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他又自闭了

第八章 爱情像暴雨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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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大城市里来的专家,村民很热情地接待枳花和简皓。木屋子里家具简陋,却整理得非常干净,凹凸坑洼的地面上连灰尘都没有,一个瘦小的男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看面相却显得憔悴苍老。

老母亲用缺了口的碗盛了水给他们喝。

枳花用甜嘴把简皓夸了一番,让老两口放心让简皓给他们儿子诊治。

两人配合默契,简皓为病人诊脉,枳花就询问起病人平日里的症状,最后,简皓确诊为慢性肾炎。

简皓在药方上写了十几味中药。

深山里的村落本来就缺医短药,他们此行是寻找古崖柏,随身没有带药材。村里的大夫告诉简皓,他们平时的用药都是去山里找,村落背后的山叫龙脊山,人迹罕至,却药材丰富,村里的人有个大病小痛的,都会到山上去找草药。

简皓决定去龙脊山采草药,枳花要跟着他一起去。

她自信满满:“你要找齐草药,非得我帮忙不可,万一迷路了,找人问路还得我出手。”

到达村落的时候,队员已经少了一半,大家都忙着找古崖柏,只能让枳花跟简皓搭伴,进山后相互有个照应。

山里天气突变,两人一大早就进山,村长一再叮嘱,要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夜里会有野兽出没,非常危险。

有了之前登山赶路的经验,枳花进山前找了一根木棍,一来可以当拐杖,省力;二来可以用来拨开乱枝,方便行走。

山里的盛夏非常凉爽,经过成片的绿荫,一点也感觉不到阳光的灼热。山里的路都是村民走出来的,真正的羊肠小道,因为天气多变,泥土湿滑,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就容易摔倒。

简皓步子大,走在前面,枳花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大约走出了两百米后,她就渐渐落下他十米远。

湿泥的路比来的时候翻山还要难走,脚下的石头一滑,她的身体正在左右摇晃的时候,简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回头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让她的身体保持平衡。

她以前跟着言爸爸去采买药材都是在市场上,要么就是在学校的药材园里,在山里的密林杂草中找药材,还是头一次。

他的手像是有魔法一样,被他握紧的手突然有了坚定的力气,精神抖擞,这是不是就叫帅哥的力量?

大概是怕她再摔倒,他没打算松开她的手,就这么握着往前走。

刚才还觉得山里的风凉飕飕,才走出不到十米,她的手心全都是汗。她没有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都说爱情是浓烈的、滚烫的,现在简皓牵着她的感觉,是不是就是恋爱的感觉?

等她抬起头,发现简皓正回过头看她,那表情似乎在说,你在笑什么?

她的确在笑,嘴都快咧到耳根上了,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脸:“风刮得脸挺疼的。”

他把鸭舌帽摘下来戴在她的头上,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枳花深呼吸,潮湿的空气闻起来竟然会有玫瑰花的香味,灰色的天空也变得绚丽可爱,踩着脚下的凹凸湿滑的泥土,也不再是泥泞感,像是踩在柔软的海绵上,舒服极了。她笑得更灿烂,细细地去感受这犹如约会一样美妙的时光,等找到需要的草药,说不定这一切就像梦一样,该醒了。

走到一处有瀑布的地方,他说:“柴胡喜欢潮湿的地方,我们在这附近找找吧。”

简皓不爱说话,每次开口,声音很小,却沉稳好听。

柴胡喜欢躲在草丛里,他蹲下身,拨开乱草,搜寻着药材的身影。

枳花却没办法静下心来,脑海里浮现出前两天他为自己烧热水的情景,心里更加温暖,也更加倾慕他。想到这里,她幻想着,他待她好,是否也带着一点喜欢?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让她又羞又臊,她赶紧蹲到草丛中去找草药。

她听言爸爸说过,柴胡喜欢被水滋润的同时,也喜欢温暖的阳光。她沿着视野开阔的悬崖边找过去,终于,在拨开几株高大的芦苇后,发现了一株柴胡的小黄花。

她向简皓招了招手,他快步过来,拿出小铁铲,将柴胡连根挖出来,放进背包里。

两人手脚都挺快,快到中午的时候,包里已经有了四种药材,没想到这山里草药品种丰富,如果不是赶时间,或许会有更多的发现。

天空开始慢慢变黑,来的时候村长就交代过,山里天气变化多端,太阳和雨水交替频繁,简皓看了看,灰色的云层不厚,这雨应该下不了多久,找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当伞,坐在树下,他从背包里拿出面包当午餐。

枳花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瞧了瞧他手里的面包,这几天压缩饼干吃多了,有点反胃,不知不觉开始贪恋起面包的奶味。

简皓读懂她眼睛里面的小心思,笑了笑,把面包递到她眼前。

她已经把手伸过去了,嘴上却客气着:“这多不好意思。”

她口是心非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枳花把压缩饼干递给他:“你也尝尝我这个吧,为了口感好一点,我特地买了柠檬味的。”

他接过来,说:“谢谢。”

他们住的屋子后面有一眼山泉,她尝了尝味道,不亚于农夫山泉有点甜,所以今天出发前,她用空瓶子装了一大瓶,用来就饼干吃。

她刚拧开盖子就被简皓一把抢过去,她还在诧异,就看到他从大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的水还散发着热气,他说:“你喝这个。”

她的眼眶有点发酸,他知道她的例假还没有完,悄悄带上了热水,如果自己可以一直享受到他的温柔和体贴,该多好!

