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诊结束,枳花被言妈妈叫回家,炖了鸡汤说要给她好好补补,表扬她去义诊,也心痛她在偏远山区风吹日晒,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吃。
回到家里,言妈妈拉着她看了又看,说:“好像瘦了,黑了!”
“只去了四天,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言妈妈从小就把枳花当成掌中宝,哪怕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头,都要心疼好久。
每次回家,枳花都是直奔抓药的柜台,帮着给顾客分装药。言妈妈再一次在拿药的柜台“捉”到枳花,又心疼,又欢喜:“你这丫头,赶紧进去休息。”
“言正堂”的生意很好,抓药的客人排着长队,她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别让客人久等嘛!”
言妈妈冲着里屋大声喊:“俊生,你出来!”
言妈妈的命令绝对是家里的圣旨,言俊生再不情愿也得赶紧出来,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先是白了枳花一眼,尽管已经知道母亲要说什么,还是极不情愿地回应:“妈,又怎么了?”
“你看看……”
言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言俊生就不耐烦地说:“好好,我这就去帮忙。”
言俊生左摇右晃,极不情愿地走到枳花旁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小秤,往药单上瞟了一眼,转过身去拉开身后一个小药柜,正伸手去抓药,枳花小声提醒:“错了,白芷是旁边那个!”
言妈妈对着言俊生厉声说:“你要是回家再一心抱着游戏机,我就把电脑扔出去,好好跟着枳花学学,这么大的人了,别让我和你爸一直操心。”
药材公司对账的人来了,言妈妈带着对方去了办公室,枳花赶紧接过一个病人刚拿来的单子,低头抓药避免和言俊生相处的尴尬。
她明白言妈妈把言俊生叫出来的意图,从她懂事开始,就听言妈妈和言爸爸不时地提起过,要亲上加亲,从小养大的媳妇更融洽,也更贴心。
枳花也一度默认过这种期望,从有了懵懂的少女情怀开始,她就把言俊生看成是自己未来的老公,格外黏着他,当有同学笑称她为言家的童养媳时,她不仅不争辩,心里还美滋滋的。
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言俊生对她是很不错的,到哪里都带着她,偷入药的腌柿饼给她吃,被抓到之后,他会主动承认是自己拿的,跟她没关系。上小学的时候,有同班顽皮的男同学欺负她,言俊生会跑到教室去帮她报仇,然后恶狠狠地对男同学说:“你再欺负我妹,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为这,言俊生还被老师请了家长,说他社会习气太重,欺负小同学,为此,他没少挨揍。
言俊生有一张标准的卡通男主脸,瘦削的脸形配一双大眼睛,在枳花看来,简直就是浪漫小说里男主的标配,而自己幸运地成了女主角。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言俊生不再带她一起玩了,有什么事也不再帮她出头拿主意。高中的时候,在言爸爸撞到言俊生翘课去和女孩子约会后,她的角色就变成了妨碍男主角找到真爱的恶毒女二。
言爸爸和言妈妈越是撮合两人,言俊生对她的态度就越恶劣。“东方之猪”事件后,两人的关系一度恶化到见面就避。为此,言俊生还被父母狠狠教训了一顿,停了他三个月的零花钱。最后,以言俊生主动下跪道歉收场。即便如此,她的心里已经与他有了隔阂,有时候,还会故意跟他较劲。
言俊生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枳花:“你陪我出去一趟呗。”
他的轻言细语必是有所求,肯定是想借她这个幌子出门去玩。她说:“天气怪热的,不想出去。”
“乖,帮哥一回,哥请你吃冰。”
“不去。”她无视。
他又开出**的条件:“要什么给什么。”
她才不屑:“你身上有一样是自己赚的吗?”
见“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他双手抱臂:“我要出去见我女朋友,你得找个借口带我出去,否则我妈不会同意的。如果你不带我出去,你有没有想过,晚上睡着睡着,**会出现一只大老鼠?”
他在威胁她?
