卧,在石震眼中看来,毫不足介意。因为凡是江湖道中人,夜间全是和衣而卧,以防意外事发生,仓猝应变,不致误事。

这时妙手仙猿石震,见屋中的镖客居然这么大意,屋中有价值十余万的暗镖,毫不加以严密的守护。只怕我们就是不来动你,也难免有别路的绿林道来剪你这票买卖。当时妙手仙猿石震,见明间没有甚么动静,遂轻轻落在地上,奔到里间的窗下,仍在穴窗偷窥。

只见里问内虽然也有灯光,灯光如豆。在迎屋门的床铺上,和衣而卧着两人,看衣着是那两个粤商。灯光既暗,全是头朝里躺着,更看不清面貌。妙手仙猿石震,遂放胆而行。这时那屋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石震飞身蹿上屋面,先翻到前檐下,往下一打手势,钻天鹅子柳成向上一打手势,告诉他们窗全关闭着,不能遽然下手。

这妙手仙猿石震点点头,随即往里间的屋顶,双臂一伸,身形一转,已测准屋中搁放珍宝箱箧的所在。遂把百宝囊打开,把几件应用的小家伙拿出来,放在手下备用。先把上面的瓦揭下两排八块,下面是一层炕土。用一把四寸长鬃扫帚把灰土全扫到一处,把上面的砖揭起,又用一只小锯条,把上面的木条子锯断了一截。那锯口是两端相对的斜碴,把这木条子拿下来,立刻成一个一尺五长、一尺宽的洞穴。这种手法轻灵熟巧,不仅一点声息没有,并且也不落一点尘土。

把入窑的地方开好,随即向房下面的同党们先打了招呼,立刻把百宝囊收拾好。两手按定了锯断的椽口子,双腿一飘,身形往下一坠,全身的重力全交在这两臂上。

往下看准了,迎着里间门的床铺旁珍宝箱子前,正可以落脚,可以惊动不到**睡着的两个客人。

妙手仙猿石震往下一伏身,恐怕惊动了屋中人,屋中灯影暗淡,见**睡着的两个客人连动也没动,自己往起一长身,才要向珍宝箱前挪动,**忽的“嘎吱吱”一响。靠里边这人一转身,嘴里竟说了声:“好家伙!”妙手仙猿石震一惊,往下一蹲身,伸右手掣背后背的折铁刀,哪知竟会一把抄空,这一下把个妙手仙猿吓了一身冷仟。

自己明明白白的把刀背在背后,在屋面做完了活,入窑之先,还怕刀柄探的长了,容易阻碍出入,那时明明的还往下按了按刀柄,到这时怎竟会没有了呢?他想到这,不禁暗自惊疑,今夜莫非遇上劲敌?

自己遂稍稳了稳心神。再往那床铺上看时,那两个客人依然睡得很浓,方才那客人转侧,并未惊醒,自己稍放了一点心,遂悄悄站起。见那只希世奇珍的箱子,是放在第三只箱子下,想要取这只箱子,势必把上面三只箱子全搬下来。妙手仙猿石震虽知道背上刀已被能人盗去,论江湖道的规矩,自己已经算栽了,不能再伸手做案,应该先把刀找回。

可是石震讲不起这种场面过节,自己打算吃了这个哑巴亏,先不声张,自己先把案做下来,嗣后再访这盗刀戏弄自己的人,跟他拚一下子。妙手仙猿石震打定了主意,遂把头一只狭长的木箧搬下来,即俯身往旁边一放,才一长身,伸手去搬第二只箱子,就觉背后一阵微风,赶紧回头察看。

只见软帘微微往起一飘,好似被风吹的,靠前窗桌上那盏油灯,微小的灯焰,也一明一灭,险些灭了,妙手仙猿石震赶紧往门后一遁身形。妙手仙猿石震见一时没动静,以为心理作祟,所以再次大胆动手。岂知快得手时,**两位镖客突然一纵身,欺向妙手仙猿石震。

可是他竟会容敌人欺过来,往下落时,口中却招呼道:“并肩子,‘托线孙’可灵了,亮青子,招呼吧!”这喊声出口,身形落地。下面师兄弟两人虽见匪徒二次翻了下来,可不敢愣往前接架,全往两旁一撤身。