她背过身去,担心等会儿眼睛红红的会被他看到。

她原本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突然觉得自己不够漂亮,至少举止要优雅一点,或许能赢得他一点点的好感,于是用手小片小片地撕下来,再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此刻,她对自己以前的大大咧咧感到羞愧,锦歌不止一次提醒过她,要想吸引男孩子,如果没有绝对美丽的外貌,就一定要有优雅的举止。当时她想着没人爱,至少要活得随性舒服一点,现在才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面包还没吃完,简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他摊开的手掌上有一堆红色的小果子。她认得,这是蛇萢,除了清热解毒外,味道也好,这个时候当餐后水果最好不过。

她刚把蛇萢捧到手里,他就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形状像芒果,却裂开一道口子的果子。她问:“这是什么?”

“八月炸。”他解释着,“你试试看。”

被淡黄色果皮包裹的果肉有点像火龙果,有很多细小的籽,她尝了一口,虽然籽多吐起来挺费劲,但晶莹剔透的果肉却细滑爽口,有点像松软得入口即化的桂花糕。

天飘起了小雨,简皓皱起眉头,然后轻轻拽了拽枳花的胳膊,这雨恐怕要越下越大,为了安全,示意她赶紧赶路回村。

走出一段,雨果然越下越大,雨水落到地面,地面上夏日的热气就开始蒸发,两人穿着不透风的防雨服,很快就汗湿淋淋。

闷热和湿汗让背上的皮肤痒得难受,她忍不住挠了两下,很不舒服。

简皓担心路滑她会摔跤,再次牵起她的手,快步拖着她走。走到一个分岔路口,他发现来时做的路标不见了,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走。

枳花的目光一扫,红色的标带连同系住的枝丫被吹着贴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大概是被下雨前的大风刮断了。

简皓想了想,只能凭着来时模糊的方向感判断:“我们走左边的路。”

跑得太快,枳花的帽子被风吹开了,雨顺着领口往里面滴,冷得她打了个寒噤。等她把帽子重新戴好,积在里面的水就灌进衣服里,更冷。

雨没有停的迹象,越下越大,而且两人还迷了路,无路可走的时候心情反而轻松起来。两人停下脚步,枳花笑了,看着她的笑容,简皓也笑了,问:“怎么了?”

她说:“反正都淋湿了,也不怕再湿透点,我们慢慢走吧。”

两人打算往回走,才发现赶路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做记号。

简皓从口袋里掏出指南针晃了晃,他一直是个有准备的人,总能临危不乱。

他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说:“我们慢慢往回走吧。”

是谁说雨中漫步是件浪漫的事,枳花现在才知道,一些浪漫的小说桥段是骗人的,全身湿透了,连鞋底都是水,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稀泥里,很是难受。

远远地,茂密的丛林里露出木屋的一角,简皓惊喜地指了指前方,然后拽着她就往那里跑。

木屋非常牢固,门没有上锁,简皓敲了敲门,没人回应,轻轻推门,门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进去,没有冷风的吹拂,身体瞬间就暖和了很多。

简皓拿出手机照明,手机亮屏之后发出嘟嘟的电量不足的提示音,电没有剩下多少,要用在刀刃上,所以赶紧关机,保持电量。他摸索着找到蜡烛和火柴,微微的火光亮起,木屋狭小空旷,陈设简陋,地上一层厚厚的灰。大概是为进山采药的人提供庇护的小屋,只是太久没有人来过。

简皓说:“不知道雨要下多久,我们等等吧。”

鞋子里湿湿黏黏很是难受,为了在简皓面前保持优雅的举止,她咬着牙,忍着难受不把鞋袜脱下来。

屋子里有干柴,虽然蒙上了白灰,但还能用,或许就是屋主留下来供别人不时之需的。

屋中间是用石块砌成的土灶,石块已经变得乌黑,看来已经用过很久了。

简皓把干柴搬到土灶里,点了火,火苗冉冉升起,她不由自主地就往灶边靠。

他说:“把衣服脱下来烤烤吧,当心着凉。”

她赶紧把外面的冲峰衣脱下来,不是为了防雨和蚊虫,大夏天的,她才不会穿这种不透气的衣服。等把外套脱下来,里面的白衬衣早就被雨水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想到自己浑圆的身体线条会暴露无遗,她迅速将外套穿了回去。

他一愣,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担心对方误会自己是个色狼,于是说:“我到外面去,你把衣服赶紧烤干吧。我已经给队里发过短信,等雨停了再下山。”

他起身就往外走,她赶紧叫住他:“别出去!”