“好吧。”
她同意了,并不是害怕他的威胁,而是为他的爱情。她觉得,只要他和女朋友是真心相爱的,言爸爸和言妈妈就不该阻止。
言俊生自从去年大学毕业后出去找工作屡屡碰壁,不得已,言爸爸只得把他叫到自家店里来,从最基础的药材分辨开始学,指望着能让他接自己的班。谁知道言俊生志不在此,学起来也是吊儿郎当,一年一晃而过,一事无成,让言家父母失望至极。
言妈妈向枳花吐露过,或许从小对言俊生的管理太严格,让言俊生产生了逆反心理,才会导致他不爱学习,爱惹事。为此,言家父母对他有过一段时间的放宽和松懈,希望他自己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懂事。前段时间,他领回来一个女孩子,做模特的,说要结婚。
结果言爸爸和言妈妈左看右看都不满意,一来觉得言俊生还不够成熟,除了家里的供给,自己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哪有资格成家;二来,他们觉得那个女孩子并不适合言俊生,两人都是爱玩的性格,只怕言俊生的生活会越来越放纵。
面对言俊生的坚持,言妈妈没收了他的跑车,停掉了他的信用卡,果然没几天,他就乖乖地回家来了,只是心里仍然倔强着。
他回来也只是缓兵之计,想着在父母面前好好表现,把“言正堂”的生意学起来,得到父母认同的时候,才能保全自己的爱情。他就这样跑出去,如果让父母知道他又去找女朋友,刚建立起的那点“好感”会**然无存。
有枳花这个挡箭牌在,老爸老妈才会对他放松警惕。
见枳花同意了,言俊生赶紧朝着言父吆喝:“爸,枳花要去买书,我去帮她拎包。”
言爸爸的目光瞟向枳花,俨然一副不相信儿子的态度。枳花只得帮腔:“爸,我马上要参加药师资格证的考试,差一点资料,我要去书店,要买的资料挺多的,想让哥去帮我拿一下书。”
言俊生趁机向老爸拿车钥匙:“书店挺远的,坐公交车太慢,开车快一点。”
言俊生接过车钥匙,卖着乖:“天气怪热的,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完璧归赵的。”
出了“言正堂”的大门,言俊生把胳膊往枳花肩上一搭,就跟哥们儿似的说:“今天就算是帮哥一回,以后你有什么事,我帮你担着。”
她把嘴一撇,估计没那个机会。
她问:“你要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他拽着她上车,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车上,言俊生向她伸手:“先借点钱来用。”
她无奈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张红彤彤的钞票递到他手里。
言俊生皱起眉头:“这么少!”
他是个高消费惯了的少爷,为了不让他出来泡妞,言爸爸一个月只给他一千块的零花钱,自然是不够的。枳花只好把口袋里的另一百块也给他:“我只有这么多。”
言俊生不相信:“怎么可能,你用的可是我妈的金卡,额度至少几万。”
自从上大学后,枳花就没再用过家里的钱,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打工赚来的,那张卡就成了摆设,放在她的钱夹里,一次都没有用过。为此,言妈妈以为她见外,和她恳谈过。她感激言家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更想锻炼自己独立的能力,说她会把卡用来应急,这才打消了言家父母的顾虑,也更加看重她。
她不客气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的钱都是做兼职赚来的,两百块已经很多了。你要就拿着,不要就算了,记得要还给我。”
言俊生把嘴一咧:“好,会还给你的。”
出门前,他就问好了地方,女朋友这会儿正在商演走秀,高挑纤瘦,尖脸凤眼,化着精致的妆容。女孩子看向旁边一脸不情愿的枳花,问:“这是谁呀?”
