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不归第一部枫锁玄城

第六十七章 风雪不归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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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星辰不敢再在城里逗留,他离开了太原城。

山西东界太行山,西靠吕梁山,北亘五台山与恒山,南依中条山,东南方驰王屋山,而山西又位于黄河以东,自古便是“表里山河”的代表。

聂星辰自小博览群书,一直对山西大同府恒山的悬空寺神往已久,他并非只是好奇“悬空寺”的“奇、悬、巧”的“壮观”景致,而是想看看立于危崖之间的悬空寺是如何做到不动如山的。

那是一种泰然处之的态度,也是一种临危不惧的气度。

聂星辰虽然不能分身前往,却把悬空寺的“精神”强行地默念在了心里。

他加快了步伐,沿着水道而行,此水四周林海茫茫,溪流淙淙,风光独具,一樵夫路过告知此水为“汾河”,为黄河分支,是山西人的母亲河。

樵夫热心告知聂星辰,在汾河西岸有一座晋阳古城闲暇时可以去游览一番,照顾一下她的妻子的小面摊生意。

聂星辰微笑话别樵夫,一望天边孤雁飞扬,忽然忆起金人元好问也曾路过汾河,写下了名篇《迈坡塘?雁丘词》,聂星辰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词是:“‘恨人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聂星辰不敢把天边孤雁比作自己,如果薛轻鱼死了,他是否也有勇气以死相随?

黄河是中原大地的动脉,它谱写着璀璨的文明史,是孕育华夏儿女的母亲河,此刻也是牵引聂星辰心灵方向的心灵之河。

黄河水夹带着黄沙向东咆哮而去,好似一条裂岸穿峡的巨龙。

聂星辰不辞辛苦,沿着水道行走了四五个时辰,却丝毫不觉得疲累,只是肚子叫了起来。

此刻天降微雪,风很轻柔,却冷入人心。

聂星辰不觉得冷,只是那漫天的雪花让他好生感慨,他伸手触碰的时候,雪花已消融,好似含羞的女子。

如果沿着水道一直往北走,会看到壶口瀑布,而往南走,则是水路最初的渡口。

聂星辰选择了往南走,既然这是一条不归的旅程,就该从最初开始。

聂星辰又行了五个时辰的路程,到得此处已是尽头,这里是黄河东转的拐角,需得渡船才能前往。

此处本就是渡口,上书“风陵渡”三个墨黑字体。

风陵渡传说是女娲娘娘的陵墓所在之地,女娲本来就是风姓,故称风陵,相传女娲陵墓就在风陵渡附近的赵家村。

风陵渡有五六家客店,其中一家客店,名字较为特别,叫做“善人渡老店”。据说是江南一位富贾所建,已有百年。

除了客店外,风陵渡还有两座小院,一为“远近人家”,二为“饮水思园”,这两座小院都是这位江南富贾所建,至于富贾的名字,没有人知道。

聂星辰来到“善人渡老店”门口,他已饥肠辘辘,只是身无分文,他没打算去要饭,只是莫名地就随着香气来到这里了。

面条臊子的味道扑鼻而来,好生诱人,聂星辰吞着唾沫,正打算离开,这时一个人端了一碗面便朝着聂星辰走了过来。

那是掌柜,他的年纪不小,身材削瘦,天外的雪花与他的银白的头发融为了一体。

看着热情腾腾的面条,聂星辰一怔,忙道:“我没钱!”

掌柜笑道:“不要你钱!已有人给你付了饭钱、房钱!”

聂星辰道:“是什么人付的钱?”

掌柜道:“这个不能说。”

聂星辰道:“为什么不能说?”

掌柜眼珠子一转,耸耸肩,道:“因为只要是我说了,他肯定会用一千种办法来折磨我的!”

聂星辰一喜,忙道:“你确定他会用一千种办法来折磨你?”

掌柜点头道:“当然!他不仅坏,而且心眼多,我这身老肉可经不起他折腾!”

聂星辰吐了口气,忙抢过掌柜手里的碗与筷子,坐在地上便吃了起来!

那是他从未吃过的美味!

此刻就算是给他山珍海味也换不到那碗面条的!

他足足吃了五大碗面才勉强止住了饥饿。

他也不怕中毒,因为他中毒已深。这种毒是心毒。

“善人渡老店”里,已挤满了客人,大家三五成群围在火堆旁边,还好门外风并不强,那火堆又旺,取暖倒是不成问题。

掌柜引着聂星辰上二楼,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门,道:“安心住下,如要坐船,需得明日。”

聂星辰又回望着大堂里取暖的人群,心道:“客舍都已满了,是他为我预留的房间?”