外面风大雨大,他可是队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如果他感冒了,她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又想到他的热心肠,如果自己着凉肯定会过意不去,她说:“你转过去吧!”

屋子里有一条长凳,他走过去用衣服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搬到她的面前放下,让她把衣服挂在上面,方便烘烤。

他转过身,枳花快速把衣服脱下来,一拧,滴下来不少水,然后摊开挂在长凳上,**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时,她看到简皓也在脱衣服,有点惊慌:“你要干什么?”

他没有转过身,将衣服脱下来之后,背手要递给她:“穿我的吧,我的外套防雨,里面是干的,你抖一抖,上面的雨珠就会掉的。”

她用手捂着胸,慢慢挪身过去接外套,外套里有他残存的体温,比烤火还暖和。

他身材高大,及腰的外套她完全可以当成裙子来穿,把自己完全罩在他温暖的外套里面,她说:“你也赶紧过来烤烤火吧,挺冷的。”

他靠了过来,对着她笑。

披着他的外套,烤着火,枳花还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还冷吗?”她似乎感冒了,他赶紧脱下贴身的衫衣递给她,“外套不贴身,把这个穿在里面会暖和一点。”

枳花没听清他说什么,目光在他结实的胸肌上移不开,心里嘀咕着,她最不想看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就像饥饿已久的人,面前吊着一块美味的熏肉,却没办法下口,不知不觉,她咽了咽口水。

他问:“你嗓子疼吗?”

“不,不是的。”

他的手一直伸着:“赶紧穿上。”

“不行,你也会感冒的。”如果让她对着他的肌肉一晚上,比感冒头痛更折磨她。

她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体像是被雨水浸透了似的,冷得像块冰,外套不贴身,皮肤跟外套间的空隙冷风灌进来,让她的体温很快就消散了,她忍不住往火堆靠了靠。

难受又倔强硬撑的表情让他心生爱怜,他强硬地把衬衣罩在她的肩头,然后走回到原位,转过身去,催促她赶紧穿上。

再这么推让下去,恐怕两个人都会感冒,她索性就把他的干衫衣穿上了,然后向他招手:“你坐过来。”

他转身看着她,愣着没动。

她拍拍身旁的地板,再次示意他过去。

他红了脸,迅速低下头。

枳花做了生平最大胆的一件事,主动过去坐到简皓身边,将披着的外套搭在他的背上,自己撂起外套的一角,蜷缩着身子钻进外套下面。第一次和他靠得这么近,身体贴着身体,她有点担心自己的定力不够,会出糗。

简皓没动,就像一棵屹立不动的大树让她依靠着,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比柴火舒服多了,甚至还有点烫。她本来想着两人并肩而坐,但是外套不够宽,这样的距离没办法容纳两个人,正当她要放弃的时候,他温暖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她差点跳起来,但他的手太温暖,她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温暖,甚至不希望他把手挪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木质的屋顶上,啪啪作响。过了一会儿,他问:“还冷吗?”

舒服的温度牵出了她的瞌睡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头已经靠在他的肩头上,昏昏欲睡。看着此时的她完全依赖着他,他没再说话,不想打断这份静谧和谐。

大概是姿势不舒服,她的头微微往下滑,他轻柔地捧起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还好,她没有醒。

其实枳花一直都没有睡着,只是受不了四目相对下略显暧昧的依偎,为了不让自己出糗,她只能装睡,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之后,几分钟后就有点后悔了。这样的姿势太难受,担心对方发现她的装睡,也就只能这么坚持了,直到刚才脖子疼,坚持不下去了,头晃了一下,顺势躺到了他的腿上,侧躺枕着他的腿,这样的睡姿舒服多了。

大清早就起来赶路,又被雨淋了个透心凉,身体一放松下来,睡意就真的来了。睡久了他的腿会麻,但贪恋着这份舒服和他的温暖,她告诫自己,睡一小会儿就起来。

雨打在木质的房檐上,滴滴答答地响,枳花很快就被吵醒了,抬起头,发现简皓半眯着眼睛,没有睡。

她好奇:“你在想什么?”

看着你睡。当然,这话他是说不出口的,只是笑了笑,没出声。

睡不着,就只能用聊天来打发时间,她问:“上次你要给新研制的益气丸找一味佐药,找到了吗?”

他说:“还没有。”又问,“你知道在一张药方中,不同的药材,分别起着君、臣、佐三种作用?”