女朋友只听说有枳花这么一个妹妹,却没有见过面。
言俊生大方地介绍:“这是我妹,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小姑子,所以提早让你俩见见。”
言俊生有张抹了蜜的嘴,对女孩子很有效,唯独甜不了老爸老妈的心窝子。
言俊生握住对方的手,眉头一皱:“好久没见,真是想死我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枳花尴尬得要命,面对面地见证两人谈情说爱,感受别人的浓情蜜意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凌迟,她说:“我去旁边的商场转转,过会儿给我打电话。”
她刚转过身,就听到女孩子对言俊生说:“你妹妹圆圆的脸,好可爱。”
言俊生立即讨女孩子欢心,说:“她哪里可爱,胖乎乎的,不像宝贝你这么窈窕好看!”
枳花最恨别人拿她的身材玩笑打趣,一咬牙,转过身恨恨地说:“言俊生,我现在就回去了,你要么跟我一起走,要么就在这里慢慢约会,我回去帮你知会一声!”
言俊生赶紧向她递眼色,这种时候可不能拆他的台。
她装作不明白,快步就向店门口走。刚走到外面的人行道上,言俊生就追出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有病呀,早知道你就别答应带我出来!”
她瞪着他:“早知道你这么损我,我才懒得帮你。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你这不是自己找抽吗!”
言俊生笑了:“原来是在生气这个。我也没说错呀,你看你,粗胳膊粗腿的,也不好好管管自己,少吃两顿又不会死!”
“我减不减肥关你屁事,我自己赚钱自己吃,碍着你什么了。再说了,你就没觉得你自己长得矮吗,俗话说男生不到一米七就等于二级残废。我肥可以减,你矮还有机会长高吗!”
言俊生火了:“你是故意拆我的台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要是跟她吹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才不怕呢:“好啊,看谁收拾谁!”
他不过是逞口舌之快,他还真不敢对付枳花,只要枳花一告状,自己非得被剥层皮不可,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的宠爱,他对这点坚信不疑,于是赶紧换了笑脸,跟她道歉:“姐,是我嘴欠,跟你道歉,你等我一小时,我很快就好。”
星期一枳花没有课,还是提前回到学校,免得在家看到言俊生就来气。中医学里说生气对肝脏不好,为着她的肝脏,也得远离这个烦人的家伙。
她有段时间没去劝学社了,来到教室,白薇薇无精打采地斜坐在沙发上,她问:“其他人呢?”
“上课的上课,约会的约会,只有失意的在这里坐着。”
白薇薇这么一说,枳花就知道是关于孔一夫的,她劝道:“你别在孔学长这棵树上吊死了,换一棵吧。”
“不要。”白薇薇嘴一噘,“我很专情的,而且我这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执着是好事,但用错地方就是自找没趣。
白薇薇又问:“社长,你怎么不跟简皓约会去?”
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约了简皓去江边的事。看看这个星期的课程安排,只有星期六有空,她赶紧给简皓打电话,约他星期六下午三点在北滨路的小久咖啡厅见面。
在约好的时间和地点见到简皓时,枳花差点没认出来,他穿了很正式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像学生,倒像个公司上班的白领,那股严肃与沉稳像极了孔一夫出席重要场合的样子。他跟孔一夫是好朋友,物以类聚,说得一点没错,连品位都是一样的。
坐下来的时候,简皓的眉间闪过一丝焦虑和不安,她只一眼就察觉到了,就跟职业病似的。劝学社成立的两年里,她没少念心理学方面的书,以便和同学沟通的时候,能读懂对方是否有难言之隐。
她用笑容来让他放松:“你这样穿,真帅。”
男人跟女人一样,喜欢别人夸奖帅气,果然不出她所料,简皓笑了,眼眸璀璨,如沐春风,她目不转睛地愣了好半天。
简皓抬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才让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角,担心会花痴得流口水。
还好没有失态,她赶紧坐正。她看过不少类似的心理治疗案例,有怪癖心理疾病的人需要得到别人的理解和信任,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平时喜爱的事情上,保持平和的心态,循序渐进,就能慢慢治愈。
枳花说:“我点了橙汁,不知道你要喝什么,所以没有点,你自己看看吧。”
简皓要了咖啡。
呷了一口冰橙汁,那凉意从喉咙滑到心口,她才缓缓地问:“你平时爱好什么?”