聂星辰看着掌柜热情的脸、真诚的双眼,道:“你们的大老板是谁?”

掌柜摇着头,道:“我不知晓他的来历,因为他从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不敢多问。他淡泊名利,闲暇时会在自己的酒馆里一边饮酒一边品鉴过往的人们,他在许多的城市都有个酒馆的。”

聂星辰点着头,道:“却不知道你们的大老板最爱在哪个城市的酒馆里逗留呢?”

掌柜摇着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知道的。”

聂星辰好奇地道:“他的酒馆都叫什么名字?”

掌柜道:“他会给每个酒馆取不同的名字,记得好像有‘离欢’,还有‘侠客来’……”

聂星辰心中深深地一震,不再言语。

原来“离欢酒楼”与“侠客来酒铺”的老板竟然就是风陵渡“善人渡老店”的老板。

一想到“离欢酒楼”,便想到了“离欢酒”,也想到了与“玉狐狸欧阳生”一起豪饮离欢酒的情景,忽然间悲欢离愁都浮上了他的心间。

可是他又想到了“侠客来”酒铺的酒——酒入愁肠,极为暖心,还有阵阵香甜的味道传上来。

——“‘侠客来’酒铺自然卖的是‘侠客酒’!”

——“远近人家”与“饮水思园”自然也都是他的宅院。

掌柜关上了房门,房间内还有一个火炉在燃烧着,在初冬的渡口能有如此境地已算是非常不错了,他忽然觉得很困,他深深地倒在了**,不愿意再睁开双眼。

房间外隐隐传来了驴鸣马嘶的声音,想必又来了不少的客人,人声扰攘一片,让聂星辰根本无法入眠。

也不知是何处传来了一种淡淡的香气,这股香气恰似一叶轻舟顺着聂星辰的心河飘**了下去。

那不是花与木叶的香气,也不是人体内的香气,那似乎是来自某个专属地域的味道,一种独特的味道。

随着香气一起传来的,还有一支笛曲。

笛声清亮婉转,没有幽怨与惆怅,只有对家人的思念,只有对故乡的流连,美妙的音符瞬间让窗外的飞雪融化,冰冷的风也不见了。

笛声歇罢,一位女子唱起了歌谣。

聂星辰依稀听到歌词唱着:

“我来,你却走了,春风里,寒雪飞扬。

我哭,你却笑了,晴空里,骤雨无疆。

我醉,你却醒了,梦境里,虚实无常。

我死,你却活了,人间里,地府之上。”

这首歌谣与笛声里的思念之情略有不同,这首歌是唱给一位很重要的人听的,这个人牵动着她的心,这个人似乎不愿意见她,所以她来了,他走了,她哭,他笑,她醉,他醒,她此刻死了,他却还能活得好好的。

这个人是她的情郎?

聂星辰走出了房间,倚着褪色的雕花栏杆俯身望着善人渡老店的大堂。

坐在大堂里取暖的人不少,却也没有拥挤,大家本来聊着话喝着酒,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改变了气氛。

只见大堂的中央坐着一个披着黑色裘袄的美丽女人,她的左脸颊上绣着一只蝴蝶纹。

翠笛在女人的怀里,泪水却在女人的脸上。

美丽女人的眼泪好比寒夜里的星辰,迷人而凄婉。

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女人的心事,女人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息。

不过还是有许多男人的眼睛在盯着女人看,他们看的不是女人的眼泪,而是女人脸上的蝴蝶纹,在他们的眼中,那是比眼泪更加迷人的物事。

女人没有邪恶感,也没有杀气,也许是她过于凄婉的冷意让人不敢靠近。

来到女人身边的是善人渡老店的掌柜,还有一壶早已烧的温热的酒。

女人接过酒壶,她喝了一口酒,温热的酒水让她的嘴唇有了血色,她道:“他是否回来了?”

掌柜摇着头。

女人失望地喝着酒,眼泪将她脸上的蝴蝶纹打湿,她道:“又过了一年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掌柜心疼地道:“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此守候,年复一年,已九年了,你是否还要继续等下去?”

窗外的飞雪此时仿佛都飞入了女人的心里,女人用手指捻住胸口,道:“世人都说往事‘九年如烟’,可如今九年过去,往昔的事在我心里却为何还是如此沉重,是我太傻,还是他太绝情?如果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仍旧不回来,我又将怎样去面对呢?”

掌柜道:“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的想法,请你务必照顾好自己,不要再痴等下去,他如果真的要见你,一定会告诉你的,不管你在天涯海角,他都会告诉你的!”