这个药理她是知道的。

他所研制的新益气丸,以熟地黄为主药,滋阴补肾,益气固本,党参、甘草等六味药材为臣功效,他现在需要一味佐料,让这几味药能够达到最好的吸收。

她建议:“当归?陈皮?都是理气开胃的。”

他反复试验过,药效并不是最理想的。

简皓突然问她:“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她用右手支着头:“我希望能进程教授的中药研究所,但现实是,我估计会继承言爸爸的生意,主持‘言正堂’的工作。”

他问:“你不喜欢待在‘言正堂’?”

“也挺好,只要是跟药材打交道的,我都喜欢。其实以前我挺想当一名律师的,后来进了这个中药专业,突然发现,我跟那些草本植物挺搭的,也好沟通。”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绚丽的阳光从厚厚的窗户外透进来匍匐在地板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才记起和简皓为了避雨,来到这间森林的小木屋。

腰上有轻微的压迫感,她睁开眼睛,才看清自己正睡在简皓的怀里。他侧着身,一只手正充当自己的枕头,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像要把她完全容纳在他怀里。

她轻轻地抬起目光,他还没有醒,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挺拔的鼻子,简直就是侧脸杀。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快要触到他鼻子的时候,及时克制住,把手收了回来,感觉现在的行为跟色狼似的,正要猥亵一位帅哥。

她刚支起身,简皓就醒了,一双睡意蒙眬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问,怎么了?

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她挤着笑容:“好像雨停了,我们赶紧回村子吧,要不然大家会担心的。”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于是起身走到灶台旁,把烤干的衣服递过来给她,然后转身出去了。

衣服早就烤干了,还带着一股草的淡香味儿,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里的雨也带着这茂密丛林的精气。

趁着她换衣服的工夫,他不知从哪里打来的水,在破木柜里找到一个缺了口的陶罐,洗干净后开始烧水。他的背包就像是百宝箱,总能掏出让她惊讶的东西来。

水烧开了,咕嘟着冒着水泡,简皓打开密封的塑料袋,里面是抽干了水分的蔬菜,又轻又薄,便于携带,在水里一煮,水分饱满之后,完全恢复了蔬菜的口感和香味,再加一点盐,加入考察队之后吃过最美味的两顿饭都来源于他。

他包里只有蔬菜干,如果再有面条就完美了。

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蔬菜汤之后,背上起了微汗,把昨天遗留下来的那点凉意都赶跑了,她感觉整个人精神抖擞。喝汤的时候,她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儿。”

“一种乔木的香味儿。”他点了点头,目光往上看,表示这种香味儿应该是搭建这屋子的木头散发出来的。

简皓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开始在屋子里察看起来,他拿出备用的手电筒对着木质的墙面仔细探照,手指在墙面轻轻地摩挲,感受着木板的纹理。

枳花也端着碗走过来想看看这墙面的木料到底是什么树木,站在简皓的身边,对比他修长又完美的身材比例,她总是相形见绌。他身材这么好,还只吃一点点,自己圆圆的,一口气就喝了两碗,于是赶紧将碗放下,再靠过去。

她对柏木还是有一些了解的,特别是崖柏,这几年古玩市场里对于崖柏制品的收藏非常火爆,言爸爸就是爱好者之一。她伸手触摸木板上的纹路,说着:“这是柏树。”

木板上有几道扭曲的纹路,她说:“这样的结疤叫瘤花,瘤花是崖柏在生长过程中遇上山崖滚石受伤,受伤的部位发生病变,导致筛管的断裂造成局部营养过剩而引发的无序性细胞分裂形成的瘤状组织,在古玩市场上,瘤花越多,价格就越高。”

这是非常重大的发现,回到村子里,枳花把发现古崖柏的事告诉了植物学家,对方非常兴奋,在村长的带领下,一队人赶紧去森林里的木屋确认。

那屋子的确是用崖柏建的,村长说,这种树木厚实牢固,村里的人大多都用这种木头来建屋,一些房子四五十年,依旧坚实牢固,风雨不倒。只是这种柏木近几年已经找不到了,新盖的房子用的都是樟木。

队长把队员们分成三组,分别走访村民的木屋,看到底有多少木屋是用崖柏建的,在拜访一户村民的屋子时,枳花看到了同样的树纹和瘤花,确认这就是崖柏。

屋子还很新,大家似乎看到了希望,赶紧问村民建房的木料是从哪里搞来的。村民说是从后山砍伐来的,树又粗又大,全部运回来还颇费了一番劲儿。

在村民的带领下,他们来到砍伐木材的地方,村民指着不远处一棵尚小的树木说:“就是这个。”

植物学家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个究竟,但树木生长的地方就在悬崖的边缘,一不小心很可能掉下去,五十多岁的人,腿脚难免不方便,简皓主动提出:“我去。”

枳花能读懂他脸上的急切,他乐于帮助别人,也想证明自己,她帮着他说:“让他去吧,保证能把样本带过来。”