“我很多时候都是在家里看书。”简皓回答得一本正经,想着她诚恳地约他出来,两人也算是正式开始交往,了解对方的习惯、爱好,也在情理之中。
他反问:“你呢?”
她暗忖,没想到他还有防范意识,她进一步,他也得进一步。
枳花耸耸肩:“我也没什么爱好,每天就是上课,参加社团活动,然后回宿舍,挺单调的。”
“下次去图书馆的时候,我叫你。”
她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主意,跟他一起去看看书,多相处一下,就更能了解他“犯病”的原因在哪里,还好对症下药。
简皓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子的靠背上,今天的天气挺热,穿着这一身走过来,汗流浃背。
他本来是个喜欢休闲舒适的人,平时几乎都是运动休闲装,昨天孔一夫看到枳花发来的约会定位,知道两人要见面,就提醒他对待第一次约会,一定要郑重其事,拉着他去商场买了这套西服。
孔一夫美其名曰,西装会让男人有成熟稳重的魅力,更能给女人安全感,而且穿西装显得正式,对待这份感情认真。
简皓没有谈恋爱的经验,面对喜欢的枳花,担心自己的木讷和不擅言辞会让对方退却,而且看孔一夫挺受女孩子欢迎,想必对如何讨女孩子喜欢有一番见地,可以采用。
见他把西装脱下来,枳花诧异这么热的天,虽然他的外套挺薄,但这么两件穿着,还是会热吧,看来他的大脑思维异于常人,天才嘛,总有一些让平常人难以接受的生活习惯。
枳花跟简皓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下午,大多时候都是枳花在口若悬河,简皓虽然言语很少,但会用点头来表示在认真聆听。
给枳花留下最大的印象就是“孤单”,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因为车祸意外去世,母亲为了养家,工作繁忙,漫长的成长岁月里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度过的。她对他升起一股同情心来,有临床案例提到过,这类病人怪异的举止往往是想引得别人的注意,渴望得到温暖。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六点,枳花说:“为了感谢你能坐下来跟我聊这么久的天,我请你吃晚餐,前面有家烤肉店,味道很不错哦。”
坐在烤肉店里,枳花四下环顾,几乎都是出来约会的年轻情侣,她觉得选错了地方,不仅要被情侣的浓情爱意夹击,还担心简皓会不自在。她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这里挺好的。”
简皓已经拿过菜单递给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是让她点菜。
反正是她请客,没必要跟自己客气,枳花要了五花肉和虾。她是出了名的好胃口,无肉不欢,海鲜是最爱,反正也减不下去肥了,就不能再对不起自己的胃。
五花肉摆上桌,简皓先她一步拿过烤肉夹,将肉片有序地放到烤架上,细致认真的动作让枳花心里微微一动。如果她跟简皓是男女朋友关系,这个动作就显得格外体贴,爱意绵绵。
她突然扬手轻轻拍在脸上,赶走脑袋里不切实际的幻想。
简皓抬起头莫名地看着她,她挤着笑容:“有蚊子,刚才有好大一只蚊子。”
虾从新鲜的青色变成了橙红色,简皓把虾都夹进她碗里。
她红着脸:“真不好意思。”
在美食面前,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反正也不可能跟简皓谈恋爱,就没必要委屈自己的胃。
她一只手捏住虾头,想把虾线给拔出来,不料食指被细小的虾脚给刺了一下,顿时就冒出一个血点。
她想用最普遍的方法,把手指放进嘴里消毒,简皓却阻止:“我拿水给你洗一洗。”
简皓去吧台拿了一瓶蒸馏水,伸手握住她的食指,把水缓缓地倒下来,冲洗掉血迹。
他说:“千万别用创可贴,让伤口保持透气。”
她抬起手,闻了闻食指,被他握过的指头有一股淡淡的杜仲味儿,这似乎是他的专属味道,干净清透。
她再次拿起筷子,简皓伸手把她面前的碟子拿了过去,然后戴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开始剥虾,剥好一只,放到她碗里。
枳花瞬间红了眼睛,不禁想起以前跟言俊生吃虾的场景,她撒着娇让言俊生帮忙剥虾,言俊生总是一脸嫌弃地说:“谁会喜欢剥这玩意儿,除了喜欢你的人,谁有这闲工夫。”
如果他喜欢她,那有多好。
她有自知之明,简皓除了有点心理隐疾外,可以堪称是一个完美的男生,此刻帮她剥虾,或许只是为了感谢她的理解。
她吸了吸鼻子,埋头继续吃。
简皓住在教师家属院里,跟学校宿舍是不同的方向,他却坚持送枳花回女生宿舍。到了女生宿舍门口,两人挥挥手,枳花催促他早些回去,但他站在那里不动,非得看着她进宿舍大门。
枳花刚一进宿舍,宿管阿姨就像游魂一样突然出现,笑着问:“男朋友?”
