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呆住了

病死记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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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小,带了一点熟食和一个盆栽。我去的那天,他正在家里观察猫。

说是观察,但盯得非常紧,一遍一遍看。小?示意我别出声先坐下。

“猫有点乱。”

他说他的猫乱了。早上在厨房里是昨天那只它,一走到阳台,就变成前天那只,吃午饭的时候竟然带着一种下周一的样子走过小方桌,或者这么说吧,那会它明明就是在下周一,猫把自己提前了。

常常这样,不仅乱,而且越来越不羁,就在我们说话时候,它又横着过去了。

小?一眼就认出来,刚刚那几分钟,淡奶油是呆在元旦那天。

它把自己剪辑了。

刚刚提到的淡奶油,这个名字,就是指正在说的这只猫了。

它是一只纯猫,不是纯种的那种纯,而是说它非常基本,可以叫它猫素。

基本的意思是说,它不是公猫,不是母猫,不是什么短毛猫和带着油饼花纹的猫,更不是在夏天冒雨捡回来的那只猫,它就是猫,就是猫本身。

可以这么说,史上所有的猫加权平均之后,就是它。

你叫它一声猫,这种叫法是百分之百准确的。其他的猫不行,其他的猫被这么叫的时候,是一种非常粗暴的省略。

总起来说,白马非马,猫不是别只猫。

那么有什么影响吗,猫乱了之后,我问小?。比如时间接口处的噼噼啪啪,比如你有没有轻微眩晕之类的。

“没有。”

小?说淡奶油其实是非常平淡的,状态相当平均,每天都是这么在桌子上流下来,懒洋洋走过去,走过来,都差不多。

一种布朗运动,所以乱了和没乱一样。

有那种记录猫轨的摄像头,能看到猫的来来往往是一种缓缓的涂,涂得非常均匀。

而且小?最近学了一种用猫占卜的办法。

也不是学,就是他发明的。

阳台上有一个马克笔画的大圈,有呼啦圈掉在地上那么大,上面有一些粗糙的大刻度,刻度上都是些语气词,啊,嗯,哈,哦,唉,呵什么的。看了之后有一种在地铁上泡脚的感觉,说不上来。

“这就是猫盘了。”

阳台有点燥热,淡奶油熏熏地走过来。

“仔细看!”

眼看着猫从啊到唉穿过了这个圈,非常无聊,非常不咸不淡。

可以了,这就是占卜,占卜已经完成,小?说猫穿过的路径不仅能提示记忆,也能预测将来,非常准,它穿过去的时候是在哪天,就可以预测哪天。

那么从啊到唉是什么意思?

小?说这肯定意味着什么,不管怎样它指向了一个结果。一个非此即彼的结果。

几天之后,小?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叮。

他说他病了,他被甲虫击中了。

他反反复复说这件事:骑车出门的时候,被一只甲虫迎面击中了额头,啪的一声,这一声响特别巨大,一个啪字根本就不够表示。

至今还在头顶上响,停不下来,非常可怕。

他说这是猫卜的结果最明确的一次。这种迎头痛击,简直是神谕的量级。

但他说这不是坏事,因为这几天,他一直在围绕这声啪在生活,起床还是不起床,晚上吃什么,去不去唱歌,既然头上还在响,那么做决定就变得很简单。

所有的为什么,怎样,然后,因为所以,to be or not to be,都从这声啪开始徐徐展开,生活变得有依有据。这一声响在漫无目的的人生中打下了一个栓马桩,接下来会衍生一个村子一座城。

他说他给生活加了一个把,他现在状态非常好。