简皓跟着考察队一路走过来,体力是最好的,几乎都走在队伍的前面,臂力也是最好的,不仅背自己的行囊,还帮着教授提工具箱,还帮着枳花拎包,做事更是谨慎。植物教授很是放心,说:“那就麻烦你了,你爬到树上之后先看看它有没有花和果实之类的。”

简皓脱下防晒外套,光着脚,尽管个头高,还是很敏捷地攀到树上,在茂密的枝叶间搜寻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摘下一株类似桂花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透明塑料袋,将东西小心翼翼地装进去,再敏捷地从树上滑下来,把袋子交到植物教授手里。

教授仔细地看了之后,脸上露出笑容:“这应该就是这种崖柏的种子,从外形来看,果实细小,站在树下肉眼是很难发现的。而且从这几天走访村民的家来看,很多年前,这种崖柏就在村子的周围茂盛地生长,但由于村民的过度砍伐导致数量越来越少。要从这么小的果实生长成参天大树,可能需要十多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教授决定把果实寄回实验室进行进一步的确认。

教授对简皓和枳花表示感谢,如果不是他们俩发现建房的木头,他们可能还在这村子附近盲目地转悠。

教授的夸赞让枳花非常高兴,侧头,发现简皓的嘴角弯起自信的笑容。

山里采回来的几味药,再加上村里大夫家找到的药材,就还差一味升麻。升麻是非常重要的佐助药,如果不使用,就无法抑制病人的腹泻,肠道不能恢复正常,直接影响到其他药材的吸收。枳花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离最近的有药铺的小镇有十公里,十公里直线距离并不长,但都是崎岖难走的山路。

简皓说:“我脚步快,我去。”

队里剩下的工作主要是收集标本,三天后就回程,所以他们得在两天内把升麻带回来。简皓说做就做,收起背包就出发,枳花坚持要跟他一起,来回路途辛苦,说好拿到升麻后,简皓独自返回,她就在镇子上等着队员们去那里会合。

枳花突然觉得,只要能跟简皓独处,她的心里就会泛起一股兴奋,做什么都特别有劲。

简皓做事比她更细致,他下载了地图,设计好路线,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达。

去镇子的路跟来时的崎岖小道差不多,枳花走起来却轻松很多,风和日丽的天气,茂密的树林遮去了灼人的阳光,像阳春三月出去踏青一样惬意。

带的吃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背包也轻松不少,但简皓还是执意要帮她背,她没再推托,开始高兴地享受他的照顾。

前两天一直是大晴天,土质干燥,下坡的时候,脚下的干土变得松散易碎,踩上去差一点滑倒好多次,所以上坡的时候,简皓主动走到她的后面,下坡时,又跑到她的前面。

枳花经过这一个星期的锻炼,体力见长,一天的路程只休息了三次,在天黑之前就赶到了小镇。镇子不大,约200米长的坑洼不平的道路两边是两层楼的砖房,谈不上繁华,但比起深山里的村落要好很多,一些村民把吃不完的食物放在竹筐里沿街叫卖。

枳花闻到了油炸食物的香味,以前她对油炸食品完全不“感冒”,每次吃之前就会想到自己满身的“油水”,能够很好地做好忽视和嫌弃。经过几天的“清汤寡水”后,看到油炸食品,她激动得恨不得马上扑过去。

还没等她开口,简皓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饭店的门口支着一口大锅,锅里是用山泉水煮着的豆花,已经卖去一大半,只剩下两小块。见她两眼发直,简皓对老板说:“剩下的豆花我全买了。”

偏远的小镇上吃食比较单一,菜式很少,只有四样,用粉笔写在墙上,泉水豆花、酥肉汤和黄豆烧牛肉,枳花咽着口水,嘴上却说着:“菜是不是点太多了?”

以前她总弄不懂很多女生明明大大咧咧,却要在男生面前表现出优雅精致,明明在食堂能吃两大海碗,在男朋友面前却只吃几小口,假装自己饭量小,吃得少,好养活。没想到有一天,她也活成了自己曾经鄙视的样子,而且还无比开心。

明明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她只能掰着手指数,一块肉、两筷子豆花,三小口饭,最后还是没控制住食欲,吃了四块牛肉,然后放下筷子。

简皓问:“不合口味吗?”

她挤着笑容:“不是,挺好吃的,只是我已经吃饱了。”

走了一天山路,中午只吃了几片面包,她摸了摸饿得难受的肚子,天哪,这就是说谎的代价吗?