她摇头:“一个学长。”
宿管阿姨认得简皓,他是个孤傲的主儿,从没见他送过哪个女生回宿舍,所以她的说辞,宿管阿姨才不相信,竖起大拇指夸她:“有眼光,不说他家那些关系,就说他的能力,将来毕业留校绝对不是问题。”
她尴尬地笑了笑:“阿姨,我有点累,先回宿舍了。”
宿管阿姨露出打趣的笑容:“去吧,早点休息。”
回到宿舍,锦歌脸上贴着黑色的蕾丝面膜,枳花在一本杂志上见过,一片够她一个月的伙食费了,奢侈得让她目瞪口呆。
锦歌说:“你跟简皓约会去了?”
她惊讶,为什么锦歌会知道她跟简皓见面了,说:“是跟他见面,但不是约会。”
锦歌说:“宿舍的小珍回来说看到你跟简皓在北滨路的咖啡厅里。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在同学圈里帮你宣传了一拨。”
宿舍的小珍在北滨一家餐厅当服务生赚零花钱,能遇上也不奇怪,不知道这算不算人言可畏,原本普通的校友关系,这么一宣传,有理真的说不清了。
锦歌问:“简皓有才又帅,你真的不动心?”
锦歌说中了枳花的心事,就在简皓剥虾的时候,她就已经动心了,好在自制力够强,并没有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也就无所谓。她申明:“我可是心如止水,一心只读圣贤书,恋爱结婚,以后再说。”
锦歌说:“那你把他介绍给我吧?”
“你好像不喜欢他那类型的吧。”
简皓是典型的书呆子,她不止一次听锦歌抱怨过,最不喜欢书呆子型的,每天被书本课程已经占去大部分时间,如果闲余时间聊天还跟书本脱不开关系,非得烦死。
曾经有一个针灸系的研究生师哥对锦歌发起过猛烈的追求,师哥自身非常符合锦歌的“三有”标准,所以她决定约会试试看。约会中,师哥的话题一直在人体五行穴位上转,锦歌觉得无趣,回来抱怨了一番,和那个师哥就没了下文。
枳花说:“他很闷的,聊了一下午,几乎都是我在说话,他就‘嗯、啊’了几声。”
锦歌很认真:“我现在口味变了,油嘴滑舌的男人大多不靠谱,还是木讷老实的比较贴心。”
枳花有点为难,算起来她跟简皓也就聊过两次,只能算是普通朋友,怎么好意思提介绍女朋友的事儿。
锦歌看出她的为难,说:“安排我们见个面就好,其他的我自己搞定。”
经不住锦歌的央求,枳花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没过两天,简皓主动约了枳花,说要带她去程教授那里做客。
枳花问:“哪个程教授?”