妙手仙猿石震一落地,把气提起,二次腾身。施展旱地拔葱,巧燕穿云的轻功提纵术,仅仅脚尖一点地,已到了屋面洞口上。这次捋住了椽子头,可没敢贸然往外探身,口中“吱”的打了个胡哨。上面原本有黑心狠胡栋巡风,自己本是在屋面所开穴口守看。

向屋中查看时,看妙手仙猿石震已然得手,自己预备把守穴口接应他往外起珍宝箱。正看到石震把第一只箱子搬下去,忽的觉得有人扯了自己一下,回头一察看,似有一团黑影翻下檐头。黑心狼胡栋跟踪追了过来,到了檐口,往下看了看,见钻天鹞子柳成正在窗前,可是背窗而立的向院中查看。

黑心狼胡栋不敢出声向钻天鹞子柳成问:“是否有夜行人翻下房来?”见他既在窗前把守,一定没有甚么发观。就在自己一转身,仍奔穴口,就见一条黑影从天而下,径往穴口上一扑,跟着凌空飞起。自己暗叫:“怪道!这是甚么东西,真要是江湖道中人,定非常身手了。”自己错愕间,那屋中被打下去的石震发话招呼,遂仍来到屋顶穴口接应,随即向下招呼道:“并肩子,要是风紧,可赶紧出窑。”

妙手仙猿石震这时已经又翻上穴口,这次有黑心狼胡栋把着风,竟得安然翻出穴口。向黑心狼胡栋一打招呼,立刻知道夜行人暗中搅扰,赶紧又一招呼那钻天鹞子柳成。这三匪分向三下里一搜查,其实先前那条黑影,已隐藏了个无影无踪,赶紧的飞身蹿向那东西后房坡。这里正是那卢建堂、计莜川两人潜伏之处,这两人因为离着那上房较远,只隐约的见有人影晃动,并没看清是何人。这时见匪徒还没把珍宝箱盗出,匪徒已出声,卢建堂遂略一长身,从后坡往前坡查看,这一来跟匪徒动作同时,两下里谁也不易再闪避了。

妙手仙猿石震因为功败垂成,恨敌入骨。才一照面,那妙手仙猿石震竟自发觉房坡后有人,往下一落,已探手登了两只镖。左脚往前一上步,左右手的镖哧哧随着连环镖打出去,两点寒星,奔那卢建堂的胸腹打到。卢建堂猝不及防,往旁一斜身,上身胸膛这镖擦着肩头打过去,下面那只镖却汉躲开,哧的正穿在左胯。

虽只是穿破薄薄的皮肉,立刻这条左腿就有些伸缩不灵,往后跄踉一退,又是脊后斜坡,极容易滚下房去。计筱川一把抓住了卢建堂的右臂,算是没摔下房去。计筱川见形迹已露,不用再避掩隐藏,一抖十三节链子枪,喝声:“大胆贼人着打!”哗啦啦钢环震动,立刻搂头盖顶照着妙手仙猿石震打来。石震虽是连发双镖,却苦于刀巳被盗,自己是空手临敌,哪敢进步欺身?往旁微一斜身,让过链子枪头,右掌想抄计筱川的这条软兵刃。

计武师这条链子枪虽没有神出鬼没之能,可是在掌中已经使用了二十年上下,很得心应手,灵活巧妙。这时见枪已走空,赶紧往回一坐腕子,链子枪往回一带,没客枪撤回,巳变招为“乌龙盘柱”横卷石震的中盘。这招用的巧快非常,妙手仙猿石震一个“旱地拔葱”,腾身跃起,论闪避也足够快的,只是敌手非寻常之辈,计筱川哪还容他走开?手底下又变招为“乌龙穿塔”,这种一招两式,把链子枪能当作花枪用,遂借腕子一震之力,立刻枪往上穿去。

那妙手仙猿石震纵起的快,计武师的手底下更快,枪尖竟点着石匪的鞋底,仗着只微微一滑。就这样,石震往下一落,身形已失去平衡之力。脚下虽着房坡,可是竟自站立不稳,往旁一倾,栽下房去。赶到拿桩站稳,那两边也全遇了伏桩,不过全是三招两式,就全分了高低。匪徒们仍然不敢过事声张,就这么动手,两下里全没换口。那妙手仙猿石震,是恐怕把店中全惊动起来,不能再在这店中落脚,遂首先登跃西面的一段矮墙。

这时那钻天鹞子柳成被镖师伍宗义、蒋恩波两人缠战住,不得脱身。那玉面神枭叶天来,因为和柳成等意见不和,自己搁阻不住他们,遂藉辞在屋中留守,给大家接应后路。可是叶天来哪又能袖手不管呢?