简皓把吃不完的食物打包。在小山村里待了几天,更觉得食物可贵,村里的一些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几次肉,让她更加觉得浪费可耻。

拎着打包的塑料袋,两人沿着小镇的街道走了一圈,寻找着药店。有风吹来,身上的湿热感也跟着消失不见,小镇上还没有路灯,只能借着两侧房屋透出的灯光来找路,枳花不小心踢到了石子,身体微微往前一倾,就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顺势就牵起她的手,这似乎都快成了习惯性动作,她的手掌微微弯曲,以一个契合的手势回握住他的大手。

走出一段后,总算找到一家药店。店面不大,店面的正中放着镶了玻璃的展示柜,里面都是西药,右侧跟墙一样高的药柜,一个个小抽屉上贴着药材名。木柜破旧,但贴着的便条却字迹清晰,可以看出老板是个惜药之人。

很幸运,这家店里有升麻。简皓又买了一些西药,老板见来了大主顾,用箱子把药品打包好,方便他们拿取。

枳花问老板:“镇子上有旅馆吗?”

这个偏远的小镇很少有人会来,整个镇上只有一家旅馆,就在小镇的东头,黑漆漆的门楣,只有一盏微弱的招牌灯,还是简皓眼尖,让她找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旅馆没有前台,站在楼下叫了半天,老板才从楼上姗姗而来,见是两个陌生人,笑着问:“是来住店的吗?”

店里一共才三间房,一间老板用来打麻将,另外一间前两天下雨漏水,没办法住人,现在只剩下一间。

一间也要住,总比露宿街头好,她对简皓的人品绝对信得过,而且她带了睡袋,可以睡在地上。

付完钱拿了钥匙,开门进去,房间里完全不像旅馆,跟在村里住的土房差不多,地上凹凸不平,打地铺都硌背,**铺着的被子黑漆漆的,大概是久不住人,老板连床单都懒得洗了。

简皓打开自己的睡袋就铺在地上,她赶紧说:“地上睡着不舒服,还是睡床吧。”

话声刚落,就觉得话没说对,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在邀请他一起睡?

房间里连卫生间都没有,要去外面的公共卫生间,他拿起墙角的铁盆走出去,很快就打了热水回来让她洗漱。

她说:“出来后你一直都在照顾我,放心,我会报答你的。”

他突然问:“你要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行不?

她想这么说,却有自知之明,他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怎么可能喜欢她这种相貌平平的女孩子。

她想了想说:“下次去义诊的时候,我给你当帮手,你的益气丸新方不是缺一味药吗?我一定帮你找出来。”

简皓笑了,他觉得照顾喜欢的人是应该的,不需要任何回报,见她把自己研发新药方的事一直记挂着,至少在心里也算是一种惦记吧。

她说:“你早点睡吧,明天你还得赶路。”

在简皓的一再坚持下,她睡到了**,而他就在旁边的地上打地铺。

两人睡得这么近,枳花有点小激动,把白天赶路的疲惫全赶跑了。她悄悄地把和他独处的每一秒都当成热恋来过,想到明天一大早他就要赶回队里去,心里很是难舍。

心里数了一百只绵羊,依旧一点睡意都没有,她侧过身,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修长的身影就躺在不远处,忍不住问:“简皓,你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子吗?”

简皓没有回声,她猜测着他可能睡着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很喜欢一个女孩子。”

她只是随口问问,却得到一个她不想听的答案,而且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夸耀另一个女孩子,太残忍。简皓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能够理解,为了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她说:“快点睡吧,我好困。”

枳花醒来的时候,简皓已经走了,药箱和他的背包都不在了,听到有滴水的声音,担心是哪里漏水,起床找了一圈,发现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谁让全小镇就这一家旅馆,连选择权都没有。

她洗漱完之后就在旅馆旁边的小店里吃了一碗青菜面,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四周雾蒙蒙一片,能见度不高,小店里挂的电视机还是很久以前的箱式,画面不清晰,闪着雪花儿。

回到旅馆,她把背包里采到的药材拿出来做记录。这一趟出来收获不小,有几味草药她还只是在书上见过,准备带回去让言爸爸鉴定一下。只要是关于药材的事,就能让她全神贯注,废寝忘食。突然,一阵急促的救护车警笛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似乎有许多救护车经过,这样的阵势也引起了她的好奇,于是想下楼去看个究竟。

镇子上多是庄稼人,闲暇之余就喜欢看热闹,尽管下着雨,但路边仍围着一群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从大家的话里她才得知前面山上发生泥石流,抢救的部队已经先过去了,刚才的救护车是去拉伤者的。

隐隐地,枳花有不好的预感,救护车去的方向像是他们赶过的路。她赶紧拿出手机打给简皓,那头却无人接听,她打了好几通,都没能听到简皓的声音。

她坐立不安,与其这么担心地等着,不如去看个究竟。她把雨衣套在身上,冒着风雨就出去了。

路边没有车子搭她过去,说是前面封路了,还拉起了警戒线。司机说得很玄乎,说这次的泥石流很厉害,山脚下一个村子被埋了一大半,这会儿山体滑坡还在继续,劝枳花不要贸然前去,一不小心把小命搭进去。