“程远博。”
枳花两眼放光,那是中药系很有名的研导,还是庆市中药研究所的副所长,大四之后,能成为他的门生,一直是她努力的目标。
去程教授那里做客,看似一次普通的出行,但对枳花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机遇。程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如果能趁这次机会跟程教授多打打交道,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到时候会对她“网开一面”。
这样想来,简皓也算得上她的福星吧,不,准确地说,是因祸得福。
去拜访的地点是程教授在校区边上的金银花实验基地,大棚里,成排的金银花已经由白变黄,沉甸甸的葳蕤在枝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程教授泡了金银花茶招待简皓和枳花。
程教授亲切地称简皓为“皓儿”。
果然是地头蛇,跟大教授们都称叔叫伯的,让她羡慕得流口水。
程教授看到枳花,问:“皓儿,这位是?”
“我……我朋友。”简皓有点紧张。
程教授笑了笑,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孩子平时孤僻不合群,男性朋友都没几个,更何况是女性朋友,能让他敞开心扉的,肯定是特别的人。
程教授说:“坐,坐下聊。”
为了给程教授留一个深刻的印象,枳花向着对方礼貌地鞠躬,自我介绍:“我叫江枳花,是中药系大二的学生,程教授,我一直久仰您的大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能成为您的学生。”
“好呀,但我对学生要求是很高的哦!”程教授呵呵地笑了,那笑容让她倍感亲切。
聊了一会儿,才知道简皓来找程教授,为的是上次去到的天元村,那里土质特殊,种植农作物收成不好,希望程教授能带药科院的团队去看看,能否大面积种植金银花。如果能发展为金银花的种植基地,对于当地村民的生活改善,会有很大的帮助。
她心里对简皓升起深深的敬佩,果然他骨子里是温和善良的,让她更加坚定信心,要帮他克服心理障碍,找回真正的自己。
坐了一会儿,程教授被一个学生叫走了,让他俩自便。
枳花起身,迫不及待地在金银花丛里转悠,简皓跟过来:“你好像很高兴?”
她说:“你知道金银花的别名叫什么吗?”
“忍冬。”
在中医上,他有着优越的成绩,但在中药方面,未必赶得上她。她说:“金银花还有个别名叫鸳鸯藤,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
她正得意地说着,抬起头,发现他那双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专注着她,她赶紧低下头,怕对方看到她涨红的脸。
从四十五度角看下去,她的长睫毛如两把扇子,微微颤动着,也像蝴蝶在轻轻抖动它如丝的薄翼。她的头微侧着,可以看到修长白皙的脖子,让他不由得想到天鹅优美的颈线。
看到这里,他突然感到身体里有股火在上蹿下跳,难道这是肝火旺盛,阳气亢盛的表现?
枳花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简皓,两人的目光一碰,简皓紧张得舌头打结,顿了好半天,才说:“你最近胃不好吧?”
她一愣,这几天她的确胃不太好,星期六那天晚上,锦歌突发奇想要吃烤羊肉串,硬是拉着她跑了两条街,在夜市上找了一家烤肉串的小摊。吃完后,她就一直感觉胃胀,可能是最近胃酸减少,对于羊肉这样的高蛋白分解缓慢。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看见自己吃羊肉串了?
“耳朵是宗脉聚集之所,有些疾病看耳朵就能明白。”他平时聊起来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但一说到关于中医方面的事,他立即言辞流畅、神采奕奕。
他很细心地解释,耳朵上聚集了十二条经络,耳朵不同的区域与不同的经络相通给予它相应的刺激,就会表现在相对应的脏腑上。
她隐隐有听孔一夫提到过,耳诊是简皓自己研究出来的“独门医术”,连他的导师都自叹不如。
从程教授的实验基地出来,简皓邀请她去家里坐坐:“我可以用针灸帮你疏通经络,增加胃功能。”
见她在犹豫,简皓问:“你信不过我的医术?”
她赶紧摆手,在山村义诊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他的针灸,力道适中,又稳又准,只是被一个男孩子邀请去家里,难免有些暧昧不明。
简皓懒得再等,主动拉起她的手就往家属区走。
他的手出了很多汗,握着她的手有点湿滑,于是她赶紧把手抽回来,放进裤兜里。尽管知道这是他无意识的行为,但她的心情早就沸腾得难以平息。她有预感,如果再跟他待下去,她会克制不住情感,一颗心都扎在他身上。
简皓的家很大,三室一厅,屋里的陈设简单干净,她环顾四周,只感觉到一个人生活的气息。她问:“你一个人住?”