在妙手仙猿石震等出来之后,玉面神枭叶天来悄悄从那窗孔往来查看,只见这三人一动手,没有多大工夫,纷纷后退。玉面神枭一看不好,自己赶紧提起单刀,从后窗蹿了出去,翻上房来。恰值钻天鹞子柳成被两镖师伍宗义、蒋恩波的一条杆棒、一柄金背砍山刀圈住。任凭钻天鹞子柳成身形怎样巧快,只逃不出这两镖师手底下。

正在危急,玉面神枭叶天来从后面袭到,一摆手中刀,突向老镖师蒋恩波脊背扎来。这位北路老镖师蒋恩波觉得背后有人暗算,自己赶紧往前滑了半步,一个“玉蟒翻身”、“金雕献爪”,让开来人的刀锋,一掌向玉面神枭叶天来右臂切来。叶天来忙往回一撤招,一个“倦鸟旋窝”身形斜转。这次是刀和人一个猛势,向江南镖客伍宗义扑来,来势又猛又急。伍宗义也不敢硬接硬架,往旁一错步。

哪知玉面神枭是安心把这班武师诱出去,为是不叫店中人发觉他们是江湖道。所以救了钻天鹞子柳成之后,急于先离开店房。哪知他这主意,还走在别人后头了。自己身形随着回旋之力,一耸身,竟跃过了房坡,向店外退来。不过自己才一点墙头,一条黑影疾如飞隼,从自己头顶上过去,更觉得头顶上似被扫了一下。

自己略一迟疑,那柳成也追了过来。随见后面又是两条黑影,也跟着扑奔过来,正是那黑心狼胡栋、妙手仙猿石震。也因为有人向身边喝了声:“你们随我来,我老子成全你们。”当时这两个匪徒怒火中烧,也低喝了声:“你是甚么东西,敢来戏弄太爷?”两人飞身追赶过来。妙手仙猿石震既无兵刀又受了轻伤,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两条黑影才过来,这屋面上的武师全追了出来。可是下面屋中留守的镖师,原有七个人,足可以保护镖货,哪知道事出意外!就在外面这班武师们被暗中这条来历不明的黑影诱走之后,在里面假做客人的三才剑司马寿昌和太极剑柳逢春两人,见下来做案的匪徒已然逃走,两人遂探身向明间里一看。

见贾玉堂、金和、孙玉昆、孙玉岗、祝龙骧,分伏在前后窗和屋门,向外张望。司马寿昌遂向把守屋门的祝龙骧一点首,祝龙骧跟着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样?匪徒的本领如何?”

司马寿昌也低声道:“这小子好俊的功夫,我们真惭愧!网中之鱼,硬叫他撞出网去,外面大概动上手了吧!”

司马寿昌随即点头道:“已然交手,虽是有些声息,店中客人也不是胆小不敢多事,也不是全睡着了,居然没有发话查问的。这还算万幸,只是匪徒全够扎手的,外面可不保准能拾的下来。”

太极柳逢春冷笑道:“难道我们这么些人,还会栽到匪徒手里么?就是拾不下他们来,也还叫他们讨不了好去。”

当时两下里全是低声小语,稍远即不闻声息。柳逢春说到这,耳中忽听得身后微有声息,回头看了看,没有甚么。

忽的想起屋面上贼人挖的洞口没有堵塞,上面灰土短不了往下掉,遂向祝龙骧道:“祝师傅,你看看匪徒倒是江湖能手,这个活做的到真是干净利落。若不是我们已看破了他的行藏,早有提防,绝不会察觉。”

司马寿昌低声说道:“我倒得就着这时开开眼,看看他们这洞口怎么开的?”说话间就要往里屋来看。那司马寿昌和太极柳逢春两人,是掀着软帘,可是堵着门。这时见祝龙骧要到屋里来,两人往后一撤身。

忽的堂屋里前檐上鼻头砰的一溜火光,忽的上亮子的纸窗全烧着。孙玉昆、孙玉岗正守着前窗窗孔往外窥视,忽见亮子起火,说声:“不好,贼人这是诚心搅扰,我们别叫小子走了。”