掌柜的话不是冰雪,而是春风,它轻轻沐浴在了女人的心里,女人喝着酒,擦了擦眼泪,道:“谢谢你。”

掌柜笑了,他望着窗外,道:“这场雪还要下一阵子了,你可以在此多留一会儿再走也不迟的!”

女人摇着头,她一口气饮干了酒,长舒了口气,道:“九年前与他分别的时候,我便已习惯了冰雪与风霜,庆幸没有他,我才能如此坚强地去面对生活,面对自己的人生,所以即便我知道他不会回来,我明年仍旧会在此等他,因为我很想让他看到我的成长,没有他我一样能够健康地成长,让他看到我此刻的模样,我是如此地渴望!”

掌柜欣慰地点着头,他似乎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已化作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是如此地美丽动人,她的内心不会因为孤独而凄苦,不会因为少了应有的关怀而心灵扭曲,她的心胸已足以让人放心。

女人起身,她望着大堂里取暖的人们,她温柔地道:“实在抱歉,小女子的出现让大家不适了吧,大家请继续喝酒,喝的酒钱都算在小女子的身上。”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气氛一下子就浓烈起来,好像是往火堆里添加了许多柴火一般。

女人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元宝放在掌柜手里,道:“高叔叔,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一定告诉他,我很好,下个月我就要成亲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带着他一起来等的。”

掌柜点着头,道:“好的,照顾好自己。”

女人嫣然地笑了,她笑的时候,她脸上的蝴蝶纹也有了变化,好似一只真的蝴蝶停靠在了她的脸上。蝴蝶停靠的地方自然是花,蝶恋花是常理,这女人本来就是花一般的年纪,有着花一般的面容。

女人将翠笛收好,她很有礼貌地向掌柜作礼,便打开了风雪之门走进了漫天飞雪之中,茫茫的白雪之中,她就是一朵美丽的坚强的黑玫瑰,她渐渐消失在飞雪里。

掌柜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二楼栏杆处的聂星辰,聂星辰向他点着头。

掌柜走向他身边,递给他一壶酒,道:“你有问题问我?”

聂星辰端着酒壶,没有往嘴里送,他点头道:“她在等谁?”

掌柜道:“她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聂星辰道:“为何不回来?莫非她等的人已不在人世了?”

掌柜摇着头,道:“有些人死了,却还在我们的心里,他就是活着,而有些人活着,却没有一个人惦记他,与死又有何分别呢?”

聂星辰道:“那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掌柜笑了,道:“还有一种人,他虽然活着,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他拒绝朋友,拒绝亲人,甚至拒绝自己的内心,这种人活着也是死人!”

聂星辰道:“照你这么说活人与死人已没有太大的区别?”

掌柜点着头,道:“不错,在这个世界,活人和死人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人哪趁现在还活着,就好好活着,要死就赶快去死,‘要活不死’,‘要死不活’都应该见鬼去吧!”

聂星辰笑了,惭愧地笑了,他开始喝酒,忽然发觉这壶酒的滋味似曾相识,很像“离欢酒楼”的酒,有种“离欢”的意味。

聂星辰正欲问掌柜这壶酒的名字,忽然一个人猛地打开了善人渡老店的门走了进来。

漫天的飞雪也似乎被他带了进来。

取暖的人们都不禁蜷缩了一下身子,他们望着门口的时候,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持刀的魁梧的青年男子,他就随便地穿了一件麻布衣服,衣服轻薄无物,绝对不能抵御风寒,可是他没有感觉到寒意,反而脱掉了衣服,露出了上半身,他的胸膛赤红似火,他的小腹处却黑漆如墨,在火光的映照下,青年男子长着一张俊俏的脸庞,两只眸子也带着星光一般,是个十足英俊的男子。

掌柜叹了口气,走下了楼梯,还未等持刀的男子说话,便为他端来了一壶酒与一叠卤牛肉。

握刀的男子喝酒,吃肉,他没有说话。

掌柜也没有说话。

直到喝光了酒,吃光了肉,男子才道:“他人呢?”

掌柜摇着头。

青年男子闭上了眼睛,拳头狠狠地砸向了木桌,桌子瞬间粉碎,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掌柜似乎早已预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青年男子深呼吸,他尽量稳住怒气,道:“九年了,九年了!他还是没有来!他究竟是不是人!”

掌柜开口道:“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告诉过你,你不必再等下去,可是你还是来了!”

青年男子道:“我当然要来!我想让他亲眼看到我的变化,我可怕的刀法,我强壮的身体!你知道我现在多么迫切地想让他看到我的变化吗?”