他点了点头。
她这才想起锦歌说过,他母亲调到市卫生局去了,估计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吧。
枳花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她以为简皓进屋去拿针灸用具,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大橙子、一个玻璃杯,还有一台手工榨汁机。
把托盘放到茶几上,他很认真地把橙子切开,在榨汁机上用力按压,看着黄澄澄的汁水流出来,她的心微微一动。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要了杯橙汁,他一直记得,所以才用这个来招待她。
她的鼻子微微发酸,除了言家爸爸妈妈,他应该算是第一个对她“用心”的男孩子了。
当简皓把装满橙汁的玻璃杯放到她手里时,那橙黄犹如太阳一样,把她的心都融化了,她有点舍不得把他介绍给锦歌。
清甜可口的橙汁下肚,简皓已经把针灸的用具摆好,他示意她只顾喝橙汁就好,全身放松,针灸的效果才最好。
简皓的手指在她耳后的穴位上一按,很微弱的痛感,针就扎上去了。
他的手轻轻扶着她的肩头,指尖触到她颈下的皮肤,那熟悉的触感在脑海里浮现,又细又滑,细腻得就像上等的丝绸,明明是冰凉的,但指头却传来灼热感,慢慢地蔓延,整个手臂都在发烫,他赶紧松开手。
枳花疑惑:“你怎么了?”
他强制把思绪拉回到针灸上:“不痛吧?”
“我最相信你的技术。”
他点点头,动作更轻,更温柔了。
针灸之后,胃胀的感觉舒缓了很多,她玩笑着:“我是不是该给你送个锦旗,上面写‘华佗再世,立竿见影’。”
简皓要留她吃晚饭,她说食堂就在前面,去那里方便,不好麻烦他。
他却说:“这两天饮食要清淡,针灸的效果才会更好。”
简皓到厨房里煮粥去了,她就在客厅里转悠,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口,往门缝里一瞥,他系着围腰正要切菜,刀尖碰触砧板,“当当当”地发出整齐悦耳的声音,一看就是个刀工娴熟,经常下厨的人。
跟简皓待得越久,发现他的优点就越多,金子的光芒,怎么都掩盖不了。
担心他会发现自己在偷窥,枳花赶紧站直,转到了客厅旁边的阳台上。阳台非常宽敞,梯形的花架上摆着一些花花绿绿的植物,她仔细看了看,花盆里种的竟然是药材,金银花、石斛、何首乌,其中有一盆翠绿茂密的枝叶中开出粉色的小花。她看了好久,才认出是穿心莲,这种花要成片地种植,花才能成功地授粉结出果实,这么两株长势却非常好,看来他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这里俨然是一个阳光花房,她在休闲椅上坐下,瞥到桌子上有一本杂志,定睛一看,是一本女性时尚杂志,封面是名模迎香。她拿起来翻了两页,原来这一期是以迎香为模特的春装秀,一个直男的房间里出现女性杂志,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迎香的粉丝。
言俊生也是迎香的粉丝,说迎香的丰胸和大长腿,简单就是直男女神。
她感到丧气,看来简皓也是个为外貌折腰的肤浅男人。
简皓煮了藜麦粥,配了两小碟拌菜,看着简单,闻着却很香。
粥细腻得入口即化,藜麦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枳花忍不住说:“谁将来要是嫁给你,肯定很幸福。”
他对着她笑,却让她心里发酸,优秀的男孩子似乎都注定跟她没什么缘分。
想到这里,她胃口都没有了,放下筷子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脸,脂肪越多,越管不住嘴。
简皓问:“怎么不吃了,味道不好?”