司机的话让她的心更加七上八下,虽然简皓的脚程快,但指不定路上发生点意外耽搁了,刚好路过那个小村子。

她决定徒步走过去。

方便轻松上阵,她把行李和药材都留在旅馆里,只在背包里放了水,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面包和饼干,裹着雨衣就出发了。很多年以后,她告诉简皓,那时候的决心连她自己都惊讶,她想,如果他遭到了意外,自己也不活了。

后来简皓笑她傻,她说,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都为零。

越往重灾区走,人越多,部队在前面抢险救援,救护车随时待命,后面还有陆续赶来的志愿者。经过打听,因为暴雨天气,前面的确发生了泥石流。泥石流毁坏了前面的一个村子,有村民被埋在了泥石流下面,现在正在极力抢救。

简皓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会不会被一同埋在了泥土之下?枳花想到这里,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只要没见着尸体,就不能代表他遇难了。她得去找,哪怕是把从小镇到村落的路都找一遍,也要找到他。

前面的路拉起了警戒线,雨依旧下个不停,山体滑坡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除了救援部队,其他的人一律限制进入,枳花也被拦在了警戒线外。她向执行任务的武警形容了一下简皓的样子,他出众的外形或许有人会记得。

武警摇摇头,表示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知道她寻人心切,但还是提醒她前方危险,不要贸然前往,还是回去等消息。

她哪里听得进去,不亲眼看到简皓,等待只会让她更加心浮气躁,煎熬难耐。

部队已经将村民们都转移到高地去了,有志愿者搬运生活物资过去,枳花灵机一动,不声不响地搬起一箱方便面扛在肩上,混在志愿者的队伍里,大家都忙着运送物资,也没注意谁是谁。

湿滑的山路很不好走,枳花扛着纸箱一路走来,竟然没有掉队。她一心记挂着简皓,再大的困难与艰苦都变得不重要了。脚步越来越沉,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登山鞋上早就积满了湿土,她在路边找了一块薄石子将湿泥刮下来,又继续前进。

她给考察队的队长打了一通电话,询问简皓是否回了村子。队长声音焦急,表示没有见到简皓回来,还打电话联系过,但对方关机了,又看手机新闻说附近发生了泥石流,大家正担心着。

挂断电话,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旁边的志愿者以为她是累了,上来帮忙:“把箱子放到我这个箱子上面,我帮你拿。”

“谢谢,我拿得动。”她声音哽咽着,赶紧把纸箱扛到肩上,好挡住挂在眼角的泪水。

父母离世之后,枳花就再没有哭过,她像一棵坚韧的小草,迎着风雨茁壮成长,身上的水珠只会是来自大自然的馈赠,而不是伤心难过的泪水。就连被言俊生当众羞辱,她都没掉过一滴泪,只是越来越坚强地改变自己,用努力来赢得别人的尊重和喜爱。

但遇到简皓后,她的这种坚强变得不堪一击,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依赖感。她喜欢这种依赖感,跟他在一起,她可以完全放松自己,不再像一只满身带刺的刺猬,努力地去证明自己。

跟着志愿者的队伍到达村民转移的地方,因为事发突然,很多人什么都没有带,只一身衣服就跑出来,志愿者把御寒的衣服和食物分发给大家,枳花借此向大家询问,有没有见过简皓。

被询问的人都摇头,说没有见过。突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插话:“我见过他,他是不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雨衣,个头很高,我看到他的包上还印着庆市中医大的字样。”

枳花的眼睛发亮,拽住对方的手就问:“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小伙子说:“泥石流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家里煮饭,他跑进我家来拽着我往外跑,我愣了半天,以为是个贼,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他才说泥石流来了,还好我俩跑得快,刚出门,我的房子就被泥石流淹没了。”

听起来就万分的凶险,她追问:“那他人呢?”

“他让我往高的地方跑,然后他就进村子去了。”小伙子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听说村子里的情况不是太好。”

有村民叹着气:“唉,村子都没了,我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屋顶。”

她的心像被刺了一刀一样疼,惶惶不安,恨不得立即冲到村子里去找他。

不远处传来剧烈的轰鸣声,有人在说:“这雨不停,塌方点还要增多,真是让人不安心。”

枳花脑子里乱哄哄的,有一百种他遇到危险的情况在脑子里打转,然后又被一百种可能幸运脱险的方法给赶走,左思右想,徘徊不定。

有人过来说:“刚才下面发生了塌方,来时的路都被堵住了,大家现在保持冷静,原地等待。我已经跟外面联系过了,部队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清理。”

山上开出一朵朵伞花儿,不断有被输送上来的村民,每来一位,枳花就会冲上去问有没有见过简皓,问了好几个人,对方见她着急上火的样子,都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道路还没有抢修通,她再次拨打简皓的电话,还是关机,打回队里去,依旧没有简皓的消息。

山里地势险峻,直升机不好着陆,只能空投下来水和食物,大家非常齐心,场面也比较安静。天黑下来,雨也停了,透心的冷,有志愿者塞了一个热水袋在枳花怀里,问:“你是哪个支部的,上山的时候,我看你一个女孩子扛着箱子健步如飞,让我都佩服。”

担心自己的身份会露馅,她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还好啦!”