掌柜道:“可是,如果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你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青年男子握着刀,他道:“没关系,我已习惯了,况且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我与仇人们相约决战的时候,所以即使等不到他,却可以解决仇人的性命,倒也不错。”

掌柜叹了口气,道:“从你五年前开始,你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与人决战,直到把决战的人杀死你才会罢休,所以你每年都会杀人,你就不担心你杀人的时候,他刚巧回来了?你不担心他看到你杀人的模样?你觉得他会安心,他会欣喜你的这种变化?”

青年男子笑了,笑声里满是不屑,他道:“你以为我会怕他?他现在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我都不可而知,我在此等他,等了他九年,不是为了等一个拥抱,不是为了等一句关心的话,而是为了向一个曾经看不起我的人证明自己现在的力量与本领!我便是靠这个理由支撑了我九年!也是靠这个理由让我有力量去与我的仇人们生死相搏!或许别人会觉得我够疯、够狂,可是我觉得,这就是我要过的人生,我受不了煮酒品茶的安逸日子,风雪是我的朋友,野狼也是我的朋友,酒再好喝也不及仇人的血好喝!”

青年男子胸膛红艳似火,他的双眼也被照的火红起来,他的刀也化作了火焰。

掌柜点着头,道:“风雪与野狼如果都是你的朋友,那这世间已没有什么你惧怕的了,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刀不是解决仇恨的唯一办法,至少他绝不希望你这样。”

青年男子平复下了心胸,道:“高叔叔,如果他回来了,请一定告诉他,我现在很好,至于他想不想见我,我不关心,我明年的这个时候会再来这里等他!”

掌柜正欲说话,只听见门外传来了声音。

“姓高的,老子已来了,你还不给我爬出来受死!”

这个声音高傲之极,内力却极深厚,能够穿越风雪打将在每个人的耳中。

青年男子从怀里摸出银子给了掌柜,向掌柜抱了拳,道:“高叔叔,我走了。”

当青年男子握刀走出门的时候,风雪又瞬间钻了进来。

掌柜不忍心看,便关上了门。

聂星辰的耳中隐隐听到了远处拔刀的声音。

大堂里的人们已趴在窗户上偷看窗外的风雪里的决战了。

聂星辰嗅到了血腥味,也嗅到了浓浓的杀气,即使夹杂着风雪也能闻到。

兵器相击之声传来,连珠一般。

掌柜摇着头走向了聂星辰的身边,道:“你一壶酒还没有喝完?”

聂星辰喝了口酒,道:“你不担心他的死活?你对于风雪之战的胜负毫不关心?”

掌柜道:“我相信他还是会赢。”

聂星辰道:“为何如此有信心?”

掌柜道:“因为他等了九年,每一年他都带着满满的信心来,可是都失望而回,他将这种失望全部转为力量,所以他的刀在这一刻异常的强大!”

聂星辰点着头道:“满满的期望终被满满的失望取代,他相约仇人决战本来是想证明给他等的人看的,可惜每次都事与愿违,期望是一种力量,失望自然也是一种力量,他将力量化入刀法之中,他与仇人决战之时也会将满腔的情绪注入其中,所以这一战他必胜无疑!”

掌柜点头,道:“他很懂得情绪的释放,他每次虽然失望,内心却能够得到排解。”

聂星辰道:“所以他相较于之前的那位‘黑美人’,内心的情感反而更容易得到排解,之前的那位女子看似温柔,其实压抑太多,她如果哪天想不开情绪忽然爆发,一定很可怕,所以在她身边的人都需要尽力地去呵护她关怀她,而这个男子不同,他虽然只能与风雪野狼为伴,却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不会做出让人不放心的举动!”

掌柜笑了,便在此时,在窗边观战的人们都叫了起来。

兵器相击之声消失,似乎胜负已分。

掌柜却没有下楼问胜败的结果。

聂星辰也不问,他们都知道结果会如何。

观战的人们还是将结果告诉了他们:“光着身子的男人太可怕了,竟然割下了对方的头颅!”

聂星辰与掌柜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聂星辰喝干了酒,掌柜道:“再给你拿一壶。”

聂星辰道:“不必了,我此刻只想知道,他们等了九年的人是谁?莫非便是你们的大老板?”

掌柜笑了,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如果要让你等一个人,你会不会有如此的耐心等下去?”

聂星辰道:“如果这个是我要等的人,我想我会的。”

掌柜道:“那如果这个人与你分别了二十五年,你会不会为他等下去?”

聂星辰一怔,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呢?”

掌柜神秘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