“减肥。”
“你现在挺好的。”
她暗忖,他的偶像是迎香那样的瘦削美人,现在的话对她简直就是一种暗讽。
他说:“多少也吃一点,刚才针灸会刺激胃液分泌,如果不吃东西,胃里没有东西,反而会增加胃的负担。”
吃过晚饭,临走前,简皓用保温桶装了满满一碗粥让她带回去,明天早上可以吃,食堂早上只有白粥,太清淡,担心不合她胃口。
他提着保温桶一直送她到宿舍楼下,让她不得不接受。
枳花提着保温桶懒懒地走进宿舍,锦歌笑着问:“哪个帅哥送的爱心饭?”
她递到锦歌的面前:“简皓做的,你要吃吗?”
锦歌噘了一下嘴:“又不是给我的,我才不要。”又问,“你说要帮我的事呢?”
“放心,我没有忘。”锦歌跟迎香是一个类型的,高挑瘦削,胸大腿长,连她这个女人都感叹造物主的不公,男孩子又有几个能经得住**呢?
锦歌追问:“什么时候?”
锦歌有些迫不及待,枳花只得拿起手机,给简皓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收到她发来的短信,简皓刚走到公寓的楼下,没想到才分开不到二十分钟,她就急着约下次见面。简皓心情轻松,快速地回复:“明天下午,图书馆。”
枳花把简皓回复的地址给锦歌看,说:“他那个人很闷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锦歌的眼睛发亮,这种妥妥的潜力股,只要入手就会增值。她拍了拍枳花的肩头:“够姐妹,放心,我肯定把他手到擒来。”
锦歌满满的自信刺激到枳花,很久不来的自卑感朝着她飞奔而来,心里对简皓的爱慕越来越清晰,想到他有可能会成为锦歌的男朋友,就控制不住地难受。
简皓如约去了图书馆,特地坐到两人上次见面的位置上,看看表,早了点,上午在实验室的时候,一心就想着下午的会面,一结束就往这里赶,连午饭都没心思吃,就怕来迟了,让她多等。
趁着时间还早,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把上午没有完成的检测报告写完,在写结束语的时候,一只拿着机器猫棒棒糖的手伸到他的面前:“你看我可不可爱?”
机器猫圆圆的脸,就跟枳花一样可爱,他高兴地侧头,却对上锦歌那双灵动的眼睛。他记得这个女孩子,就是她把枳花的药材悄悄扔到山坡下面,他去捡上来的。
简皓看她的眼神有点愣,锦歌笑着说:“不记得啦,我们一起去的天元村,那天晚上我还跳舞呢!”
他点点头,表示认得她。
锦歌在他旁边坐下,问:“你经常泡图书馆的吗,我也经常来,我喜欢坐在二楼的窗台边,那里阳光好,傍晚的时候还可以看夕阳。”
锦歌带着迷人的笑,说了这么多,简皓都没有侧头看她一眼,她有点不高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人家说话的时候,你总得回应一声吧。”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果然如传说的一样不爱搭理人,但他跟枳花相处似乎并不那样冷漠,还给枳花带粥,难道他喜欢枳花?
没道理呀,枳花虽然长得很可爱,却不是那种拔尖的美女,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按理说,自己更有吸引力才对,她又想,或许是跟自己还不是很熟,他性格内向,应该是拘束。
既然是学霸,就把话题往学习上带,锦歌支着头,问:“听说你的专业成绩次次都是系里第一,帮我推荐一下药方吧。我舅舅去年生了一场重感冒,虽然后来治愈了,但经常会手脚发麻,有什么可以调理一下的吗?”
简皓起身,走到书架旁边,从架子上抽了一本《黄帝内经》放到锦歌的面前,又继续保持默不作声。
他拿出手机给枳花发了一条短信,问她为什么没有按时来图书馆。枳花回复:“不好意思,今天劝学社临时有事,我就忘了。”
他回复:“如果不来,请提前通知我一声。”
看到简皓发来的短信,枳花的心有点抖,他发来的字眼明显带着生气,她有点心虚。
看来美貌如锦歌,在他面前也不太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