说话间往起一纵身,左手抓住了上面窗口,右手举起来,一掌把这已然起火的横上亮子窗户击碎。但是火星四涨,又把旁处引着了。这一来,飞刀金和、贾玉堂全赶到门口。贾玉堂一脚把门踢开,立刻纵身蹿了出去,双刀金和也跟踪赶了出去。

司马寿昌一耸身,也跟踪蹿上去,挥掌又把左边巳被引起火的横窗子击落。

这种声音爆响,别屋客人全披惊动起来的隔窗查问,贾玉堂喝声;“住店客人少管闲事,不怕事的,自管出来送死!”这一声喊,客人们谁还敢多说话?好在这里火没着起来,只上房明间这阵**,司马寿昌和柳逢春全离开里间,帮着扑灭窗上的火。孙玉昆,孙玉岗也全冲出去,搜寻贼人,司马寿昌把上面横宙扑灭,飘身落到下面,柳逢春却招呼大家不要全出去,贼人反怕是调虎离山计,别着了他的道儿。

司马寿昌忽的想起里间怎的忘了留人看守,忙转身一挑软帘,心中只惦记着那珍宝箱,不禁惊呼道:“柳老师快来!”柳逢春赶进屋来,只见司马寿昌把灯焰已拨亮,脸上变颜变色。

柳逢春一看墙角的箱箧,不禁愤然跺脚叹息道:“完了,我们终于栽在贼子手里!”

第五十六回 矮金刚初会侯天惠

太极柳逢春进得里间眼光一瞥,见珍宝箱终被贼人盗走。大家其实早防到贼人调虎离山计,哪知一个猛劲,贼人声东击西,终致得手。大家赶进屋中查看,只见方才是只有最上面第一只箱子挪动,下面的没容匪徒动手就把他惊走。

这时地上竟放着三只木箱,第四只较小的珍宝箱业已不见。柳逢春跺脚道:“完了,咱们还有什么脸活着!”这时祝龙骧也听见司马寿昌的惊呼,赶进来察看,见这票暗镖中最珍贵的一只,巳被贼人盗走,祝龙骧也叹息道:“我们只想着没全出去,竟忘了屋中还有出路,大错铸成,后悔无用。贼人动手不过眨眼的工夫,绝不会走远了,我们还是跟着追赶。”

司马寿昌往起一耸身,蹿上屋面穴口,手捋木椽头,探身往外看时,只见屋面上被那斜月疏星照着,清光暗淡,更显得幽静,哪有一点踪迹?司马寿昌涌身到屋面上,向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动静,一干镖师也全不见。

自己低头向那下面招呼了声:“柳老师,赶紧追赶,贼人只怕走远了。”太极柳逢春此时心如刀绞,自己想这次全是为接淮阳派侠义柬来凤尾帮践约赴会。没想到中途与这班镖客相遇,无意中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真要不能把贼人访着,不仅一世英名付与流水,连淮阳派的威名也被自己断送了。

想到这一咬牙,把身上稍事结束,忙从明间出来,招呼祝龙骧留神那七只珍宝箱。纵蹿出屋来,飞身蹿上屋面,跟司马寿昌会合一处,飞登屋脊,拢目光向四下一打量,只见西北角数丈外,似有两条黑影起伏。两人一前一后的追赶过来,才翻出店房的西墙,从旁边蹿过两条黑影,司马寿昌立刻喝问:“甚么人?”

那来人中一人竟答了话,原来正是孙玉昆,孙玉岗两人。司马寿昌忙招呼道:“二位来的正好,可否有些迹象?”

孙玉岗道:“我们跟踪追赶出来,贾玉堂老师跟金和老师,瞥见那匪徒似奔了西北。我们直追过两处民房,反失了踪迹。贾玉堂老师想起咱们屋中留守的人太少,恐怕那七只珠宝箱再被贼人劫夺了去,叫我们两人赶回来接应。”

司马寿昌点头道好,嘱咐两人赶紧回到屋中,守护箱箧要紧,孙玉昆、孙玉岗两人赶紧的赶回上房,协力守镖,这一来,一班镖师中无形四下分开,各不相顾,最多的也仅两人。这一来无形中把力量散开。