大概觉得女孩子会柔弱一些,对方安慰她:“别怕,我刚才问过队长,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可以下山了。”

这时,有人在喊:“这里有人生病了,有没有谁是医生?”

志愿者队伍是临时组建起来的,是一家公司的员工,见没人回答,枳花硬着头皮举手:“我是中医大的学生,让我来看看吧。”

旁边的人很自觉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走到病患的身边,旁边的人拿出手机帮她照明。生病的人是一位村民,为了让他舒服一些,有人把纸箱拆开了铺在地上让他坐着。

病人将手按压住腹部的左侧,她问:“你是胃痛吗?”

旁边的年轻女子说:“我爸本来就有严重的胃病,出来得太急,一点药都没有带。”

这里没有急救药品,能做的就是缓解胃疼,等道路通畅之后再就医。想到这里,枳花赶紧把对方的鞋脱下来。男人担心自己的脚太脏,往后缩了缩,枳花开解说:“放松些,我看过的病人不少呢!”

老人的脚上沾满了湿泥,枳花拿出包里的湿巾将老人的脚底擦干净,然后用双手拇指揉按三里穴。大约五分钟后,脚底传来的酥麻感让胃部的疼痛缓解下来,老人紧皱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这时,人群里钻出一个人来:“刚才我打了电话,山腰有医疗队,大概有四百米的距离,我们把老大爷送到那里去吧。”

一个身强力壮的志愿者走过来将老大爷背起,一个熟悉地形的村民带路,枳花也跟着过去,担心路上再发生意外,自己也好应急。

四百米的距离看似很短,但都是山路陡坡,走起来很是吃力。山腰上停着两辆救护车,路被塌方堵塞后,后面的车被困在半道上,村民们把受伤的人都往这里送,有专业的医护人员,枳花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正当她想向医护人员询问有没有看到简皓时,一个熟悉的背影闯进她的视线,他站在另一辆救护车的后面,正给坐在车尾的伤者包扎受伤的头部,他微微弯着腰,动作轻柔仔细。她慢慢地靠过去,在离对方只有一米的距离时,她试探着叫了一声:“简皓。”

对方转过头,尽管车灯昏暗,她还是看清了那张心心念念的脸,他惊讶的目光,仿佛在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安然无恙,她应该高兴才对,却突然鼻子发酸,有东西像沙子一样卡在眼睛里,痒得难受。她快步走上去,再也顾不上矜持,从身后抱住他的腰,额头紧紧地贴着他,声音带着哭腔:“能看到你真好。”

如此亲密的动作,伤者以为两人是情侣,忍着痛没支声,不想打断这温馨甜蜜的场面。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你电话怎么关机了,真是担心死人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纱布,示意等他把伤者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再解释。

她就在旁边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以前她都不太敢直视他,也不敢看太久,怕被同学察觉之后取笑。此刻,她不再有任何顾虑,把羞涩也放下,就像是热恋中的女孩子,深情脉脉地注视着男友,支着头,面带笑容。

包扎好伤口的伤者知趣地走了,剩下的两人相视一笑,她先开口:“我还以为你出意外了……”

觉得这话不吉利,她赶紧用手拍了一下嘴,表示刚才的话不作数,又说:“好端端的干吗关机,再找不到你,我可真要疯了!”

在抢救村民的过程中,他的包掉了,手机自然也掉了。

枳花拿出手机想给队里的人报平安,拿出自己的手机时,发现已经在滴水了,她笑着说:“糟了,我的也不能用了。”

头发因为雨水紧贴在头上,额头上蹭着一道泥痕,面容憔悴,眼睛还红红的,看得出为了找他,她吃了不少苦头。于是他伸出手为她擦掉额头的泥痕,触到她额前的皮肤,微微有些烫,他说:“你感冒了吗?”

“有吗?”她将手放到额头上。她的确在感冒发烧,只是一心记挂着他的安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身体的变化。

他在车里的应急药箱里找到散热贴给她贴在额头上,又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在着急寻找他的时候,心里想着,如果找到他,她就不再隐藏心底的这份爱慕,哪怕是被他拒绝,她也要说出来,可见到他,之前想好的话卡在喉咙里,于是喝了口热水,把它们吞回到肚子里。

她正喝着水,他的手突然捧住她的脸颊。她放下杯子,诧异地问:“怎么了?”

刚说完,他的吻就落了下来。他温暖的气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甘甜,让她不想把唇挪开。尽管脑袋里昏昏沉沉,她还是做了一个大胆又清晰的决定,用手环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