且说司马寿昌和太极柳逢春,从屋面上翻到店房西北民房上,往下张望,见下面的居民早已入睡,没有一点灯火。

往四下里察看,见四、五丈外没有一点踪影。又往前翻过两处民房,猛从斜刺里一座高大的院墙的转角,冲出一条黑影,挟着一缕青光,来势既疾且快。司马寿昌在右,太极柳逢春在左,来的夜行人是扑到司马寿昌身旁,太极柳逢春往旁一纵,喝声:“留神!这是老合。”

司马寿昌业已发觉,只往下一煞腰,身形往左一倾,三才剑早在左手提着。这时见来人是一口锋利的三尖两刃刀,斜臂带背的劈下来。司马寿昌右手一倒左手剑柄,往左一个“拨云见日”斜削贼人的脉门。这个贼人身形轻快,手底下是又贼又猾,一见司马寿昌的剑招也来得迅疾,赶紧往回一撤招,变式为“盘肘刺扎”,往回一撤一送,三尖两刃刀复奔司马寿昌的右肋点来。司马寿昌正想要变招为“玉蟒翻身”、“乘龙引凤”,把贼人圈在锋内,再用进手的招术来伤赃人。

太极柳逢春已亮剑进招,往前一进步,喝声:“二弟且退,让我来料理他!”话到,人到,剑到!掌中剑一进招,就是奇门剑进手的招术,“虹霞贯日”,剑身一缕青光,向这贼人的咽喉点来。这贼人正是那钻天鹞子柳成,他是被镖师们追赶了一程,仗着身形巧快,自己借一处高大民房把身形隐住,容追赶的镖师们过去。自己想到一干武师镖客,多半被自己这边诱离店房,我乘这时赶回去,万一能够得手,多少也动他一动,稍稍挽回面子。

瓢把子追风铁翅雕来了,稍有脸面,不然这么白栽一回,这个世现的可有些太以不值了。钻天鹞子柳成拿定这个主意,遂从暗影中赶奔店房。不料走到离店房不远,一所民房风火墙转角,瞥见两个须插鹅翎的镖师飞赶过来。

柳成见来人正是向自己落脚处而来,疑心是已早见到自己。其实司马寿昌绝没看见他,柳成要先下手为强,这才赶过来动手。哪知这两个镖师全是劲敌,非平庸之辈可比。一动手,两人的剑术全是曾得名师传授,柳逢春的奇门剑更是快若飘风。

柳成赶紧用三尖刀往上一封,“横架金梁”,柳逢春剑走轻灵,倏的变招为“玉女投梭”,身随剑走。翻身二次递招,仍奔柳成的华盖穴点来。钻天鹞子柳成右脚往房坡上斜着一滑,往外一领三尖刀,身随刀转,避开柳逢春一剑,身形往右一带,反臂“倒打金钟”,照柳逢春的右肋斩来。

柳逢春往起一提剑,右足一拳,右腕倏的往外一震,“春云乍展”呛的一声,剑跟刀碰上,一溜火星。柳成才待抽刀换式,司马寿昌见柳逢春已然连进三招,房坡上也可以亮开式,猱身进招,往前一上步,喝声,“贼子你还哪走!”剑锋往外一展,是“白蛇吐信”,剑点柳成的左背胛。钻天鹞子柳成忙的一耸肩头,三尖刀往上一崩。太极柳逢春趁势也往外一上步,掌中剑是“樵夫问路”。

这柄剑寒光闪烁的奔钻天鹞子柳成的中盘刺到。这一两下夹击,再凭柳戍身形怎样灵活,也被赶碌得有些难以应付。往下再沉刀封柳逢春的剑有些慢了,眼看要伤在了柳逢春的剑下。柳逢春也自以为这一下贼人再难躲闪,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从房后的暗影中突发一声轻笑,喝声,“打!两打一个,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让你们尝尝这个。”

紧跟着一件暗器打过来。太极柳逢春听到这个打字,觉得暗器风声已到面门,顾不得再追出去,急忙一撤右腿,往右一侧身,这只暗器已到了面前。剑随着横身一挡,又将剑身一颤,“呛”的把这只暗器打落在房坡上。

这才看出是一块飞蝗石,钻天鹞子柳成已飞身蹿出两丈左右。这时司马寿昌喝道:“小辈暗箭伤人,是匹夫之辈!”

哪知他的话声未落,暗影中那人又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